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独宠农门小娇娘》 作者:优昙琉璃 【文案】 安老爹的金疙瘩,闺女秀儿一枝花,人人都把秀儿夸,城里姑娘不如她,朝廷征人服徭役,老爹名字册上挂,秀儿不愿爹受苦,甘愿把那渔夫嫁,渔夫面恶脾气差,性格古怪年纪大,他人皆道秀儿苦,秀儿却说命如茶,个中滋味皆自品,浮华烟云淡如沙,茅屋两间能容人,只要有爱便是家…… 总而言之,这是一个威猛大丈夫跟娇俏小娘子的温馨日常,本文治愈系,暖伤风……  =================   ☆、第一章 烦忧   “唧唧复唧唧,木兰当户织,不闻机杼声,惟闻女叹息……”   讲台之上,年轻俊美的先生身着青色长袍,手拿一本泛黄的书卷,他声音甘冽有磁性,一字一句念书的样子,越发显得风姿卓越,甚是迷人。   安秀儿提着食盒,站在窗台之外,望向讲台上那教书先生的时候,清丽的小脸上,浮现一抹苦涩来。   “昨夜见军帖,可汗大点兵,军书十二卷,卷卷有爷名,阿爷无大儿,木兰无长兄,愿为市鞍马,从此替爷征!”   教书先生念完一段,放下书本,无意往窗间一瞥,正好看到了站在窗外的安秀儿,他露出和煦的笑来,朝她点头示意,安秀儿当即脸色一红,不由自主的低下头去,白皙纤细的下巴处,修长的脖颈犹如美丽的天鹅颈。   身旁琅琅书声又继续,安秀儿的心思却已经飘到了九霄云外,还没有等她回过神来,这书院便已经下学了,她虎头虎脑的小侄子跑到了她的面前来,“姑姑,你来了?”   “嗯,今天上午有没有好好听夫子讲课呀?”安秀儿抿着嘴,温和的问道。   “当然有,今天夫子还表扬我了呢。”小少年仰着头清脆的回答,脸上有一些小得意。   安秀儿便盈盈一笑,拍拍自己侄子的小脑袋,领着他往学堂后面的竹林去了,找到一处空闲的石桌,她放下食盒,打开盖子,将里面简陋的饭菜端出来。   不过是一碗糙米饭,一蝶小咸菜,以及一个鸡蛋而已。   这食物就算得上是安家最高的配置了,因为安容和在读书,所以家中的鸡蛋除了安秀儿偶尔吃几个之外,其余的大都是留给了安容和。   一大早便过来上学,读了一上午的书,安容和也的确是饿极了,他拿起碗筷同安秀儿说了一声,便狼吞虎咽的吃了起来。   “你慢点。”安秀儿拍拍他的后背。   “我吃完还要去读书呢,夫子说了,今日谁先将这木兰辞给背出来,他就奖励一只毛笔。”安容和嘴中塞着饭菜,说话有些含糊不清。   安秀儿便又笑了起来,她拿起鸡蛋,给他剥着鸡蛋壳,素白的小手几乎是跟这鸡蛋白一样的颜色,她将剥好壳的鸡蛋,放到了他的碗里。   “姑姑你也吃。”安容和将鸡蛋分成两半,夹了一筷蛋白给安秀儿。   “姑姑吃过啦。”安秀儿见到这孩子如此懂事,面上又露出笑来,道:“你快吃吧,你不是说等下还要去背书的么?”   安容和听到她的话,便也不推拒了,急急忙忙的将饭吃完,同安秀儿打了声招呼,便又跑回了学堂。   看着他的背影,安秀儿无奈一笑,低着头,收拾起石桌上的饭菜来。   “秀儿……”明朗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她抬起头来,看到一双含笑的眼,正是此处的教书先生顾琳琅。   “顾先生好。”安秀儿心中一慌,连忙放下东西朝他行了个礼。   “秀儿今天怎么跟我这样客气,往日不是叫我顾郎的么?”顾琳琅离安秀儿近了两步,在她身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   “顾先生说笑了,秀儿怎敢逾矩。”   安秀儿不动声色的退后了两步,他这动作被顾琳琅看在眼中,眸心便是一沉,他很快的收起这丝冷意,深情款款的说道:“过几天我就要离开这清水村了,我跟你说的那事,你考虑清楚了吗?”   顾琳琅双眼灼灼的看向安秀儿,那一双桃花眼中深情满满,安秀儿只看了一眼,便觉得双颊一烫,移开了眼去。   其实她到现在还不知道昨晚梦中的那一切是真是假,然而,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她做了跟梦中完全相反的决定,她不会跟顾琳琅私奔,她要嫁给这村里的渔夫瞎子张!   安秀儿是安家最小的女儿,上面还有两个兄长,安老爹老来得女,安秀儿一向是他心中的金疙瘩,从小到大,安家就是再苦,但安秀儿是从来都没吃过苦头的,但凡家中有什么家务也让两个嫂嫂给做了。   直到去年,安家发生了不幸,大嫂李氏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只留下安秀儿的大哥安铁石独自拉扯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为了谋生,如今安铁石已经是去了县城做活。   安老爹年纪已经大了,大哥去县城之后,二哥安铁木便成了家中的顶梁柱,二嫂董氏在家也是整日田里地里的忙活,就这样,安家一家人才勉强生活,安秀儿才能依旧过她还算安稳的闺中生活。   若一直是如此,那日子也能够勉强过下去,然而祸不单行,朝廷要征百姓服徭役,但凡家中有两个儿子的人都要去其一,安家正好有两个儿子,也必须要出一个儿子。   然,安铁石已经去了县城谋生,安铁木又是家中的顶梁柱,正是春耕的时候,他这一走,那安家的田地光靠安老爹一人打理可是不成。   想来想去,安老爹竟然是打算自己去服徭役!   这服徭役可不是一个好活计,听说这次的徭役是要修筑河堤,这修河堤可是一个苦差事,还记得去年村中也有人去修河堤,等回来的时候,一个个衣衫褴褛、瘦骨嶙峋的都已经不成人样了,安老爹年纪这么大了,若是去修河堤的话,哪里还有命回来?   不过事情总有通融的份,里长早就说了,若是不想出人也可,只要出五两银子的徭役税,便可免了一人的徭役。   安家就靠着那一亩三分地,不过是堪堪够生活,安铁石虽然去了县城谋生,但所赚银钱连自己的儿子安容和读书都不够,哪里还有多余的银钱?   就在安家一筹莫展的时候,花媒婆上门了,说是住在清水河边的瞎子张愿意以六两银子做聘礼,迎娶安秀儿,若是安秀儿嫁给了这瞎子张,不但老爹免徭役的五两银子有了,就连明年安容和读书的钱都不用操心了。   可是这他来路不明,他是两年前突然来到这清水村的,给了里长一些银钱,便让他在这清水村落了户,他的家就在河边,平日里就靠打渔为生。   但凡是好人家的姑娘才不愿与这等人家结亲,时下世道纷乱,看他那样子,说不定是什么亡命之徒。   是的,这瞎子张身材魁梧,面貌凶恶,看年岁足有三十出头了,他并不是真的瞎子,只是他总是喜欢在眼睛上蒙着一块黑布,谁也没有见过他将这黑布取下来过,因而这清水村的人便都管他叫瞎子张了。   平日里鲜少有村民跟他来往,只有一些大胆妇人偶尔会成群结伴的去他家买鱼,安秀儿在河边洗衣裳的时候曾碰到他一次,那一次她被吓的连头都不敢抬。   安秀儿皮肤白皙、貌美如花,不但长得好,更是心灵手巧,在这村中人人夸赞,村中许多后生都惦记着她这一枝花呢。   所以,她如何肯嫁给这瞎子张?   更何况,因为常常去给安容和送饭的缘故,她早已对这村中私塾先生顾琳琅心有所属,在她的眼中,只有顾琳琅这等温和俊美、学识不凡的人才能够配得上她安秀儿,那容颜丑陋、粗鄙不堪的瞎子张算得上什么!   可是她若是不嫁给这瞎子张,那她老爹就要去服徭役了,想到安老爹平日里对自己的好,安秀儿这几天一直都是辗转难眠。   她觉得她现在就跟这书上写的花木兰一样,是烦忧不已。   偏偏这顾琳琅又对她紧逼不已,言外之意,是他马上就要离开这清河村,回自己家了,临走前,他问她愿不愿意跟他走。   顾琳琅告诉他,他回家之后,打算苦读一段时间然后去科考,到时候他可是要考状元的人,她若是跟他走了,日后可就是状元夫人了。   每次想到这一点,安秀儿便觉得脸红发烫心跳不已,她是个有心气的姑娘,如今若是能够嫁给这俊美无双的顾琳琅,日后夫唱妇随,恩恩爱爱,她觉得这才是她想要的生活。   顾琳琅平日里偶尔也会同她说一些故事,那故事中的佳人为了自己的心上人都是愿意不顾一切的同他私奔的,若是她真的爱他的话,就应该同他私奔。   至于安老爹么,等日后自己成为了官家夫人再补偿他便是。   安秀儿被这般甜言蜜语的攻击,她差点信了。   然而昨晚上做了一个噩梦,梦中她真的被顾琳琅哄骗着同他私奔了,可结果是,顾琳琅的家中早已妻室,她过去了只能够做一个无名无分的小妾。   她当时心中凄然,有心想要反悔跑回来,顾琳琅又告诉她:“宁为富人妾,莫为寒门妻,他日后一定会对她好的,所谓的妻妾,不过只是一个名份而已。”   她又信了,一开始顾琳琅是对她很好,可是后来他就变了,再到后来,他身边又有了新人,她怀了孕,他的妻子给她灌了一碗大红花,这一碗红花下去,她没死,她的孩子却死了,她不但终身不能够有孕,还因此落下了病根。   没两年,她日渐憔悴、姿容不再,而她的当初满心倾慕的秀才哥哥则是将她卖给了一个独眼的鳏夫,鳏夫心性狠辣,每天对她非打即骂,她偷偷逃回家去,才发现曾经将她捧在手心的安老爹在那次服徭役中死去了。   她当时不过才二十来岁,村民们都认不出她就是曾经村中的一支花,还以为她是哪来的乞丐婆,对她指指点点,她心灰意冷的站在清水河边,望着河中面容憔悴的自己,跳了下去。   溺水的感觉直到现在还浮现在她的脑海,醒来的时候,安秀儿吓的出了一身大汗,梦中的一切实在是太真实了,真实的就好像她真的经历过一般。   那天她起床后,拜了一早上的菩萨。   她曾听人说起黄粱一梦的故事,她觉得那肯定是菩萨使了法术,让她在梦中看清楚了另外一条路,所谓的富贵荣华不过全是虚幻。   什么宁为富人妾,不做寒门妻都是假的。   她就偏偏要嫁给这瞎子张,至少她是正妻,名正言顺,另外一个,也好报答自己爹娘的养育之恩,让自己的爹爹不用去服劳役,可以多活几年。   ☆、第二章 婚事   “秀儿,你怎么不说话?”顾琳琅看着走神的安秀儿,眼中有过一丝不悦,从前她每次看到他都是满心仰慕的,何曾有过如此无视他的时候?   “啊,对不起,顾先生。”安秀儿被顾琳琅的声音惊醒,这才回过神来,收拾好自己的东西,道:“我就要嫁人了,过几日顾先生要走,我恐怕不能够来送别,在这里提前祝顾先生一路顺风了。”   安秀儿说着便提着自己的篮子往外走去,经过学堂的时候还朝自己的侄子挥挥手。   顾琳琅愣愣的站在原地良久,直到风撩起他的衣襟,他才回过神来,眼中闪过一丝阴鸷,本来是手到擒来的傻姑娘,他不知道是哪里出了差错。   安秀儿同顾琳琅表明了自己的心意,此刻只觉得满心轻松,自家破败的农家小院就在眼前,她跨步走进院子,却是见到自家娘亲梁氏满脸泪痕,见到她回来,梁氏又叹息一声,看向她的眼神有些躲避。   “娘亲,你怎么了?”安秀儿主动走向前去。   梁氏不说话,安秀儿自己走进屋子,但见家中的桌子上多了一块肉,两条鱼。   “是张镇安来过了吗?“安秀儿问道。   梁氏点点头,道:“刚刚他跟媒人过来,本来是想要看看你的,我说你不在,他一声不吭,沉着脸,放下东西就走了。”   张镇安是瞎子张的大名,说实话,这个名字,安秀儿也是前两天才知道的,她听到他这名字,当时就觉得自己是要注定嫁给他为妻的,张镇安,镇安,不就是要来镇压她的么。   “既然他带了东西来,那您还忧愁什么呢?”安秀儿笑着安抚梁氏,道:“他面相凶恶,不一定就是坏人,那等长相好看的人不一定心也好,他来看我,还不忘带东西,这说明将我放在心上,看重这份亲事啊。”   “可是……”梁氏欲言又止,抓着安秀儿的胳膊又掉下了眼泪,安秀儿便拍拍梁氏的后背,安抚她起来。   因着昨日做了那场梦,今日又听到学子们念的木兰辞,安秀儿竟然好像一夕之间就长大起来了。   前几天,她还忧愁不已,以泪洗面的,然而今日她已经一片坦然了,她虽是女子,但是也要如同花木兰一般为家中做出一些贡献才是,如此,才不枉爹娘将自己捧在手心疼爱了十几年。   那些风花雪月的,她都不想,现在,她只想着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那张镇安再怎么凶神恶煞,别人再怎么看不上他,但既然她日后会是他的妻子,就应该维护他才是。   所以当梁氏说起,“那瞎子张面目凶恶,实在是骇人的打紧……”的时候,安秀儿制止了她继续往下说,她道:“娘亲,您怎么能够这样想呢,别人看不起张镇安,给他起外号为瞎子张,但您日后将会是他的岳母,是他的亲人,怎能够跟别人一样贬低他呢?日后,我不希望再听到娘亲你说这话。”   “你看,秀儿这丫头多会疼人啊,还没有嫁过去,就开始为你说话了。”花媒婆站在安家门口甩着手帕,对着张镇安说道。   刚刚她听人说安秀儿回来了,便又转身折回来,打算带着张镇安看看这安秀儿,没想到听到她们娘两个说悄悄话了。   花媒婆偷偷的侧过头去看张镇安的脸色,见他依旧是一脸肃然,无悲无喜的样子,便有些发愣,不知道该如何往下说了,但她是媒婆,自然是要好生撮合这桩婚事的,便咳嗽一声,又道:   “放心,花婶子不会骗你的,秀儿真的是这村里一等一的好姑娘,长的貌美不说,心地也好,这次是让你捡到了一个大便宜,若不是安家正好缺钱,秀儿这等好姑娘哪里轮得上你。”   花媒婆说着也为安秀儿不值起来,一时嘴快说错了话,幸好张镇安好像并不在意,她定了定神,问道:“那你还要进去看看么?”   “不了。”张镇安摇摇头,从怀里掏出银钱来,道:“这聘礼你与我交付安家就好。”说着他便大踏步的离开了。   花媒婆看着手中的银钱,也估不准这瞎子张到底是对安秀儿满意还是不满意,她叹了一口气,脸上复又堆起笑来,一边往院里走,一边说道:“大喜事,大喜事,张家郎君让我来你家下聘礼了。”   “是吗?”梁氏连忙抹干净脸上的泪,迎上前去,道:“花媒婆来了,快进来坐。”   安秀儿见到是花媒婆,便低下头去,收拾好桌子,为花媒婆上茶。   “秀儿真是我们村里一等一的好姑娘了。”花媒婆接过安秀儿递过来的茶,见她脸上泛着两丝红晕,瞧着愈加是可人,便忍不住又夸赞了她一句。   “秀儿你先回房。”梁氏坐下来,同安秀儿说道。   安秀儿便乖巧的进里屋去了,坐在床沿上,花媒婆跟梁氏说的话,不住的往她耳里钻。   “本来按照我们清水村的习俗,秀儿是要与那张镇安见此面的,刚刚他也到了门口,但是听到了秀儿说话,他心中很是欢喜,我说秀儿人温柔,又孝顺,他听了,当即就给了我银钱,让我来下聘,你说,他对你家秀儿是不是很看重?”   花媒婆好话说了一堆,见梁氏还是凄凄惨惨一副不开心的模样,便将银钱往桌子上一放,对梁氏道:“看见了吧,六两银子,一点都没少,也没像别的人家那样,给几两聘金还拖拖拉拉的,这人虽然年纪大了,但是会疼人,也爽快。”   “是是是。”梁氏连忙点点头,心中也欢喜了一些。   “虽然说这张镇安吧,长相有些凶恶,但是也有好处啊,你女儿嫁给了他,日后谁敢欺负她?”花媒婆又说道。   梁氏想想也是,又点了点头。   花媒婆便道:“那就这样吧,银钱我就放这里,这亲事我们就算是定下来了,咱们都是乡里人家,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我看张镇安的意思是让秀儿尽快嫁过去,你们拿着钱,去镇上给秀儿裁套衣裳,让她准备准备一下,好嫁人哩。”   “那张镇安可跟你说了什么日子?”梁氏又道。   “我跟他合计了一下,这月二十八就是黄道吉日了。”花媒婆说道。   “这么快?”梁氏有些舍不得安秀儿这么快嫁过去。   “这都说了这么多天了,这张镇安毕竟年纪也大了,想尽快将你家秀儿娶过去哩。”花媒婆暧昧的朝梁氏一笑,站起身来,道:“那就这样说定了啊,我先走了。”   等她走后,安秀儿才从屋子里面施施然的走出来,梁氏坐在桌上,抬起头,道:“秀儿,你都听到了?”   “嗯。”安秀儿点点头。   “你莫慌,我晚上跟你爹合计合计,跟那张镇安说说,看能不能让他宽限几天。”梁氏对着安秀儿说道。   “娘亲莫担心,早嫁晚嫁都是嫁,有什么好拖的。”安秀儿却是摇摇头,道:“我听说张镇安是以打渔为生,我早点嫁过去,早点给您拐个儿子回来,正好到时候让他帮忙给咱家干活。”   “这你可别瞎说,哪有女婿给岳父家干活的。”梁氏嗔怪的看了安秀儿一眼,见安秀儿面上并没有什么不满之色,心中这才放下了一些。   安秀儿朝梁氏一笑,实际上,她是想要早点嫁过去,好摆脱顾琳琅,省得他还对她有别样想法。   “娘亲,您给爹爹他们送饭了吗?”安秀儿突然想到这点来。   “哎呀,我忘了。”梁氏这才一拍脑袋,急急忙忙的走到厨房,道:“你爹他们想必是饿坏了。”   “你别急。”安秀儿提着她放在篓子里的鱼跟肉,也跟着走到了厨房,道:“爹爹他们这几天干活辛苦,将这鱼收拾了给他们炖个汤,这样等下午他回来,才不会埋怨您上午让他们饿着呢。”   “你说得对。”梁氏说着又急急忙忙的去处理这鱼去了。   安秀儿帮着将锅里的饭热了热,又问道:“大丫跟二丫去哪里了呢?”   “我让她们去打猪草去了。”梁氏随口说道:“这俩死丫头,打个猪草这么慢,到现在还没回来,不知道又去哪里偷懒去了。”   安秀儿听了便皱皱眉,无奈的说道:“娘亲,您别骂了,现在这打猪草的人这么多,她们两个一下子哪能够回得来。”   在安家,谁都不得空闲,若说闲,安秀儿是最闲的了,每天就是在屋子里面绣绣花,帮着给安容和送饭,实在是农忙了,才需要她帮着做些家务,从小到大,她就是安老爹以及梁氏心中的金疙瘩,两夫妻将她捧在心尖尖上疼,想到梦中她做出的选择,安秀儿便觉得心口一阵钝痛。   反正那是梦,安秀儿这样想着,心中便轻松了许多,她麻利的将饭盛出来,又将张镇安拿过来的这块肉洗了洗,切下几大块,裹上米粉放在小碟子里,打算等下给鱼炖汤的时候,好将这肉给蒸上。   “你这孩子,啥都好,就是大手大脚。”梁氏恰好收拾好手中的鱼,看到了安秀儿的动作,便说她了一句。   安秀儿也不恼,只是走到灶口,一边帮着生火,一边道:“这几天爹爹他们辛苦了,让他们吃点肉,开心开心。”   “你咋不说这肉多贵呢?”梁氏走过来,见锅已经洗干净,便用萝卜尾沾了一点油,将锅稍微抹了抹,放入生姜,然后将鱼倒进去。   这油倒的少了,鱼很快便沾了锅,梁氏忙倒了一瓢水进去,将这鱼给炖上了。   “将肉放进去一起炖嘛。”安秀儿说了一句,梁氏才嗔怪的看了安秀儿一眼,找了一个竹撘子架在锅上,又将肉放进去蒸上了。   “就知道你嘴馋。”梁氏一边煮鱼,一边收拾饭食,准备让安秀儿送过去。   这柴火大,很快鱼便熟了,梁氏将这锅盖拿开,将竹撘子跟蒸肉拿出来,又倒入葱段跟盐,这煮鱼就算是做好了。   用一个小陶罐将这鱼给盛上,梁氏又给安秀儿小心的装在小竹篮篮子,又打开食盒,夹了两块肉放在咸菜碗里。   安秀儿看到便又道:“再加一块嘛,二嫂干活也辛苦了。”   “你这傻孩子。”梁氏拗不过安秀儿,又夹了一块放在碗里。   “你真是天底下最好的娘亲跟婆婆了。”安秀儿随口夸赞了梁氏一句,这才心满意足的将食盒给盖上,提着食盒跟竹篮去田里了。   ☆、第三章 安家人   正是春天,万物复苏,一眼望去,田野上全部都是绿色,让人觉得赏心悦目,安秀儿提着篮子小步走在田埂上,连心情都舒爽了起来。   农人们正在田地里面插秧,安家也有五亩水田,这水田也有一些年头了,勉强只能够称为中等,每年安老爹跟二哥他们辛苦的侍弄,但仍旧是收获不了多少粮食,交了各种税费之后,只能够勉强糊口了。   不远处就是自己家的田地了,安秀儿的脚步快了些,远远看了安老爹跟安铁木等人,她张嘴便喊道:“爹,二哥二嫂,我给你们送饭来了……”   她声音清脆婉转,柔柔的,如同黄莺出谷,安老爹一听见就觉得欢喜,每次看到自己这个女儿,他这心就甜滋滋的,老来得女,对于安秀儿他一向是疼若眼珠子的。   “秀儿来送饭了,都歇会吧。”说着他便田里面直起腰杆来。   毕竟是年纪大了,一上午都蹲在田地里面,眼下,他这腰杆都直不起来,还是身旁的安铁木扶了一下他,才顺利的直起腰杆,由安铁木扶着他来到田边。   “爹,您没事吧?”安秀儿连忙放下东西,走过来扶着安老爹坐下。   安老爹今天一大早就去干活去了,安秀儿经过那黄粱一梦,越发觉得亲人的重要,如今乍一看到他,见他头发斑白、身子佝偻,眼眶瞬间便蓄满泪水。   “傻丫头,你这哭什么呢,爹爹没事。”见到安秀儿红了眼眶,安老爹心疼的不得了,连忙伸出手想要给她擦干眼泪,但见自己的手上满是泥巴,又悻悻的将手缩回来,搓了搓,道:“秀儿,你莫哭了。”   “我没哭。”安秀儿摇摇头,用手擦干眼泪,道:“就是见爹爹这般年纪了还要在地里面干活,我这心疼。”   “谁说爹爹年纪大了?爹爹还年轻着呢。”安老爹故作生气的说道:“隔壁的章大爷七十岁了,还在地里面干活,你爹我才六十出头呢。”   安老爹不说这话还好,他一说这话,安秀儿只觉得更难受了,明明他才六十出头的年纪,可是任是谁看到他,都会认为他是七十岁老头,这些年,为了这个家,他太操劳了。   二嫂董氏从河边洗手回来,见到安秀儿这般模样,便笑了一句:“妹妹不是给我们送饭吗,你这咋还哭上了?”   听到这话,安秀儿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她连忙擦干眼泪,将安老爹从田埂上扶起来:“对,爹,二哥,你们快去洗手,今天送饭晚了,你们想必都饿了吧?”   这河就在安家的田埂下面不远,他们干完活休息的时候,都会将手脚洗干净,将裤管放下来,省的着凉。   在他们去河边的时候,安秀儿则是打开盖子给他们盛好饭,董氏看到今日有鱼有肉的,也是十分惊讶,问道:“秀儿,今天这是什么日子,咋还这么丰盛呢?”   “是张镇安来咱家了,他提来的,我怕放久了不新鲜,就让娘亲煮了一条鱼,想到二哥二嫂干活辛苦了嘛,又让娘亲切了一小块肉蒸了。”安秀儿说着便将咸菜上的一块肉夹到了董氏的碗里,笑道:“吃吧,嫂子。”   “这……”时下人对媳妇都不怎么好,安家本来就不富裕,自从董氏嫁来,肉是很少吃的,是以今日看到安秀儿夹给她的肉,她竟然觉得有些哽咽。   正欲说些什么,可是安秀儿已经转过脸朝安老爹跟安铁木挥手了,“爹,二哥,你们快点上来。”   “来了。”两人从斜坡处上来,安秀儿便将早已盛好的饭替了过去,安老爹一看,也同样是不解的看着安秀儿,道:“这咋还有肉呢。”   “这不是娘亲心疼您,特地给您做的吗?”安秀儿没有同安老爹多解释,只道:“您就吃吧,喏,这里还有鱼,您辛苦了,多吃点。”   “秀儿你吃饭了没有啊?”安老爹随口问道。   “没呢,等下回去跟娘亲一块吃。”安秀儿回答。   “哦。”安老爹点点头,吃饭的速度却是快了一些,等吃完一米糙米饭,他同一旁看着的安秀儿招招手,道:“来,秀儿你来。”   “怎么了,爹?”安秀儿走过去。   安老爹夹起咸菜碗中的一块肉,就要往安秀儿的嘴边凑,说道:“来,张嘴。”   “我不吃,家中还有呢。”安秀儿连忙摇头,道:“爹爹您吃吧,娘亲特地给您做的,您放心,娘对我这么好,家中也给我留着呢。”   “你娘是你娘,爹是爹。”安老爹依旧是执着的说道。   “那我就咬一小口啊。”安秀儿见安老爹这一番爱女之情,心中也颇为感动,便将凑过去,张开小嘴,贝齿在这块肉上咬下一个小角。   “好吃吗?”安老爹见安秀儿吃了,笑着问安秀儿,如同逗从前的那个小女孩一样,就连脸上的皱褶里都藏满了爱意。   “好吃。”安秀儿点点头,细细的咀嚼着肉粒,她是真的觉得很好吃很好吃,梦中那凄苦的生活让她太害怕了,如今嚼着这肉,只觉得唇齿留香,连心中都满足。   “那你再来一口?”安老爹又夹起要给安秀儿吃。   安秀儿拒绝道:“我不吃了,爹爹你吃吧,您快吃完我还要回家吃饭呢。”   见安秀儿是真心拒绝,安老爹便自己吃了。   今日的饭食很是美味,安老爹等人吃的干干净净,安秀儿又给他们倒了水,待他们吃完,便收拾东西,提着篮子回去了。   走到门口,遇见大丫二丫两人提着大竹篮在门口徘徊,她有些奇怪,向前问道:“大丫二丫,你们怎么在门口干嘛?还不快回去吃饭。”   听到身后的声音,大丫二丫两人转过头来,见是安秀儿,她们垂下头,一脸怯弱,低低的叫了一声:“姑姑。”   两个侄女头发枯黄,都是瘦瘦弱弱的样子,安秀儿见她们这模样,也不好苛责的,只是柔声道:“怎么不回家?”   “我们没有今天的任务没有完成,等下回家奶奶肯定要骂的。”两个侄女说着就将篮子展示给安秀儿看,每人的篮子都未满,里面只有半篮子青绿的猪草。   “没完成就没完成,有什么大不了的,咱们先回去吃饭吧。”安秀儿柔声哄道,又拍拍她们的头,道:“走吧,跟我一起回去,我等下给你们说好话。”   两个侄女听安秀儿如此说,这才抬起头来,见她一脸温柔,心中便安定了些,跟在安秀儿的身后进了门。   一进门,梁氏便亲亲热热的走过来,接过安秀儿手中的篮子,柔声道:“秀儿,你也饿了,快去洗手吃饭。”   等安秀儿走后,她又瞪了两个孙女一眼,见她们手上的篮子并未满,便呵斥道:“你们两个死丫头,在外面一上午了,才采了这么点猪草?养你们有什么用!”   “奶奶,实在是采猪草的人太多了,我们根本就……”   她们解释的话还没有说完,梁氏便打断了它,道:“别给我狡辩,你们不行,怎么别人行呢?你看看隔壁的春花,那多能够干呀,你们两个,就只会浪费粮食!”   “娘。”安秀儿端着菜饭走过来,将它摆到桌子上,笑眯眯的说道:“谁说我们家大丫二丫不如春花的,我们家大丫二丫也能干呀,您看,这么小年纪就能够帮您干活了,以后您还不享福啊。”   听到安秀儿这般温温柔柔的话,梁氏原本炸毛的脾气就顺下来,她叹息一声,道:“我哪能够享到她们的福呀,只要她们乖乖听话,日后嫁个好人家也就满足了。”   说着她情绪又低落下来,想到安秀儿,这样如花似玉的一个人,脾气又这么温柔,心地又这么善良,怎么就没能够许一个好人家呢。   眼眶微微发红,梁氏借口去盛饭,站起身来,往后屋厨房去了。   等她走后,安秀儿便对大丫二丫笑道:“你们奶还是很疼爱你们的,只是她年纪大了,每天又要做这么多事,你们两个就体谅一点,知道吗?”   “知道。”两个小丫头都点点头。   安秀儿便也笑了,实际上,在这家中,梁氏还是对她最好,就连她唯一的孙子安容和,在面上都不能够越过她去。至于对这两个孙女,梁氏只能说是过得去,大丫二丫两人挨骂是常有的,不过村子里面的人,对媳妇孙女都很苛责,相比之下,梁氏还算好的了。   不一会儿,梁氏将饭盛过来了,安秀儿看着自己碗中糙米饭堆成尖,而两个侄女以及梁氏却只是小半碗,碗上面还卧着一个大红薯。   安秀儿看着便是眼睛一痛,将碗中的饭拨了一些去梁氏的碗中,道:“娘亲,我吃不了这么多,您多吃点。”   “怎么吃这么少呢?”梁氏用手将自己的碗盖上,不让安秀儿再将自己碗中的饭拨给她,只道:“你多吃点,日后嫁给那张镇安,也不知道他那等五大三粗的人,会不会对你好。”   安秀儿便笑,道:“会的,人心都是相互的,我对他好,他到时候自然会对我好了。”   “也是。”梁氏点点头,心中却仍旧是忧心忡忡,女儿太听话了,要将她嫁给那样一个莽汉,她非但没有抱怨,反而还三番五次的安抚自己,她若是闹一闹,自己心中或许还会好受点,看着她这样逆来顺受、乖巧懂事的模样,她这心里越发是酸酸涩涩的不是滋味。   ☆、第四章 赶集   一顿饭草草的吃饭,梁氏又指使大丫二丫两人出去打猪草,自己却是提着上午两个侄女采回来的猪草到后院去剁碎,又架火开始煮。   安秀儿则是回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开始忙着针线活。   她的手绷上面有一方没有绣完的手帕,上面的并蒂莲栩栩如生,虽然是普通的农家女,但是安秀儿一向是心灵手巧,绣的帕子十分精致,在镇上很受欢迎,但这块帕子,原是她打算给顾琳琅绣的。   安秀儿永远记得梦中的这一幕,村后纷纷的桃林,她红着脸,将这方绣帕送给顾琳琅,顾琳琅伸手接过,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手,两人紧紧相拥,在他的甜言蜜语下,她昏了头,答应同他一起私奔。   她承认顾琳琅生的好看,跟村子里面这些人完全不同,他总是身着长袍、风度翩翩,村中的姑娘都喜欢他。   但好看不能够当饭吃,顾琳琅生的好看,还不是狼心狗肺的将她抛弃,她自己生的好看,可最后还不是被一个鳏夫糟蹋的不成样子。   这样想着,她伸出手,将这帕子扯下来,看了两眼之后,她又将它固定上去,仍旧是拿了针线认真的绣着。   过几天就是赶集的日子了,若是能够多绣几方帕子出来,到时候拿去镇上,也可以卖不少钱呢。   爹爹他们那么辛苦,从小就将自己疼在手心里,若是能够在出嫁前,攒够钱,给爹爹买一根烟杆,给娘亲买一根素簪那该多好。   想到这里,安秀儿手上的动作便快了起来。   这洛河镇每五天开一次集市,每逢二七开市,安秀儿这几天晚上都赶着绣花,眼下已经是青紫一片,但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赶在集市前积攒了六块帕子,还有一些络子。   她在晚饭前便已经跟梁氏说好了她要去赶集,这想必也是她做姑娘家最后一次去赶集了。   第二天,她早早的就醒来,洗漱之后,从火里扒拉出一个红薯来,这是昨天晚上趁着灶里煮饭的火星埋下的,今早上还有余温,她匆匆的剥开吃了,又喝了口水,这才提着篮子往镇上赶。   从这村里到镇上可是有好几里路,走路的话,以安秀儿的速度,要走足足一个时辰,所以她赶得早,怕去晚了,就没有地方摆摊了。   一路上也碰到村子里面的一些妇人,她们见到安秀儿,都打趣她,道:“秀儿,你一个人去赶集啊?”   “是啊,几位婶子好。”安秀儿笑着同村中的几位婶子打招呼。   这些婶子却是笑话她道:“那张瞎子不是有船吗?你坐他的船不快多了,偏生还要吧自己走路。”   “婶子就莫要拿我打趣了。”安秀儿听到这些婶子的话,便羞红了脸,低下头来,快走几步,一个人往前面走去了。   “瞧这丫头,还脸红了呢。”   “真是可惜了,秀儿这么漂亮,嫁给那样一个人。”   身后这些婶子的话不断传来,安秀儿心中却是一片平静,张镇安又怎么了?   虽然年纪大了,长相凶恶了点,其它的也未必有她们说的那样差,别的就不说了,至少他在这个关头,舍得拿钱来娶自己,那就是救了自家爹爹的性命,是自己的恩人。   日头从山坡那边爬上来,金色的阳光好似给照整条路都铺上了一层金子一般,金黄一片,安秀儿擦擦额头上的汗,继续往前面走去。   她很少走这么远的路,来到镇上的时候,只觉得双腿都有些酸痛,但她顾不上这么多,匆匆去到集市中间,在一处人多的地方,找了一块空地蹲下来。   她早先就让她二哥安铁木给她做了一条折叠的小凳子,此刻正好摊开坐在这街上,那小小的篮子就是她的摊位,她拿出几根络子,系在在篮子的提手上,又拿出一个小夹子,将这帕子夹上。   集市上很热闹,不一会儿便有人过来问了,安秀儿的东西绣的好看,价格也便宜,不一会儿便是卖出了两块帕子,五根络子,得到了二十五文钱,捏着钱袋,安秀儿的心中甜滋滋的,心道这几天,自己的努力总算是没有白费。   接下来,安秀儿一边打络子,一边等着客人来问。   她心灵手巧,十指翻飞间,一个漂亮的络子便在手中慢慢成型,这次她是用丝线编织了一个小蝴蝶,就连一旁卖鸡蛋的婆子看了都啧啧称奇,忍不住的夸赞道:“姑娘,你这手可真巧。”   “谢谢阿婆夸赞了。”安秀儿抿嘴一笑,继续编织着。   她手巧,又是当场编织,很快便吸引了不少的姑娘在她的小摊位前停了下来,不一会儿她的东西便卖的七七八八了。   眼见天色也不早了,安秀儿打算收工了,从摊位上站起身来,正欲走,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便是停在她的摊位前,安秀儿连忙招呼道:“官人您好,随便看看。”   这书生原本只是想要买一个络子搭配自己的玉佩,但此刻听到这悦耳的声音,不禁是看了安秀儿一眼,瞬间眼睛都直了,只见眼前这姑娘唇红齿白,面含笑意,倒是跟画上的人一般了。   安秀儿被他这无礼的举动看的有些恼怒,便咳嗽一声,这书生这才回过神来,随口问道:“敢问姑娘,这个价值几何?”   “一根络子一文钱。”安秀儿听着这书生拿腔作势的话,心中顿时便有些不悦,收起了脸上的笑意。   “那小生买一根。”书生递过一文钱来,脸色通红,安秀儿也不去接,只让他放在篮子中,又让他自己挑选一根。   这书生意识到自己的失礼,匆匆离去,安秀儿刚松了一口气,不曾想,又有一个浪荡子模样的年轻男人带着仆役恰巧经过,轻浮的声音在她的人边响起:   “哟,小娘子,一个人出来卖东西啊,我看看都卖些什么……”说着略低下头往安秀儿的篮子中一探:“哟,卖络子的?”   安秀儿觉得她今天真的是倒霉,怎么就赶个集来卖东西,都能够碰上这些事。   世道不太安稳,时下对妇人也颇为宽容,乡下人家,妇人姑娘出来卖东西都是很正常的事情,只是偏生她,今天碰到了这个浪荡子。   见到这个年轻男人身子虚浮,面皮白净,说话的时候,说话的时候桃花眼微挑,带着一些轻浮之意,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安秀儿连忙收起自己的东西,道:“我不卖了。”   “哟,怎么别人买你卖,我买你就不卖了?”这年轻男人却是不依不挠了,拦在安秀儿的面前不让她离开。   “我就是不想卖给你,怎么,不成吗?”安秀儿退后两步。   这年轻男人的身后的仆役不动声色的站在了安秀儿的身后,让安秀儿无路可走。   “爷给你几分颜色,你还开染坊了。”这个年轻男人显然没想到安秀儿竟然敢呛他,他上前两步,逼视着安秀儿,道:“今天不说清楚你就别想走。”   这人一看就不是好人,安秀儿在心中思索着对策,见这人一脸淫邪的笑意,伸出手来想要调戏与她,她心中很不舒服,当时也没有想什么,只抬起脚重重的朝男人的裆部踢过去……   “嘶……”这年轻男人的手还是伸在半空中,冷不防下身被踢中,当即便痛的弯下腰来,一旁的小贩看到他这模样都捂嘴笑,年轻男人越发恼怒,朝众人喝道:“笑什么笑!”又转头朝仆役喝道:“还不快追!”   仆人当即便朝安秀儿追去,这浪荡公子也跟在这仆人的身后,安秀儿慌不择路的往前跑,这街上人多,她步子又不快,眼见就要被追上了,转头一看,只见那浪荡公子朝她冷冷一笑,一副你死定了的表情。   安秀儿心中一惊,继续往前跑,冷不防却撞上了一堵墙。   “让一让!”安秀儿声音焦急,说着就要越过这人,不曾想这人却是岿然不动。   她这才抬起头来,但见这人带着斗笠,眼睛上蒙着一块黑色纱布,透过这纱布冷不防跟他邃黑般的眸子对上,安秀儿心中一慌,只觉脸上隐隐发烫,忙低下头去。   “哈哈,让我抓到你了吧,敢踢本公子,要你好看!”见安秀儿就在前面,这浪荡公子狞笑一声。   “我来这街上卖帕子,不曾想碰到这等浪荡人。”安秀儿小声的同张镇安解释着,然后躲到了他的身后。   张镇安不是一个爱管闲事的,听到安秀儿这话,又见她般模样,心中只觉得有些奇怪,眸中泛起一丝不解之色,他只道这个姑娘想要寻一处避讳,竟然连他这等面相凶恶的人躲来,难道就不怕他也是坏人?   这浪荡子见安秀儿躲在他的身后,只气急败坏的朝他囔囔:“你谁啊你,干什么的,知道本公子是谁吗?识相的将那小娘子交出来!”   张镇安还在思索着到底帮不帮这个姑娘,然而他的手比脑袋却是反应的更快,在这浪荡公子伸手指着他的时候,他二话不说,握住这浪荡公子的手,就是咔擦一折。   “啊!”   这浪荡公子的惨叫声如同待宰割的猪,在张镇安放开他的手后,他放下两句狠话,似是怕张镇安再追来一样,带着仆人飞一般的离开了这里。   第五章 坐船   “谢谢你了。”安秀儿见两个恶人离开,心中便是一松,她抿嘴一笑,从篮子中拿出一个好看的蝴蝶形络子出来,将它递到张镇安手上,道:“这个送给你。”   张镇安见到少女塞到他手中的东西,又见少女转身离开的背影,一时之间越发不明白,只将东西一收,大踏步的往街尾而去。   安秀儿一个人来到布店,将自己剩余的这些络子都卖给这布店的老板娘,十来根络子,不过就换了八文钱,买一些针线跟做帕子的丝布就没了。   将这络子放在布店里面卖,一文钱的东西只能够卖半文钱,因此安秀儿每次上街都会先自行摆摊,最后剩下一些才会卖给这店铺。   这店铺的老板娘见她东西织的精巧,倒是挺喜欢她,见她将卖的的钱在她铺子里面买了东西,便又送了她一些碎布,这倒是让安秀儿蛮开心的,有了这些碎布,再加上从前攒下的那些,她就可以纳双新鞋底了。   “谢谢老板娘。”安秀儿朝这老板娘躬身行礼,这才转身离去。   接下来,她又去给安老爹选了一根烟杆,给梁氏买了一根烧蓝的铜簪子,买好了这些之后,还剩下几文钱,见到街上有卖红薯糖的,便花一文钱买了十块,又花两文钱给大丫二丫两个姑娘买了两根红头绳。   买了这些东西之后,她身上便只剩下两个铜板了,往回走的时候,她又花一文钱买了两个杂面馒头,见到一旁有可怜的小乞丐眼巴巴的看着她,随手分了他一个,自己拿着一个馒头边走边吃着,这杂面馒头吃起来有些粗糙,但是她觉得十分香甜。   一到下午,集市就要散了,安秀儿走到街尾,又遇上了村里的几位婶子,这些婶子见到她免不了又拿她打趣一番。   乡里人,走路都喜欢有个伴,安秀儿回家也不赶时间了,便同她们一起走着。   经过坐船的地方,有这几个手里稍有余钱的妇人,便跟安秀儿几个人打声招呼,准备坐船回家了,这坐船并不贵,不过是一文钱而已,可是安秀儿摸了摸兜里面仅剩的一文钱,怎么也不舍得。   走水路的话,不过三五里路,而走山路的话,绕了一个大圈子,足足有十里路呢。   一旁的一些婶子见到安秀儿并不上船,便有些好奇的问她:“秀儿,你怎么不坐船呢?”   要知道安秀儿的爹娘一向是很宠她的,即使家中再穷,可从前她每次来往集市,几乎都没有走路过,是以这些妇人见到她今日竟然走路来走路回,觉得有些讶异。   “我的银钱给家人买了东西了。”安秀儿抿嘴一笑,回道,“跟几位婶子走路也好,就当是看看这山间的风景了。”   “这穷山恶水有什么好看的。”一个胖硕的妇人嗤笑一声,朝安秀儿挤眉弄眼,道:“你没钱,但是你可以坐不要钱的船啊。”   说着,她用眼神示意安秀儿往河面看去,安秀儿一瞥眼,就看到了张镇安划着船慢慢的飘向前。   “你不是都要成为他媳妇了吗?让他送你一程又如何?”这妇人说道:“正好,让我们也沾沾光。”   村里面的人大都是怕张镇安的,但是这里人多,又有安秀儿在这,是以这些妇人的胆子也大了起来。   “是啊是啊。”其它的妇人纷纷应和,也是想要看看这张镇安为人究竟如何。   安秀儿并不太想坐张镇安的船,低头道:“这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这些妇人看着安秀儿一笑,又有大胆的妇人直接朝船上喊了起来,道:“瞎子张,你未来的媳妇在这,你不送她回家吗?”   张镇安早就发现了这群聒噪的妇人,不过他对她们一向是不予理会的,此刻听到有妇人叫他,这才抬起头朝岸边走去,只见那群壮硕的妇人中,有一个穿着淡绿色衣裳的姑娘,她身姿纤细,站在这群妇人的中间,真正的如同杨柳一般,娇俏可人。   原来她就是自己要娶的媳妇啊?张镇安终于明白,刚刚在镇上,她为何躲自己身后了。   似乎是感觉到他看过去的目光,安秀儿只看了他一眼,便低下头去,被这群妇人打趣,她感觉自己的脸烧的厉害。   见到张镇安良久不说话,这群妇人便也没有多话了,只对安秀儿道:“看来这张镇安脾气果真古怪,听说他的船一向不让别人坐,却没想到连你都不肯搭呢。”   安秀儿听到这群妇人的话,心中觉得有些失望,却是勉强笑道:“我们还没有成亲呢,他为了避嫌,不让我坐是正常的事情。”   “避什么嫌?我们这里这么多人呢。”一位妇人听到安秀儿的话,便反驳道:“我们乡下哪有那么多的规矩,你们交换了婚书,你就是他的人了,不过是还没有过门而已。”   “是啊,秀儿,你以后嫁过去可是要小心了,看他这样子,说不定跟村里面的李屠夫一样,最喜欢打女人呢。”有一个妇人说道。   “啧啧,要说我们村中的李屠夫,那下手可真狠,看他将她媳妇打的,那脸肿的,从来都没有好过。”又有妇人啧啧说道。   “这瞎子张比那李屠夫要更加的古怪呢。”   “是啊是啊,秀儿你以后嫁过去,可是要多加小心。”   她们当做安秀儿的面毫不忌讳的谈论这些,仿佛安秀儿日后就是一个挨打的命。   安秀儿垂下眼眸,她不知道张镇安是怎样的人,就连在那黄粱梦中,也没有关注过他,但是她觉得张镇安并没有她们说的那么可怕,就是可怕,那她也认了。   “我们走吧。”安秀儿平静的对这些妇人说道,她并不想要同这些妇人谈论这些。   “上来吧。”就在安秀儿往前走的时候,张镇安却是将船划到了路边来,安秀儿停住了脚步,看着船头的张镇安颇有些受宠若惊的样子,那几个妇人则是嘻嘻哈哈的往他船上走去了。   她们刚刚说那么多,也不过就是想要坐一个顺风船罢了,安秀儿心中清楚。   “秀儿,你还愣在那里干什么?上来啊?”一个妇人拉了她一把,安秀儿一个踉跄,便也跌跌撞撞走到了张镇安的船里来。   跟想象中的不一样,安秀儿原本以为他是打渔的,船里面定然全是鱼腥味,却没有想到,他这船里并没有这些怪味,反而收拾的很干净。   小船不大,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一壶酒,几个妇人跟张镇安打了一个招呼,都各自找地方坐下了,船舱并不大,安秀儿看到里面已经没有了空位,她站在船舱里,有些惶然不知所措。   “你去前面啊。”有些妇人同安秀儿说道,并推搡着她往前走。   或许是张镇安已经允许她们来到了船舱,这些妇人胆子也大了起来,甚至拿张镇安打趣起来,道:“瞎子张,你看,你娶的这媳妇多好看啊。”   “是啊,没想到你人不可貌相,还有这样的好运气,把我们村里面的一朵花都给娶走了。”   安秀儿的脸越发红了起来,这些妇人看着她这窘样,都笑闹成一团。   其实挺好的,安秀儿看着她们闹的开心,自己也抿嘴笑,这样鲜活的日子是多么的美好啊。   安秀儿鼓起勇气来到了船头,她站在张镇安的身后,看着他划船,多了好几个人,船身明显沉下去了一些,但他摇着船桨,却依旧是轻轻松松。   感觉到安秀儿站在他的身后,他连头都没有抬,只是说了一句,“你去船舱里面坐着吧,外面风大。”   “没事,我吹着风,挺舒服的。”安秀儿回答。   张镇安闻言便没有理会她了,安秀儿仔细的打量着他,他穿着黑色的衣裳,戴着斗笠,身材魁梧,身上散发着一种凛冽的气势,的确有些让人不敢接近。   安秀儿又想到了村里的李屠夫,李屠夫凶神恶煞的也甚是吓人,但安秀儿觉得李屠夫跟他根本就没有可比性,她觉得张镇安比李屠夫人要好多的。   站了一会,她从自己的篮子里面拿出折叠的椅子坐下了,河水悠悠,碧波荡漾,两岸青山绿水,其实这洛水镇也挺好的嘛。   微风轻轻吹拂她的头发,往日里,安秀儿不曾仔细看过身边这熟悉而又平凡的景色,如今看来,竟然也是这样的美。   这一段路顺风顺水,张镇安不用摇船桨,船也行的飞快,感觉安秀儿一直在他的身后,他忍不住的回过头,但见她安安静静的坐在小凳子上,皮肤白皙,嘴角噙着笑意,跟这青山绿色融合在一起,好似这山水画中走出来的人。   他不曾认真打量过她的相貌,在今天之前,她甚至都不知道她是谁,只听媒婆说她长得很美,但他并不在意,他只不过就是想要娶一个女人成家而已,更何况,就这样一个小山村,能有多美的人?   然而这一刻,她这娴静柔美的模样,却是如同一片从树上飘落的柳叶一般,轻轻的落入他的心田,泛起阵阵涟漪。   ☆、第六章 嫌弃   安秀儿抬起头,正对上张镇安的目光,他戴着斗笠、眼上蒙着黑纱布,只露出坚挺的鼻梁,刚毅的下巴,安秀儿看不清他的表情,便也不说话,只大方的朝他一笑,半弯的眼睛里,倒映出这河中的青山绿水来,她的眼眸却比这河水更加的清澈纯粹。   张镇安被这眼神看着,竟觉得脸上隐隐有些发烫,连忙回过去头去继续划船,而安秀儿则是又继续的欣赏起这河两岸的风景来。   一路顺风顺水的回到了家,刚刚踏进门,却是发现了一个意外的来客,竟然是顾琳琅。   他来干什么?安秀儿眉头一皱,同梁氏打了声招呼,又向顾琳琅行了一个礼,不等他说话,就回自己的房间里面去了。   “秀儿一向是被我们惯坏了,顾先生不要责备她的失礼。”梁氏给顾琳琅倒上茶,神色间十分的感激:“多谢先生来这一趟,让先生费心了。”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顾琳琅微微一笑,面目和善,举止自若,道:“容和的是很一个很机敏的孩子,不过还需要人多多教导,切莫让他走上弯路才行。”   “多谢先生教诲。”梁氏神态恭敬,时下读书人一向是金贵,尤其是乡下人,对读书人更是十分尊重。   顾琳琅又跟梁氏聊了一些什么,等他离开之后,安秀儿才从房门出来,问道:“顾先生过来干什么?”   “还不是为了容和那臭小子过来的,先生说他在学堂上不好好读书,竟然在看鸟,气的顾先生当场打了他手掌,又特地来家告诉我。”   梁氏说着有些生气,她气骂道:“家中节衣缩食才够他的学费,他竟然不好好听讲,看等下他回来,我不收拾他!”   “好了,娘,您就别生气了。”安秀儿明白了原委之后,见梁氏这样生气的模样,便是微微一笑,从怀里面掏出那根烧蓝的铜簪来,在梁氏面前一晃,道:“您看,这是什么?”   “簪子?你哪来的?”梁氏的目光一下子便被安秀儿手上的簪子给吸引过去了,只见这簪子通体铜黄,十分的古朴,簪子尾部有一朵烧蓝的牡丹,栩栩如生,比她头上的那根缺了头的木簪要好多了。   “这是我今天在镇上特地给娘亲您买的。”安秀儿拉过梁氏的手,将铜簪放在她的手中,道:“您不是一直都羡慕隔壁喇叭婶子的簪子么?今日我也跟您买一根。”   “你……”梁氏见到手心的铜簪,这冰凉的触感让她瞬间忘记了先前的愤怒,她看向女儿的眼,那一双剪水双瞳柔柔的泛着光,可那眼睑之下的一层乌青在白净的面皮下就如同白玉上的斑点,怎么看怎么碍眼。   她原先以为她这几天这么的努力绣帕子不过是为了给自己攒点嫁妆,却没曾想她竟然是为了给自己买东西,想到这,她只觉得从鼻头一酸,差点没落下泪来。   “喏,还有这烟杆,给爹爹买的,您觉得怎么样?”安秀儿不给梁氏感伤的机会,她从篮子里掏出这根烟杆来,递给梁氏。   “挺不错的。”梁氏摸着这光滑的杆身,点点头,道:“你怎么想起给你爹买烟杆了?他不抽烟很多年了。”   “买来给他打人,谁不听话,就让他用烟杆抽他。”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安老爹原先是抽烟的,小时候,安秀儿记得他的腰上总是别着一根烟杆,心情好的时候,便拿出来吧唧吧唧抽上两口,但不知何时,他腰间就少了一个烟袋子,只剩下烟杆了,那买的烟的钱,他也全给自己换了糖吃。   好像是去年的时候,因为安容和逃学去抓蟋蟀,他很生气,拿那烟杆往桌子上重重一敲,结果愤怒中,烟杆也断成了两半,桌上现在还留有一个坑。后来他一直也没有再买,安秀儿一直记得这件事,为了买这根烟杆,她攒钱攒了好久,但是在那黄粱梦中,这些钱全部都成了她的盘缠。   由于今天是坐张镇安的船回来的,是以现在的时间还早,梁氏才刚刚做好饭,她出去看了看外面的日头,见阳光已快离开走廊,便知道该做菜了。   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家中的粮食越发少了,就连正在上学的安容和都只有半碗饭加一个带着些许腐味的红薯以及一些咸菜。   然而,梁氏却是另外准备了一个竹篮,放了满满一碗饭以及两个水煮蛋,还有一小碟咸菜蒸腊肉让安秀儿提给顾琳琅。   安秀儿不解,梁氏便道:“顾先生对我们容和那是尽心尽力,今日还特地跑来一趟,我们应该感谢感谢他,你等下跟他说,我们家贫,让他不要见怪。”   “知道了。”安秀儿点点头,她不能够因为一个梦便迁怒于顾琳琅,或许他不是那样的人。   提着食盒去了私塾,私塾刚好下课,一些住的近的孩子都回家吃饭了,也有少许是家人送饭,有些隔壁村庄的,大都是吃着早上从家中带来的干粮,条件好些的,则是跑去这私塾附近的人家买饭食。   安秀儿笑眯眯的看着跑向她的安容和,摸摸他的脑袋,将手中一个食盒交给安容和,道:“将这个提给你们夫子,快去快回,我依旧是在后院等你。”   安容和点点头,很开心的提着东西跑远了,安秀儿则是提着东西往后院走去。   刚刚走近石桌,熟料石桌上已经坐了一个人,看这身姿,赫然就是顾琳琅。   安秀儿眉头微皱,顾琳琅却是早已看见了他,他很坦然的同她打招呼,道:“秀儿,又来给容和送饭吗?”   “是。”见他已经发现了他,她便也大方的提着食盒走了过去,道:“多谢顾先生对容和的辛勤教导了。”   “为人师者,这是本分。”顾琳琅微微一笑,浑身书卷味,端的是俊美无暇。   “顾先生品德高尚。”安秀儿违心的说了一句。   如今她跟顾琳琅坐在一起,只觉得十分尴尬,记起从前,那时候自己可是巴不得跟他单独相处呢,可是现在,却是再也不会了,她看到他,只想要逃离。   可是偏偏,他却是用灼灼的眼睛看着她,让她坐立不安。   幸好,安容和的声音由远及近的传来:“姑姑,夫子不在。”等他越过了一丛竹子,看到顾琳琅的时候,有些惊讶,飞扬的神色瞬间就收敛了起来,恭恭敬敬的说道:“原来夫子你在这啊。”   “有什么事吗?”   “这是姑姑让我给你的东西。”安容和将食盒放在石桌上,顾琳琅不解的看向安秀儿,安秀儿便将食盒的盖子打开,将饭食端到了顾琳琅的面前,道:“是我娘亲让我提给你的,家穷贫寒,简陋的午餐还请您不要嫌弃。”   说着,她又将另外一个篮子里面的饭菜拿出来,端到了安容和的面前,摸了摸他的头,说道:“饿了吧,吃饭。”   顾琳琅见安秀儿给他提来饭菜,以为她是改变心意了,很开心的扒了一口饭,谁料到嘴中却只觉得粗糙无比,艰难的咽了下去,他觉得喉头梗的慌,再看向碗中的泛黑的肥肉跟咸菜,他眉头一皱,再也吃不下去了。   他一向是吃不惯这种糙米,平日里,他有书童专门给他做饭的,吃的一向是白米饭,饭食也十分的精细。   可是这饭毕竟是安秀儿提给他的,此刻不吃又不好,这段时间,不知为何,安秀儿对他一直有些冷淡,若是让安秀儿知道他是嫌弃这些饭菜,定然会对他更加冷淡了。   正在他进退两难间,无意瞥到了安容和碗中的咸菜,他计上心来,一拂袖,将碗筷一推,语气带着一丝愤然:“你们给我吃这么好的饭菜,却给容和吃这样的食物,我实在是受之有愧,你拿回去吧!”   安秀儿跟安容和两人见他突然如此,皆是面面相觑,他观两人神色,又长叹一声,软下了声音,语重心长的说道:“跟令堂说说,日后别在这样做了,她对我顾琳琅的情义,我感怀在心,受之有愧。”   “知道了。”安秀儿点点头,心中却是微冷,她在梦中去过安家,只他虽不算是大富大贵,但也是衣食无忧,他说这番话,不是他心中真的这样想,想必是嫌弃这饭食粗糙吧。   不过他不是也好,帮自家省点粮食也好。   安秀儿想着便伸出手来收拾顾琳琅面前的饭菜,谁料她的手却被顾琳琅一把抓住了,“你跟我来。”   不等她反应,他已经站起身来,将她往一旁的竹林里面拽。   等到四处无人的竹林小路,他才停下来,安秀儿挣脱他的手,道:“顾先生刚刚的举动,实在是太失礼了。”   “情之所至,顾不上礼了。”顾琳琅说着见安秀儿还是一脸微怒,便又过来拉她手,安秀儿退后两步,他眼中便满是受伤之色,戚然道:“秀儿,你还在生我气吗?”   “顾先生说笑了,我哪里敢生先生的气,况且,先生难道又做过什么让我生气的事情吗?”安秀儿见到顾琳琅这份样子,将头别到了一边去,曾经何时,她是多么喜欢这个男人呵,可是自从做了那个梦,如今她每次一想到他,心中便是苦涩难言,闷的慌。   ☆、第七章 虚伪的告白   “秀儿。”顾琳琅走到她的面前来,深情的凝视她,道:“为什么?既然我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你突然就不理我了?”   听到这话,安秀儿很想质问他一句:“为什么,为什么我当初不顾一切的跟你走,可是你最后却要抛弃我?”   然而这话,她生生的咽了下去,那不过只是一个太过真实的梦境罢了,说出来,未免惹人笑话。   “顾先生,我上次就跟你说过了,我要嫁人了。”安秀儿抬起头来,同他说的清清楚楚,“所以日后,还请顾先生明白你我的身份,切莫再做出这等让人误会的事情来。”   “秀儿……”见安秀儿要走,顾琳琅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安秀儿瞪了他一眼,他却觉得这一眼似喜非嗔,心脏如被电击,酥酥麻麻。   半响后回过神来,安秀儿已经是满脸的羞怒,他这才放开她的手,从怀里掏出一快帕子来,道:“你还记得它吗?前不久你还为我绣帕子,为此还刺伤了自己的手,可怎么如今,你变心变得这样快?”   安秀儿看着这手帕,上面的并蒂莲栩栩如生,当时她是怀着何等爱慕的心情,她已经记不清,但想起当日那一幕,仍旧是觉得有些脸红发烫。   强自恢复平静,安秀儿微微一笑,道:“顾先生说笑了,不过就是十文钱一块的帕子而已,我每月都要绣一些拿镇上去卖的,哪里值得顾先生你惦记到今,若是当时我的举动让顾先生误会,那我同顾先生说声抱歉了。”   “秀儿,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我知道你是为了钱才不得不嫁给那张瞎子的,若是如此的话,我也可以拿钱上门去求娶……”   顾琳琅的话还没有说话,便被安秀儿给打断,她喝道:“顾先生,请注意你的言辞,你可是读书人,纵然我不是张镇安的妻子,用带有侮辱性的称谓称呼别人,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闻言,顾琳琅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他没有想到的是,安秀儿如今竟然如此的伶牙俐齿了。   是啊,从前在他那不大不小的家中,处处是规矩,满口圣贤之言,怎么样也要学到一点了。   “好了,秀儿,是我不对。”顾琳琅见安秀儿不搭理他,又拉下身子来同她道歉,并说道:“你给我机会,我今晚就去你家,我可以给你爹娘银钱,这样你就不用嫁给那张镇安了。”   “呵……”安秀儿轻笑一声,不理会他的话,转身离开了。   顾琳琅痴痴的看着安秀儿离开的背影,回过神来之际,脸上已经染上了两分狰狞来,本以为可以空手套白狼,这下,看来不拿出一点钱来是不行的了。   安秀儿走到那石桌上,安容和的饭已经吃完了,碗筷都已经放在了篮子里,见到安秀儿过来,他擦擦嘴,惊喜的叫了一声,“姑姑。”   “姑姑,刚刚夫子叫你做什么了?”他有些好奇的问道。   “你说呢?”安秀儿伸出食指一点他的额头,说道:“你上午没听夫子讲,走神了是吧?”   “没有。”安容和连忙摇头。   “还没有?”安秀儿侧头看向他,道:“刚刚顾先生都跟我说了,说你在上课的时候,走神看树上鸟儿去了,这难道有假?”   “对不起,姑姑。”见安秀儿指出具体的事来,安容和这才承认,他低下头,小声认错:“夫子今日讲到了三字经,他说‘父母在,不远游’,我想起这话,就想起爹爹来了,既然父母在不远游,那为何,爷奶都在,可他却去外面了呢?春天鸟儿都飞回来了,可我爹他为什么还是不回家呢?”   他小小年纪,声音软糯,说道后来,更是有些哽咽,安秀儿便揉揉他的小脑袋,道:   “所以说你上课没有认真听,父母在,不远游,游必有方,你爹是为了你的学费,以及一家人的生计才不得不去外面的,因此,你更要好好的学习,知道吗?”   “知道了。”安容和点点头。   安秀儿便道:“今天晚上你回去可得好好表现,你奶知道你上课不认真的事情,非常的生气,不过你别怕,有姑姑在,我会给你说好话的。”   说着,她又从兜里掏出两块糖来,道:“这是我今天在集市上买的,给你吃。”   “谢谢姑姑。”糖果对小孩子还是非常有吸引力,即使只是两块再普通不过的红薯糖。   “那我走了,上课认真点,好好学习。”安秀儿说着站起身来,离开了私塾。   走在路上,安秀儿觉得若是将这几乎没动的饭给带回去了,梁氏肯定有些伤心的,想着她将食盒放在门口的草丛中,然而才进屋。   “回来了,饭送了吗?”梁氏问道。   “送了,顾先生还夸您煮饭好吃呢,说您煮的这饭呀,不软不硬刚刚好。”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那就好,那就好。”梁氏脸上瞬间笑开了花,又接过安秀儿手中的篮子,问道:“食盒怎么没拿回来呢?”   “顾先生吃的慢,我想到还要去给爹爹他们送饭,就没有等他了。”安秀儿回答。   “原来是这样。”梁氏将早已准备好的食物放进篮子离,将它交给安秀儿,道:“那行,你快去给你爹他们送饭吧。”   “好嘞。”安秀儿接过篮子,跑出门了,又将门口的食盒打开,将上面一层饭倒到叶子上,叠好放在篮子里打算等下拿来喂鸡,又将两个水煮蛋拿出来,放自己兜里,之后将食盒盖好往田里去了。   多了一碗饭,安老爹等人吃的也饱些,回家的路上,碰到了大丫跟二丫两姐妹,安秀儿笑眯眯的将鸡蛋跟糖果以及红头绳分给她们二人,并叮嘱她们不要让梁氏发现了,两姐妹开心的不得了,那小心翼翼接过鸡蛋跟糖果的样子,让安秀儿看了只觉心酸。   幸好他嫌弃,否则的话,哪里能够看到大丫二丫两姐妹这满足的笑脸呢。   中午吃过饭,安秀儿继续在房间里面绣花,算算时间,还有七八来天就是二十八了,一想她即将成为人妇,她心中还是很忐忑的。   以后的日子会怎样呢?安秀儿放下手绷,走到了窗边。   支开破旧的窗子,院子里面的那棵大槐葱葱绿绿的,充满了生机,正值春季,原先的枝丫上又长了嫩芽,青绿的如同碧玉一般。   安秀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搬了凳子,坐在自己的房门口,就这样吹着风,呆呆的看着院中的树。   风吹来,树叶哗哗的作响,夕阳照射在她的身上,给她身上蒙了一层金光。   张镇安跟花媒婆就在这个时候走进来,今天他看到安秀儿,他才想起在这乡下嫁娶,虽然不如城里隆重,但还是有一些礼数要讲究的,正好花媒婆也来他家了,他想了想,索性无事,便过来走这一趟。   他穿着深色的衣裳,戴着斗笠,怪异的装扮如同行走在黑暗中的魔鬼,而她坐在阳光下,好似误入人间的仙子。   她面容稚嫩,不过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而他脸上却早已布满了沧桑,分明是一个三十来岁的大叔。花媒婆看着如此不登对的两人,在心中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愧疚,不过很快她的脸上又堆起笑来。   “安大爷在吗?”她朝屋里面喊道。   不等她话说完,梁氏就从屋里面进来了,看到花媒婆,她脸上也露出笑容来,道:“花媒婆来了,快请进。”   “这不过几天秀儿就要嫁过去了,张小哥亲自来你家,就是想要问问到时候成亲那天,你们有什么要求,该办多少酒席。你看人张家虽然没有什么家人,但是张小哥看重你们秀儿啊,日后秀儿嫁过去,那绝对是过好日子,至少鱼肉管饱。”   安秀儿听着花媒婆的话,抬头看了她一眼,她笑的很夸张,胖硕的脸盘,横肉向上挤着,眼睛都快眯成一条缝了。   “张家小哥,你说是不是啊?”见张镇安没有回应她的话,花媒婆有些尴尬,便问了他一声,张镇安这才不冷不淡的“嗯”了一声。   梁氏见到张镇安这模样,一颗心便是沉到了谷底,就算是花媒婆说再多好话,可是人家的态度在这里摆着呢,明明是来议亲的,可这人,黑着一张脸,倒好像是来寻仇的一般,让人无端感到害怕。   可即使如此,来者是客,梁氏还是勉强在脸上挂上笑,引着他们往屋里走。   这些话不方便安秀儿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听到,安秀儿便也没有凑过去,只是依旧坐在走廊上,看太阳从她身上寸寸剥离。   不一会儿,太阳落山了,安老爹跟安铁木夫妻也回来了,见到屋里好像有人的样子,安老爹便问了安秀儿一句,安秀儿同他使了一个眼色,安老爹便心中有数了。   他让安铁木夫妇去将农具放好,绕过正屋,去后院将手脚洗干净这才走进堂屋。   屋里面说话声传入耳朵,安秀儿听到他们在议论一些酒席的事情,期间,张镇安的声音非常少,几乎是没有什么可议论的,张老爹提出一些什么话,他不反驳,偶尔‘嗯’两声就算答应了。   ☆、第八章 议亲   “在这里吃饭吧。”最后事情说完,安秀儿听到梁氏招呼道。   “不了。”张镇安摇摇头,他不太习惯在别人家吃饭。   “那老头子,你送张小哥离开。”梁氏说道。   若是别人梁氏可能还要多劝两句,乡里人家虽穷,但是热情,可是这人若是张镇安的话,她是巴不得他离开了。   她虽然想要留他下来多观察一下,可是他这不爱多言的性子,她实在是不敢想象能够从他身上看出一些什么来,他刚刚坐在这里,笔笔直直的如一颗松树一般,浑身散发着冷意,大家都没法聊天。   就连一向是聒噪的花媒婆也聒噪不起来,只跟着站起身来,道:“那行,那我们就先离开了。”   不一会儿,安秀儿就看到梁氏跟安老爹送两人出门。   “不用送了,你们进屋去吧。”花媒婆朝安老爹跟梁氏挥挥手,梁氏便也站在门框处,立住了脚步,道:“那我们就不送了,两位慢走啊。”   “哎,两位别急着走,我有话要说。”这时候,突入起来的顾琳琅却是拦住了张镇安的路。   张镇安扫视了顾琳琅一眼,倒是也知道这个人,貌似他的小厮经常来找自己买鱼。   “是顾夫子呀,有什么事情吗?”花媒婆见到是顾琳琅,竟然甩着帕子低头做出了娇羞的模样来,配上两颊那大红的胭脂,那羞赧的模样,还是让人觉得有些作呕。   “我今天是来说秀儿的亲事的。”顾琳琅语气坚定的说道,又朝安秀儿甩了一个你放心的眼神。   “顾夫子?”安老爹叫了他一声,朝安秀儿看过去,安秀儿眨眨眼,表情有些无辜,她不知道他来干嘛。   “我们屋里说吧。”顾琳琅说着,一撩前裾,迈步往屋里面走去。   梁氏跟安老爹只能够快步跟在他的身后,花媒婆看了张镇安一眼,道:“既然事关秀儿的亲事,那我们便去看看吧。”   等到众人都坐好之后,顾琳琅这才从袖袋里面掏出五两银子来,往桌子上一放,看向安老爹跟梁氏,郑重的说道:“安家伯父,伯母,秀儿孝顺,才为了钱答应嫁给这等莽夫,我想尽了办法才凑了这五两银子来,我跟秀儿是真心相爱的,还请伯父伯母成全!”   说着他躬身九十度朝安老爹跟梁氏一拜,眼神坚定而深情。   安秀儿站在门后,本想看他究竟是来干嘛,不曾想看到他如此做法,一时也是怔在原地,呵,自己值得他如此费尽心机吗?   “这……”安老爹显然也是吓到了,忙招招手,将安铁木喊道跟前来,道:“铁木,你说这事。”   就连董氏过来上茶,也被梁氏叫住,让她坐在她的身边听听看,关键时刻也好拿个主意。   若是论人才,众人都是倾向于顾琳琅的,但毕竟张镇安在前,况且婚书都交换了,而且安家也早就将他拿来的银钱交给了里长,如今顾琳琅来插一脚,可是有些晚了。   不过,若是论私心的话,面如冠玉的顾琳琅跟寡言少语、打扮怪异的张镇安比起来,众人定然是选择顾琳琅了。   若是选择了顾琳琅,那多有面子?毕竟,顾琳琅作为附近几个村中唯一一所私塾的唯一夫子,可是受尽众人爱戴,而张镇安呢?一个夜止小儿啼哭、古里古怪的渔夫罢了。   安铁木听到安老爹让他发表一间,心中却是苦笑连连,他不敢在这件事情上多说,只是道:“爹娘一向是爱护小妹,该怎么选,全凭爹娘做主。我们当然是要为了小妹的未来着想,但是我们家人一向是诚信忠厚之人,可也不能够辜负张小哥。”   “唉……”安老爹听了这话之后,看了顾琳琅一眼,道:“多谢顾夫子对小女的看重了,只是小女跟张小哥早有婚约。”   “安伯父,我跟秀儿心心相印,您不能够因为钱而毁了秀儿一生的幸福!”顾琳琅听到这话,着急的说了一声,然后看向张镇安,说道:“张镇安,我敬你是一条汉子,求你看在我和秀儿真心相爱的份上,就成全我们吧。”   张镇安心中说不恼怒是假的,他不过就是想要随便娶个女人,关键时刻应付一下那些人而已,没想到还能够遇上这事,难道他张镇安这辈子就注定了要打光棍?   不过见他说的一脸真诚,好像自己就是那等拆人姻缘,十恶不赦的人一般,张镇安也懒得与他争辩,只是冷声说了句:“随你们,只要将我的聘礼还来就行!”   不过就是一个女人,娶谁不是娶?张镇安并不在意。   “既然如此,那张小哥对不起了。”安老爹扶着桌子的站起身来,准备朝张镇安躬身行礼,但这时候安秀儿却是走了出来,她道:   “爹,你平常一向教育我们做人要诚信忠厚,婚姻大事岂能够儿戏,您这样轻易的退婚,先别论别人怎么看我,可您让人怎么看张大哥呢?”   安老爹没有想到安秀儿竟然会出言,一时表情倒是有些怔愣,他扶着桌子,道:“秀儿,你不是喜欢……”说道这里,他看向了顾琳琅。   “在未出嫁之前,我不会喜欢任何人,我只会喜欢我的夫君。”安秀儿直言直语的说道。   “秀儿,张家小哥不是这等小量的人,你说出你心中的想法就好。”梁氏看着安秀儿,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她是真的喜欢顾琳琅,也是真的希望自己的女儿嫁的好。   “娘亲,你不用怀疑,这就是我心中的想法。”安秀儿微微一笑,又拿起桌子上的五两银子塞进顾琳琅的手中,道:   “顾先生,你真是好心人,但嫁给张大哥是我心中所愿,你真的没有必要为了成全我,而编造出这样的谎言。”   闻言,安老爹跟梁氏皆是吃惊的看向顾琳琅,顾琳琅正欲开口,安秀儿却是盯着他,看着她这眼神,他藏在长袖的手便握成了拳,他没有想到,安秀儿这小丫头是真的不想嫁给他。   若是他再多说,出丑的也只能够是他了,可是现在,他又何尝不是像一只挑梁小丑一般?原本以为他已经愿意拿出钱来了,该是手到擒来,没想到,这小丫头竟然不领情!   眼下众人都看向他,他只能顺着安秀儿的话说下去,道:“对,是我孟浪了,只是上次听到秀儿姑娘抱怨说张家小哥年纪大,面容又丑陋可怖,不愿嫁給张家小哥,所以在下才记在了心中,攒了钱,希望能够帮她一把。”   “你也知道了,那只是小女儿家家的抱怨而已。”安秀儿微微一笑,她何曾说过这些话?到这个时候,他还这样说,是想要自己还未过门,就惹得张镇安厌恶吗?她心中微寒,往张镇安那边站了些,道:   “但是后来,我爹娘告诉我,看人不能够看面相,知人知面不知心,面容美的人不一定心美,安知道那些人俊美的面皮下,藏的是狼心还是狗肺呢?相反,外表看起来丑的人心不一定丑。人的面相都是上天之赐,父母之恩,哪有美丑之分?只有心灵美,才是真的美。”   “啪啪啪!”   一阵脆生生的掌声响起,不是别人,却是一直缩在角落里面的安容和,他虽然年纪小,但是也觉得自家姑姑这一番话说的极好。   顾琳琅脸上有些挂不住,他觉得安秀儿这话不是在说别人,倒好像是在说他一样。   “没想到秀儿姑娘一介女流之辈,没想到还能够说出这番道理来,小生真是佩服。”顾琳琅面上笑道,可是眼底,分明却是带着恼怒。   “都是夫子教的好,夫子平日里在私塾里教学生,我常去送饭,便也听到了一些。”   安秀儿说着这些的时候,又想起这个真实的有些过分的梦来,梦中的一切她都记得,就连梦中人说的话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还记得梦中她在顾家那三年,为了能够配得上顾琳琅,她拼命习字,苦读女戒四书五经,可最后却被顾家大夫人指着鼻子骂出上面那番话来。   是的,在顾家众人的眼中,她就是一个不知廉耻、心灵丑陋的女人,不守妇道,竟然抛下家人跟着别的男人私奔!所以,她有那等结局也是罪有应得,她不怪别人,只恨这个哄骗她年幼无知的小人!   但如今,有梦示警,她怎么还会再上当呢,她就要嫁给张镇安,哪怕日后依旧落不到好下场,但那又怎样,至少她无愧于心!   “既然如此,那顾夫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安老爹听到安秀儿的话也是有些生气顾琳琅的行为,婚姻大事,岂能够儿戏,顾夫子妄自称为一个读书人,也太不识大体了。   “张家小哥你也不要生气,我们秀儿年纪还小,虽然有些不懂事,但是大事上是拎的清的,日后,小女就拜托张小哥了。”安老爹说着,又要朝张镇安一躬身。   不过他这腰没有弯下去,张镇安伸出手,稳稳的扶住了,他淡漠的说了一句:“安家伯父不必如此,我既然娶了你家姑娘,总不会少她吃穿。”   ☆、第九章 嫁人   “谢谢。”安老爹伸出干瘦的手握住张镇安宽厚的手掌,喃喃道:   “秀儿日后就拜托你了,她从小生下来就吃了很多苦,我跟她娘对她一向是怜惜,可既是如此,很多时候还是不能够照顾她周全。她三岁时,生了一场大病,村中的大夫治不了,我没有办法,天天抱着她去镇上针灸,鞋子都磨破了好几双,她七岁那年,又……”   安老爹握着张镇安的手掌,将安秀儿从小到大的发生的事絮絮叨叨的一一说出来,梁氏一边听着,一边背过身去,偷摸的抹着眼泪,安秀儿在一旁听着这些,眼泪也不禁簌簌落下。   顾琳琅却是觉得没劲,趁着这机会,他偷偷的往后退了几步,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良久安老爹才絮絮叨叨的将这些话说完,可他并没有放开张镇安的手,而是见到顾琳琅不在,又偷摸的说了两句:   “张小哥,我可以这么同你说,我家秀儿绝对不是那等会在背后说你坏话的人,说来不怕你怪罪,我跟她娘平日里用村人给你起的别名称呼你,她听了都是要说我们的。”   “是啊,她跟我们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日后我们都是一家人。”梁氏也在一旁说道。   “我知,不必解释。”安老爹说了足足小半个时辰,张镇安只回了六个字。   “嘿嘿,那我就不说了,我是怕你误会。”安老爹又解释道。   “不会。”张镇安冷漠的回道。   “刚发生这些事,现在天都黑了,不如留下吃饭吧?”梁氏提议道。   “不了。”张镇安仍旧是拒绝,朝安老爹等人一点头,转身往门外去了。   等张镇安走后,花媒婆终于找到了机会开口,她不似之前对顾琳琅的爱慕与娇羞,反而有些不悦的说道:“要说这顾夫子也真爱多管闲事的,这事岂能够随便说的?”差点害我连礼金都拿不到了,真是可恶。   在花媒婆的眼中,顾琳琅虽然长得好看,但跟钱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是啊,不过他也是一番好心。”梁氏说道:“只是用错了方法。”   坐在梁氏身边的董氏抿嘴不说话,但她心中可不这样认为,她曾在河边无意间见过安秀儿跟顾琳琅独处,那时候安秀儿,眼中的爱慕可不是作假,看来,自家小姑当断则断,还真的是一个识大体的。   “秀儿,顾夫子想要帮你你不要,这张镇安可是你自己选择的人,日后你不要埋怨爹娘。”梁氏觉得安秀儿真是太傻,当时她若是顺势承认下来,说不定还真的能够跟顾琳琅在一起呢,在梁氏的眼中,自己女儿生的貌美,配顾琳琅也是可以的,可是偏偏,这闺女这么实诚。   叹息一声,她又抹泪道:“既然事情谈妥,离你出嫁也没有几天了,这几天,你就别去给容和送饭了,在家歇着,做件嫁衣也好。”   隔日,梁氏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一匹红色的布来,让安秀儿自己做一件衣裳。   由于时间匆忙,安家又家境贫寒,等到了出嫁这日,安秀儿除了自己身上穿的这套红色嫁衣之外,其余乡下该陪嫁的被褥、家具等物,她一应皆无,会做木工的二哥早些天想砍掉院子里的大槐树给她做一些家具,安秀儿也拒绝了。   二哥乃是家中的主要劳力,如今正是农忙,不能够因为要为她做嫁妆,而浪费这宝贵的春耕时间。   拗不过安秀儿,最后他们只是匆匆山上,砍了两棵树,做了一些实用的桶盆,还有安秀儿平日在家穿的一些破衣服,以及梁氏当年陪嫁到安家来的两个木箱子,这些就算是嫁妆了。   这些东西,即使放在这乡下,也是有些寒酸。亲戚朋友们早就听说她是为了钱才不得不嫁给张镇安的,面子上自然也过不太去,成亲这天,只匆匆来了一趟,送了一些鸡蛋荷包这样的礼,吃了顿饭就匆匆离开了。   张镇安平日更是少于村人来往,是以村中的几个轿夫,匆匆的将轿子停在他家门口,花媒婆将她领进门,跟张镇安走了个形式,再将安秀儿安置在新房之中,也匆匆的离去了。   安秀儿坐在床边里,听着耳边稀稀拉拉的一些爆竹响,嘴角慢慢向上弯起,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来。   本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准备,但是这婚事的寒酸程度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想起出门时娘亲交代的话,她不禁又是红了眼眶。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女人一生,除了娘家,就是夫家,哪里又是自己的家呢?   心中没由来感到有些烦躁,她一把将自己头上的盖头拽下来,谁料刚刚将盖头一扔,张镇安就走了进来。   这是安秀儿有些不能够接受的一点,她怀疑他是秃了顶,还是有其它的原因?为什么一定要戴着斗笠?哪怕是成亲之日,他的装扮还是跟往日一样,她看不出来,他对这桩婚事的半点看重。   不过被张镇安看到她私自将盖头扯下来的动作,她还是有些尴尬,这是她失礼了。   “蒙着盖头太热,我有些喘不过气。”安秀儿担心他心中会有什么想法,便同他解释了一句。   “没事。”熟料他根本就不在意。   安秀儿有些难受,但知他性情一向是如此,他没有因此责怪她,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新婚夫妻,之前又不认识,两人坐在一起,实在是有些尴尬,不一会儿,张镇安转身出去了,安秀儿正不解间,又见他端了一碗米饭,并两样小菜过来,道:“你今日想必是饿了,先吃点东西吧。”   “谢谢。”安秀儿这才知道他是出去为自己拿吃的,她接过米饭,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白米饭很香甜,嚼在口中也很软,安家家境贫寒,有饭吃就不错了,这种白米饭,只每年秋天收获的时候才舍得吃一两回,安秀儿几乎都要忘记这白米饭的滋味了。   张镇安站在一旁,见她拿着筷子秀雅的吃着饭,尖细的下巴,小巧的樱唇一张一合,只觉得她侧脸柔美,很是好看。   吃完饭,安秀儿将碗筷一放,又觉得有些尴尬了起来,抬头看了他一眼,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同他相处,只是问道:“你吃过饭了吗?”   “刚刚跟乡亲们一起吃过了。”张镇安便回答,他见安秀儿浑身有些不自在,便借口去打扫院子,先行离去了。   张镇安在这村中没有什么朋友,是以也没有什么人闹洞房,此刻送嫁的人一走,这院子里面便冷清的有些可怕。   安秀儿走出门来,细细打量这间小院,不大,只三间破茅屋而已,这几间屋子原先是村中一户人家的废弃的,后来张镇安来了,正巧需要地方栖身,便买下了它,拾掇了一番,又在外面加了一些栅栏,勉强可以用来住人。   这屋子就在河边,站在外面,河风吹来,潮气逼人。   安秀儿没有在院子里面发现张镇安,又怕他等下看见自己出来不妥当,便又进屋去了。   这间卧房作为他们的新房,实在是太过寒酸,安秀儿原本以为安家就算是贫寒了,但好歹她住的也是一间土垒的瓦房,也算是拾掇的干净,这屋子,抬头都能够看到屋顶的耷拉下来的几根草来。   破旧的窗户,冬日糊着的白纸并未撕尽,在风中一吹,哗哗作响,一个简陋的有些可怕的大红囍字,也不知道是谁好心贴上去的,好歹也给这屋子,增添了两丝喜意。   屋子里面除了她带过来的两个木箱子之外,别的就只有身下这用砖头、木板垒起来的简陋床铺,以及一张木桌,两条板凳而已,其余还有一个破橱柜,其它便什么都没有了。   安秀儿叹息一声,娶自己,他花了大价钱,若是不花这个钱,倒是可以将这屋子好好的捯饬一下了,不过不要紧,日后自己一定要帮他好好打理这个家的,刚刚他能够关心她饿了,还来给她送饭,让她对他又多了很多信心,她相信自己能够将日子过好的。   强忍着没有去动手收拾房间,她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在这有些凄冷的气氛中,夜幕渐渐降临。   张镇安没有一点他今天新婚的觉悟,他坐在船上,手中拿着一根钓竿,身边已经钓了不少鱼。   眼见这天都黑了,他才收了杆,从船上站起身来,提着鱼篓,不紧不慢的往家里走去。   路上碰到偶尔经过的人,见他这模样,不由得又叹息一声,心道这人真是古怪,大婚之日跑来钓鱼。   安秀儿并不知道这一切,她端坐在那里,听到木门吱嘎作响,她抿了抿嘴,猜想可能是张镇安回来了,心跳陡然加快了起来。   张镇安褪去了一身沾了些许鱼腥的衣物,就在厨房里洗了一个冷水澡,又将中午剩下的一些饭菜热了热,这才端进门来。   安秀儿见他进来,刚刚还狂跳的心渐渐的变得平缓了起来,她站起身来,将桌子上的水壶移开了些,帮着他将托盘上的饭菜端了下来。   两人相对而坐,安秀儿这才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原来他已经摘掉了头上的斗笠,就连眼睛上蒙着的黑布都去掉了,她一边小口的扒饭一边偷偷的看着他,张镇安发现了她的小动作,便侧头看了她一眼,道:“可是饭菜不合口味?”   “很好吃。”安秀儿小声道。   “那你为何频频看我?”张镇安不解。   ☆、第十章你长得好看   “我觉得你其实长得挺好看的。”安秀儿看着他的眼睛,只觉得他的眼睛黑亮无比,他鼻梁高挺、面目刚毅,并不如同传闻中那般阴森可怖,反而,反而有相貌堂堂,有些英俊。   听到这话,张镇安轻笑了起来,也打量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有些羞赧的低下头去,小声问道:“你为何终日都带着斗笠,蒙着黑纱,可是眼睛受了伤,不能见光?”   张镇安没有想到她竟然一口就说中了,便略一点头,承认道:“对,我眼睛早年受过伤,不能够见强光。”   “原来如此。”安秀儿点点头,又道:“那你的视力可有受影响?”说着她又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道:“你现在能够看到我吗?”   张镇安见她一双素白小手,在自己的面前晃来晃去,不由得哑然失笑,心知村子里面很多人叫他瞎子张,莫非她也怀疑他真是瞎子?   实际上,他虽然不能够见强光,但这几年来,也算是练出来了,在这黑暗中视力特别好,他甚至能够看清她眼中的那一抹关切与担忧。   关切?这真是一个好姑娘,他又想起那天晚上的事情来,家人为了钱将她嫁给他,然而她在有机会同别人走的时候,还是坚定的选择嫁给他,这让他心中对她高看了一眼,原本他只是想要娶个妻子,应付应付那些人而已,反正这乡下人他是看透了,泼辣无比,到时候定然可以气坏他们。   可是如今,看着面前这个柔弱纤巧的姑娘,她盈盈的双眼中,目光柔和的如同皎洁无暇的月光,他的心也不禁是扑通快跳了两下,甚至有些不敢再看她,只垂下头来,然而,眸子里,却是悄然划过一抹伤痛之色。   吃完饭,他将碗筷收走,又打来水,让安秀儿将脸上的胭脂水粉洗去,沉吟一下,这才开口道:“今晚你在这屋子好好休息,我去船上。”   闻言,安秀儿拧着帕子的手便是一紧,她轻咬了一下嘴唇,道:“为什么?可是我有什么做的不好的地方?”   “没有。”张镇安回了一声,转头见她仍旧是盯着他,一副做错了事的模样,心中便是一软,道:“只是你知道我性格孤僻,不太习惯跟生人相处。”   “可是我不是生人,我是你妻子啊。”安秀儿快走了两步,拉住他的衣袖,小声道:“这屋子黑的可怕,你就当在这里陪陪我好么?若是让村人知道你今夜睡在船中,传到我爹娘眼里,他们定然会担心的。”   感觉她柔弱无骨的小手触上了他的手腕,他心中也不禁是一软,又听见她道:“你放心,我晚上睡觉很老实的,我不会发出声音打扰你的,你就当这屋里面只有你一个人就行。”   “可是……”张镇安欲言又止。   安秀儿便道:“要不然这样,你睡床上,我在地上打个地铺就行了,绝对不会打扰你的。”   见她都这样说了,张镇安便也只能够答应下来,道:“那行吧。”   听到他确切的回答,安秀儿便抿嘴一笑,在心中松了口气。   张镇安去收拾碗筷出去了,不一会儿又进来,安秀儿便问道:“咱家可有多余的被褥?”   张镇安摇摇头,安秀儿便自责的说道:“都是我不好,别人家闺女陪嫁都有被子的,我家贫,我自己又没有攒下什么嫁妆钱,是以嫁给你了,连一床被子都无。”   见她说着就要哭的模样,张镇安挠挠头,心中不由得多了三分烦闷,道:“没事,你睡床上,我睡这凳子上就行了。”   安秀儿这才止住了抽泣,道:“那你不岂不是好冷,还是我睡凳子吧,早就跟你说好的。”   说着她便站起身来,将这两条长凳摆好,正欲和衣躺上去,谁知道张镇安的速度比她更快,在她刚将凳子摆好的时候,他就已经斜躺在凳子上了。   张镇安见她一脸受惊的样子,便道:“你去床上睡吧。”   “好吧。”安秀儿见他眼神认真,便也不勉强了,只坐在床边,脱了鞋袜。   月光下,张镇安无意间瞥到她的那一双小足,她并未缠足,但是也不大,约莫就他的手中大小,通体莹白如玉,他心中不禁是多了两分臆想,很想要握上去把玩一番。   压下这个冲动,他闭上眼,脑中却仍旧是出现那一双玉足来,心中却出现了一个小人,朝着自己狷狂大笑。   他本不是此中客,就不要祸害人家姑娘了,若是自己坚守内心,不破坏她的清白,她日后仍可花嫁。   可是偏偏,那楚楚可怜的声音又在耳边响了起来:“相公,你睡在凳子上冷吗?”   “不冷。”张镇安回答,声音却是带着两分沙哑。   “这春寒料峭的,你怎么可能不冷呢?你看你嗓子都有些沙了,要不你也睡床上吧,我看着床挺宽的,我睡里面,你睡外面,我保证不会逾越的,我晚上睡觉很乖的,连动都不会动一下。”   “不用了。”张镇安拒绝。   他又不是柳下惠,跟这样一个娇俏的小娘子同睡一屋而不逾矩,他克制力已经很不错了好不好。   “人说夫妻一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那我也跟相公你一起睡凳子吧。”安秀儿说着,便也下了床,张镇安原本以为她只是说着好玩,谁知她很真的推开门,从外面搬来两条凳子来。   她将凳子摆在他的不远处,张镇安没有说话,这天很冷,他觉得她应该坚持不了很久,谁料半个时辰过去了,她还真的规规矩矩躺在窄小的凳子上不动如山。   “唉!”张镇安重重的叹口气,道:“你这又是何苦?”   “我不苦。”安秀儿摇头,笑了一声,道:“能够跟夫君一起睡凳子,我觉得挺快乐。”   张镇安听到她的笑声,清脆如铃,好像十分欢喜的模样,不由得皱起眉头,寒风从窗外吹进来,就连他都觉得有些冷了,她还是安安稳稳的躺在那里,他便又叹了口气。   最后没办法,起身站在她面前,道:“行,我答应你,去床上睡吧。”安秀儿没有答话,张镇安便又加了一句,“我也睡床上。”   安秀儿听罢这才睁开眼,在心中一笑,正打算用手撑着坐起来,谁料忘记了这是凳子,身子一歪,便从凳子上摔了下去。   张镇安没忍住,很幸灾乐祸的笑了一声,然后恢复一本正经的严肃来,朝她伸出手来。   安秀儿一张小脸都皱了起来,她有些犹豫的伸出手去,搭上了张镇安的手掌,他微微用力,便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他的手掌粗糙,却十分的温暖,直到他将她手松开,她仍旧觉得自己的脸烫的厉害,幸好这是晚上,他倒是也没有发现,她故作镇定的走到床边,道:“我睡觉很乖的,我睡里面,我不会乱动的。”   “嗯。”张镇安依旧是躺在外面,待她已经在躺好之后,才掀开被子一角,躺到床上来。   安秀儿睡在里面,他离她远远的,几乎躺到了床边上,可饶是这样,他还是感觉有一具冰肌玉骨的身子直往他身上蹭,让他浑身发烫,睁着眼,竟是怎么都睡不着。   第二天清早醒来,怀里却是抱了一具温软的躯体,他一向是醒的很早,是以怀里的小女人还没醒,他一低头,就闻到了她发间的香味,淡淡的,说不出是什么味道,但很是好闻。   压下心头的旖旎之念,他将女人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拉开,然而,这小女人好像是抱有执念,抱着他就是不愿意松手了,他将她的手掰开,她又合上了,还将一条腿压过来,将他缠的紧紧的。   说好的晚上睡觉很安稳,不会乱动呢?   张镇安心中哑然,清早的光线并不强烈,他睁开眼打量起怀中这小女人的相貌,她年岁虽然不大,但是一张脸却是标致秀美,小巧的琼鼻,樱桃小嘴微微嘟起,花媒婆诚不我欺,这安秀儿放在这小山村来说,的确是一个清秀小美人。   她脑后一头青丝如瀑,看起来柔软顺滑,他忍不住伸手去抚了抚她的头发,触感果真是柔滑,瞬间让他的腹部好像起了一团火一般,那一条小腿又在他身上蹭啊蹭的,让他心中的火越发炙热。   忍不住翻身将这小女人压在身下,小女人轻呼一声,醒了过来。   安秀儿睁开眼,只见到张镇安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眸心好似有一团小火苗在烧,此刻的他好像是一只发狂的巨兽,让安秀儿觉得有些害怕,忍不住想要逃离。   但想到他是她的丈夫,她压下心中的恐惧,遂也看着他的眼睛,妄图用眼睛告诉他自己没有恶意,妄图用自己的眼神去安抚他。   两人对视良久,最终张镇安败在了这一双清澈似水的眸子里,他翻了个身,声音沙哑:“你刚刚越界了。”   “是吗?”安秀儿松了口气,往里面滚了滚,道:“你别生气,我下次一定注意,不会越界的。”   “嗯。”男人淡淡的应了一声,又合上了双眼。   接下来两人谁都没有越界,一直规规矩矩的躺在自己的地盘上,可两人都绷着身子,谁也没有睡着。   等到日头再大一些了,张镇安便从床上坐起,他本就是和衣而睡,只穿上鞋子便出去了。   等他走后,安秀儿才从床上爬起来,她坐在床边,呼了一口气,有些懊恼的敲了敲自己的脑袋,平日里自己睡觉是很安稳的,不会乱动,昨日怎么会越界的?看他那眼睛好像要吃人一样,自己下次一定得小心了。   嗯,不过他也没有对自己做什么,所以自己只要小心点,说些好话,日后的相处应该也不会太难。   ☆、第一十一章 小承诺   穿好鞋子,安秀儿也下的床去,房间里面没有镜子,她随手将自己的挽了上去,摸着脑后这个松散的发髻,她才知道,原来她已经嫁与他为妻了。   推门走出房间,阳光正好照在她的脸上,她听到后院传来了兵乓的声响,便抬腿往后院走去。   后院靠墙有一个小厨房,张镇安此刻正在厨房的灶下烧火,看起来是要做饭,安秀儿连忙跑过去,走到他身边,小声道:“我来吧。”   所谓君子远庖厨,就是在这清水村中,也没有让男人做饭的道理,自己如今已经嫁人了,却如同还未出阁一般躺在床上睡懒觉,没有过来做饭,他肯定生气了吧?   安秀儿偷偷的看了看张镇安的脸色,可是张镇安却依旧是坐在小凳子上没动,他手里拿着火钳,连头也不抬,只道:“你去那边洗漱吧,今天你先用杨柳枝凑活着,过几天赶集我再给你去买刷牙子。”   “没事,我用杨柳枝挺好的。”安秀儿见张镇安不像是生气的样子,心中便松快了起来,朝他扬唇一笑,嘴角两个盈盈梨涡,带着一些少女的娇俏,好看极了。   张镇安虽然已经娶妻,但却是没有做好娶妻的准备,家中的杯子自然也是单人的,安秀儿便从碗柜里拿了一个碗,用水洗了洗,见角落的案几上,他已经为她折来了一些杨柳枝,便拿了一根,轻轻的咬碎,刷起整齐的贝齿来。   漱完口了,她又找了来了一个木盆,这木盆还散发着阵阵木的清香,正是她为数不多的嫁妆了。   “以后我就用这个盆洗脸咯。”安秀儿指了指自己放在的地上的木盆说道。   “随便你。”这样的小事,张镇安没兴趣知道。   “哦。”见张镇安脸色有些难看,安秀儿也没有再多说了,本来她找不到洗脸的帕子还打算再问一下的,这下她只舀了一些冷水,用手捧着水洗了洗脸,然后用自己的衣袖将脸擦干。   早上的水有些冷,安秀儿只觉得整个人都清醒了不少。   张镇安守在在厨房,她又没事做了,只能走到灶边跟他大眼对小眼,找话问道:“你在煮什么东西啊?挺香的。”   “粥。”张镇安一向是惜字如金。   “哦。”安秀儿点点头,又道:“以前我在家,我家都不做早餐,每日只吃两餐。”看了看他的脸色,她又问道:“那日后我们是吃两餐还是三餐呢?”乡下人家穷,一向都是只吃两餐的。   张镇安没有回答,只抬头看了安秀儿一眼,见她身材纤细,腰肢如柳,好像他一只手就能够握住。   怪不得她那么瘦呢,看来是饿的。   安秀儿被他看的,有些尴尬,心中都有些发毛了,他才开口说道:“你放心,我既然娶了你,就不会饿着你。”其它的我或许给不了你,但是至少不会让你忍饥挨饿。   “嗯。”安秀儿好像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承诺一般,眼睛都亮了起来,她重重的点头,也对张镇安说道:“你也放心,我既然嫁给你,就会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末了,她又加了句:“只要你不打我,我就不会离开你的。”   张镇安前面听着还觉得很舒心,后面听着却是觉得有些怪,怎么,他很像一个会打女人的人吗?   不过他还是认真解释道:“你只要不惹我生气,我不会打你的。”   “那你怎样才会生气呢?”安秀儿担心的问道,村中好多男人都是会打女人的,她可不想要挨打,所以得问清楚,不要犯了他的忌讳。   “这个我也说不准。”人的情绪岂能够是能够控制的,不过,“你应该惹不到我。”   “嗯,那也是,我很听话,不会惹你生气的。”安秀儿说着,脸上露出了舒心的笑来,又道:“我日后如果有做的不好的地方,你可要说出来,我会改掉不好的地方,这样就惹不到你啦。”   张镇安瞧着她脸上的明媚的笑容,觉得她真是小少女心性,天真烂漫,不过这样一个看起来挺懂事的小姑娘,日后相处起来,应该不会太麻烦。   “呀,我们的粥应该好了吧?”安秀儿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这粥米伴着肉香弥漫了整个小厨房,她虽然很少吃早餐,但此刻闻到这香味,却觉得有些饿了,不由得伸出手,想要将这锅盖揭开。   “你让开,我来。”见她纤细的手要去提这厚重的木制锅盖,张镇安站起身来,他身材高大,拿起这锅盖,轻轻松松就将它放到另一边,斜靠在墙上了。   安秀儿便去碗柜里面拿了两个碗,见这碗边都未洗干净,边上还沾了一颗小饭粒,她心中不禁是觉得有些好笑,果然,男人不能够下厨房,这还是有些道理的。   她背着张镇安用指甲将沾在碗边的饭粒抠去,又去桶边舀了水将这碗重新洗了洗,这才拿着碗到灶边,将它们放到灶台上,道:“碗柜门没有关好,有灰尘,我用水冲了下。”   “嗯。”张镇安也不疑有它,只拿起碗将这粥盛了,安秀儿正准备去端,却见他两只手往灶台上一扫,帮着将这粥给端到堂屋去了。   安秀儿连忙拿了两双筷子来,用水洗了洗,小跑到堂屋,将筷子递给他,张镇安伸手接过,也不说话,只兀自低头喝自己碗中的粥。   安秀儿也低头喝粥,这粥他切了一些碎肉在里面,米也是粳米,用大火熬煮,味道很不错。   “好好喝啊。”安秀儿夸赞了他一句,然而他却没有搭理她,安秀儿觉得有些尴尬,也低头喝粥不说话了。   两人几乎是同时吃完,不过安秀儿用的是小饭碗,张镇安用的是大海碗。   “你吃饱了?”张镇安抬头看向安秀儿。   “嗯嗯嗯。”安秀儿忙不迭的点头。   “就这么点就不吃了?”张镇安抬眼看了她一下,并没有多说什么话,可是安秀儿却是觉得他好像看透了自己的内心。   “那我可以再吃一点点吗?”她便用手比出了一个小小的距离,大眼睛水汪汪的看着他:“就吃这么一点点。”   她有些紧张,女人吃太多会被嫌弃的,她从前就经常听到她娘亲嫌弃她嫂子,在那梦中,那个该死的鳏夫也老是嫌弃她吃的多,甚至因为这而打她,所以她有些害怕,但是这粥实在是太好吃,让她忍不住还想再吃一点。   “筷子拿好。”张镇安站起身来。   安秀儿连忙将筷子拿起,然后看着张镇安收起了她的碗走进厨房,又看着他大步走过来,将满满一碗粥放到了她的面前:“吃吧。”   “太多了,我吃不完。”安秀儿连忙说道,她虽然很想再吃一点,但是她胃其实并不大。   “先吃吧,吃不完再说。”张镇安将碗往她那边推了推,安秀儿便也再没有推辞,看了他一眼,拿起了筷子。   她本以为她能够吃下很多的,谁料吃了几口,就再也吃不下了,又不想要浪费粮食,强自吃了几口,最终还是放下筷子,道:“我吃不下了。”   “吃不下倒掉吧。”张镇安说道。   “那多浪费啊。”安秀儿有些舍不得,她将碗往他那边推了推,道:“你早上都没有吃多少。”   这是什么意思?张镇安眼皮跳了跳,她这是让自己吃她的剩的?不是说好了,她会对自己好的吗?现在将她吃的剩的给自己吃?   张镇安狐疑的看着她,就是城里最不懂事的丫头,也知道这是很不礼貌的行为!   可是偏生她一脸的认真,眉宇间不见半分看轻之意,见到张镇安不吃,安秀儿也低下头来,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对,她双手揪着衣角,道:“对不起啊,我以为我们是一家人,是夫妻,这些都没关系的,既然你嫌弃我的话,那算了吧,留着,我中午再吃。”   明明刚刚还是一副就要哭出来的样子,抬起头的时候,她脸上偏偏又是笑着的。她抬头看他,又笑了笑,站起身来,准备收拾碗筷。   张镇安一把按住她的手,将她准备收的那碗粥接过来,这小碗本不大,他咕咚两口就灌到嘴中去了,毫无压力,随手擦了一下嘴,他将碗往桌上一放,往房间走去。   安秀儿脸上这次的笑容更真了些,她端着碗筷去了厨房,又拧了干净的抹布出来,将这桌子抹的干干净净。   刚刚准备往转身去厨房洗碗,就见到张镇安戴着斗笠走了出来,安秀儿连忙放下抹布跑了出去,问道:“你是要去打渔吗?”   “嗯。”张镇安点点头,安秀儿便道:“你等一下。”说着她转身跑到了厨房,过来片刻出来,手上却是拿了一个竹筒,她将它递给他,道:“里面我装的是一些清水,你喜欢喝茶吗?喜欢的话,以后我早点起来。”   “不用,我不太爱喝茶。”   张镇安伸手将这竹筒接过,拿着手中看了看,这竹筒很是简陋,却也算是精巧,竹节处被人钻了一个孔,用小木塞塞着,这样就算是无意中竹节倒下,里面的水也不会流出来。   木塞尾部有一个小钉子,上面系了一根绳子,竹筒的腰身处有扎了一圈铁丝,绳子系在这竹筒铁丝上,倒是不怕这木塞掉地上。   ☆、第一十二章 午饭   “这是你的水壶?”张镇安问了一句。   “嗯。”安秀儿点点头,似乎是怕他不肯带,她又同他解释道:“你放心,我洗干净了的,你带上它,万一等下渴了,也能够有水喝。”   “谢谢了。”张镇安拧起吊在这竹筒上的绳子,往外走去了。   安秀儿跟在他的身后,走到门口处她才停下,看着他出了门,走远了,她才又转身回来。   张镇安回头看了一眼,见到门外已经没有了她的身影,他才松了一口气,这种被人看着的感觉怪怪的。   走回到自己的船上,张镇安将锚给松了后,这才走进船舱,将鱼篓一扔,将安秀儿给他的水壶放在桌子上,拿起桌子上的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兀自品尝着,任由这船被风吹得四处飘荡。   船飘着靠岸了,他才将网洒下,记下位置,依旧是随意的躺在船上,喝着自己的小酒。   他打渔,也没有想过要赚多少钱,只要够温饱就行了,不过原先他只是一个人,用钱的地方少,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面的,如今多了一个人,倒是要勤快一些了。   而安秀儿则是在家收拾起房间来。   之前张镇安一个人在家,家里虽然称不上邋遢吧,但实在是干净不到哪里去。   她看了看天色,想了想,决定上午就将厨房收拾一下算了,想到早上吃饭拿碗筷时,看到碗边沾的那些饭粒,她觉得这些碗筷,她都需要重新的洗一下。   厨房里面的柴倒是满的,灶里面还残余着早上烧火的一点火星,她拿来火钳将灰烬从中间拨开,放了一些易燃的叶子在里面,上面再架一些干枯的小树枝,拿吹火筒对着中间吹了几下,很快,这火便点着了。   就着火,安秀儿先将锅给洗干净,又烧了半锅水。   之后,她找来一个木盆,将碗柜里面的碗筷勺子全部都拿了出来,这碗筷也不多,安秀儿另外又准备了一个木盆,从锅里面舀了一些热水,细细的将这碗柜例外全部都擦了一遍。   擦了碗柜,她又将这碗柜下面的案几擦干净,案几上面很多的地方都沾满了厚厚的一层黑色污渍,安秀儿擦了好久,额头上都冒出薄薄一层汗了,才将这案几擦干净。   之后,她又将这些碗重新洗一遍,洗的干干净净之后,再将它们按大小分明别类的归置到碗柜里面。   看着焕然一新的橱柜,她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笑来。   休息了一会,她又继续擦这灶台,这灶头也不知道是多久没有洗过了,上面满是积累的油渍,几乎已经看不清本色来,安秀儿从灶里扒了一些草木灰来,将它倒在灶台上面。   先用草木灰擦了一遍,再用干净的帕子擦了几遍,这灶台总算是变得干净了,安秀儿在家也比较少做家务,今天做了一上午,倒是觉得有些手酸了。   不过眼见这天色也不早了,她怕张镇安回来没饭吃,也不敢休息,匆匆的将几个装调料的罐子擦干净,然后便准备做饭。   打开米缸,米缸里面还有大半缸米,这倒是让安秀儿踌躇起来,自己是做粥呢,还是做米饭呢?   做粥的话,他能不能吃饱?做白米饭的话,他会不会埋怨自己太过浪费粮食?   安秀儿开始快速的在脑子里面盘算了起来,她绣一块帕子要两天,若是白天没有什么事情做的话,晚上再熬一熬,一天也就够了,一斤上好的粳米五文钱,她绣一快帕子,可以得到十文钱,就可以买两斤大米,他们一天应该吃不到两斤大米,这样一算,她决定就煮白饭吃了。   将火又重新生了起来,安秀儿开始淘米做饭,锅里面烧着适量的水,等水沸腾之后,她将米倒下去,再煮上几轮大火,这饭便是差不多了。   用竹捞将米饭捞到盆里,下面依旧是煮着米汤粥,她在锅里面放了一个竹撘子,将这装了饭的盆子放到竹撘上,打算再蒸一会。   灶火里面放了大根的木柴,足以烧很久,她开始思量要做什么菜来。   张镇安在厨房旁边放了一个很大的缸,里面养着一些鱼,安秀儿走过去,捞了一条鱼出来,她将砧板放到外面将鱼倒在上面,这鱼似乎是知道自己要死了一般,在砧板上不停的挣扎。   “鱼儿莫怪,鱼儿莫怪,来世投个好胎。”安秀儿嘴中念念有词,拿起刀往这鱼的头上一拍,这鱼便了无生息了。   她虽然不常做菜,但是做菜却也是一把好手,在屋里找了一根线来,她将这线绷直,往这鱼的身上一刮,将鱼翻了一个面,又是利落的一刮,用水一冲,这鱼鳞便是被她尽数去掉。   将鱼肚劈开,将里面的一些内脏拿出来,将里面一个青黑色的鱼胆去掉,其它的东西她也舍不得的扔,而是放到另外一个木盆里面,洒了一些盐,细细的搓揉了一会,去掉腥味后,放在碗中备用。   收拾好了鱼,她又去屋前屋后找了一些野菜,眼下虽然是青黄不接的时候,但是这野菜倒是也鲜嫩,用来做一道青菜也是刚刚好。   将食材都收拾好再回到厨房之后,灶里面的柴火刚刚烧完,打开锅,里面的饭冒出阵阵香味。   安秀儿贪婪的吸了一口气,将饭端出来,又找另一个铁盆,将锅里面的粥也给盛出来,然后将锅刷洗干净开始做菜。   从前在安家的时候,梁氏一贯是舍不得的用油的,每次都是用一个萝卜丁沾上一两点油星往锅里一抹,连沾锅都不够,安秀儿看到厨房里面的油罐还有挺多的油的,便想着自己做主一回,大手笔的倒了两勺油进去。   油放的合适了,火烧的旺了,就是一盘普通的野菜,也被她炒青绿喜人,将青菜盛出来,她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挺满意的。   接下来是煮鱼,放了足够多的油,等锅里面油滋滋作响了,将鱼倒进去,炸至两面金黄,放入辣椒姜蒜,再将收拾好的鱼内脏也放里面去,倒入一些水,她将锅盖给盖上,往灶里面再加了一把柴,等到火熄灭了,这鱼也算是做好了。   将锅盖打开,香气弥漫开来,整个院子都充满了鱼香,让这简陋的小院多了几分家的气息,张镇安刚刚进门,闻到这香味,突然就觉得自己有些饿了。   安秀儿将鱼盛出来,将切好的葱花洒上,这鱼便是做好了,她刚将它端到外面的桌子上,就看到了往这边走来的张镇安,连忙迎上去,“你回来啦。”   “嗯。”张镇安略微点头,他已经习惯了每次回家都是自己独自一人,这回家有人等待的感觉,还真的有些不太习惯。   “饿了吧?我今天煮了白米饭,做了鱼、炒了野菜。”   安秀儿将自己做的食物一一都告诉他,又不动声色的注意着他的脸色,她怕他责备她大手大脚、浪费粮食,谁知他竟一句话没说,只是走到后院,将鱼篓里面的鱼倒到了鱼缸里面。   “今天的收获还不错嘛。”安秀儿见到鱼缸里面又多了几条鱼,心中也是欢喜,说道:“相公你真厉害。”   “你叫我什么?”张镇安听到她叫他相公,心中微怔。   “我叫你相公啊?难道有什么不对吗?”安秀儿抬起头打量着他的脸色,看他脸色好像不太对的样子,便问道:“那我该叫你什么?”   “没什么,你爱叫什么就叫什么。”张镇安自嘲一笑,可惜安秀儿端菜去了,并没有注意到。   张镇安将头上的斗笠拿下来,打水洗了手,那边安秀儿已经帮他将饭给盛好了,走到堂屋,他接过安秀儿递过来的筷子,也不扭捏,手一扬,夹了一块鱼肉放入自己嘴中。   嗯,这小女人的菜做的还是不错的,对比自己平日里做的饭菜,张镇安觉得自己倒是也不亏,六两银子,买个人回来做饭,值了。   “你怎么一直看着我?”抬眼却发现安秀儿一直都看着他,他觉得有些奇怪。   安秀儿见自己的小动作被他发现了,连忙低下头,道:“没有,我就是想要问问你,这菜好吃吗?”   “挺好吃。”张镇安倒是也不吝啬自己的夸奖。   安秀儿的脸上便露出松快的神色来,“那我就放心了,我就怕你不喜欢。”所以才盯着他看,可是看了半响,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吃,如今听到他的赞扬,她总算是放下了心来。   “我不挑食。”饭菜只是他用来果腹的东西,但如果能够好吃点的话,谁也不拒绝不是。   “不挑食就好。”安秀儿点点头,道:“我也不挑食。”   这才张镇安只是抬头看了她一眼,并没有接她的话,他不习惯在吃饭的时候说话,安秀儿见他沉默,倒是也没有再喋喋不休,只默默的吃着自己的碗里的饭,咀嚼了一大口,她只觉得自己做的软硬适中,非常的美味,就是没有菜,她也能吃上一大碗。   ☆、第十三章 缝补   下午,张镇安又出去打渔去了,安秀儿则是一个人在家中做家务,她将院子扫干净,将一些东西分明别类的放好,又将房间收拾好,将桌椅都擦干净,将杯碟都洗了,这才翻出柜子里面张镇安的一些衣服来。   安秀儿觉得看外表他并不是一个邋遢的人,可是自己的衣服却不知道管理,他的衣服都是一团杂乱的扔在柜子里面,安秀儿将它们一一都翻了出来,又一件件检查了,有破口、有补丁的放一边,其它的重新叠好放了进去。   张镇安不会缝衣服,所以那些补丁打的歪歪扭扭的很是难看,安秀儿打算重新拆开,帮他重新缝一下。   以前他没有妻子那别人倒是不会说什么,如今他有了妻子,穿的衣服连个补丁都是歪的,倒时候别人肯定会笑话他呢,也连带着会说她的不是。   不过这些衣裳倒是挺多了,眼见天色不早了,她还只是缝了一两件而已,想到等下张镇安就要回来了,她怕他没饭吃,又放下衣裳,匆匆的去做饭。   中午已经煮过饭了,晚上只要热一热就好了,至于菜的话倒是也简单,她依旧是炒了一个野菜,又找了两个鸡蛋煎好,两个简单的菜便是做好了。   她其实很好奇,张镇安平日里是吃什么东西,她感觉家中除了鱼之外,都没有什么菜,连一坛酸菜都没有。   这可不行,这正是青黄不接的时候,没有酸菜,天天吃野菜也不行,她打算明天去山上挖点笋回来,还得问问张镇安,家中有没有地,有的话,这个时候该锄地播种了,否则到时候就没有菜吃了。   将这些事情一一记在了心里,晚上吃完饭,安秀儿就同张镇安说道了,“相公,咱家可有菜地?”   张镇安听到安秀儿的话后,摇摇头,“没有。”从前他就一个人、一艘船、一间茅屋,足矣,可是如今多了一个妻子,连块菜地都没有,说出来,他倒是也有些惭愧了。   “那相公你平日里吃什么呢?”安秀儿眉头微皱,“难不成你天天吃鱼?”   “那到不是。”张镇安摇头,说道:“我有时候去镇上,会顺带去买些菜来,或者周围的村民想吃鱼的时候也会拿一些青菜来跟我换。”   “原来是这样。”安秀儿若有所思,又道:“可是天天去镇上买的话多浪费钱呀,等着别人来跟你换的话也不太方便,我觉得我们还是需要有一块自己的菜地,不需要很大,但至少要有,这样咱想吃什么自己种,多方便呀。”   “你说的很对。”张镇安点点头,道:“过一段时间,等我攒了钱了,我就去买一块地来种菜。”   “那倒是不用。”安秀儿却是微微一笑,道:“我刚刚看过了,咱家这后院不就有一块空地吗?我们自己将它开垦出来,不用花钱,也能够有菜地了。”   “这倒是一个好主意。”张镇安略微颔首,心道这主意是好,可惜我不是一个好农夫,看来以后我还要学种田了。   “那我们就这样说定了。”安秀儿眼中充满了憧憬,说道:“到时候将院子的篱笆围宽一点,咱们再养几只小鸡,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张镇安回答,其实他对此道并不擅长,也没心思去弄这些。   “那过几天我们就开始开垦菜地。”安秀儿是一个说做就做的人,她想要让这个家慢慢变得温馨起来。   张镇安见她兴致很高,一副充满期待的样子,也不好去说一些丧气话,只是默默的去补自己的渔网去了。   若不是为了好卖,他打渔都不用网的,直接一叉子一个,多方便。   安秀儿见他去捕渔网,在一旁看了一会,便去忙活自己的事情去了,将厨房收拾干净,然后烧水洗脸洗澡,将自己收拾好之后,天也黑了,离睡觉时间倒是也还早,她便点燃油灯,将下午未缝补完的衣服重新拿出来缝补一下。   晚上张镇安补好了渔网,也将自己一身拾掇干净了,在门口坐了一会,估摸着安秀儿应该已经睡觉了,他才推门走进去,谁料,她竟然还未休息。   “怎么这么晚还不睡?”张镇安走过去问了一句。   安秀儿低头用牙齿将线头咬断,这才抬起头来,道:“我想将事情做完再睡,你白天干活辛苦,你先睡吧。”说着她准备从床边站起来,坐到凳子上去。   张镇安却是伸手阻住了她,道:“没事,我也不困。”说着,他自己坐在了凳子上。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喝了,张镇安一手把玩着这个杯子,眼睛虽是看着窗外的,可却总是有意无意的被那认真为他缝补衣裳的女人吸引。   明明他是有些畏光的,可大概是这灯光昏黄,并不强烈,反而昏黄的颜色,让人觉得温暖,想要接近。   这是最后一件衣裳了,她身边已经堆了一大叠,只见她认真的将这衣裳上的线给剪开抽掉,然后重新拈针,一针一针的缝好。   张镇安将注意力放在这衣裳上,他有些羞赧,自己不是会缝衣裳的人,但有时候衣裳无意间被破了,又不想去买,就随便缝起来了,如今看自己当初缝的地方还真是有些丑啊。   安秀儿缝的很认真,针脚细密,用的又是同色的线,若不是他视力好,根本就看不出来这里曾经破过,他眼神从衣裳上移开,到她拈针的手上,那十指白嫩青葱,在家应该也是一个娇养的姑娘。   目光再往上,就看到她白皙的脖颈、纤巧的下巴,她神情极其的认真专注,直到他看得久了,她才抬起头来,他反应极快的移开眼去,安秀儿注意到他刚刚看过这边,记起他眼睛受了伤,不能够看强光,便道:“是不是灯光太亮了?那我将它压小一些。”   说着便从针线盒里拿出一根针来,将那引线往灯油底下压去,只留下一点点引线在外面,屋子里面瞬间便暗了好多,摇晃的灯影如豆,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样。   “这么亮可以么?”她抬头问他,大有他说不行,就将它再弄小一点的样子。   “够了,这灯光倒是无妨。”张镇安回答道:“你再拨亮一点也没有关系的。”   见她不理会他,他便又说了一句:“如果太暗的话,对你的眼睛不好。”   “你这是在关心我?”安秀儿眼睛露出亮光来,又道:“没事,我视力很好,看的见的,反正也就手上这一点点了,没关系。”   说着她就就针用帕子擦了擦,又放回了自己的笸箩筐子里。   这灯火被她调的实在是太暗了,拿针的时候又有影子,安秀儿不得不仔细再仔细,速度也慢了下来,张镇安看到她这样子觉得有些无奈,他走过去,从她的笸箩筐里拿出针,将灯芯挑出来一大截。   火光一下就跳出来了,张镇安连忙移开眼去,再同它对视的时候,他觉得他的眼睛好像也没有从前那么难受了。   “你怎么了?怎么突然将灯火调这么亮。”安秀儿怕这灯光对张镇安眼睛不好,连忙站起身来,伸出手挡在他的眼前,道:“你眼睛不好就不要逞强,我可以看得见的,你眼睛有伤,还偏要调这么亮,万一眼睛真的瞎了,那怎么办?”   她语气焦急,还带了一丝责备,张镇安见她是真心关切自己,心中不禁是多了几分感动,遂是伸手将她挡在他眼前的手给拨开,道了句:“这点灯光,没事的。”   “怎么会没事呢,你平日里都要注意,这样才好得快。”安秀儿拿起针,又将这灯火拨小了。   张镇安见她弯腰去拨弄灯火,心中只觉得有一丝淡淡的温暖缓缓的浸染在心头,待她灯火调好,回头坐下,他便问了句:“若是我真的瞎了,那你怎么办?”   “我怎么办?”安秀儿听到他这样问,却是笑了起来,道:“你怎么这样问?你瞎了,又不是我瞎了,我照样吃照样穿,照样能看这个世界啊,倒是你啊,以后怎么办?你看不见这个世界,就算有我照顾你,但肯定还是会有诸多不方便的。”   说着她又是一笑,道:“所以你平时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的眼睛,知道吗?当然,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你平日里蒙着黑纱戴着斗笠,回家来了,我也会提醒你的,所以你不会瞎的。”   见她洋洋洒洒说了一大堆,张镇安却是快速从她这无用的话语中提炼出了一句自己想要听到的话,“你刚说,如果我瞎了,你会照顾我?”   安秀儿闻言,理所当然的回道:“当然,我现在是你妻子啊,我不照顾你,还有谁会照顾你呢?”   “可是,你可以选择跟我和离,改嫁。”张镇安又说了一句,声音低沉。   “原来是你担心这个呀,那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人,就算你真的瞎了,我也不会抛弃你的。”安秀儿安抚道:“你不要多想,不要因为自己的视力低下,就变得暴戾,认为这个世界都辜负了你,其实不是这样的,还要那么多比你更惨的人呢,他们也过得好好的。”   张镇安听了安秀儿的话,虽然觉得她有些唠叨了,但知道她是关心自己,语气反而是变得温和了起来,“你说的对。”   ☆、第十四章 噩梦   “这才对嘛。”安秀儿也是觉得心头松了一口气,她就害怕张镇安因为视力问题,便认为老天不公,心中滋生不满情绪,渐渐的变得暴戾,然后就开始喜欢打人,那到时候倒霉的肯定是她。   所以她一定趁他还没有往那个方向转变的时候,慢慢说服他,用爱包容他,让他感觉到生活的美好,心态渐渐变得平和。   嗯,拯救张镇安也就是拯救自己,这段时间,自己一定要好好照顾他,慢慢改变他,看他刚刚还关心自己,说明他还不是无药可救,自己要将他往这个方向引导。   张镇安不知道安秀儿这一瞬间,心中竟然想了这么多,他若是知道,定然会觉得愕然,他的眼睛已经比之前好太多了,就是取掉黑纱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他戴习惯了,所以仍旧是每天戴着。   安秀儿观他脸色平淡,便又开始缝补起来,这灯光正合适,她将最后两针缝完,伸了个懒腰,将这衣裳给叠好,放到一边,将针线收好后,才站起身来,将这些衣服一起收在了柜子里。   “这些衣裳我都给你缝好了,以后你就可以穿了。”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日后我有空,再给你在衣裳上绣上花,这样谁也看不出来这衣裳上打了补丁了。”   “不用那么麻烦。”张镇安也站起身来,走过去将床铺好,道:“我天天做事的,一件衣裳穿不了多久就烂了,缝一下就好了。”   “那好吧。”安秀儿本也就是随口说说,她道:“那我到时候有时间了,我就绣帕子补贴家用,你放心,我不会白吃白喝的。”   张镇安闻言却是眸子一沉,声音也冷了下来,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还养你不起不成?”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别误会。”安秀儿连忙解释,见他脸色好看一些了,她才温声同他说道:“你看,以后你要开垦菜地,肯定是没有什么时间打渔了,所以,我就是不想要你太辛苦了,   说着她声音也低了下来,其实她就是不想要白吃白喝,她想要自己赚到钱,这样她花什么、用什么、买什么,才不会有压力,否则她总是战战兢兢,总害怕,他哪一天,忽然发怒了,说她吃他的穿他的,以此为理由打她。   实在是那个梦太真实了,梦中她经历的一切都成了她的记忆,而梦中的那个鳏夫,给她留了阴影,也教会了她,不要太依靠别人。   张镇安见他情绪低落,知道自己刚刚的语气有些重了,便伸出手来,本是想拍拍她的肩膀安慰一下她,谁料她竟然是如同受伤的小兽一般,猛的一躲……   他的手落了空,她表情也有些悻悻的,道:“我以为你生气了。”你生气打我,我肯定是要躲。   “没有,睡觉吧。”张镇安坐在床边,知道这一时半会,自己在她心中应该是一个脾气古怪暴戾的莽夫了,不过他也没有想去扭转什么,等安秀儿睡到里面去了之后,才脱掉外套,躺在了外面。   安秀儿本以为自己会有些睡不着,熟料躺在床上没一会就睡着了,可能是今天白天干了太多活太累了。   可是睡到半宿之后,她却是做起噩梦来,梦中那个凶恶的男人不停的拿脚踢她,还抓着她的头发往墙上撞,最后她只得缩在角落里面,将自己抱成一团,喃喃求饶道:“不要打我,你不要打我。”   “你怎么了?”张镇安听到声音睁开眼,侧头看了一下安秀儿,见她双目紧闭,眼角全是泪,额头渗出汗珠,嘴中还喃喃喊道:“你不要打我,别打我……”   “没人打你。”他在她的耳边说道,可是她还是深陷于自己的噩梦之中,张镇安伸手推了推她,她毫无反应。   “安秀儿?”他又推了推她,她反应反而是更大了,张镇安没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手足无措,只靠过去,一把将她揽过来,温声道:“别怕,我不会打你的。”   见她在他的怀里渐渐安定,张镇安迷惑不解,难道自己就刚刚对她凶一点,她晚上就做噩梦了?他摸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真的有这么可怕么?长吁了一口气,他决定不去想这个问题。   怀里的姑娘发出了平和的呼吸声,被他吵醒的张镇安却是睡不着了,罢罢罢,自己比她年龄大一轮有余,日后对她温柔些便是。   安秀儿早上醒来,发现自己竟然躺在张镇安怀里,可把她吓了一跳,她想起他不喜欢生人接近,又想起昨天早上他那好似要吃人的目光,便将自己的腿从他身上移下来,将手从他腰下偷偷的抽出来,又将他的手拿开,然后默默的滚到床里面去。   等到天色再晚一些了,张镇安睁开了眼,她才也装作刚刚醒来的样子,朝他笑道:“我说我睡觉很安稳的吧,昨天晚上,我没有打扰到你吧。”   她清早的小动作他其实全知道,但既然她以为自己不知道,那自己便也装作不知道吧。   “嗯,你睡觉是很安稳。”如果昨天晚上不要又哭又叫的就更加的安稳了。   “没打扰到你就好,那我起床给你去做早餐,你再睡会。”安秀儿说着就从床上爬出来,帮他将被角都掖好之后,才穿上鞋子,披上衣裳,往厨房走去。   她洗漱完毕后,准备要做饭了,却是有些犯难了:   早餐吃什么呢?   若是净白粥的话,未免有些没味道,如果有一叠小酸菜,或许会不错,可是家中什么都没有。   想了想,安秀儿瞥到了放在案几上的鸡蛋上,顿时便是眼睛一亮,不如今天做鸡蛋饼吃吧,她早就想吃了。   将鸡蛋打碎,加入面粉,搅拌均匀,放一些糖,再加一些发酵粉,这样吃起来到时候会更松软一些,将搅拌好的面粉揉成团,安秀儿又一时兴起,巧手将它们捏成不一样的形状,有小兔子模样的,有小星星,小月亮样子的。   本来是想要做成鸡蛋饼的,可是这些好看的图案却是不方便煎,索性将它们蒸出来算了,反正刚刚放了发酵粉,也不怕太硬。   一边生火烧开水,安秀儿一边找来一块纱布,家中没有蒸笼,只能够用这竹撘子代替了。   在这竹撘子上面蒙上这纱布,将揉捏好的各种憨态可掬的小面团放上去,盖上锅盖,大火蒸上一刻钟,这面包就算是做好了。   将面包装入碗中端到桌子上,张镇安也刚好洗漱完毕,安秀儿笑眯眯的将一个小兔子递到他嘴边:“你尝尝。”   张镇安伸手欲要接过,她却是挡了一下,摇摇头,只让他张嘴尝,这种被人伺候着吃东西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过,但她这样的举动,跟从前那些为他布菜的下人却是完全不同。   他不由得也乖乖听话张开了嘴,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她等他吃完,才问道:“怎么样?好吃吗?”   张镇安见她一双雪亮的眸子,直勾勾的看着他,好像一只讨巧的小动物,眼巴巴的在等着他的回答,他的眼眸也不禁是染上了两分笑意,略微颔首,道:“挺好吃的。”   “你喜欢吃就好。”安秀儿将小兔子面包递到他的手中,自己也拿起一个面包咬了一口,咀嚼了两下,眉头便是皱了起来,道:“有些硬了。”   毕竟发酵的时间不太够,随即她又扬起眉,“不过还是很好吃。”   白面加鸡蛋,能不好吃么?   所以她以后要努力努力再努力,争取每天都能够吃到这么好吃的食物。   一个普通的馒头也能够让她这么的满足么?张镇安看了她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手中的馒头也变得美味起来。   吃完早餐,张镇安日常去打渔,安秀儿依旧是将水壶递给他,道:“你说你不喜欢喝茶,那我就不烧了,就给你煮了一些薄荷叶,你常在水边,湿气重,这个祛湿清心。”   张镇安伸手接过,往外走去,安秀儿照例是将他送到了门口,她在门口站了一会,冷不防张镇安回过头来,她连忙同他挥挥手,多嘱咐了一句:“路上小心。”   张镇安回过头去,嘴角莫名的翘了起来,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   到了自己的船上,他将锚松掉,懒懒散散的找了一处地方撒网的时候,本打算给自己倒杯酒喝,突然又看到了放在桌上的竹筒,手腕一转,本是拿酒的他拿起了竹筒。   屈指轻弹,这木塞被他弹开,一股热气从小小的壶口冒了出来,他拿起喝了一口,温热的水喝到腹中,暖,清凉的薄荷味在嘴中化开,仿佛浑身的燥郁之气都被安抚,整颗躁动的心都安定了下来。   还真当我是那等暴戾之人了,连水都要放这种薄荷叶给我清心安神。   张镇安摇摇头,将水壶口塞上,然而下一次的时候,却又是忍不住拿起这竹筒喝了一口水,嗯,这水冷了之后,不但冰冰凉凉的,还带有一点甜味,似乎真的要比酒好喝一点。   安秀儿在家将两人的脏衣服洗净,将屋里屋外院子都打扫了一下,然后便是搬来了一条小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门口绣花。   然,一朵小花还没有绣完,村中的一个婆子就出现了院门口。   ☆、第十五章 换鱼   “秀儿。”黄婆子穿着青色的褂子,手中提着篮子,见到安秀儿坐在外面,一边喊,一边走了进来。   安秀儿连忙将东西放下,站起身来,道:“阿婆今天怎么有空来我这了,快过来坐。”   安秀儿将黄婆子引进堂屋,又给她倒了一杯水,黄婆子一边喝水,一边往这四周打量着,道:“秀儿呀,这张瞎……小哥娶了你可真是他的福气,瞧这屋子收拾的,真是妥帖又干净,秀儿你从前在村中就是出了名的心灵手巧,如今一看,果然是如此。”   “黄婆婆过奖了,您坐着,我去给您调碗糖水。”安秀儿面色一红,对黄婆子刚刚差点失礼的话也不计较了,这是她成亲后第一次待客,虽然来人是她不太喜欢的黄婆子,不过她还是好生招待着。   “不用了,不用了,我就是过来坐坐,等下就走了。”黄婆子连忙推拒。   “您别客气。”安秀儿说着站起身来,去厨房给黄婆子调了一碗糖水,端了过来。   “哎呀,秀儿你就是太客气了。”黄婆子虽然嘴上这样说着,但是心中也高兴,糖在乡下是个金贵的东西,寻常来客,给你调碗糖水,就已经是对你的尊重了。   安秀儿这糖放的多,这碗糖水甜滋滋的,黄婆子咕咚咚一口喝下去,一边觉得安秀儿为人大方会待客,一边又觉得她这人大手大脚,有些浪费了。   放下碗,黄婆子用手擦擦嘴,问道:“秀儿,你男人不在家吗?”   “他出去打渔去了。”安秀儿便回道:“估摸着要等下吃饭才回来了。”   “啧啧,你男人可真勤快,刚成亲也出去干活,就不同你一起享受一下闺房之乐啊。”   黄婆子最后一句话说的有些暧昧,还挑眉朝安秀儿暧昧一笑,安秀儿知道她说的是哪方面,脸瞬间就红了起来,不过她也只是当做听不懂的样子,认真回答道:“我相公娶我花了不少的钱,如今家中一穷二白,他不勤快点,我们吃什么呢。”   “也是,不过他勤快,你又这么会过日子,你们这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黄婆子虽然还有些惋惜安秀儿,但是想到,张镇安娶她可是花了六两银子,心中也是了然,寻常人家娶妻,也不过就花二两银子就行了,再穷一点,索性去山里买个媳妇,几十文钱就搞定事,这六两银子的聘礼可真是贵,这村中估计也就这瞎子张舍得了。   两人又闲聊了一会,黄婆子这才说明来意,道:“我今天来,是想要跟你换条鱼的。”   “说来真是惭愧,你知道我家的情况,偏偏我这儿媳妇刚生了孩子,又没有奶水,孩子每天在家中饿的哇哇叫,我只能够腆着脸,拿两根笋过来跟你换条鱼。”黄婆子说着这才将她的篮子拿开,将两根小笋放到了桌子上。   这两根小笋未免也太小了些,不过小儿手臂长短,虽然嫩是嫩,不过剥了壳之后,估计也剩不了多少了。   她又不是那种不知事的人,这两根笋是不可能换到她的鱼的,这黄婆子在村中素来也是那种喜欢沾小便宜的主,今日趁着张镇安不在家过来换鱼,想来也是想欺自己刚成亲,面皮薄。   可是她虽然面皮薄,但是她又不傻,想到这里,她脸上也做出戚戚的模样来,道:   “婆婆,您就别说换鱼了,您媳妇奶孩子是大事,但凡这家中我能够做主,我就是将这鱼送给您也没关系,可是这家中,一向都是我相公做主的,你知道他那人脾气不好,我可不敢私自跟你换这笋,恐怕得要你白跑一躺了,不若您中午再过来了。”   安秀儿这话说的滴水不漏,黄婆子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也知道自己拿来换这东西是少了点,想了想,又多拿了两根笋放在桌子上,道:“秀儿,你就当行行好,给我换条鱼成吗?”   “婆婆,您就别为难我了,我一个新媳妇,我可不想在明天回门的时候,被他打回去呀。”安秀儿还是摇摇头。   这黄婆子没办法,只将她最后准备的两个鸡蛋也拿了出来,不舍的放在桌子上,道:“这鸡蛋我本来是想要去杂货铺家换点盐的,可我儿媳没奶呀,为了我的孙子,给你换鱼算了。”   她本来就是打算拿这些同她换的,只是要试探一下,看这丫头好不好糊弄,看她并不好糊弄,她就只得这东西全部都拿出来了。   安秀儿看了看桌上的这些东西,笋山上有的是,谁都可以去刨,这么小的笋,更是不值当什么钱了,鸡蛋倒是值两文钱,不过算起来还是她吃亏了。   只是这黄婆子在村中一向是抠门,这些应该黄婆子能够拿出来的全部了,再要她拿,她肯定就宁愿不换了。   她的儿媳妇也的确是刚生了孩子,想到这里,安秀儿心中拿定了主意:“唉,听到婆婆您这样说,我怎么还硬的下心肠呢。”说着她又朝门口看了看,道:“罢罢罢,今日就是被他打一顿,我也给您捞条鱼。”   说完她将黄婆子的篮子拿起,走到厨房边,为她捞了一条不大不小的鲫鱼。   “喏,这鱼是我选的最大的鱼了,您拿着,可千万别跟别人说啊,若是让我相公知道了,那我可就麻烦了。”安秀儿将篮子递给黄婆子,还不忘叮嘱她一声。   “放心,不会让别人知道的。”黄婆子接过篮子,谢过安秀儿,就离开了。   等到走后,安秀儿脸上担忧的神色消失不见,露出一丝笑容来,正愁中午没菜吃呢,这下可以有笋吃了。   将东西收拢到后院,鸡蛋放入专门的罐子里,拿出两根笋,将上面的皮全部剥尽,再将根部去掉,果然,只剩下一个小小笋了,不过白白嫩嫩的,倒是也可爱。   剥了两根笋,她将它们切成薄片,再切成丝,用盐水泡着,这新鲜的笋会有一种涩味,是以安秀儿并不太喜欢吃湿笋,她还是喜欢吃干笋跟酸笋。   不过不要紧,偶尔吃一两回还是可以的,况且,这样用盐水泡了之后,涩味就会少很多了,等下多放点油,再多放点干辣椒,味道一定不错的。   一边泡着笋,一边淘米做饭,她动作麻利,等到张镇安回来的时候,饭菜又已经上桌了,他洗了手出来,饭也盛好了,安秀儿将筷子递给他,他伸手接过,看着桌上简单的一汤一菜,觉得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   “你要喝点酒吗?”张镇安将一坛酒放到桌上,他今天回家路上,碰到了一个卖酒的老翁,顺便从他那里买了一坛过来。   “那给我来点吧。”安秀儿不太会喝酒,但是也不想拒绝他的热情,她拿了一个杯子递过去,张镇安看了她一眼,揭开瓶口,往她杯子里面倒去,才刚刚给她倒一点,她就喊停,“够了够了。”   张镇安适时的停住,见到杯子里面堪堪盖满杯底的酒他也没有说什么,安秀儿将自己的杯子拿回来,道:“我不太会喝酒,陪你喝一点点就行了,不然把你的酒喝光了,你又要再去买。”   “没事。”张镇安面无表情,声音淡然,他举起酒杯自顾自的喝了一口气,再夹了一筷子菜放嘴中,一副很悠然自在的样子。   安秀儿学着他的模样,也喝了一口,烈酒入口,顺着喉咙直到胃,她觉得整个心头都烧了起来,整个人小脸皱成一团,张开嘴不知道怎么办。   好一会儿她才缓过来,小手在嘴边微扇,微喘着气:“呼呼,好辣。”   “你真的不会喝酒。”张镇安看了她一眼,又拿起杯子喝了一大口。   “我是不会喝酒,但我怕你一个人喝酒没趣嘛。”说着她夹了一大筷子的菜,将口中的这酒味压下去,然后才敢拿起杯子再轻轻的抿上一小口。   “你为什么会喜欢喝酒呢?”安秀儿再尝了一下,还是觉得呛的厉害,她道:“这酒是苦的,又不甜,喝到腹中还烧的慌,你以后少喝点。”   张镇安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他为什么会喜欢喝酒?如今想来这酒的滋味的确是苦的,只是古人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他已经习惯了这杯中物。   安秀儿见他不说话,便也不说劝说他了,只道:“你若是喜欢喝酒,过会咱们有钱了,我去集市上买些糯米来,给你做一些米酒吧,那个是甜的,比这要好喝的多。”   米酒?这东西他倒是没有喝过。   “你不说话,那就是当你答应了啊。”安秀儿仰起头看他,一双眸子水盈盈的,透着沁人的纯净,带一些期待,让人不禁是心中一动。   张镇安定了定神,只得回了一句:“随你。”   “好耶。”安秀儿好似一个被满足的孩童一般,开心的笑了起来,看向他的眼神愈发变得柔和,不停的给他夹菜。   不就是让你酿个米酒吗?也能够这样的开心?张镇安表示自己十分不明白,不过随她去了,看到她笑的跟花一样,他心中也莫名愉悦了不少。   ☆、第十六章 锄地   “我明天去卖鱼,到时候换到钱了,就给你买一些糯米回来。”张镇安开口说道,他声音淡然沉稳,眸子透着一丝无人察觉的温和之色。   “你明天要去卖鱼?”安秀儿听罢却是眼神一暗。   张镇安发现了她的失落,转眸问道:“怎么了?有何不妥吗?”   安秀儿刚欲说话,鼻子却是有些发酸,她吸了口气,带着哭腔道:“明天是我回门的样子。”   “哦。”张镇安这才想起这一茬来,见她低着头,睫毛湿漉漉的,一副委屈的就要哭出来的样子,遂是安抚了句,“那我不去卖鱼,到时候陪你去就是了。”   “可是你不去卖鱼的话,咱家又快没有粮食了,到时候咱们吃什么呢?”安秀儿只觉得自己是两难,回门是大事,可是她也不想一嫁过来就给他添麻烦,她已经给他添了很多麻烦了,唉,为什么偏偏要明天是赶集的日子呢。   见她小脸上又是焦急,又是为难,一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的样子,张镇安有些许无奈,眸子浮上几丝笑意,却是不以为然的道:“就这点小事,你就急成这样了?我明天一早就去,反正我是划船的,上午时分已经就能够赶回来了。”   “可是你会不会太辛苦。”她小心翼翼的瞅着她,一双眼睛剔亮晶莹,她其实并非没有如此想过,就是怕他心中不愿意。   张镇安不知她的小心思,但也被她这眼神看的有些不自在,遂转过头去,说了句:“没事。”   “那就好,我就知道相公你最好了。”安秀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一张小脸满是欢喜,眼睛更是水盈盈的,开心之情溢于言表。   她又给他夹菜,又是同他说着今天黄婆子来换鱼的事情,张镇安对这些小事自然是没有兴趣的,可是安秀儿却是在他的耳边絮叨个没完,她的声音软软糯糯的,他竟然也跟着应和了几句。   说完这事后,她有些傲娇的道:“哼,这黄婆子,就是欺我年幼,想要用两个小笋换我的鱼,我又不是傻瓜!”   张镇安见她这得意的小模样,话语中也不禁是带上了两丝宠溺,“对,你最会持家了。”   “其实这笔生意我还是做亏了。”安秀儿听他这么说,便坦白起来,道:“我给她的是一条挺大的鱼,不是小鱼,她那些东西按理还是换不到这条鱼的。”   见张镇安未置可否,她又低声解释道:“那黄婆子是咱这村中最小气的人,不过她的媳妇人倒是不错,在她的手底下也是可怜,我若是不换的话,她肯定也不会再拿更多的东西来了,我若是给她一条小鱼,说不定她嘴一馋,自己给吃了,给条中等大小了,她才会舍得给媳妇分一碗汤呢。”   这些东家长李家短的事情,张镇安是从来不去管的,他平素跟村中人也没有什么来往,但是对这黄婆子倒是有几分印象,她来找他换过几次鱼,每次都是哭穷、道自己可怜,但他可不会同她多说,不换就是不换!   自己这个小媳妇虽然柔柔弱弱的,但是听她这样一说,就知道她做事也颇有章法。   “你做的很对。”张镇安也赞扬她一句,就是他话音沉稳,脸色内敛,道不知道他这话是真的赞扬还是讽刺了。   不过不管了,安秀儿就当他是赞扬了,她小脸上也露出松快的神色来,道:“我就怕你说我,可你竟然赞同我的做法,说明你也是一个心地善良的人。”   “嗯。”张镇安坦然的接下了这张好人卡,但他自己知道,他并非是什么良善人。   “是吧,我跟她换鱼,看似是我亏了,可实际上咱们正好没菜吃了,也算是各取所需。”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过几天有空了,我也上山挖笋去,这样到时候晒一些干笋,到了冬天,就不愁没菜吃了。”   “好。”张镇安觉得他这小娘子话真多,家中小事一五一十的都要告与他知道,他对这些无甚兴趣,只得说道:“日后家中的这些小事,你做主就好了。”   “那好吧。”知他是不爱多听,安秀儿一张小脸都有些跨了下来。   “嗯。”张镇安点头,匆匆扒完了碗中最后一口饭。   平日里他吃饭的速度很快的,但是今天竟然听她絮絮叨叨的说了半个小时,耽误了他不少时间。。   “我去船上了。”张镇安站起身来,拿起挂在墙上的斗笠戴在头上,蒙上黑纱就要往外走。   “哎,等下。”安秀儿却是叫住了他,等他回过头来,她却又是低下头,只道:“现在是中午,日头这么大,你多多注意点。”   刚刚听她好像有什么话要说似的,不过她既然不说,他也就不问了,只道:“我会的,你在家也照顾好自己。”   “嗯。”有了他这一句关怀的话,她高兴的跟什么似的,纯澈如水的眼睛满是笑意,就连嘴角都弯了起来。   张镇安觉得她笑起来挺好看的,不由得多看了她两眼,才定了定神,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安秀儿见张镇安出去了,呼了一口气,她刚刚本来是想要说让他在家收拾一下菜地的,不过算了,他要打渔,还是自己来吧。   在家里四处找了找,终于在角落里面见到锄头这个物什,上面已经有了一些锈迹,看起来他并不常用,也是,家里连一块地都没有,有把锄头已经不错了,想必平日里,他应该只是用这锄头锄锄院子的草吧。   找了一块石头,安秀儿拿着石头开始磨这锄头,作为一个乡下人,光靠打渔,没块地怎么行,若是冬日水面结冰没鱼了,或者是春日发大水不能够出去打渔,那该怎么办呢?   还是得有块地,自己种点菜,等赚到钱了,再买地,就是将它佣出去收租子,也比光靠打渔要来的好。   多多努力,勤俭持家!   安秀儿在心中暗暗为自己打气,又觉得自己这两天吃的有些太好了,张镇安表面上没有说什么,肯定是因为自己还是刚刚嫁给他,是新媳妇,他不好说的,到了日后,肯定会埋怨她的,她觉得从今天晚上起,伙食要降一个水准。   嗯,等自己赚到钱了,再将伙食水准升上去!   磨着锄头,不常干重活的她,手掌很快就有些发红了,然而锄头还是没有恢复本色,她想了想,回房间拿了一块布出来,将布垫在石头上继续磨,直到这锄头尖部发光发亮了,她才停下手。   眼见这锄头尖部程亮发光,安秀儿的脸上露出笑来,只觉得自己辛苦没有白费,将石头扔掉,提着锄头往后院走去了。   不就是锄地么,她虽然很少做,但是也不是不会,只是这土太硬了,一锄头下去,才知道干这农活有多费力气。   才耕耘完一小块地,安秀儿就累的不行了,双手只觉得火辣辣的都磨破了皮,她只得停下来休息会。   “姑姑……”刚坐下来不久,就听到有人叫她,她抬起头,看到她的两个侄女大丫二丫在小路上叫她,连忙朝她们招招手,“大丫二丫,过来玩。”   两个侄女提着大竹篮直接从这荒地中穿了过来,见到安秀儿竟然在锄地,不由得大惊,道:“姑姑,你竟然在干农活。”   “有什么稀奇的吗?”安秀儿抬头看她们两个,见她们两个小家伙一副眼泪汪汪的样子,起身搂搂两人的肩膀,道:“进屋坐。”   这荒地就在她院子后面,她打开门走两步就是堂屋,安排两个小家伙坐在,她走进厨房,用两块土砖自制了一个小灶,拿了一个小锅给她们煮糖水蛋。   两个小家伙来到姑姑的新家有些新奇,本是坐立不安,但见张镇安并不在家,胆子便也大了起来,跟着走到厨房里面,看安秀儿烧火。   大丫走过去,道:“姑姑你在干嘛,我来帮你烧火吧。”   “没事,烧火而已,你们去坐着。”安秀儿朝她们和善一笑。   两个小丫头便找了小凳子,在她不远处坐下来,见安秀儿一直看着火不说话,大丫遂抿了抿嘴,小声道:“姑姑你受苦了,你在家,从来都不用锄地的。”   “是啊,听说姑父很凶,他有没有打你,有没有欺负你啊?”二丫也抬头问道。   “没有,你姑父人挺好的。”安秀儿起身拿了两个鸡蛋过来,将壳敲开打入温水里,想了想,又多拿了两个出来,这鸡蛋都是她出嫁的时候,亲朋好友们送来的,反正张镇安也不知道有多少,自己就这两个侄女了,在家又不受宠爱,自己得多多疼爱。   鸡蛋一入水,香气便满溢了出来,安秀儿又加了一些糖,那甜腻的味道,整个屋子都是,两个小丫头不禁是偷偷咽了咽口水。   “嘴馋了吧,等下就可以吃了。”安秀儿说着,突然又想到了张镇安,那就顺便给他也做两个吧。   于是乎,又拿了两个,那装鸡蛋的小篮子,眼见就少了一大半,安秀儿也不在意,反正这鸡蛋放久了也会坏,给自己侄女跟相公吃那都是应该的。   ☆、第十七章 糖水鸡蛋   “给我拿三个碗来。”安秀儿招呼了一声,离的近一点的二丫便站起身来,乖巧的从碗柜里面拿了三个碗过来。   安秀儿盛了三碗鸡蛋糖水,每碗里面都卧着两个小鸡蛋,她将其中两碗端到堂屋桌子上,这才同大丫二丫喊道:“吃吧。”   两个小丫头很快便走了过来,见到碗里的糖水鸡蛋,矜持了一下,终究禁受不住美味的诱惑,拿起了调羹。   在家中两个小丫头吃的一向是被忽视的,家中虽然养了鸡,但是那鸡蛋要么是卖了,要么也是给在读书的安容和吃了,两个小丫头从前只能够是沾沾安秀儿的光,因为安秀儿只要一说要吃鸡蛋,梁氏总会给她做的,然后她总会分一些给她们也尝尝,也因此,两个小丫头对这个姑姑是极其喜欢的。   用调羹舀起鸡蛋,两人大咬了一口,滚烫的蛋黄从中间流了出来,烫的她们舌头一痛,却仍旧是舍不得吐掉,只是张开嘴,安秀儿看到了便道:“慢慢吃,不着急。”   两人依旧是张着嘴哈气,等再凉一些了,才咽下去,道:“姑姑做的鸡蛋实在是太好吃。”   “喜欢吃,日后就常来,到时候我也养鸡,等鸡下蛋了,这鸡蛋都给你们留着。”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两人便有些羞赧了起来,小口喝了一口甜汤,问道:“姑姑,你不吃么?”   “我厨房留着有,你们吃。”安秀儿看着埋头大吃的两个孩子,一脸柔情。   正吃着呢,门外传来了响动,三人皆是一惊,抬起头,却见张镇安走了过来,安秀儿伸手示意两个孩子坐着,自己则是迎了上去,道:“相公,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我今天多撒了一网。”张镇安也没有多说,只越过安秀儿,大踏步的往厨房走去,他经过堂屋,两个孩子握着调羹,吓得连头都不敢抬。   张镇安并没有久留,他只是将鱼倒进鱼缸,连话都没有多说一句,就又出去了,等他走后,两个孩子才敢继续吃。   两个孩子很乖,除了将鸡蛋吃碗外,就连这糖水也是一滴不剩,安秀儿等她们吃完,将碗收了,才坐下来,同她们说道:“我说你们姑父人不错吧。”   “嗯嗯。”两个孩子木然的点头,算是不错,看到姑姑给她们吃鸡蛋也没有多做苛责。   “嗯,你们应该还有事吧?那你们先去忙,等下天色又晚了。”家里养了猪,安秀儿知道她们每天都要打猪草,便也不多留她们,只道:“到时候有空过来玩,反正隔的近。”   两个小丫头对视了一眼,又是狂点头。   安秀儿笑了笑,帮她们提着篮子,等出了后门,才将篮子递给她们,又道:“明天我会回家一趟,你跟爷奶说一下,我会晚点回去,让他们不要担心。”   “知道了。”两个孩子又是乖巧的点头,安秀儿摸摸她们的头,看着她们提着篮子,又从这草丛中穿过去了。   她们继续打猪草,安秀儿则是继续锄地。   她这手火辣辣的,就是垫上柔软的布,还是有些不顶用,最后忙到快天黑,也只是除好那一小块地,不过安秀儿也不气馁,看着这个小角落,盘算着可以种些什么。   嗯,相公他喜欢吃苦的,先给他种些苦瓜,再种些丝瓜,这些都是藤蔓生的,这块地虽小,也可以种上好几株呢,比花钱去买要好。看来自己今天收获还算是不错,每天锄一点点,地就会越来越多的。   洗了手去做饭,吃的就是中午的剩的,虽然不多,但也勉强够了,反正到时候大不了自己少吃一点就是,总不会饿着他。   决定从今日起就要勤俭节约,于是晚上的饭她做的挺简陋的,就将米汤热了热,然后将饭用鸡蛋给炒了。   她时间计算的刚刚好,饭做好,张镇安就回来了,见他将鱼倒进鱼缸里,她则是去给他打水洗手洗脸。   给他递帕子的时候,张镇安无意间发现她手掌通红,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安秀儿挣扎了两下,没有抽出来,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手掌的水泡,便将手掌握成拳。   张镇安手上略一用力,吃痛之下,她的手掌便摊开了,张镇安捏着她的几个指尖,见那原本白皙幼嫩的手掌上已经是通红一片,便问道:“你这手掌怎么弄的?”   他声音有些发冷,安秀儿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见他眼眸深邃,眼神雪亮,躲闪了一下,终是低头说了实话道:“我今天去锄地了,谁料会将手弄成这个样子。”   说着她又解释道:“你放心,我不是那种不会干活的人,只是我爹娘老来得女,对我难免是偏爱一些的,在家我是比较少做农活,不过我会慢慢学,我学的很快的,很快就什么都会。”   见他依旧是不语,身上气势反而是更加冷凛,让人无端生畏,安秀儿只得又继续解释,道:“我这水泡看着可怕,其实没什么,过几天就好了,又不用寻医问药,不花钱,你就别生气了。”   “你以为我气的这个?”见她又是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推,张镇安声音越加是冷,他都不知道他在生气个什么劲。   “那你为什么生气?”安秀儿便小心翼翼的问了一句,道:“难道是因为今天我侄女来,我给她们做了糖水鸡蛋,所以你生气了。”   张镇安见她越说越离谱,心中越发是气急堵得慌,“你以为我是这样小气的人?”   “你不小气。”安秀儿依旧是腆着脸讨好他,甚至故意压低了声音,娇滴滴的说道:“那你告诉我嘛,我都会改的,好不好?”   张镇安低下头来,盯着她,却是说了句:“不许去锄地了。”   “啊?”安秀儿不解,道:“可是,那咱们到时候没菜吃怎么呢?”   张镇安看着她一双剪水双瞳中满是忧虑,只得回道:“明天我来锄,行了吧。”   “那行。”安秀儿笑了起来,眼中有一丝狡黠闪过,道:“男子汉大丈夫,你不许反悔哦,这是你自己答应的,我没有逼你。”   “不反悔。”张镇安点点头,他好歹也算是一个大丈夫,说一是一,倒不会在这样的小事上失信于他。   “那就好。”安秀儿浅浅一笑,嘴角噙起了一丝梨涡,见张镇安已经松开了她的手迈步走了出去,她从灶台上将那碗已经凉的糖水鸡蛋端到了他的面前,道:“看,我对你好吧,特地给你留的。”   张镇安看着面前的糖水鸡蛋,琥珀一般的汤水,两只鸡蛋白白嫩嫩的,就如同,张镇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觉得就如同她的小脸一般的光滑白嫩。   他用筷子准确的夹起一个,大口咬下去,里面的蛋黄汁就从鸡蛋里溢了出来,他连忙小啜了一口,将这浓郁的汤汁吃到嘴中,鲜嫩香浓,入口即化,明明看起来也没有什么特别,可是吃起来,味道确实很不错,就连他这个不贪图口腹之欲的人,也不得不赞一声美味。   安秀儿在一旁小心翼翼的瞅着他的脸色,见他吃的开心,她便也觉得满足,正拄着手腕看着,一只鸡蛋却是落到了她的碗里。   “你干嘛,我吃过啦。”安秀儿连忙说道。   “你没有吃。”张镇安声音虽淡,但却甚是笃定,“放心,不过就是一个鸡蛋而已,我还没有穷到这地步。”   “相公你真好。”安秀儿又给他发了一张好人卡,她心中有些受宠若惊,觉着他虽然看起来粗犷,但是心却是细,也对她挺好。   默默的尝着鸡蛋,张镇安也开始吃起安秀儿给他准备的蛋炒饭来,安秀儿吃完鸡蛋之后,又开始喝着面前的米汤,虽然清淡,但她心中也觉得是甜的。   “你怎么不吃饭?”张镇安抬头看她。   “我喜欢喝米汤。”安秀儿盈盈一笑。   张镇安眉头一皱,道:“是不是家中粮食不够了?”   “不是。”安秀儿摇头,见张镇安想要知道缘由,便道:“我就是想着你娶我花了不少钱,我得精打细算,给你节约点。”   张镇安闻言,嘴角浮上一丝自嘲的笑来,安秀儿虽然处处为家考虑,为他考虑,可是,他却莫名觉得自己被她小瞧了,他看起来就这样的逊?还养不起她?若是让从前那些朋友知道了的话,定然会笑话死的他的吧。   伸手将自己面前的碗推到了她的面前,张镇安自然的拿过她面前的米汤喝了起来,安秀儿一怔,问道:“你不嫌弃我了?”   张镇安抬头看了她一眼,不理会她低头继续喝,反正有了第一次了,再多一次也无妨,更何况,对于这个水做的姑娘,他是嫌弃不起来。   见他是真的不嫌弃,安秀儿心中暗自开心,又知道了他不是那种小量计较的人,之前的确是自己想差了,这人与人之间,也是有很大不同的,她觉得,他是值得她依靠的人。   吃了几口,她又将碗推到他的面前,道:“我吃饱了,剩下的你吃,别浪费。”   “真吃饱了?”张镇安觉得她胃口真小。   “嗯,好饱。”安秀儿说着还揉揉自己的小肚子。   张镇安深邃的瞳孔里便浮现两丝笑意,拿起筷子将饭吃完,又帮着她收拾碗筷。   ☆、第十八章 温情脉脉   “你手受伤了,我来洗碗吧。”张镇安说了一句,伸手将准备起身的安秀儿按在凳子上,自己往厨房里面去了。   安秀儿柔美的眸子看向厨房,很快,厨房里面就传来了沙沙水声,她心中慢慢涌现出一种从未有过的平和幸福感觉来,如同香雾一般,在心头萦绕开来。   想起他洗完并不干净,安秀儿便也走进厨房,她看着他洗碗,一边在一旁提醒:“诶,将碗边再擦一下,碗底也擦一擦……哎,倒过来放,按大小叠好。”   张镇安从未想过,就洗个碗也有这么多门道,可是自己已经将这事情给揽下来了,只能够又按照她说的,将案几上的水擦干净,将灶台擦一遍,将布洗干净,摊开晾好。   趁着天还早,安秀儿索性又指使着张镇安将剩余的两条笋剥开了,切碎,用盐跟醋腌制好。   张镇安虽然有些不耐,还是一一按她说的做了,又得到了她的一句夸奖,“你刀工真是不错。”   嗯,全能型居家好男人,大抵指的就是自己。   夜幕来临,虽然安秀儿的手起泡了,但是安秀儿还是点了油灯坐在屋里绣花,反正她的手指没弄伤,对拿针还是没有影响的。   张镇安坐在外面吹了一会凉风,感觉今天好像有些降温了,风有些大,吹得屋顶哗哗作响,张镇安自顾自的喝了两杯酒,倒是也不觉得冷,等天色不早了,他才又进了房间,刚好安秀儿收了最后一针。   见他进来,安秀儿献宝一样的扯着帕角拿给他看,问道:“怎么样,我绣的不错吧?”   张镇安听她这么一说,注意力被吸引到了这帕子上面,只见这帕子十分的雅致,周围一圈小花封边,四个角各绣有一朵兰花,中间倒是空白一边,用来擦脸,倒也不怕割着皮肤。   收回了眼神,他随口答道:“挺好看的。”   “是吧,那你喜欢吗?你要不要?”安秀儿又扬起脸问道。   见张镇安没回答,她又道:“你要就给你了,你不要你就拿去镇上给我卖掉,顺便给我买些丝线布料回来。”   “那你给我吧。”张镇安淡淡开口,他岂是那种让自己女人靠绣花补贴的家用的人,这帕子又非寻常物,若是让男人买去了,那岂不是破坏她的名声?   想着他伸手将她手中的帕子接过来,收在怀里时,无意往鼻端一过,只觉得有一股子馨香,让人莫名有些心猿意马。   安秀儿有些微沮丧,好不容易绣了两天才绣成的帕子,给了张镇安,这下自己又不能够去卖帕子,又没有零花钱了。不过转念一想,就当是哄小孩,他能够开心就好,自己努力的目的,不就是想要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嘛。   “怎么,将这帕子给我了,你还舍不得?”张镇安看着她微心疼的小脸,突然觉得心情都好了起来。   “没有。”安秀儿马上就笑了起来,讨好的说道:“本来就是给你绣的。”   “你倒是会说话哄人开心。”张镇安声音听起来很是愉悦,安秀儿心中一松,觉得他这样温和的说话,其实声音带着点点磁性很迷人。   “我说的都是实话。”安秀儿将笸箩针线之内的收拾好,道:“我在乎的人,我才会哄他开心啊,别人我才不管它呢。”   “嗯。”张镇安坐在床上,恰好她也收拾好东西转过身来,小嘴微嘟,秀美的脸上还带有一丝稚气,小模样模样极为清纯。   张镇安有些不自在的别过脸去,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砰砰砰的狂跳起来,双颊也隐隐有些发烫。   “你怎么了?”安秀儿走过来,张镇安没有说话,幸亏这灯火暗,她应该看不到他脸上的一抹绯红。   她坐在床上,自顾自的将外套脱掉,就留下一件中衣,张镇安一回头,见她胸前一抹雪白,隐隐露出绣花的肚兜来,更是有些不自在,可却总不由自主想往那边瞟上两眼。   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张镇安在心中默念这两句话,突然又想到这是自己的妻子,有什么礼不礼的?可是又想到自己自诩为大丈夫,却不一定能够对她负责,还是就将她当做住在自己这里的娇客吧。   可是再一想,若是未来陪伴自己的人是她其实也挺好的,为什么还要自守自身呢?他觉得自己心中有些乱,躺下来,将手背在脑后做枕头,木木的看着屋顶。   不能够因为自己的欲望而伤害到别人,克己复礼,他未来的妻子,一定要是他深爱的人,是他真正敞开心扉能够接受的人,是他……   想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忍不住回头去看安秀儿,安秀儿恰巧也侧头,见他看来,便抿嘴同他一笑,那一双眼睛,如同天上的星星,地上的湖泊,清幽明亮,甚是迷人。   他觉得有些奇怪,他不是一个贪恋美色的,唯独自己这个小娇妻,总让他有些不自在。   今天晚上降温了有些冷,张镇安这被子有些薄,安秀儿躺在那里,这被子并不宽,刚刚盖住她的身体,侧边总有些漏风,她一身只觉得冰冰凉凉,怎么都睡不着。   “我可以睡过来一点点吗?”最后她冷的受不了了,便侧头同他说了一句。   张镇安身体素来好,大冬天的他也是这床被子,倒是也不觉得冷,但听她这样一说,又听到外面的风声如同鬼泣一般呼呼刮过,他便往里面挪移了一点点。   安秀儿马上睡过来,用她那边多余的被子垫在下面,又用脚将被子裹过来,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   哎呀,好像动作有些大了,将他那边的被子也给搅过来了,她又连忙让出一点,用手摸索着给他盖上。   手碰到男人滚烫的身子,男人却一把将她的手抓住了,他自己将被子盖好,道:“冷的话,就再睡过来一点。”   “哎,好。”安秀儿马上睡过来,手揽上他的胸膛,道:“你一身可真暖,借我抱抱可以吗?”   张镇安没有说话,安秀儿就当他答应了,她心满意足的凑过来,脚也架到他的腿上,道:“以前我家里养了一只大黄猫,一到冷天,它可喜欢陪我睡觉了,它一身暖暖的,我冬日里,最喜欢搂着它睡。”   “可是后来那只大黄猫莫名其妙的就失踪了,那是只母猫,我娘说它跟别的猫跑了,我有些不信。”安秀儿说着有些小沮丧。   “不过你一身比那大黄猫还要暖,而且体积比大黄猫还要大,我明日还可以搂着你睡吗?我很乖的,就靠在你的身边不会乱动的,也不会打扰到你休息。”安秀儿又说道。   张镇安终于睁开了眼,侧头看着在他腋下的那可小脑袋,觉得她有些像一只小猫咪。   她虽然的确没有乱动,但是搭在他身上的手跟腿,却是如同在他身上点燃了火一般,让他身上越加的滚烫,心扑通扑通跳个不停,几乎是连动都不敢动一下。   过来一会,她好像发出了轻微的呼吸声,他便将她的手脚从他身上拿开,然后悄悄的爬起来,一个人走到门口去吹凉风,他觉得他有必要清醒一下了。   待身上的滚烫慢慢平息下来,他才又回房间睡觉,然而他刚一躺下,那柔弱无骨的小手又攀附了过来,刚刚才冷淡下来的身子,又瞬间好像被点燃了一般。   小女人,你再这样,我要对你不客气了,他在心中恶狠狠的想到,然而刚刚翻了个身,将她往怀里一揽,手从她衣襟探上上去,冰凉柔滑的触感,让他几乎不能够自持。   他俯下身,触及到她的脸,他有些恨自己的夜视能力太好了,她一张小脸稚嫩,纤长睫毛微微颤抖,分明还是个未长大的小姑娘。   “你醒了?”他问了一句。   安秀儿继续装睡,可是她浑身轻颤,张镇安岂能够看不出来?他只能停下手上的动作,轻轻的在她发间一吻,“睡吧。”   最终他也没舍得放手这温香软玉,虽然不能够金风玉露,但这一晚也算是美人在怀,聊以慰藉。   安秀儿睁开了眼,仰起小脑袋去看他,黑暗中,她费尽了力气,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只感觉他揽着自己的腰腹的手十分有力,感觉他的身子十分温暖,她伸出手,在他的脸上轻轻抚摸了一下,然后又将手探入他的腋下,搂着他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这一晚上,安秀儿睡得极好,醒来的时候,身边已经没了人,她钻出被子,冷风从窗口吹进来,顿时冷的她打了一个寒颤,哆哆嗦嗦的穿上衣裳,仍旧是觉得有些冷,于是起床又从破木箱里面找了一件从前的旧衣服穿上了。   屋里没有人,鱼缸也空了,安秀儿料想张镇安已经去卖鱼去了,不禁是有些自责,自己今日起这么晚,都没有给他做早餐,洗漱之后,她自己也懒的做了,反正未出阁前在家中也是吃两餐的,索性就饿着,搬来凳子坐在门口打络子。   ☆、第十九章 回门礼物   这春天就是变化莫测,昨日还风和日丽,今日就是小雨霏霏,不过也挺好的,下点雨,田地里的庄稼才能够长得好。   也不知道张镇安他出去赶集会不会将一身给弄湿了,自己得提前给他熬碗姜汤才行,想着她又将针线放下,匆匆走到厨房去煮汤去了。   煮好了汤,用小灶里的火星煨着,她才又出来继续绣花,眼见这天色也不早了,她总有些心不在焉的,时不时往门口看了看,竟是无意间将自己的手指也给刺到了。   “嘶……”   手指一阵刺痛,她有些懊恼的将手指放到唇边,吸着指尖上的血,这样突然就听到门外传来了声响,抬头一看,果然是张镇安回来了。   “你回来啦。”她站起身来跑过去,带着一丝雀跃。   张镇安应了一声,两人一同往堂屋走去。   “你身上有些淋湿了,家里没有蓑衣吗?”安秀儿问了一句。   “一点小雨,我懒得穿。”   “小雨也是雨呀,将一身淋湿了,等下感染风寒怎么办嗯?”安秀儿的话中有一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嗔怪,又道:“不过你别担心,我给你煮了姜汤,你喝了,就不会生病了。”   说着她快步的走进厨房,张镇安眼中划过一丝无奈,这点小雨,对他来说,又算得上什么?   将身上的背篓放下,他坐凳子上,等着安秀儿将姜汤端出来。   安秀儿笑意盈盈,将托盘上的姜汤放到他的面前,道:“我刚煮的,还是热的,你快趁热喝了。”   张镇安也没有想这么多,端起碗一口灌下去,喝的急了,有些呛到了喉咙,安秀儿忙走到他的身后,小手轻柔的拍着他的背,道:“你没事吧,慢点喝。”   “我没事。”张镇安摆摆手,又问道:“你放了多少姜?好辣。”   安秀儿用手绞着衣裳,道:“我就放了一块。”   “一块?一整块?”看她点头,张镇安也是无语,怪不得这么辣,张镇安觉得自己的喉咙几乎都要冒火,天哪,她肯定实在报复昨天自己让她喝酒的事情,所以熬姜汤的时候,才放这么多的生姜。   偏偏她舀给他的底部只沉淀了一两块碎片,是以他也没有察觉,加之又觉得渴了,这下着了她的道。   “这次是我的失误,我在家很少熬姜汤,不知道要放多少。”安秀儿主动承认错误,道:“下次我少放一点,不过多放一点也没关系,辣才效果好嘛,你看你额头都冒汗了,说明这姜汤起作用了。”   我不单单是额头冒汗,我嗓子还冒烟呢。   张镇安不知道她放的是多大的一块姜,他只知道家中的姜都是别人跟他换的,约莫都有他手掌宽,而且,碗里不小心带出来的两块姜片,可以看出她切得很薄,这姜汤应该也是熬煮了很久的样子。   他张开嘴,匆匆忙忙给自己倒水,只是这水都是安秀儿刚烧的水,还是热的,他只能够起身走到厨房,舀了两口凉水灌下去,这才觉得胃里好一些了。   缓过神来,走出厨房,见她还愣在原地,一副做错事的样子,他又不忍心责备了,只道:“算了,我没事,你别自责了。”   “对不起。”安秀儿低声了说了一句,然后掏出帕子来给他擦汗,她的动作轻柔,张镇安抓住她的手,她好像受惊的小兽一般,头偏了一下。   “你这么怕打?”张镇安见她这反应,觉得心中莫名,道:“难道我有这么可怕么?”   “没有,你不可怕,是我做错了事。”安秀儿低头说道。   “我都说了,这点小事,我不在意的。”张镇安不知道怎样跟她解释,觉得这女人就是麻烦,一点小事,就一副哭哭啼啼的样子,可偏偏他又拿她没法子。   而且她这泪眼盈眶,半哭不哭的样子,让他更加的难受,感觉她那湿漉漉的睫毛,就如同河边的水草一样,将他整个人都给搅住了,在他的心头挠啊挠,挠啊挠的。   “不是说还要回门吗?”张镇安只能够软下声来,转移她的注意力,道:“我买了一些东西放在篓子了,你拿出看看。”   “你买了什么?”安秀儿小声的说了一句,然后蹲下身子,将他背篓里面的东西一一掏出来。   安秀儿先将用上面一个布包拿出来,然后才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肉,白糖,还有……酒?”   “嗯。”张镇安点头。   安秀儿便道:“是给我回门带回去的礼物吗?”   “是。”张镇安又应了一句,安秀儿便道:“这些都要花不少钱吧。”   “这你别管。”张镇安只道:“这些回门礼够了么?不够的话,再将家里剩余的鸡蛋给拿过去。”   安秀儿看到张镇安竟然买了这么多的东西给她当做回门礼,心中也是欢喜的,抿嘴笑道:“够了,你已经很大方了,不过就是回门,寻常出嫁的姑娘提两斤肉过去就已经是重礼。”   说着她将酒拿给他,道:“我爹不怎么喝酒,这酒你爱喝,你留着吧。”   “无妨,先提给岳父吧,我要喝下次再买便是。”张镇安没有伸手去接,安秀儿闻言,心中越发是欢喜,只道:“嗯,那这酒就提给我爹了,我到时候给你酿酒喝。”   张镇安嘴角扯出淡淡的笑。   安秀儿便又看着桌子上的布包,道:“你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   “你要的针线跟布料,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张镇安努嘴示意她打开看。   安秀儿便打开一看,只见里面果然放着一些针线,还有一些布料,颜色都挺鲜艳的,看起来质量应该比她从前买的要好。   “你买这样好的丝线,我到时候卖丝帕都觉得有些吃亏了。”安秀儿将东西收起来,又拿起一根木状的东西看起来,这木质长条,顶部是椭圆形,上面有一些动物鬃毛,安秀儿有手在上面抚了抚,道:“这是你给我买的刷牙子?”   张镇安点头。   安秀儿便道:“其实我用杨柳枝也挺好的,这刷牙子可要五文钱呢,你也舍得。”   “买都买了。”张镇安不以为意。   安秀儿便拿着东西走过去,突然仰头在他的脸上轻吻了一下,随即羞涩的低头,道:“谢谢你啦,你对我可真好。”   张镇安回过神,她已经拿着东西东西回房间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只觉得被她吻的地方,好似被火在灼烧了一般,隐隐发烫了起来。   安秀儿将针线放好,又拿着刷牙子去了厨房,上次收拾厨房的时候,她发现一个两寸高的小竹筒,她早就已经洗干净作为自己的杯子了,她将刷牙子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然后跟张镇安的杯子摆在了一起。   她就看着这两个并排的被子,心中就涌现出了一丝甜意来,在厨房找了一个空篮子,她出来将桌子上的这些东西收拾好,见张镇安正看着她,尽管他蒙着纱布,但她已经感觉到了他那灼灼的目光,让她不由得低下头去。   “对了,今天光线不太强,你可以将纱布取下吗?”安秀儿走到张镇安身边,故作大方抬起头来,提了一个要求,见张镇安有些迟疑,她又道:“若是不能就算了,你的健康要紧。”   “没关系。”张镇安将眼睛上的纱布扯下来,安秀儿伸手将他的眼纱折好放在怀里,走到他的身边去,道:“其实你不戴眼纱的样子很好看,我爹娘看到了一定会很欢喜的。”   “嗯。”张镇安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声,心中却是思量着,感情今天不是她回门,而是自己这丑女婿见岳父岳母啊。   “天色不早了,我们走吧。”安秀儿拉了拉他的衣袖,张镇安便也跟着她往前走去,家里也没有什么贵重的东西,出了门,只将这门虚掩好便可,张镇安转身接过安秀儿手中的篮子,同她一起往村中而去。   下着一点小雨,两人都戴着斗笠,村中有人看到了,纷纷同安秀儿打招呼,“秀儿,回娘家呀。”   “是啊。”安秀儿也一一回了别人的话,等别人走后,她歪头看了身边的男人一眼,心中却是叹息连连,唉呀,这一眨眼,她还就真的成了别人家的人了,原先自己家就变成娘家了。   两人并肩而行,步伐缓缓,而梁氏则是一早就站门口等待了起来。   “大丫、二丫,你姑姑不是说今日要回吗?这都快吃饭了,怎么还不见人呢?”梁氏等的有些焦急了,便问了问身边两个小丫头一句,今天为了等安秀儿回门,全家人都没有出去干农活。   “姑姑说了要晚点才会回。”大丫觉得自己有些委屈,明明都给奶奶说好了,可是奶奶偏偏要站在这里等,现在又来怀疑她是否传错了话。   “老婆子,这下着雨的,你站门口瞅啥呢?你还怕秀儿他不会回家?”安老爹拿着烟杆走过来,道:“快回去做饭,等下女儿女婿过来连口热饭都没得吃那就好笑了。”   “哎,那我这就去。”梁氏本想再等一会,可安老爹开口了,她也不好久留的,只能够恋恋不舍的往门口再看一眼,回屋做饭去了。   ☆、第二十章 父母心   安老爹等梁氏走后,自己站在门口观望着,他拿着烟杆心不在焉的在门上敲打着,可是烟杆里面却分明连一丝烟叶也无。   “二丫,你去路上看看,你姑姑他们过来没。”自己站在门口了还有些着急,又指使着二丫前去看。   “好。”二丫一溜烟的便要往外走,董氏叫住了她,道:“下雨呢,等下你出去要淋湿。”   安老爹听到了自己儿媳妇的话,也觉得自己刚刚的主意有些不妥,便道:“行吧,那你进屋子里面去吧,我在这院口看着就行了。”   他十分期盼自己的女儿回来,没见到她人,总是担心这担心那,生怕张镇安这等莽夫会对她不好,昨日听大丫二丫两人说安秀儿竟然在锄地,可是将他们两夫妻给急坏了。   他们从前养在闺中,都舍不得让她干一点重活,连家务都是见到她年纪大了,快要嫁人了,才让梁氏教她一点,平日里在家顶多也就是搭把手,做做饭。   可是如今嫁给别人了,又要为他操持家务,竟然还要锄地,他想到就觉得心疼,昨天晚上,两夫妻你一言我一语的,可是将那张镇安骂了个狗血林头。   可是骂完了之后呢?骂完了之后,还是责怪自己,责怪自己夫妻没用,没有攒到钱,竟然还把自己的女儿嫁掉,来换取银钱。   小小的院门,安老爹却怎么都站不住,只背着手,在门槛上来来回回的踱着步。   “爹!”安秀儿老远就看到安老爹了,连忙向他摆摆手,安老爹见到女儿回来了,浑浊的眼睛便是一亮,快步迎上去,道:“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爹,这都下雨呢,您怎么不戴斗笠?”安秀儿说着将自己头上的斗笠取下来,戴到安老爹头上,一边走,一边道:“这外面怪冷的,您不在屋里烤火,出来接我干嘛?”   “我没有出来接你,就是刚刚有事出来看看,恰巧碰见你了。”安老爹乐呵呵的说道,他将头上的斗笠又戴到安秀儿的头上去,道:“其它的都别说,快进屋,今天你娘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鸡块还有乳鸽汤。”   “爹,我又不是什么贵客,哪里就需要家里这样破费了。”安秀儿说着招呼了张镇安一起往屋里走。   从院子到堂屋不过只有短短一段路,三人很快就来到堂屋下,安秀儿跟张镇安将斗笠摘下挂在门口,这才进屋坐下。   女婿头次上门,安老爹招呼着张镇安坐在他的身边,董氏帮忙过来倒茶,一抬眼,触碰到张镇安的双眼,他朝她点头致谢,她笑了笑,给他倒满了茶,放下茶壶,坐在了坐在桌子的一边。   “爹,怎么不见娘亲啊?”安秀儿问了一句,打破了屋里的沉闷。   “你娘在给你们做饭呢。”安老爹回了一句,道:“我早让她去做,她不去,就偏生站在门口等你们,我说你们来不了那么早吧,她偏生不信。”   “还不因为你让我来做饭,我若刚刚再站一会,可不就接着女儿呢。”梁氏端着一盘炒好的花生走了过来,她觉得自己上了安老爹的当,安老爹就是故意将自己支开的,不然接到安秀儿的就是她了。   况且董氏今日在家,还轮不到她做饭。   董氏见她过来,抿嘴一笑,站起身来,往厨房去了,梁氏则是在董氏的位置坐下来,将花生往张镇安跟安秀儿那边推了推,道:“先吃点花生,饭马上就好。”   “嗯,谢谢娘亲。”安秀儿笑呵呵的拿起一颗花生,道:“娘亲炒的花生最是香脆了。”   “喜欢吃,你就多吃点。”梁氏看着女儿,眉眼间全是笑意,她剥了两颗花生,将花生米放到了安秀儿的手中。   拉开她的手,见到她手上起了两个大水泡,她不禁是有几分焦急:“你这手是怎么弄的?”   安秀儿将手缩回来,解释道:“我们想要开垦一块菜地种菜,相公出去打渔去了,我在家闲着没事,偷偷锄了两锄头,结果手就起泡了,相公回来,还骂了我呢,说这些事情呀,等他回来做就行了,我说我没这么娇弱吧,他偏生是不听,就不让我做。”   梁氏听到安秀儿这样说,原本有几分责怪张镇安的心思,如今也都烟消云散了,只说道:“你这孩子,若是想要开垦菜地的话,等过段时间不忙了,我让你爹跟你二哥去帮你。”   “不用啦,家里的活计爹跟二哥都忙不过来呢,怎么能够去帮我们,我们两个人慢慢来,很快就能够弄好了。”安秀儿说着还歪头看向张镇安,娇声道:“相公你说是不是啊?”   张镇安知道安秀儿不想让她的爹娘担心她,才故意做此娇态,但他心中的确是有几分自责的,有些不自在的点了点头,“嗯。”   安秀儿又冲他一笑,将手中的一把花生米放到他的手中,道:“你看,我娘亲她对你多好,特地给你剥的花生。”   张镇安看着手心的花生米,淡黄色的颜色,一颗颗圆滚滚的,他伸手拈起一颗,放进嘴中,嘴角便扯出了两丝笑容来,“岳母的手艺真好。”   张镇安进到屋子,总共也没有说几句,端坐在那里,无端有些骇人,这下听到他说话了,还是夸赞自己,梁氏的脸上便露出笑容来,“喜欢吃,就多吃点,到时候让你们带些回去吃。”   “谢谢娘。”安秀儿扬起脸笑的十分明媚,嘴角一对梨涡更深了些,她将桌子上的篮子往梁氏那边推了推,说道:“知道我今天要回门,相公一大早就去卖鱼去了,这些是他特地给你们准备的礼物。”   “呀,那怎么好意思。”梁氏听到安秀儿这样说,便看了张镇安一眼,嘴中说道:“让姑爷破费了。”   “一点小意思。”张镇安被夸的有些不好意思了,天知道,若不是昨天安秀儿提醒,他根本就不知道今天是她回门的日子。   “你看,娘亲,他买了肉,又给您买了糖,还给爹买了一壶酒,我说爹不怎么喝酒吧,他偏生要提过来,说这春天湿寒,爹你晚上喝一点酒呀,驱寒暖身子。”   安秀儿几句话,安老爹跟梁氏的脸上便堆满了笑容,几乎笑的合不拢嘴了,安老爹直道:“让姑爷费心了。”   梁氏也道:“是啊,姑爷看起来是个粗人,没想到心这么细,若一直能够如此,那秀儿交给你,那我们两老口就放心了。”   “是吧,相公对我可好了,爹娘你们就放心吧。”安秀儿笑着说道,“相公虽然看起来有些凶恶,但是他其实很善良的,昨天那黄婆子来找我们换鱼,她只拿来了两个鸡蛋,四个小笋,不过我相公见她家媳妇下奶的确需要吃鱼,也换给她了。”   “嗯嗯,姑爷心地是好的,是我们从前对他有误解。”梁氏也点点头,听了安秀儿的话,如今她再看张镇安,只觉得是越看越满意。   这张镇安吧,虽说年纪大点吧,不过的确是会疼人,相貌其实也好,比起普通的庄稼汉子来,身上多了几许气势,看起来英武不凡,因为她嘴角的笑意越来越深,还真的给张镇安剥起花生来了。   但她将一捧剥好的花生放到张镇安的手中时,张镇安是满心愕然,受宠若惊。   梁氏却是拉着张镇安跟安秀儿说道:“那黄婆子一向是个小气人,以后你们万不可这么善良了,升米恩斗米仇,否则她不但不知感恩,反而每次都这样来换鱼,你们本就靠打渔为生,哪能够每次都吃亏的。“   说着又看向张镇安说道:“姑爷也是,秀儿脸皮薄,你应该拒绝她的。”   “嗯,我记住了。”张镇安点点头,虚心的学习梁氏教给他的做人之道。   越听便是觉得有趣,人情往来什么的,一个小小的村庄,也藏有这么多的大道理。   梁氏平日里多说两句,家中的孩子都嫌弃她烦,还在家的儿子安铁木如今也已经娶妻生子,她若是多说两句,他都不爱听,每次都不耐烦的说道:“娘,我知道了。”   可张镇安不一样,他不是一个多话的人,梁氏说什么他都听着,也不插嘴,只是偶尔点点头,那一脸沉稳凝重的表情,好像是在听她讲诉什么重大事情一般,让梁氏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短短半个时辰,梁氏便改变了对张镇安的印象,如今她看张镇安是岳母看女婿,越看越喜欢,觉得他这样的沉稳汉子其实挺不错的。   梁氏教了两人一些为人处世的道理之后,又问道:“对了,姑爷平日里为何总是戴着面巾?”   “娘,那不是面巾。”坐在一旁的安秀儿便为张镇安解释道:“我相公的眼睛受了伤,见不得强光,所以才蒙着眼纱的,我今天想让你们好好的看看他,特意让他取下的,也不知道他现在眼睛有没有难受。”   说着她又关切的问道张镇安,“相公,你现在眼睛疼吗?”   “不疼。”张镇安摇摇头。   ☆、第二十一章 岳母看女婿   梁氏听到安秀儿这样说,忙道:“既然你眼睛受了伤,那便将眼纱戴上呗,我们都看过你了,是一个好后生,我跟她爹都非常的满意。”说着她看向安老爹,道:“是不是啊,老头子?”   “是,姑爷看着是个沉稳可靠的人。”安老爹也点点头,一脸满意的神态。   安秀儿便要掏出眼纱来给张镇安戴上,张镇安却是伸手阻止道:“没事,屋里的光不强烈,不会刺激到我眼睛的。”   “那行吧,若是等下眼睛痛了你一定得给我说。”安秀儿便抿嘴一笑,又将眼纱收了回去。   梁氏连忙喊道:“大丫,你姑父眼睛不太舒服,将门在关上一些。”   大丫起身将门掩上了,屋里便暗了下来,但房间虽然暗,听着耳旁的欢声笑语,张镇安却觉得心中有几丝温暖缓缓涌出盘桓沉淀了下来。   “爹娘,饭好了。”董氏过来说道。   “那我们先去吃饭。”安老爹说着站起身来,领着张镇安往屋子中央八仙桌那里走去。   张镇安是贵客,安老爹陪着他坐在上首,安秀儿如今也算是娇客了,就坐在张镇安的下首,对面是梁氏,安家人少,也没有什么不让媳妇上桌的道理,梁氏身边就坐着董氏,安秀儿则是招招手,让大丫过来坐了,安铁木则是带着二丫坐在下首。   今天这一桌子菜,安家可是下了大本钱,杀了一只鸡,炒了满满一盆,又炖了一个乳鸽汤,还有笋丝炒腊肉,鸡蛋羹,以及一个青菜,饭端上来,也是白米饭。   安秀儿看到了,还真是有些受宠若惊了,道:“真是让爹娘破费了,我们又不是什么贵客,做这么好的菜干嘛?浪费钱。”   梁氏听了便道:“你这丫头胡说什么,姑爷第一次上门,我们已经是怠慢了。”   说了安秀儿两句,她又看向张镇安,道:“家境贫寒,还望姑爷不要嫌弃。”   “让岳父岳母破费了。”张镇安也说道。   梁氏便笑了笑,道:“哪有破费什么,这鸡是家中自己养的,这乳鸽也是昨天她二哥从山上打到的,腊肉是去年过年自家宰的猪薰的肉,菜是自己种的,这些菜呀,一分钱没花。”   安秀儿听了便眨眨眼,讨巧的说道:“还是娘亲会持家,我就不行了,老是乱花钱,以后我也得跟娘亲学着点。”   “可不是得学着点么。”梁氏便道:“你们这成了家,就得将家中的日子好好的过起来,平日里多节约点,切不可像今天这样大手大脚了,下次来家,不用带东西,只要你们心中有爹娘,爹娘就都满足了。”   说着梁氏给张镇安跟安秀儿各夹了一块鸡肉,暧昧的道:“你们现在还好,用钱的地方少,等到时候再生两个娃呀,那花钱的地方可就多了。”   安秀儿听罢便羞红了脸,低下头,不说话了。   梁氏见此摇摇头,也不再多说了,倒是安老爹,将桌子上张镇安买的那酒拿过来,道:“多亏了你今天买了瓶酒过来,咱们翁婿好好喝一杯。”   说着便将用他那双嶙峋如树干的手找了封口的线,小心的揭开了瓶口,给自己跟张镇安一人倒了一杯酒。   “老婆子要不要来一点?”安老爹看向梁氏。   “今天是个开心的日子,那我就来一点吧。”梁氏今天的确挺开心的。   安老爹给梁氏倒了一点,又问道:“秀儿你呢?”   “那我也喝一点点吧。”安秀儿见大家的兴致都很高,便举起了自己的杯子,却是被张镇安给挡了回来,道:“你不能够喝酒就别喝了。”   “没事,我就一点点,舔一舔就行了。”安秀儿笑着说道。   “少喝一点。”安老爹说着给女儿倒了小半杯,安秀儿看着杯子里的琥珀色液体,心中直嘀咕,今儿个老爹这是怎么了?忘了她不能够喝酒,竟然给她倒这么多。   安老爹今天也不是说很开心,而是很失落,自己娇养了十几年的女儿说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了,他这是喜忧参半,悲喜交加,最后,一桌子的人,包括大丫二丫,都被他倒了酒。   老人难得高兴一次,大家也就没说什么了,都顺着他的性子来。   安秀儿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可是不敢多喝了,就抿着嘴尝了一小口,又赶紧吃一口菜压压口中的苦味。   而安老爹跟张镇安则是一杯接一杯的喝了起来,安老爹喝了酒后,话就有些多了,一直拉着张镇安说个没完。   安秀儿有些害怕张镇安生气,几次想要打断安老爹的话,最后都没有成功,只能够在一旁听着,小心翼翼的瞅着张镇安的脸色,见他脸上的确是没有什么怒色,这才放下心来。   一顿饭,吃了小半个时辰,也算是宾主尽欢,饭毕,梁氏拉着安秀儿去房间里面说说体己话,安秀儿也都一一答了,对于张镇安她也只捡了好的说,让梁氏倒是放下了心来。   聊了一小会,梁氏又从橱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箱子来,当着安秀儿的面打开,却是拿了一串钱出来,递给安秀儿,道:“秀儿,家中的情况你也知道,这点钱你拿着,想吃什么自己买点。”   “娘,我不要,您自己收着吧。”安秀儿连忙推拒,道:“我们两个年轻,都还能够赚钱呢,可不能够收你的钱。”   “别呀,娘这次匆匆忙忙的将你嫁出去,是有些委屈你了,索性这张镇安是一个沉稳的人,看起来除了闷了点,倒也是不错。唉,娘知道你这孩子,一向是只捡好听的说,他真正对你好不好,娘亲也不知道。”   梁氏说着心中便有些难受,好好的一个女儿,疼了十几年的女儿,就成为别人家的人了,她掏出帕子出来擦掉眼角的泪,道:“但是有一点,你要知道,你永远都是娘亲的心头肉,日后若是受了委屈一定要跟娘亲说,娘亲就是抛去这条命不要,也必定会为你讨一个公道。”   “娘亲,您说的实在是严重了,相公他真的对我很好,我在家也是能够当家做主的人呢。”安秀儿便宽慰梁氏道:“他只是不会说话罢了,其实摸透了他的性子,还是很好相处的。”   “只要你过得好便好。”梁氏点点头,又将手上的钱递给安秀儿,道:“这是娘亲的一番心意,你务必收下。”   “不用啦,娘亲,你若是真的想要给我钱的话,不如将咱家那些小鸡仔送几个给我?”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你想要养鸡?”梁氏便问道。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说实话,现在我家就靠相公一个人打渔赚点钱,家中连一块地都无,现如今正是开春河水丰茂、鱼儿肥硕,看起来的日子还能够过下去,但我心中总有些隐忧,所以才想着开垦一块菜地,再养上几只鸡,这样也算是一个家了。”   “你想的没错,这光靠打渔的确是不行,这样吧,正好家中又有一只母鸡抱窝了,上次那些小鸡仔我就都捉给你好了。”梁氏说着便站起身来。   安秀儿也跟着站起来,等梁氏将小箱子锁好放好,安秀儿才跟着她一起去后院,抓了八只小鸡仔放在笼子里。   “说了都抓给你,笼子拿来。”梁氏手里还抓着几只吓得喳喳直叫的小鸡仔,可是安秀儿却是将笼子提的远远,如何也不肯要了。   “够了,我先养八只试试,养得好再来讨要便是,娘亲你一片心意我都明白,可我若是将它们养死了,那可就是我的罪过了。”安秀儿拒绝道。   “那好吧,那你到时候缺什么了就到家里拿来,平常需要干重活了,若是女婿不在家,你尽管回家来叫你爹跟你二哥帮忙便是。”梁氏又絮絮叨叨的说道。   “好啦,我知道了。”安秀儿笑着点头。   梁氏便感觉自己都交代的差不多了,便道:“娘亲说的你要记下,别怕麻烦,都是一家人,不麻烦。”   “嗯,我都记住了。”安秀儿依旧是笑答。   梁氏又道:“家中的家务多不多,要不要我让大丫去帮你?”   “不用不用。”安秀儿连忙摆手,“娘,我没那么娇弱,况且我都嫁人了,让相公知道了,还怎么看我呢。”   “不吃他的饭,我让大丫早去早回,在自家吃饭。”梁氏便道。   “不是吃饭不吃饭的问题。”安秀儿也是有些无奈,只道:“我们家就两个人,平日里我就洗两件衣服,烧两顿饭,没什么事,您就不用担心啦,您的心意,我都记在心里了。”   “唉,你这孩子,娘亲真是拿你没办法……”梁氏说着有些无奈的摇摇头。   安秀儿微微一笑,也不多话,只提着鸡笼子跟在她的身边来到了堂屋。   堂屋里,安老爹已经有些微醺了,倒是张镇安还是一副面不改色的模样,安秀儿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又想起今天还要回家开垦菜地,便同梁氏等人挥手作别,道:“娘亲,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今天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   ☆、第二十二章 欲罢不能   “急什么,再多坐一会,吃完晚饭再走。”梁氏舍不得安秀儿离开。   “我们回家还有事呢。”安秀儿便道:“反正隔的这么近,想什么时候来都行,娘亲你有空了,也来我家坐坐。”   “嗯,那好吧,有空常来。”梁氏听安秀儿这样说,便也只得放她离开。   张镇安也站起身来跟安老爹作别,安老爹也是再三挽留,还是安秀儿在一旁说话了,他才舍得放开张镇安。   张镇安朝安老爹行了一礼,这才走到安秀儿的身边来,自然的帮她提过手上的鸡笼子,转头道:“岳父岳母不用送了,我们俩先回去了。”   虽然他这样说了,但是安老爹跟梁氏还是一路送他们出了院门,等到他们的背影在拐角处消失不见后,两个老人才转身回去了。   梁氏回到屋里,又用衣袖擦了擦眼角,同一旁的安老爹道:“也不知道秀儿这丫头究竟过得这么样,她这丫头一向是报喜不报忧的,给她钱也不要,我硬要给,她就自己提出要几个小鸡仔。”   “你也别多想了,秀儿这孩子,一向是一个有主意的人,我看张镇安人其实不错,应该是靠的住的。”安老爹在一旁安慰道,但其实他心中何尝不是担忧至极。   小两口今日过来,也没有看出什么好与不好,唯一给两人惊喜的便是张镇安这人其实长得还不错吧,看着英武不凡的,听女儿说的倒是很不错,真正如何得她自己知道了,做爹娘也只能够在心中担忧,却不能够帮到她什么。   又叹了一口气,梁氏转身回屋去了。   安秀儿跟张镇安再转个弯,也就到自己家了,张镇安将虚掩的门推开,让安秀儿进去,然后才又将门合上。   “家中没有鸡棚,咱这几只小鸡养在哪里呢?”安秀儿摸摸头,看着张镇安。   她今天喝了一点小酒,眼下正是酒劲上头的时候,虽然走这一路,被凉风一吹,人倒是清醒,但一张小脸却是红扑扑,透着一些迷茫。   “随便你了。”张镇安在院子里面看了看,道:“就散养在这院子里面也行。”   “那可不行,若是就散养在院子里面,会将整个院子都弄脏的,还是找个角落,给它们搭个棚子,围起来的好。”安秀儿便说道。   张镇安很想摊手,他去哪里搭棚子?又不是他要养这些东西的,他都说了,他打渔够吃饭了。   但是眼下,鸡也提来了,安秀儿也开口了,就缺一个鸡棚了,他用眼睛看着安秀儿,等着她说话。   安秀儿看到他无奈的眼神,有些好笑,道:“难道你从来都没有做过农活的么?你不会搭棚子?”   虽然在女人面前承认不会是一件有些丢脸的事情,但他还是实诚的点点头,道:“不会,我只会打渔,别的全不会。”   跟她说清楚了也好,省的她到时候一下一个主意。   “不会没事,你不会我教你啊。”安秀儿却又是盈盈笑了起来,能够帮上他忙,她觉得很开心,只道:“今天下着雨,等天气好了,咱们上山砍些竹子来,到时候就可以做篱笆了。”   “好。”张镇安点头,倒是也不推辞。   安秀儿便从厨房抓来一把小米,将它洒在鸡笼里面,很快这些小鸡就唧唧喳喳的啄起小米来,安秀儿蹲在笼子边,一边喂鸡,一边说道:“小鸡呀小鸡,快快长大,等你长大后,我就将你吃掉!”   她做出凶恶的样子来,可是这些小鸡却是看不出她的情绪,仍旧是叽叽喳喳的叫着,看着她手上的碎米,安秀儿便笑了起来,将手中的米全洒下去,道:“好啦,如果你们日后下蛋勤快的话呢,我可以先不杀你们,让你们多活几年。”   她说的凶恶,可是语气却是温和的,喂完了小鸡,她抬起头来,发现张镇安还在一旁不远处,像一棵松一样的站在那里,深邃的眼眸直直的看着她。   “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安秀儿伸手抚上自己的脸。   “没有。”张镇安摇摇头,朝她走了两步,见他突兀走近,安秀儿有些紧张,身子一紧,他却是伸出手来,将她这一路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拨到了耳后。   安秀儿便朝他笑了起来,自己伸手将头发又勾了勾,然后却是道了句:“你今天喝了那么多酒,要不要休息会?”   “不用。”张镇安摇摇头。   安秀儿便道:“今天我爹太高兴了,给我倒了好多酒,我现在都觉得有些头晕,我想去床上一会儿,你一个人会不会觉得有些无聊?”   “无妨,我每天打渔也是一个人。”张镇安不以为意。   “那不一样嘛,打渔的时候,你是在做事,心中担忧着,这一网下去会有多少鱼儿呀,哪里有时间无聊呢?”   安秀儿眉头微皱,想着自己去睡了,他一定会很孤单,遂言道:“你今天一个人坐着肯定很无聊,不然我也不睡了,咱们去锄地吧,说不定干会农活吹会风,我这头也不晕了。”   张镇安闻言,心中不禁是有些哑然,他打渔的时候,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网会有多少鱼,有就有,没有就没有,反正是顺其自然,每次将渔网一撒开,便坐着船喝点酒,在这河面上随意飘荡着,等到了时间再去收网,反而每次都是收获颇丰。   见她连他会不会孤单无聊的事情都给考虑了,他眸子不禁也是浮现了两分温和,道:“不然我先陪你睡会吧,等睡醒了,再来锄地。”   “嗯,那行。”安秀儿闻言,如同脚下笼中的小鸡啄米似的点点头,似乎张镇安是提了一个什么了不得的好主意。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屋子,安秀儿将头上两根简陋的木质发簪拔掉,瞬间一头青丝如瀑,散落在她的脑后,她很是怕冷,一脱掉外套跟鞋袜,立马钻进被子里,等张镇安躺下后,一双小手马上就探了过来,紧紧的抱住了他。   见他看她,安秀儿狡黠一笑,道:“昨天说好的,你给我抱抱,取取暖。”   “我觉得我上了你的当。”张镇安说这话是,语气中有着自己也没能察觉的两分宠溺。他觉得她根本就不是担心他一个人无聊,而是怕自己一个人睡觉,没人给他暖床。   “那我不管,反正你答应了就是答应了,男子汉一言既出,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安秀儿将腿抬起搭在他身上,整个人几乎都黏在他身上了。   “你一身好暖,我若是早点嫁给你,那我冬天都不用灌汤婆子了。”安秀儿美滋滋的说道,仿佛此刻的张镇安在她的眼中,就只是一个移动的火炉,一个大型的汤婆子。   她的话不带半点旖旎之意,小模样极其清纯,张镇安被她说的都起不了半点别的心思了,只伸手将她揽过,轻抚着她的发,道:“不是说了头晕吗?别说话了,睡觉。”   “好。”她拉过他的手做枕头,似乎是真的有些醉了,不一会就发出了轻微的齁声。   张镇安却是没有午睡的习惯,怎么都有些睡不着,尤其是身上还附有一具柔软的身体,让他更是心猿意马,只得绷紧了身子,刚刚被压下的邪火,此刻又从心头窜上来。   低头看怀中的人儿,她趴在她的胸膛,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如同蛾尾,随着她均匀的呼吸,好像在轻轻的抖动着,小嘴不描而红,白皙的脸上因为微醺,带上了两团驼红,看着都醉人,模样虽是清纯,却又带着一丝别样诱惑。   张镇安不由得伏下身去,低头含住了她的唇,入口只觉得温润柔滑,妙不可言,竟是让他欲罢不能……   安秀儿正睡着,突然就觉得自己好像一条溺水的鱼,有些喘不过气,猛地清醒了过来,睁开眼,却见张镇安趴在她的身上,手已经探入她的衣襟。   见安秀儿醒来,张镇安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起头,邃黑的眸子里犹如两团火在烧,他声音沙哑,道:“你若是不愿意,我绝不勉强。”   安秀儿虽然未经人事,但在那梦中也曾做过这样羞人的事的,出嫁前娘亲跟媒婆也都在她的耳边说过,就今日梁氏跟她聊天,还提及了此事,她跟她说:这男人一旦开了荤,就食髓知味,让她千万要悠着点,不能够次次都答应。   当时她只是羞红了脸点头,却并未告诉梁氏,他连碰都没有碰过她。   本该新婚之夜的事情拖到了现在,安秀儿想起还有些委屈,一直觉得是自己是哪点做的不好,惹得他厌弃了,此刻听他提起这个要求,心中竟是不知是喜是忧,连害怕都忘了去。   “你不愿意?”他眉头一皱,眼中虽闪过些许失望,但声音却仍旧是平稳。   她摇摇头,伸手搂住了他的脖颈,却是羞红了脸,眉目间尽是赧然之色,垂下眸子,连看都不敢看他。   这一双小手如同那要人命的蜥蜴舌,将他紧紧攀附着,只让他觉得口干舌燥,迫不及待的低下头……   ☆、第二十三章 迟来的洞房花烛   佳人樱唇如蜜。   男人兴致愈浓,刺啦一声,是她衣襟被扯开的声音,他粗粝的手指探上她的脖颈,轻手一勾,那绣着双鱼戏水的红色内衬衣便被他轻易出去,一片雪白如梨花。   安秀儿洁白藕臂软软的搭上他遒劲扎实的胸,膛,下意识便想要推开,却在触及到满腔火热之后,只觉得心中也是一烫。那热度似乎顺着藕臂指尖一直烧到了心头,化成一汪温泉,烘的腮如三月桃花,煞是美,艳。   他的眼神瞬间暗了几分,安秀儿已经垂下双眸,睫毛如蝶翼微微颤动,除了软绵绵的胳膊,一双小脚也是紧紧绷着。   大概她自己都不知道,这副模样落入张镇安眼中,有多动人。   他只感觉自己身下似有一团火在燃烧,原本还想要细细品尝一番再采颉果实,慢慢品味,如今却是一刻也等不得了。   只是他刚刚欺身上去,安秀儿就陡然睁开眼睛,一双波光粼粼的眼里三分紧张,两分期待,还隐隐有着惧怕之色。   “你。”贝齿紧扣红唇,声音娇的能拧出水来:“轻一些。”   若说刚才还有几分的怜意,这话就似热油浇在了火把上,将他心口那股邪火燃的更旺。   ……   安秀儿做了一个梦,她梦见自己被人扔进了海水中,忽然她变成了海中的一页扁舟,随着海浪起起伏伏,又好像成了那海中的溺水人,几乎快要淹死了去,她想要喊救命,却是叫不出来,只能够死死的抱住眼前的这块浮木……   然而,她睁开眼,抱着的却是这个男人。   眼前的这个男人大汗淋漓,他身材壮硕,肌肤并不黑,却也泛着健康的光泽,她趁他不注意,悄然的伸手捏了捏,只觉得触感紧实,正欲再探,却无意被男人发现了她的小动作,她羞的只紧紧闭上了眼,再也不敢看了。   他气愤她竟然还有余力,便狠狠的惩罚了她,低下头,正对上那一张梨花带雨的面庞。   她抽抽噎噎,白着一张小脸:“疼。”   “…等会就好,忍着点疼…。”张镇安自认为自己的自制力很好,但没想到此刻自己还会在这事情上求一个女人,此刻他的大脑都来不及考虑,不假思索的就说出这句话来。   他声音沙哑的连他自己都感觉有些可怕,见他极力隐忍的样子,安秀儿不禁是点点头,闭上了眼。   纵容的后果便是……,直将她昏去又醒来,最终男人见她初经人事,实在是承受不住了,才极力压制自己停了下来。   可即使如此,安秀儿还是觉得浑身乏力,整个人都是软乎的,见他停下,她只睁着朦胧的眼看了他一眼,便又昏睡过去了,可男人却是觉得她那湿漉漉的睫毛还是在他的心头挠啊挠的。   张镇安觉得他不能够再在这床上待下去了,不然他肯定会忍不住的,待她闭上眼,他将她的小手拉开,离开她的身子,从床上坐起来,穿好鞋子,却是又站在床前看了她两眼,帮她将被子掖好,又在她唇上轻轻一吻,这才转身出去了。   欲求不满,心中还有一股火没地方发,偏偏门口的小鸡叽叽喳喳的叫他心烦,凉风习习,他想起她之前说的锄地,心中好像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情一般,嘴角勾起一丝笑,往后院走去。   推开后院的小门,只见外面那一处荒地已经被她锄了一个小角落,他四处找了找,终于在小厨房里面见着了锄头,原本锈迹斑斑的锄头,现在已经变得程亮,上面沾染了一些土块,张镇安有除草的经历,学着农人的样子弯腰一锄,竟是毫不费力。   看来他还真的是做农活的一把好手。   开垦了一小块地之后,张镇安唾了一口,休息会,又拿起锄头锄了起来,早知道自己就应该主动点的,这样就不会让她先来锄地,将手掌都给磨破了的。   有些懊恼,他决定加把劲,今天就着这春雨,就将这菜地给开垦出来。   安秀儿再次睁开眼,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她连忙起身,脚触及地,却是让她一个踉跄差点摔了下去。   她揉揉自己的腰,这个男人,可真是……要人命,她在梦中隐约也做过此事,但那人只是片刻完事,不觉得有这么累啊,看来梦就是梦,只是给她示警的,不能够完全当真。   如今她已经脱离了那顾琳琅,选择了跟梦中完全相反的事情,那梦对她来说,便是假的了,她只需要抱紧她的男人过日子就行。   努力,安秀儿你行的,用你的爱包容他的缺点,日常潜移默化慢慢将他改变,有朝一日,他一定能成为村中最好的农人,最疼人的夫君,让那些村中那些幸灾乐祸的人羡慕死你。   定了定神,安秀儿甩去脑海的这些杂念,心又想到,管别人怎么想,只要他们两个能够开开心心的,好好将日子过起来,让家人每天都觉得开心了,她也就满足了。   下床走了两步,终于适应了身下的疼痛,她推开门没有在院子里面见到张镇安的身影,大门虚掩着,倒是后院传来了声音,她走过去,见到张镇安正在锄地,那一块荒地,已经被他开垦了好大一块。   安秀儿走过去,看到他锄的这地,那大块的土壤,又觉得有些好笑了,看来相公是渔夫出身,果然不会干农活,连最基本的锄地都不会,这样大块的土壤怎么能够种庄稼呢,不过他力气倒是挺大,干农活还是不成问题的,罢罢罢,等下自己跟他提一提。   “相公,你累了,歇歇吧。”   张镇安听到这清甜软糯的声音,往侧边一看,就见到安秀儿才朝他招手,他放下锄头走过去,安秀儿便伸出帕子来,给他擦拭着额角的汗珠。   他伸手抓住她的手腕,雪亮的眸子有两分笑意,安秀儿被他看的有些羞恼了,便低下头去看着自己脚尖,不理他。   张镇安见她这羞恼的小模样,却觉得她越加可爱了,她脸上的绯红如同天边的晚霞,他忍不住低头在她脸上轻轻一吻,安秀儿抽回自己的手,无意识的捏着手帕,却是听见他沉声问道:“你怎么不多睡会?”   “我已经睡了很久啦。”她抬起头来,道:“没想到相公这么能干,都锄了这么一大块地了,我也得开始我的事情啦。”   “我中午吃了饭,还不饿。”张镇安说道,“你可以再多睡会。”   “可是我得干活呀,之前说了跟你一起锄地的。”安秀儿说着便道:还有锄头吗?”   “不用你锄,我再开垦一个角落,咱家有这么一块小菜地就够了,种多了,反而是难得打理。”张镇安说道,眼睛却依旧是放在安秀儿的身上,见她的脖颈处有几点红痕,说不出的诱人,好像是自己弄的?   “你说的也是,那你将锄头拿过来给我一下。”安秀儿侧头避开张镇安的目光。   张镇安听她这么一说,就将锄头拿过来给她了,安秀儿伸手接过,用锄头将他翻的一块土锄成小块,然后细细敲打着,直将它们敲打成细碎土壤,才道:   “这庄稼青菜呀,是精细的作物,土壤也一定得精细,像这样锤成小块,再洒上一些草木灰,再施肥,这荒地就慢慢变得肥硕起来了。”   就锄这么两块土壤,她额头便冒出了细汗,张镇安看着忙道:“好了,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那辛苦相公你啦,这样精细的活,本该由我来做的。”安秀儿说着又道:“那咱家的菜地这么大就够了,那个角落留着,到时候用来种上一些花儿花儿刚刚好。”   “没事,反正我别的不会就力气大,都锄了也不费力。”张镇安伸手接过安秀儿手中的锄头,知道她这是要教他,却又维护他的面子,他也不是那种死要面子的人,况且这里就她跟他,遂道:“我不太会做活,日后你慢慢教我,我都听着。”   说着却又加了句:“不过菜地就只开垦这一块了啊。”   “嗯嗯。”安秀儿连连点头,抬起头来看着张镇安的时候,晶莹透亮的眼睛又分明有几分怜惜之意,道:“让相公你这样劳累,我看着也心疼呢,就这一块,咱好生侍弄着,种上一些时节果蔬,够咱吃了。”   “嗯,那我干活去了,你别在这里吹凉风了,快进屋去。”   “哎,我这就回去。”安秀儿说着便往屋里走去,不一会儿她又出来了,却是多加了一件衣裳,又拿来了笸箩跟小凳子。   “我就坐在这门口绣花,这样我陪着你,你就不会无聊啦。”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张镇安见她家伙事都准备好了,只能够由着她去,不过有时候锄地累了,歇会看她两眼,她低头认真绣花的样子,倒是也不失为一副好风景,偶尔她也恰巧抬头,四目相对的刹那,澄撤如秋水的眼,盈盈笑靥,都如同这春雨一般,一点一点浸润着他的心田。   ☆、第二十四章 开垦荒地   这几天,张镇安上午去打渔,下午回家便侍弄这块地,一连忙活了两三天,才在安秀儿的检验下勉强合格,将最后一块土疙瘩敲碎,张镇安也是松了一口气,知易行难,这荒地还真的没这么好开。   安秀儿见这地锄好了,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找来一把四齿耙,让他将这地一一耙了遍,将草叶去掉,将石块捡出来扔掉,又花了半天时间。   之后又是将草木灰撒上去,施了一些肥,这菜地终于就算是弄好了,阴雨霏霏的天气也早已过去了,今日的天气已经泛晴,晚上又有月亮,看起来,明日应该是个大晴天。   “明天咱们去山上砍一些竹子回来做篱笆可好?”晚间睡觉前,安秀儿抱着张镇安,盈盈的说道。   “可以。”张镇安点头,却是一把将她压在身下,咬着她的耳朵说道:“但是我今天晚上还是想要锄一会地。”   “你好坏。”安秀儿自是听懂了他的意思,伸手捶打他的胸口,但对张镇安来说,却如同小雨点一般,没有半点压力,只让他浑身更加的舒爽滚烫。   张镇安伸手将她的手握在胸前,声音低沉沙哑,“你让不让嘛?我都忍了好几天了。”   安秀儿不由得失笑,听着声音,这个大男人在同她撒娇?好像也是,自从上次后,她心有余悸,死活不肯让他碰,他的确也很尊重她,想到他这几天辛苦开垦菜地,安秀儿心不禁是软了下来,道:“就当是奖励你了,不过你可得轻……。”   她话还没有说话,朱唇就被他给咬住了,剩余的话音只淹没在了唇角,徒留几分喘息。   木质床吱嘎作响,这一晚,自然又是金风玉露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   第二天安秀儿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她从床上爬起,懒懒的坐在床头,靠着墙壁,昨夜他太过凶猛,她只觉得腰杆都有些直不起来了。   张镇安进来,给她端了一碗粥,道:“来,吃饭了。”   “不想吃。”安秀儿摇摇头,颇有些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张镇安摸了摸自己的鼻头,昨夜他是有些纵欲了,没法子,她的滋味实在是太过美妙,让他欲罢不能,又隐忍了好几天,不顾她几番求饶,只能够由着自己的性子来折腾几回,没想到,倒是累坏了自己的小娇妻了。   “我喂你。”他走到床边来,道:“我给你做的鱼片粥,费了不少功夫。”   “那好吧,我先去洗漱。”安秀儿闻到这香味,倒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她挥手示意他走开,自己从床上爬起来,下床的时候,腿脚一个酸软,还是张镇安眼疾手快的扶着她,才没能够让她摔到地上。   安秀儿幽幽的看着他,那目光如泣如诉,张镇安只得别过头去,否则她再这样看他,他不知道还能不能忍住,要知道男人一大清早,是很有活力的。   看她一步一步走的缓慢,张镇安索性走过来,大手一挥,道:“我抱你过去。”   “不用啦。”她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镇安一个打横抱起,安秀儿猝不及防,只能够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但是心中却是如同浸蜜,索性也将头靠在他的胸口了。   短短几步路,一下子就到了,张镇安用脚勾了一条凳子让她坐下,安秀儿却是贪恋张镇安的怀抱不肯下来了,记忆中,还是很久以前爹爹抱过她了。   “乖乖坐好。”张镇安弯腰将她放下,她却勾着他的脖子不肯放手,那媚眼如丝,只勾的他心痒痒的。   他低头攫取了她的唇,直将她浑身吻的娇软无力,她这才推开他,乖乖坐在凳子上来。   张镇安见她坐着不动,只能够给她拿来杯子,沾取了牙粉,将刷牙子递给她,她轻轻的刷着贝齿,他想到天气有些凉,先前就着早上煮粥的火星给她温了一些热水,如今水温刚刚好。   “好了没,我给你准备了水,放在水架上了。”张镇安在这边叫道。   “我不想过去,你给我端过来。”安秀儿撒娇道。   “好吧。”他觉得他堂堂一个男人,尽做些这端茶倒水的活计了,但是偏偏伺候这个自家这个小娇娘,他还甘之如饴,啊啊啊,这是怎样一种病?   是因为贪恋她的身体,还是喜欢她?不管他了,反正她日后就是自己的妻子了。   “你帮我洗。”他将水端过来,她扬起脸,却是越发的得寸进尺。   张镇安听她声音软糯诱人,怎么也起不了反驳的心思,低头搅了帕子,替她将脸上擦去,明明不过是一个洗脸的小活计,他觉得他的手颤抖厉害,都闭眼不敢再看,只偏头匆匆忙忙帮她擦拭干净了。   安秀儿见他这样子吃吃的笑了起来,嘻嘻,她已经看到他耳根发红了,看来,他也并非是那么的冷情冷心嘛。   “你笑什么?”张镇安偏头问道,见她一张洗净的素脸,白里透红,甚是迷人。   “我开心。”安秀儿继续吃吃的笑,等他收拾好脸盆过来,她在他的耳边轻声叫道:“爹。”   “你叫我什么?”张镇安闻言大惊。   “爹爹爹。”安秀儿再叫。   张镇安面色一黑,低喝道:“叫相公!”   “嘻嘻,只有我爹才会这么疼我,正好你比我大很多,我叫你一声爹,你也不吃亏。”安秀儿捂嘴吃吃的说道。   “我有那么老吗?”张镇安抿着嘴,在心中盘算着,她如今十六岁还未满,他却已经三十岁出头,好像还真的可以做她爹,不对,他才三十一岁而已,按照成年男子十八岁成亲,也生不出她这么大的女儿。   “不老。”安秀儿站起身来,道:“我喝粥去啦,等下都凉了。”   刚刚歇息了一会,她觉得也有些力气了,张镇安又从房间里面帮她将粥端到堂屋,看着她一口一口喝下去了,才问道:“还要吃点么?”   “吃饱了。”安秀儿将碗一放,道:“时间不早了,我们今天还要上山去砍竹子呢。”   “我去房间换件衣裳,你准备一下背篓、柴刀、锄头,我马上就好。”一边说着她一边往房间走去,不一会儿出来,她已经将头发在脑后挽成髻,身上已经换上了一件打满补丁的破烂衣裳了。   “干嘛穿成这样?”张镇安见她穿的这样破旧,不由得有两分心疼,竟然不知道,她竟然还有这样烂的衣裳。   安秀儿被他这目光看的也是有些羞赧,躲闪了一下他的目光,又抬头大方的说道:“上山嘛,别将那些好衣裳给划破了。”   “没事,以后不用换,划破了,咱再买新的。”张镇安便说道。   “那下次再说,这次我换都换了。”安秀儿大方走过来,要接过他手上的锄头,他却是手一转,将锄头放到另一边,只腾出这手来牵着她。   安秀儿的小脸上便露出笑来,两人走出门,一人背着背篓,腰间塞着柴刀,手上还提着一把锄头,一人却是娇娇俏俏的偎依在他身边。   路上村人看到了都纷纷的同安秀儿打招呼,问道:“秀儿,你跟你郎君去哪呀?”   “我们上山去砍些竹子呢。”安秀儿笑着回答。   “呀,这张小哥真是不知怜香惜玉,这样漂亮的媳妇,你不在家好好养着,还舍得让她上山?”有些大胆的妇人见安秀儿笑意盈盈,也开始大着胆子拿张镇安打趣。   “哪有,我相公才不舍得我出门呢,只是我嫌在家憋得慌,才要同他去山上走走的。”安秀儿知道张镇安不太喜欢陌生人说话,便代替他一一回了话。   “那秀儿你真是好福气啊。”这些妇人话语便变得有些酸酸的了,嫁个这样的男人她还能够笑的这么甜,肯定是强颜欢笑,说不定关起门来,这瞎子张怎么抽她都不一定呢。   等安秀儿跟张镇安两人过去后,这些妇人便在后面议论了起来,道:“这瞎子张还真的有福气啊,秀儿这样好的姑娘也被他娶到了。”   “人家有钱,一出手就是六两银子的聘礼,咱这村中谁给得起?”   “是啊,这安家看着平日里疼爱女儿,也是一个卖女求财的。”   “这瞎子张这样的人一看就不是一个良善的,这是新婚才对她好,过段时间,说不定比那李屠夫还要凶恶呢。”   又是李屠夫!   我家相公人长得好看,又会疼人,比那满脸横肉的李屠夫要好一百倍!   安秀儿听到这些妇人的议论,只觉得气的心肝疼,小声对张镇安道:“这些人太可恶了,老是喜欢在别人背后嚼舌根。”   “别理她们就是。”张镇安面无表情。   “我倒是无所谓,我就是气恨她们说你,你又不瞎,这些人老是背后叫你瞎子张,这不是诅咒你嘛,太可恶了!”安秀儿越想就越生气。   张镇安倒是没想到她生气竟然是为了维护自己,心中一软,伸手将她的手握住了,道:“以后别理她们,她们还说就让她们说去,横竖嘴巴长在她们身上,我又不会少块肉!”   ☆、第二十五章 眼疾犯了   “你当然不会少块肉了,可是我心里听了不舒服,等着我将她们都记下来了,到时候有她们好看。”安秀儿恶狠狠的说道。   “你打算怎么做?”张镇安见她这气鼓鼓的模样,不由得有些好奇。   “她们若是敢来家中换鱼,我坑死她们。”安秀儿冷哼一声。   “小肚鸡肠。”张镇安笑骂了她一句,却是又低头问道:“那李屠夫是谁啊?我都听了好几次了。”   “就是他。”安秀儿指着迎面而来的一个人,道:“你说她们拿他跟你比,我可不是气嘛。”   张镇安抬头一看,只见一个光着膀子,满脸横肉的人推着半边猪肉过来了,他心中也不禁是一阵恶寒,难怪安秀儿要生气了,自己看着都想要打人。   两人在一旁躲避,这李屠夫将肉推到两人身边的时候,还停了一下,问道:“要不要买肉?刚杀的猪,新鲜。”   “不用,谢谢。”安秀儿摇摇头,只恨不得他快点过去。   “买点吧。”张镇安看了看身边瘦小的安秀儿,却是从身上摸出几文钱来,递给这李屠夫,又问道安秀儿:“要哪块?”   “那块五花肉吧。”安秀儿随手指了一块,说完又退后半步,半个身子躲到了张镇安的身后。   只见这李屠夫将银钱一收,从车上拿出两把尖刀来,左右一划,刷刷在肉上划了两刀,干净利落的用称一秤,又增添了一小块,然后麻利的用尖刀在肉上划了一个小洞,从旁边拿了两根稻草,用手一拧,就成了绳子,将这绳子干净利落的穿过这肉,打了个结递给张镇安,这笔生意就算是成了。   “下次有宰了新鲜的猪了,要不要问问你们?”李屠夫准备走的时候,问了一句。   “不用了。”安秀儿摇摇头,肉可是个金贵的东西,她可舍不得买。   “下次若是有新鲜的肉就给我们留个一两斤吧。”张镇安却是说道。   “那行。”李屠夫说着,将手在车上的汗巾上一擦,又推着车走。   张镇安将肉递给安秀儿,安秀儿却是不接,道:“怎么,你还让我将肉带山上去啊?”   “那我拿回去,你在这里等我。”张镇安听罢便道,他不知道安秀儿心中已经在埋怨他浪费钱了。   “那你快点啊。”安秀儿也没有多说什么,反正是他的钱,他要买什么就买,自己拦不住,总不可能因为他买两块肉而跟他闹矛盾吧?管它呢,过段时间自己多绣两块帕子,这买肉的钱也就回来了。   她这样想着,心中便也不心疼了,合着就是一块帕子的事情,没什么大不了的,自己还能够过得舒服点。   张镇安将背篓、锄头放下,自己大踏步的往村尾家中走去了,安秀儿一个人蹲在路边等了会,碰到几个熟人跟她打招呼,她还得解释,感觉有些傻,索性背篓是空的也不重,她便将背篓背上,扛起锄头,一个人慢悠悠的往路上先走去了。   还没走两步呢,就听见有人叫她,安秀儿回过头,见到是顾琳琅,眼中便多了两分不耐之色:“顾夫子怎么到这里来了?”   顾琳琅见安秀儿这样质问他,眉宇间闪过几丝受伤的神色:“这里是私塾附近,我出来透口气。”   安秀儿环顾四周,果然是到了这私塾附近了,自家住在村尾,要去竹山,倒是要经过私塾外面,没想到竟然会遇上顾琳琅。   “顾夫子上次不是跟我说要回家了吗?怎么还没走啊?”安秀儿便随口问了他一句。   “秀儿你就这么想要让我离开这?”顾琳琅满眼不可思议之色,平日里上挑的桃花眼也耷拉了下来。   “顾夫子言重了,顾夫子辛苦教导学生,秀儿应该感激您的。”安秀儿同他行了个礼,道:“没事我就先走了。”   “等下。”顾琳琅叫住了安秀儿,待安秀儿回头,他深情款款的看着安秀儿,目中满是心疼之色,道:“秀儿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子了?”   “怎么了?我一直就是这个样子。”安秀儿冷笑一声。   “是不是张镇安他对你不好?”顾琳琅说了一句,道:“若是他对你不好,你尽管跟我说,无论如何,我都会为你讨回公道的。”   “多谢顾夫子的好意了,我相公他对我很好。”安秀儿微微一笑,道:“这衣裳是我从前在家穿的,只因为我要上山,不想将相公给我买的新衣裳划破,所以才找了出来。”   “你不是家中娇养的女儿嘛,怎生还有这样破烂的衣裳?”顾琳琅有些不信。   “这就不关顾夫子的事了,我们农家的女儿,就是再怎么娇养,也是要干活的,平日里做事的衣裳自然是要另外准备一套的,虽然破旧,但是划破了不心疼。”   安秀儿随口回了一句,抬眼望向前路,道:“哎呀,我相公来了,我不跟你多说了。”   说着她跑过去,走到张镇安的身边,嗔怪道:“相公你才过来,我都等了你好久了。”   “是吗?”张镇安听她声音有些不对,娇嗔的厉害,抬眼一看,见顾琳琅就站在前方,他便伸手接过她的东西,又揽上她的肩膀,道:“让你久等了,是为夫不是。”   “那这次就原谅你啦。”安秀儿娇滴滴的说了一句,两人相携往前走去,路过顾琳琅的时候,两人还友好的同顾琳琅点头示意,可是安秀儿却觉得他揽着她的手一紧。   顾琳琅木在原地,痴痴的看着两人远去,他本以为他会将她忘却,然而刚刚她经过这里的时候,那笑靥如花,却依旧晃动着他的眼。   她衣裳虽破旧,却是更加印衬出她那一张白净的小脸来,那一张小脸始终是扬着笑的,就如同山间的幽兰花,虽是朴素无华,但也是幽香迷人。   直到两人走远,顾琳琅才松开了自己紧握的双手,不知道这个戴着斗笠,面容阴森的瞎子有什么好的,他就不信,俊美如他,竟然连一个乡间小丫头也拿不下来,明明,明明她是喜欢他的,这一点,他深信不疑。   定然是这个张瞎子威胁她了,他一定要找个机会同她问清楚。   转身回到私塾里,他拿起书本却是一个字都教不下去,只得让学生们自行读书,又让几个学生到他这里背书,背不出的被他狠狠抽了几戒尺,直将那几个学生掌心抽红抽肿了,抬头见着学生们眼泪汪汪却强忍泪水的模样,他心头的抑郁之气才算消散了一些。   安秀儿同张镇安终于来到了这竹山,远远就见得这里竹林滚滚,一片鲜绿之色,风吹竹涛声声,竹香阵阵袭来,让人不禁是心旷神怡。   清水村就这点好了,地处偏僻,风景优美。譬如这一片竹林,皆是无主之物,村里面的人家但凡有需要了,都会来这竹林砍伐竹子。   “好了,相公,你就在这外面砍竹子,我进去挖一些笋来。”安秀儿见到这竹林,走快了两步,回头招呼了张镇安一声,自己拿起锄头钻进竹林里面。   张镇安还来不及说什么,安秀儿的身子便是一闪,进了这竹林,他本想叮嘱两句,让她不要走远,可是竹林太过茂密,一眨眼就连她的衣角都看不见了。   看到安秀儿钻进竹子,张镇安摇了摇头,收起了眼中的那一抹关切,砍伐起这里的竹子来。   他急着想要多砍几根竹子,好等下去找安秀儿,所以他手上用上了两分真力,一根竹子,咔擦两下就被他给砍倒了。   眼见地上倒了一堆的竹子,可是还不见安秀儿出来,他心中有些焦急,心想着自己刚刚就不应该让她一个人进这竹林的,此刻不见她人,进去找她,又怕她等下出来不见人,一时竟是进退两难。   “秀儿!”在原地等了片刻,还没有见到人,他心中有些担忧,也不顾上那么多了,钻进竹林里面,一边喊她名字,一边寻找着。   “安秀儿?”张镇安急切之下,叫出了她的全名,可就是没有听到她的声音。   这丫头跑到哪里去了?他心中十分的焦急,邃黑的眸子里面满是担忧,偏偏他此刻眼疾又有些犯了,站在这竹林之中,只觉得四下皆是茫茫一片,分不清眼前有什么东西。   他只能够在原地停下来,伸手狠狠一锤眼前的竹子,不知道为什么他的眼疾别的时候不犯,偏偏在这个时候发起病来,明明这段时间来,他觉得他的病应该都要好了的,可是到如今才知道,原来他真的是这些村民们口中的瞎子张。   心中不由的涌现两分哀凉,那种孤寂的感觉又用上了心怀,他扶着面前的竹子,只觉得头痛欲裂。   安秀儿此刻却是挺高兴,她今天的运气不错,这一块有好多的小笋没有被人发现,是以她挖了一个,见到不远处的地上冒出了小笋尖,便又去挖,直到挖的累了,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已经来到了竹林深处。   她的记忆力很好,方向感也不差,倒也不怕迷路,只是她挖了好几个笋,想着要去同张镇安炫耀一下,便将这些笋提起来往外走,可是走出这竹林,却只是见到外面一地散落的竹子,并没有见着人。   ☆、第二十六章 让我做你的眼   “相公!”她有些急了,不知道张镇安去了哪里。   她亦是在原地等了一会,猜想张镇安应该是去这竹林里面找她去了,心中不由得又几分焦急,这竹林茂盛,张镇安又不常来,她怕他会迷路,是以刚刚她只是让他在外围砍伐竹子而已。   想到他可能会迷失在这竹林里面的,她心中便是担忧不已,想也不想的便跑到这竹林里面去了。   “相公,你在哪里?”安秀儿一边跑,一边喊他,可是却没有见着人,也没有听到声音。   “张镇安!”安秀儿急了,也顾不上什么礼仪,直接叫出他的名字来。   “张镇安!”她在这一块上上下下四处都找遍了,就是没有见着人,急的她眼泪都掉下来了,找完这边,她又往另一边跑去,她慌慌张张,没成想,一脚踩到了猎人诱捕猎物的夹子。   “啊!”脚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她忍着痛,抬起腿想要将这夹子给取掉,谁知道这夹子却缠的紧紧的,她用力将这夹子给解开,夹子上已经是沾染了一片血丝来。   “相公……”忍着脚上的痛,她一边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一边叫着他的名字,终于在前面发现了那个穿着缁衣的人影。   “相公。”她急的跑上去,走到他面前,想也不想的一把抱住了他,道:“你没事,真的是太好了,我刚刚还以为你丢在这竹林之中了。”   说着她又抬头看他,水盈盈的眼睛中满是焦急跟后怕之色,道:“我不是让你在外面砍竹子吗,一个人干嘛乱跑呢?”   张镇安低头看她,她的小脸在他的面前已经是模糊一片,看不清楚,他一把扯下眼纱,可眼前那小脸还是素白一片,不太清晰。   “你怎么了?”见到张镇安不说话,眼神也好像没有焦距一般,安秀儿有些焦急,她伸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被他茫茫然一把抓住了,她担忧的抬头看着他的眼睛,那眼神一如既往的邃黑如渊,然而今日她却没有在他的眼睛里发现她自己的身影。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中砸了下来,闭上眼,泪水瞬间就糊了满面,她紧紧的搂着他,道:“相公,你别害怕,就算是你看不见了也没有关系,你还有我,我可以做你的眼睛。”   张镇安却是一言不发,他用手将环在他腰间的手掰开,可是那手又攀附了上来,几次之后,他终于有些恼怒了,手上用上了劲,一把重重的推开了她,头也不回的往前走去。   “相公!”安秀儿跌坐在地上,咬紧了嘴唇,她看着他慢慢的走远,一步一步从她的眼前离开,徒留萧瑟背影。   为什么,明明我改变了梦境还是改变不了被抛弃的下场?   安秀儿坐在地上,双手环膝,她闭上眼,将额头抵在膝盖上,掩住了她脸上一片煞白之色,她的眼神惶然,脚上传来钻心的疼痛,尚不及她心中疼痛的半分。   耳边还是竹涛声声,铺天盖地而来,风拂来,卷起地上的枯叶纷纷起舞,如同一只只枯叶蝶纷飞凄美,最后却还是跌落在地。   半响后,她哭的眼泪都干了,这才站起身来,走了两步,却不知道该往哪里而去,只能无力的倚靠在一棵竹子之上,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相公现在回家了吗?她到这个时候,最担心竟然还是他。   咬了咬唇,她又直起了身子,她想去家里看看,如果没有人,她就再过来寻找便是,然而刚走了两步,却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朝她走来。   “相公。”她有些不可置信的抬起头来,看着他一步一步的走到她面前,朝她伸出手,说了一句:“对不起。”   “傻瓜,我又没有生你的气。”安秀儿见到张镇安过来,开心都还来不及,只伸手捏捏他的脸,抬眼看他,道:“相公,你现在可以看清我了吗?”   她一双剪水双瞳通红的如同小兔子,清晰的映入了他的眼帘,安秀儿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了自己的模样,一时竟乐呵呵的笑了起来,双手拉着他的手掌,道:“相公,你能够看见我,这真是太好了。”   “我刚刚推了你,你不生气?”张镇安摸摸她的脑袋,话语颇带歉意。   安秀儿摇摇头,道:“我当然生气了,可是我现在看到你,却一点都生不起气来了。”她眼睛眨了眨,想哭又想笑,最终又是落下泪来。   张镇安伸出粗粝的手指,将她眼角的泪轻轻揩去,安秀儿又扑入了他的怀里来,道:“相公,无论怎么样,你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   “可是,我只是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变成瞎子的人。”   张镇安说着,眼睛也是闪过一丝痛色,他从前一不小心着了别人的道,虽然用药养了许久,可还是不见好,最后他来到此地隐居,看似每日悠然,可是这两年来,眼睛也是时好时坏,别人叫他瞎子,也并非是空穴来风。   “相公,你别害怕,我可以做你的眼睛,就算是你真的看不见了,你也不要慌张,只要你不嫌弃我唠叨,我会将我看到的东西一一都告诉你。”安秀儿认真的说道,“我们回去再找个大夫看看,日后好生养着,你不会瞎的。”   “是不是这两天,我让你做了太多的活计,所以你的眼睛才会受不了的?”安秀儿说着又自责了起来。   “别瞎说。”张镇安摇摇头,认真的说道:“我这是老毛病了,与干活又有什么关系呢?刚刚是我的不对,我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对不起。”   他认真的同她道歉,安秀儿心中只觉得欣慰,摇摇头,小脸扬起笑,道:“我不生你的气了,咱们回去吧。”   “好。”张镇安点头。   安秀儿让他在前面走着,自己忍着疼痛,强撑着笑颜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后面。   张镇安终于发现了她好像有些不对劲,他猛地转过头,抓捕到了她脸上那一丝隐忍之色,顺着往下看,这才看到她的右脚已经是鲜血淋漓。   安秀儿见着他的目光,连忙要将自己的脚给藏起来,可是她今天穿的这裙子有些短小了,怎么都遮不住,她只将右脚藏在左脚的后面,朝他露出一个笑来,道:“相公,你怎么不走了?”   “你的脚受伤了,为什不跟我说?”张镇安抬眼看她,眼中隐隐有两分心疼,她正欲再辩解一些什么,他却是走到了她的身边来,身上带有两分威势,让人不容置喙。   他蹲下身子,将她的脚踝一把抓住了,小心翼翼的褪去她的鞋子,才发现她的脚后跟已经是一片血肉模糊,他眉头微皱,“怎么弄的?”   “被夹子给夹了。”安秀儿老老实实的回答,又反过来安慰他,道:“我不疼的,一点都不疼。”   “都这样了,还不疼。”男人的声音软了下来,朝她招招手,蹲下身子,安秀儿有几分羞涩,迟疑了一下,还是爬到了他的背上了来。   “爹,你真好。”安秀儿勾住他的脖子,在他的耳边说道。   张镇安见她又这样叫他,忍不住问了句:“秀儿,你莫不是有恋父癖吧?”   “对啊,我就是有恋父癖。”安秀儿趴在他的后背,道:“小时候,我爹也是这样背我的,他的后背跟你的后背一样的宽厚,他的胸膛跟你的胸膛一样温暖,能够给我依靠。可是随着我一天天的长大,我的老爹呀,慢慢就老了,他的背脊被生活压的弯了下来,身子也变得佝偻,再也背不动我啦。”   安秀儿趴在男人的后背一一细数着她爹的事情,张镇安安安静静的听着,忽然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濡湿了一大片,他听到她在在小声的抽泣,泪水浸透了他的衣裳。   “岳父大人现在还健在,你就不要伤心了。”他干巴巴的安慰了一句。   “我没有伤心。”安秀儿的声音从他的背后传来,“我爹他将我抚养成人,陪我走过一段长长的路,现在他将我交给了你,接下来,我还有更长的路要走,你会一直这样陪我走下去吗?你会不会还像刚刚那样,什么话都不说,就要将我抛弃?”   张镇安没有说话,他不知道,他下次眼睛下再看不见,会是什么时候,又会不会下次再看不见,就再也看不见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接受,失明的感觉实在是太可怕了。   “相公,你为什么不说话?”安秀儿的声音再次从他的背后传来,道:“你是不是还想着再抛下我一次?”   “不会了。”张镇安终于开口,道:“不会了,下次如果我再看不到了,我也一定会坚强面对的。”   “这就对了。”安秀儿笑了起来,道:“你现在跟以前不一样了,你现在不再是孤身一人了,你有我了,就算你看不见了,也没有关系,我会照顾好你的。”   “可是,那你爹若是知道了,岂不是会伤心?”张镇安苦笑了一声,道:“你一个从小被他娇养在手中的女儿,就这样嫁给了我这样一个瞎子。”   ☆、第二十七章 早已过时   “你给了钱的。”安秀儿笑了起来,道:“你给了聘金娶了我,让我爹免去了劳役之苦,就是救了我爹的命,就是我爹的恩人,无论你是瞎子、还是瘸子、聋子、都是我爹的恩人,我爹的恩人就是我的恩人,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你是不是傻。”张镇安听罢笑了起来,道:“人常说大恩不言谢,报恩这一套在这乱世已经不实用了,上次那顾琳琅要救你离开,带你脱离苦海,你为什么不跟着他一起去?”   “苦海?”安秀儿笑了起来,道:“苦中也有甜,甜中带着苦,坐井观天的人儿,既分辨不出如今是身处蜜罐,又焉知外面不是苦海呢?”   简单的两句话,张镇安觉得她说的挺深奥的,或许他现在就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吧。   “到了。”走到竹林外,张镇安将安秀儿放下,自己将这竹子扎成一捆,又用竹条做了绳索,打算将这些竹子拖下山去。   安秀儿主动将她扔在一旁的笋捡到篓子里面去,将背篓给背了起来。   “上来。”张镇安缚好了竹子,又躬下了身子。   “不用了,我自己走就好了,你拖着竹子,不方便。”安秀儿连忙拒绝,她的重量加上背篓的重量,还加上他拖着的竹子,她担心他的身子会有些吃不消。   “快点。”张镇安没有跟安秀儿多做废话。   安秀儿知他一向是一个坚决的人,只能够爬上去了,道:“你等下背不动我了,一定不要逞强,要放我下来啊,我自己能走的。”   “就连这小身板,估计连八十斤都没有吧?我还会背不动你。”张镇安觉得自己被鄙视了,他闷不做声,大踏步往前走,即使手上拖着这些竹子,他亦是健步如飞。   快到了山下,路上有些人了,安秀儿怕被别人看见,忙伸手拍拍他的后背,同它说道:“你快放我下来。”   张镇安却是没有搭理她。   “你快点放我下来。”安秀儿说着在他背上挣扎了着,扭来扭去的如同一条小虫子一样,张镇安只得同她说道:“你别挣扎了,你是我妻子,难道我背你,谁还会说什么不成?”   “别别别,让别人看到了多难为情?”安秀儿却是不愿意,见张镇安死活不放开她,她恶从胆边生,一下捏住了他的耳朵:“你快放我下来。”   安秀儿并没有用力,但那被她捏过的地方却分明是红了起来,张镇安觉得连带着他的脸都有些发红发烫。   “你不放我下来,我就捏你一路,到时候看别人是笑话我,还是笑话你。”安秀儿恶狠狠的威胁道,话语中带着一丝娇蛮之气。   “好了,好了,我放你下来便是。”最后张镇安只得妥协,将她放下来后,又道:“男人的耳边不能够随便乱捏的,知道吗?”   “知道,我又不捏别人。”安秀儿吃吃的笑了起来,刚刚在他背上一直怕被别人看到,她有些不自在,现在落了地,心中总算是松快一些了。   张镇安将安秀儿背上的背篓松下来,背到自己的身后,又关切的问了一句:“你的脚没事吧?”   “没事。”安秀儿摇摇头,却是惦着脚尖一步一步走的极慢,张镇安见此,虽然没有再说什么,但脚上的速度却也是慢了下来。   这一路上倒是没有遇上什么人,安秀儿也松了口气,因为要经过私塾,她最害怕的就是碰上顾琳琅,否则他喋喋不休的,烦死个人。   回到家,张镇安将这些竹子往院子里面一扔,将门一关,却是啥也不管的将一个打横,将安秀儿抱了起来,安秀儿如同受惊的小鸡一般,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搂住了他的脖子,“你干嘛呀?吓我一跳。”   他却是没有说话,径直将她抱到卧房,往床上一放,双手撑起逼视着她,安秀儿吓的身子后仰,咬着嘴唇道:“现在可还是白天啊。”   张镇安见她那一脸防备的小模样,心中也是好笑,收起了戏弄她的心思,只道:“你想多了,我只是想要看下你的伤。”   他蹲下/身子,将她的鞋子脱下,安秀儿见他确定只是要帮自己看伤,这才直起腰杆,他动作轻柔,可是她后脚跟伤的实在是太重,尤其是从被夹到现在也有一些时间了,那血液早已经黏在了袜子上,往下扯袜的时候她疼的直抽气。   张镇安抬头,见她睁着眼睛看他动作,平日里就水盈盈的一双眼睛,如今更是水汪汪的,那眼泪挂在眼眶,半落不落,无端更是让人心疼。   “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他温和的说了一句。   她吸了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的将眼眶的泪擦掉,道:“才没有呢。”   “还说没有,口是心非。”张镇安虽然这样拿她打趣,但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愈加的轻柔了下来,又低头轻轻的在她伤口处吹着气,安秀儿只觉得伤口处酥酥麻麻的,那疼痛也变得不明显了起来。   她低头看着这个轻柔的为她脱袜的男人,心中一时微怔,谁能够想象在别人眼中古怪凶恶的男人竟然还有这样温柔的一面呢?此刻,她愣愣的看着他,心中是前所未有的平和。   无论他日后是否会真瞎,她也认定了这个男人。   “你这么看我干嘛?”张镇安将她的袜子给脱下放在一边,正准备找个什么东西给她擦下,抬头就见安秀儿直勾勾的看着他。   她双手往床上一撑,却是毫不知羞的说道:“眼睛长在我身上,我就喜欢看你,你管的着啊。”   “不知羞。”张镇安白了她一眼,道:“我去给你烧水洗一洗,否则到时候感染了就不好了。”   “等下。”在他起身要走的时候,她却是叫住了他,他转头看她,她却是笑着朝他勾勾手指,等他凑近,在他的脸上轻吻了一下,才挥手道:“去吧。”   张镇安斜眼看了她一眼,也反过来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下,这才出去了。   给她烧了热水端进来,张镇安细心的帮她洗净脚上的血迹,原本白皙的小脚上,多了一圈狰狞的伤痕,张镇安看着就觉得碍眼,只道:“该死的,是谁在树林里设这样的陷阱,让我知道,我非得扒了他的皮。”   “没事啦,肯定是这村里的猎户了,人家也是为了生存,我只是运气不好,刚好让我给踩上了。”安秀儿听罢生怕张镇安真的去找人家的麻烦,连忙劝说道:“就跟你平常撒网捕鱼一样,都一样是为了生存。”   “那谁叫他伤到了你?”张镇安却是不依不挠,只听他沉声道:“村里擅长打猎的就那几家,我问问就知道是谁了。”   “你别找人家麻烦。”安秀儿听他这么说,连忙说道:“我真的没事,这伤过几天就好了,而且是我自己踩上去的,怎么说也是我没理。”   张镇安见她真的是急了,这才站起身来,道:“我逗你玩呢,知道你心善。”   “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你在这村中本来就是外来户,你若是行事作风太过霸道,到时候别人都来排挤你怎么办呢?”安秀儿又说出自己心中担忧的事情来。   “嗤!”张镇安却是嗤笑了一声,一边拿了一块干净的布给她包扎伤口,一边说道:“你男人还不至于怕区区几个村民的排挤,更何况,只要我跟里长将关系打好了,这些村民们又能拿我怎么样?他们也打不过我,就只能够在背后嚼嚼舌根罢了!”   “相公你厉害!”安秀儿夸了他一句,又道:“不过若是没人招惹咱们,咱们还是不要惹事的好,你那么好,我真不想让村里这些长舌妇胡乱说,破坏你的名声。”   “我哪里好了,长相凶恶不说,眼睛还不好,家里就这两间茅屋,又没块地,也就你觉得我好了。”张镇安说着,话中带有了一丝淡淡的自嘲。   “才没有呢,相公你长的可好看,人又能干,是他们不知道你的好。”安秀儿便嘻嘻的笑道:“这样更好,这样就没人同我抢你了,你无甚家产,我们可以一起慢慢挣,你眼睛不好,等有钱了,我带你去看大夫,到时候一定会治好你的眼睛的。”   “也就你觉得我有这么多的优点了。”张镇安摇头,帮她脚上伤口包扎好,问道:“你还有袜子么?”   “那箱子里面有。”她说着要起身去拿,张镇安却是先她一步,帮她打开箱子,翻了一双袜子将它递给她,她将鞋袜穿好,这才下床来,道:“快中午了,我去给你做饭,中午你要吃什么?”   张镇安便道:“我不挑,有什么吃什么。”   “那我依旧给你烧个鱼吧,正好有新鲜的笋,再用肉炒个笋片。”安秀儿笑眯眯的说着,一瘸一拐的往门外走去。   她在厨房做饭,张镇安便在后院处理新砍来的竹子,先将竹子身上那些竹条给剃掉,然后张镇安拿着一把柴刀,要将这些竹子砍成几段。   安秀儿在厨房烧火,听到外面砰砰砰的声音,便走出来看看,见到张镇安一手将一根长长竹子竖起,一手拿着柴刀在砍,忙问道:“相公,你这是干嘛?”   ☆、第二十八章 借锯子   “不是你说将这竹子做篱笆的么?我将他们砍短一些。”张镇安回答。   安秀儿闻言又是一笑,道:“你这样多累啊,去邻居家借条锯来,将它们锯成段,这样整齐又省力。”   “好吧。”张镇安这才将手上这根竹子放下去,安秀儿便道:“你跟村民们不太熟,等下我去借就好了。”   “嗯。”张镇安应了一声,突然就觉得自己还不如自家小娘子有用啊。   等到安秀儿转身去了厨房做饭之后,张镇安却是突然走到鱼缸边上,捞了一条鱼上来,学着那李屠夫的样子,用稻草穿过鱼的下唇将鱼给捆住了,这才提着鱼往外走。   安秀儿在厨房烧火没有看到他的动作,见他要往外面走,也只以为他是去前院,并没有多问。   张镇安却是走出了院子,走到了不远处的一户人家,这户人家的大门是打开的,他站在人家门口停了一会,最终还是伸出了手,正欲敲门,一个小孩从堂屋窜出来看见了他,吓的一溜烟又跑进去了了。   不一会儿,一个三十来岁、穿着青色粗布的圆脸妇人走了出来,见到来人真是张镇安,她表情也是一愣,随即堆满了和善的笑容,问道:“张小哥来了,有什么事情吗?’   张镇安一言不发,向前走了两步,这圆脸妇人见到张镇安走近,有些估不准他的来意,正欲多问,张镇安却是突然将手上的鱼递了过去,道:“我想借下你们家的锯子。”   他突然将鱼递过去,可是吓了这妇人一大跳,妇人定了定神,才知道张镇安是来借锯子的,忙道:“没事,不过就是一把锯子而已,哪用得着你的鱼,你进屋坐,我去将锯子找给你。”   说着她领着张镇安往堂屋走去,张镇安跟着他到了堂屋坐下,将鱼往桌子上一放,妇人给他倒了杯水,他也不喝,就端坐在那里,等着这妇人给他将锯子找出来了。   妇人的两个孩子站在后院门口,好奇的往门口看,张镇安抬头往那边看他们一眼,他们又吓得跑了。   不一会儿,妇人将这锯子找了出来,她将它递给张镇安,“喏,给你。”   “谢了,我过两天再还给你们。”张镇安接过锯子就要离开。   妇人见他放在桌子上的鱼并没有拿走,忙提起鱼要还给他,道:“哎,你的鱼。”   张镇安却是连理都没有理她,大踏步的走了。   若是别人,这妇人肯定还敢向前两步,将鱼塞到他的手中,同他推搡一番,但是这人是张镇安,这妇人见他浑身气势凛冽,只提着鱼追了两步,最终还是看着他的出了院子,走远了。   “娘,这个瞎子张过来干什么?”一个小男孩怯生生的从她身后钻出来。   妇人嗔怪的看了这小男孩一眼,道:“小林,不许这样叫人家,没礼貌。”   “我知道了,娘。”小男孩听到母亲的责备,乖乖的底下了头。   这妇人也是叹了一口气,不过就是借一把锯子,哪里就能够收他一条鱼呢,等下当家的回来了,她得让他再还回去的好。   “娘,我想要吃鱼。”可是偏偏,她家的小儿子眼睛盯着这鱼都有些发直了。   “这鱼还要还给人家的,不能吃。”妇人摸摸孩子的头,也是叹息一声。   “不行,我就要吃嘛。”这孩子却是闹起来了,道:“他不是拿这鱼找我们家借了锯子吗?为什不能吃?”   “你要吃了他的鱼,他晚上就会变成魔鬼,来吸掉你的魂魄。”稍大点的孩子阴森森的说道。   “别胡说。”妇人见他们这两孩子越说越离谱了,也是有些无语,“这些话你们这都是从哪里听来的?”   “别人都是这样说的。”这个大点的孩子便道:“说他的眼睛能够吸人魂魄,只要被他看上一眼,那人就死啦。”   “瞎说,那娘亲刚刚有看他的眼睛怎么就没死呢?”妇人无奈的摇摇头,道:“那些都是假的,人家可能是眼睛受伤了,所以才蒙着黑纱而已。”   正在这妇人跟这两孩子说起张镇安的时候,她家的男人回来了,听他们说的起劲,便问道:“你们娘几个说什么呢?”   “说那个瞎子张呢。”这个大点的孩子当即说道。   “怎么回事?”男人问道。   “是这样的,刚刚他拿了一条鱼,来找我们借锯子,我就借给他了,我不要他的鱼,他却是将鱼放下就走了。”妇人便一五一十的同他男人说起了这事情的经过,又道:“我想着让你等下去将鱼还给他,可是这两个孩子闹着要吃呢。”   “原是这样,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他一个打渔的,也不会在乎这一条鱼。”男人是一个颇为直爽的庄稼汉,听了妇人的话后,便道:“他借锯子肯定是有用的,等下我过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够帮到他的,如果有,帮他干点活,也算是抵了他这鱼的人情了。”   “那行。”妇人听罢也点点头。   两个孩子听完也笑了起来,道:“娘,那我们中午吃鱼好不好?”   “好好好。”妇人摸摸两个孩子的头,宠溺的笑了起来。   这些天,他们家都是吃的咸菜跟这些野菜、笋什么的,早就腻了,这鱼也算是荤菜,能够吃条鱼换换口味,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相公,你可真厉害,竟然自己借到锯子了呢。”那边,安秀儿听着外面锯竹子的声音,却是夸赞起张镇安来了。   “不过就是一把锯子而已,你还真当我借不到?”张镇安一边锯着这竹子,一边同安秀儿说着话。   “所以我说相公你厉害呀。”安秀儿一边说着,一边将菜端出来,道:“歇歇吧,先吃饭咯。”   张镇安放下手中的锯子,歪头看了看他锯的竹子,有些歪歪扭扭的,他将锯子放好,伸腿将这竹段踢到一边,这才走进厨房舀水洗手。   安秀儿帮他将饭盛好,等他出来,才将筷子递给他,道:“相公你今天真是辛苦了,可要多吃两碗饭。”   张镇安筷子在菜碗里一翻,准确的将鱼肚上一块没刺的肉夹到了安秀儿的碗中,“你也是,多吃点,你脚上流了那么多血。”   “谢谢相公,你对我可真好。”安秀儿见到碗中雪白的鱼块,朝张镇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她夹起鱼块,细细咀嚼着,吃的津津有味。   张镇安看她小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可爱极了,他觉得他光是看着她吃饭,好像就有些饱了。   “你看我干嘛?你自己也吃啊。”安秀儿却是被他看的有些不好意思了,也夹了一筷子菜放到他的碗中。   张镇安这才动起筷子来,两人吃完了饭,收拾好桌椅,安秀儿收拾好碗筷,便要过来帮张镇安处理这些竹子。   “不用你。”有安秀儿在一旁看着,张镇安觉得自己都不好意思拉锯了,若是让她看到他锯的这歪歪扭扭的,肯定会笑话他了。   “我来帮你扶着。”安秀儿说道:“以前我爹、我二哥他们锯木头,都是我帮他们扶着的,这样你好锯一点。”   “我用脚踩着就行了,你听话,去房间绣花吧。”张镇安眸子一沉,挥手赶她走。   “那我将东西拿到这里来绣啊。”安秀儿见他确实不让他帮忙,便说道,“这样我陪着你,你不会孤单。”   “那好吧。”张镇安点点头,这几天的相处,他也知道她这个人有点粘人,嘴上说着是怕你孤单,实际上是不喜欢自己孤孤单单一个人。   但这次安秀儿还真的是担心张镇安,今天他眼睛突然失明,那一下可是将她吓到了,她就希望等下他若是又看不见了的话,她可以待在他身边。   安秀儿回房间去拿笸箩,突然就听到有人敲门,在门外叫道:“张兄弟在家吗?”   安秀儿走过去打开门,见到是住在不远的邻居李铁根,脸上闪过一丝意外之色,随即露出乡下人特有的热情笑意来,招呼道:“李大哥,你怎么来了?是来找我相公的吗?他在后院呢,快进屋坐。”   “秀儿妹子是越来越好看了。”都是一个村的人,李铁根进了门,夸了安秀儿一句,安秀儿便羞涩的低下头,走在前头道:“李大哥莫要笑话我了,再过几年,我也就成黄脸婆去了。”   “瞎说,再过几年,妹子你也是村中一朵花。”李铁根笑着说了两句,见安秀儿走路好像有些颠簸,又问道:“妹子你这脚怎么了?”   “今天上山去砍竹子,一不小心踩到了夹子上了。”安秀儿将李铁根领进屋来,给他倒了一杯茶,又朝后院喊道:“相公,来客人啦。”   她声音清脆,带着一些喜意,张镇安平素不与村人来往,有人来找他,她还是为他感到高兴的。   张镇安闻言,心中也是一怔,放下锯子就走了出来,见到是李铁根,他朝他点点头,倒是颇为意外。   见到他出来却是又不说话,安秀儿便给他倒了一杯茶,道:“人家李大哥特的来找你呢,你怎么不说话?”   又对着李铁根说道:“我家相公就是这样,他不爱说话,李大哥今日来,有什么事情吗?”   ☆、第二十九章 帮忙   “也没什么事,就是中午的时候,他来我家借锯子,我就想来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可以帮上忙的。”李铁根便回答道。   “原来是找李大哥你借的锯子呀,我说谁这么好心,会将锯子借给他了。”安秀儿捂着嘴笑了起来,道:“李大哥一家人可是实诚人,又心善,我早就应该料到的。”   “哪有,哪有,是张兄弟太客气了,还提着一条鱼来我家,本不应该收的,但是我家孩子嘴馋,就给吃了。”李铁根便道:“妹子你得给我找点事情做,不然等下我回去,你嫂子她定然要说我了。”   “既然这样,那还真有一事要麻烦李大哥。”安秀儿便站起身来,道:“我相公他虽然借了锯子,但是对此道却不太擅长,还得请李大哥教教他。”   “小事一桩。”李铁根也站起身来,跟在安秀儿的身后,张镇安对此有些无奈,原来他锯的那些歪扭竹节,已经全被她看在眼中了。   “你们这是?”李铁根看着后院的这些竹子,多问了一句。   “我们开垦了一块荒地打算用来种点菜,想要重新围一下篱笆,到时候在院子里面养些鸡也不错。”安秀儿回答道。   “原是如此,妹子果然会持家。”李铁根夸了安秀儿一句,又对张镇安说道:“张兄弟也不错,这地都是你开垦的?”   张镇安没有说话,安秀儿便又代他回答了,“对,都是他一个人做的,我相公可是厉害了,不过等你教会了他锯木头,搭篱笆,他就更加厉害了,所以李大哥你可不要藏私哦。”   “这都是简单的活计,人人都会的,藏什么私?”李铁根听安秀儿这么一说,便笑了起来,接下来,他便招呼张镇安过来,教他该怎样锯这木头。   “首先,这竹子得给它按紧了,锯子跟这竹子要平行,不能歪,就这样一口气锯下去就行了。”李铁根跟张镇安一边说,一边又演示了一遍,然后起身将位置让给张镇安。   张镇安人又不笨,只是从未做过,他这般一点拨,便觉得茅塞顿开,很快便学会了,甚至比李铁根锯的更快更好。   “张兄弟学东西学的快。”李铁根夸赞了一句,又道:“这搭篱笆呀,也简单,只是在我们乡下,这黄鼠狼多,所以要竹片要密集一些,要防着黄鼠狼进来偷鸡。”   “有没有柴刀?”李铁根问了一句,张镇安立马去厨房找了一把柴刀递过去。   只见李铁根捡起地上的一段五尺来高的竹节,在这竹节上砍了四刀,将它砍出几个缺口来,然后又找了几块木片放在这缺口上,用刀背用力将这些木片往下一砍,这竹子便被分成了好几片。   接下来,他将这竹子的底部削尖,将它递给张镇安,道:“这样就行了,等下用锤子将它们锤到地里去,不过你们这块地还挺大的,要将它围好,想必要花几天功夫。”   “是得几天功夫。”张镇安点头,终于同这李铁根说了几句话,道:“还多亏你今天教我一个这样处理竹子的法子,不然我需要的时间更久。”   “这不算什么,都是邻居,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家里叫我便是。”李铁根一边说着,一边继续帮张镇安处理这些竹子。   有了李铁根的帮着,上午张镇安砍来的这些竹子很快就变成竹条了,李铁根好人做到底,又同张镇安一起将这竹条在外围围好,安秀儿在一旁看着,这篱笆墙围了一大边,倒是也几分样子了。   “真是谢谢李大哥啦,留下来吃晚饭吧。”等两人忙完,安秀儿又给两人倒了一杯酒,将她从娘家提来的那些花生全部拿出来用来招待这李铁根了。   “不用客气。”李铁根也是一个好杯之人,当即同张镇安一碰杯,一口饮尽后,这才站起来身来道:“我回家还有事呢,就不留下来吃饭了。”   “那怎么好意思,李大哥帮着忙活了大半天呢,都没能够好好感谢你。”   “没事,没事,都是邻居,说这些干嘛。”李铁根挠挠头,就要往外走。   “等下。”安秀儿说着便转身走进厨房,提了一个篮子出来,道:“饭李大哥你不吃,这鱼你可得拿着了,反正是我相公从河里打来的,不花钱。”   “那好吧,那我就收下了。”李铁根看着篮子里面的两条鲤鱼,也没有再推辞,农家人就讲究个你来我往,今天他帮他们做了事,若是不收的话,下次有事,他们就也不敢再来叫他帮忙了。   看到李铁根将这东西收下,安秀儿便露出笑来,又送他到门口,等他走后,这才将门关上,走过来,冲张镇安一笑,道:“没想到相公你好会做人哦,找人借东西,还知道拿礼物去。”   “又来笑话我了不是?”张镇安双手环胸,斜靠在堂屋门口,斜看了安秀儿一眼。   “不是笑话你,我是在夸你。”安秀儿也不怵他了,她走近,歪着头看他:“因为有了李大哥的帮助,所以你今天的任务就提前完成啦,我去绣花了,你歇息去吧。”   “你不怕我一个人孤单?”张镇安伸手将安秀儿揽过来,低头定定的看着她。   “我让你歇息你还孤单?”安秀儿扭头白了张镇安一眼,道:“你快放开我,我真要去绣花了,这都好几天了,我才绣了一块帕子。”   “不放。”张镇安却是将她整个身子都掰过来,又将脸上的黑纱给扯下来,道:“我得好好看看你,万一我哪天真的看不见了,也不至于忘记你的模样。”   安秀儿闻言,抬头看向张镇安,他的眼眸深邃如一谭静水,幽幽的,又是那么的明亮,她甚至能够在他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影子,若是哪一天,这一双眼睛再也照不出她的模样,再也看不见这世界的色彩,她想想,还真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的星眸暗淡下来,眼中瞬间就酝酿起了一丝水雾,眼眶也微微发红,张镇安见她这样子,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大手一勾,将她搂在怀中,道:“没事,我吓吓你呢,我不会有事的。”   “我就知道你是吓我的,你以后别说这种丧气话了好不好?”本来她不想哭的,但不知道为何,听到他的低沉的声音,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只将他紧紧的搂住,道:“你别怕,就算你瞎了,我也会陪在你身边的,只要你别故意赶走我。”   “好了,我怎么舍得赶你走呀。”张镇安将她放开,扶着她的肩膀说道:“你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除了我,我不知道还有谁能够给你依靠了。”   “是啊,我现在嫁给你了,爹娘也不要我了,如果你要赶我走,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安秀儿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道:“今天你在竹林里面推开我,我心可难受了,我那时候,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秀儿。”张镇安听她这样说,只觉得自己的心也一抽一抽的痛了起来。   “幸好你来找我了,否则我不知道我能够去哪里。”安秀儿伸手擦掉眼来,又抬头看他,道:“如果有下一次,你还会这样做吗?”   “不会了。”张镇安摇头。   “那你永远都不要离开我好不好?”安秀儿眼神格外的认真。   “嗯。”张镇安重重的点头,又好像想到了什么,道:“那我年纪比你大,若是死在你前头呢?”   “胡说。”安秀儿伸手捂住他的嘴,道:“到时候你活九十九,我活到八十几岁就行了,正好,我们可以一起死。”   “你倒是想得美。”张镇安伸手轻刮了她的小巧的琼鼻一下,见她哭不是哭,笑不是笑的,一双剪水双瞳还微微泛着泪光,索性低头轻轻的吻了下去。   他温热的舌头扫过她的眼睫,让她觉得有些痒,躲避了一下,却又被他给掰了过来,他舔舐掉她眼角的泪,在她轻声说道:“眼泪是苦的,以后别哭了。”   “我也不想哭啊。”安秀儿嘟起嘴,心中越发觉得有些委屈,“如果不是你同我说这些丧气话,我今天本来是很开心的。”   “今日事,都是我的不是。”张镇安觉得他遇上克星,他对这个小女人是一点办法都没有,看到她哭,他心中就觉得难受,看到她笑,他就觉得开心。   安秀儿听他哄她,这才哼哼两声,靠在他怀里不说话了。   过一会儿,她想到她要去绣花,便直接腰来,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自己刚刚的举动有些羞人,低下头,往房间里面去了。   屋子里面有些暗,她搬出凳子绣花,他便在一旁看着,她的手如同一只灵动的蝴蝶,带着那一根纤长的针上下翻飞,他站了一会之后,索性也拖来一条凳子,斜靠在墙上,就看着她绣。   安秀儿绣上两针,时不时的抬头打量他一眼,见他微闭着眼,但每次她看过来的时候,他又都能够及时的睁开眼睛,她就知道他是没有睡着的。   担心张镇安会无聊,安秀儿将手中这块帕子绣好孩子后,便将手绷收了起来,又拿出了一些丝线出来,喊道:“相公,你来帮我扯线好不好,我来编一些手环。”   ☆、第三十章 五福手环   张镇安听她叫他,懒洋洋的睁开眼。   “帮我拿着这个线头跟线尾。”安秀儿将手中的几根彩线递给他,让他帮忙给扯住了,而她自己则是又拿出了两根丝线出来,在这线上编织一些什么。   “你让我来给你扯线,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张镇安身子坐的直直的,看着她的头顶的乌发,眼神飘忽。   “我这不是怕你无聊嘛。”安秀儿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反正你在这里坐着也是闲着,不如给我扯扯线,陪我说说话,这样多好啊。”   “我就是无聊我也不想做你们这些女人家做的事,况且我看着你绣花我也不觉得无聊。”张镇安心中闪过这些话,嘴上却只是说了两句:“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知道啦。”比起绣花来,安秀儿打络子的动作更加的快,不一会儿,这线上的东西便慢慢的成型了,安秀儿让张镇安松开手,在他的手腕上一比,道:“刚刚好,这是我做的五福手链,等下做好了送给你。”   张镇安打量着她手上的手环,七色的线,五颜六色、花里胡哨的,张镇安不能够想象这鲜艳的彩线戴在他的手上会是什么样的场景,他只将手缩回去,再也不让安秀儿比划了。   安秀儿将这手环打了个节,做了个玄关方便取下,正打算给张镇安戴上,可是他却是将手背在身后,再也不肯拿出来了。   “哎呀,你戴上,让我看看合适不合适嘛?”安秀儿撒娇,去拉他的手,可他却是纹丝不动。   “你要不要嘛?不要的话,我到时候就拿去卖了。”安秀儿见张镇安是真的不想戴,便也不勉强了,她将这手链拿出来,将上面编织的纹路理的更平整一些,道:“反正你不喜欢,还有那么多人喜欢,我还是拿来送人算了。”   说着她就要收起来,可这时候,张镇安却是一把将她手给拉住了,邃黑的眸子陡然暗沉,“你要送给谁?”   “我啊,拿来送给我侄子的夫子吧,感谢他尽心尽力教导容和。”安秀儿说的认真,张镇安便将这手环从她手上抢过来了,他将它塞到自己怀中,道:“不许,我不戴,但是我也不准你送给别人。”   “你这人也太霸道了些,自己嫌弃不要,还不许我送人。”安秀儿歪着头哼了一声。   “那我就是这样的人,谁让你要嫁给我的。”张镇安伸手摸摸她的头,感觉她生气的样子,真像一只小猫咪,让人恨不得将她按照怀里揉一揉。   他想着就这样做了,然而刚伸手将她揽过来,院外却是传来了敲门的声音,张镇安有些不悦,停手问道:“谁呀?”   “是我,李铁根家的,秀儿在吗?”一个祥和的妇人声音传来。   “呀,是李嫂子啊,我在家。”安秀儿应了一声,推了推张镇安,张镇安闷头看了她一眼,只得起身去开门。   见到是张镇安来开门,李嫂子有些意外,道:“麻烦你了。”   张镇安也不说话,只让开身子让李嫂子走进来,李嫂子这才看到坐在凳子上的安秀儿,喊了她一声:“秀儿。”   “李嫂子,您坐。”安秀儿拍拍身边的凳子,李嫂子也不客气的坐下来,见到安秀儿身边的针线框,眼中带上了一些羡煞,道:“秀儿你在绣花呀。”   “是啊。”安秀儿一笑,便将手绷拿给她看,道:“这是我新绣的帕子,嫂子你看看怎么样?”   “很好看。”李嫂子点点头,道:“秀儿你的手可真巧,嫂子真羡慕你这会绣花的人,能够做点轻松事,像我就不行了,整天田里地里的忙活。”   在这村里,会绣花的人并不多,安秀儿便是这村里为数不多的人之一,而且,她绣的花是公认的好看。   她为人聪慧,就连打络子也是一通百通,当别人还在死守着那一个花样的时候,她已经会编织各种各样不同种类的络子了。   打络子、绣花、编手环、做衣服、鞋子,这些女工,就没有一样能够难倒安秀儿的。   “都一样,像嫂子你能做的,我就不能做了。”安秀儿自嘲道,“我没力气,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说我娇气呢。”   “别人那是嫉妒你。”李嫂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灿灿的东西来,道:“今天听你李哥说你脚被夹了,我想你肯定需要这个。”   这东西像是一根枯树枝,上面长满了金灿灿的绒毛,这金色的绒毛可以止血,扯了又会长出来,乡里人家,拿它当金疮药,止血效果奇好。   “金毛鼠?我正需要呢,谢谢嫂子啦。”安秀儿也不客气的将这东西接了过来,道:“我过两天再还你给您。”   “没事,随便你用多久。”这李嫂将这东西递给她后,又将自己手上的篮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把红薯叶来,道:“我今天去地里看了看,这红薯长出来,给你们一把红薯叶尝尝鲜,还望不要嫌弃。”   “嫌弃什么,我正愁着没菜吃呢,我们家现在什么都没有呢,天天就是吃鱼、吃笋、吃野菜的,我都有些腻了。”安秀儿的小脸上也是有些愁容。   “听我当家的说,你们这不也是开垦了菜地了嘛,到时候自己种上菜,再等几个月就可以吃上新鲜蔬菜了。”李嫂子安慰了安秀儿一句,又跟她闲话了几句,道是天色不早,要回家做饭了,就起身离开了。   安秀儿也将自己的东西收起来,准备去做饭。   晚上安秀儿做了粉蒸肉,又炒了这红薯叶,吃完饭洗漱一番,再绣绣花,这一天就算是过完了。   因着昨天学会了搭篱笆,张镇安便想着早点将这篱笆给搭好,他之前的院子篱笆都是破破烂烂的,不过那时候反正也没有人敢来他家,倒是无所谓,可是现在,家中多了一个人,他私心里就想着要将这篱笆搭的结实一点了。   这锯子又是借来的,借人家太久了也不好,是以第二天一大早,安秀儿还没有起床,他就去山上砍竹子了,等安秀儿将早饭做好,他已经拖着竹子从山上回来了。   “我今天再去山上几趟,趁天气好先将这竹子砍回来,到时候再慢慢将围墙围好。”吃完饭,张镇安同安秀儿商量。   “嗯,要我同你一起吗?”安秀儿问道。   “不用了,你脚本来就受伤了,在家乖乖的吧,我很快就回来的。”张镇安哪里还敢让安秀儿去山上,万一她又踩着什么陷阱,那他还不心疼死。   “那你自己小心点啊。”安秀儿听到张镇安这样说,便也不勉强了,反正昨天带他去了山上一次,也不怕他会丢掉。   似乎是卯足了劲,要将这篱笆快点搭好,张镇安收起之前的闲适,这几天也非常的努力,上午砍了竹子,下午在家将它据成竹条,辛苦了好几天,硬是一个人将这篱笆墙给搭起来了。   这篱笆墙,将他们之前开垦的小菜地包裹在内,于是他们的院子就比之前大了一圈,安秀儿就喜欢这种独门独院的小生活,新砌好的篱笆墙,一片鲜绿之色,闻着还带有竹香,她看着就觉得欢喜。   张镇安还不忘帮她在角落里面搭了一个小鸡棚,这下安秀儿不怕她养的鸡满院子飞了。   忙完了篱笆墙的事情,两人还得忙着种菜,不过两人都不是此中高手,倒是两眼一摸瞎了,安秀儿没办法,只能够回家求助于爹娘,这不是什么大事,正好梁氏也想要看看女儿如今过得生活,便亲自过来了。   这还是梁氏第一次来家里,四处一看,倒是见这家里收拾的也不错,院子干干净净的,屋里的东西也归置的井井有条,后面一排篱笆墙整整齐齐的,就连土地也收拾的平整,梁氏看到便暗暗点头。   “秀儿,原先娘亲还担心你不会过日子,没想到你倒是将这家收拾的整洁有序。”梁氏不禁是感叹一声。   “娘亲你这小看我了吧。”安秀儿微微一笑,道:“也不看看我是谁的女儿,娘亲你那么能干,我能差到哪里去吗?”   她这一句话,将梁氏也给夸了,梁氏听了,笑的越加开怀。   “今天女婿不在家?”梁氏四处没有看到张镇安的人影,便问了一句。   “他去打渔去了,若是他在家,我还不敢让您来呢。”   安秀儿说了一句,见梁氏脸色有些难看,这才说出下半句,道:“他这人有些大男子,不让我回娘家请你们帮忙,就怕麻烦了你们。”   “都是一家人,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梁氏听了便挥挥手,道:“这孩子,就是太好强了,他一个人无亲无故的,我们不就是他的亲人了,等下他回来,我可得好好说说他。”   “那是,您是该说说他。”安秀儿听了便道:“您看,原先我在家多漂亮呀,现在被他养的都胖了一大圈了。”   “哪有,原先你太瘦了,现在刚刚好。”梁氏看了安秀儿一眼,见她下巴的确圆润了一些,知她过得不错,心中也是暗暗点头,总算是放心了一些。   ☆、第三十一章 种菜   两人说着,便开始干活了,梁氏自己带来了小锄头,又带了种子过来,这些种子种类不同,梁氏密密麻麻用牛皮纸包裹了好几包。   “喏,今天我们先种点丝瓜、苦瓜、黄瓜之内的瓜果,其它的种子,等过段时间天暖了,你们自己种。”梁氏同安秀儿说道。   “好咧。”安秀儿点点头,她也就是分不清这些种子究竟是什么时候种的了,种太早了,万一到时候给冻死了,种太晚了,又怕雨水不够,不成活。   播种这一些瓜秧,费不了什么时间,种好之后,梁氏跟安秀儿说了一些注意事项,又将手中这些种子的大致播种日期告诉安秀儿,这些种子的种类有些多,安秀儿认真记下来,幸好她也不是完全不知道,往年家里也种菜,她还是有些印象的,梁氏说了两遍,她便也记住了。   “这些种子的播种时间都不一样,你可不要弄错了。”梁氏叮嘱了安秀儿好几遍,又道:“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到时候到播种的时候,我让大丫二丫两人过来提醒你。”   安秀儿将种子收起来,“那就谢谢娘亲了,早知道,我都不用记了。”   “那也不行,自己也要慢慢学,总要知道的。”梁氏无奈的摇摇头,自己也舍不得女儿做这些,但毕竟是嫁了人了,总要学着长大的。   “我知道。”安秀儿乖巧的点点头,道:“娘亲今天留下来吃饭吧。”   “不用,我还得回家呢,你又不是不知道,你爹你二哥他们都在田里干活。”梁氏说着就站起身来,道:“时间不早了,我得回去做饭了。”   安秀儿闻言也不留她,只站起身来,一边送梁氏出去,一边说道:“那等闲下来了,我再请爹娘来家里吃饭。”   梁氏听罢摇摇头,道:“这春天那么多事,哪里闲的下来呀。”   安秀儿想想也是,这农家呀,事情就是多,除了下雨,好像总也没个闲的时候。   两人走到门口,安秀儿正同梁氏挥手作别呢,迎面便碰到了张镇安,见到梁氏,他点头同她打了声招呼:“岳母来了,怎么不在家多坐会?”   梁氏见到是张镇安,心中没由来竟有些发怵,担心张镇安会误会她是来打秋风的,便回道:“我就是过来看看秀儿,我家中还有事呢。”   张镇安是一个实诚的人,听她说回家有事,也不多做挽留她,只是随手从自己的鱼篓里面捞起一条鱼,放到梁氏篮子里,然后进屋去了。   梁氏一时有些懵,转头看安秀儿,安秀儿朝她俏皮的眨眨眼,挥挥手,也进屋去了。   好吧,本是来帮女儿忙的,却没成想拿了她的礼物,也不知道等下回去,老头子会不会说自己。   “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安秀儿走过来,盈盈的看着他。   男人也不说话,只伸手搂过她,用胡子在她的脸上轻扎了一下,安秀儿便咯咯的笑了起来,“好痒,你该刮胡子了。”   她越说,张镇安却偏生又在她的脸上多扎了两下,这才放开她,拿出腰间的鱼篓给她看,道:“我今天的收获很不错,所以就早点回来了。”   “嗯,你的小鱼篓都满了,今天收获的确不错。”安秀儿嘴角扬起笑,道:“不过日后无论是收获怎么样,你都是应该早点回来了,等下太阳大了,对你眼睛不好。”   “我戴着斗笠呢,太阳大不大的又有什么关系。”张镇安说着看了看自己手上的这个鱼篓,想起她刚刚说的“小鱼篓”三字,思量着下次去集市上是不是要买个大点的鱼篓了。   “刚刚我娘过来,给我带了一些种子来,我们今天种了一些瓜,再过几个月就可以吃了。”安秀儿仰起头同他说道。   “嗯,辛苦你跟岳母了。”张镇安一边说着,一边往后院走。   他行走如风,速度极快,安秀儿被他节奏带的小跑了几步,到了堂屋,这才拦在他面前,笑盈盈的将他按在椅子上,“行了,你就在这里坐着歇着。”   说着将他的鱼篓拿过来,自己小跑着去将鱼放到鱼缸里面去了,鱼儿一进鱼缸,便活泛的游动了起来,安秀儿颇有童趣的伸手在水里面晃了晃,看着鱼儿在里面游的欢畅,嘴角便不自觉的微微上翘。   玩了一会之后,她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来,转身走进厨房,小心翼翼的端了一碗水出来。   张镇安看着他面前的水,不解的看向安秀儿,“这是?”   “我特地给你煮的姜汤。”安秀儿将汤往他那边推了推。   “又是姜汤?”张镇安眉头微皱,上次他喝了她煮的姜汤,那呛人的味道,他现在还心有余悸,只推拒道:“今天又没有下雨,我不想喝。”   “我娘说的,河边湿气重,你常常打渔的人,应该多喝点姜汤驱寒,不然等以后老了,关节会痛的。”   他如同孩童一般怕苦,安秀儿心中只觉得好笑,便朝他微微一笑,好生哄道:“上次我放多了姜,是我不对,这次我只放了一点点,你尝尝?”   “真的只放了这么一点?”   张镇安见她比划的那一小块,不过是成人手指宽,他有些怀疑的看向她,见她点头,这才收回眼,端起姜汤喝了一大口。   “噗……”   汤一入口,他就吐了出来,擦了把嘴,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变得平和下来,抬头看向她,“秀儿,你在这汤里面放了什么东西?”   他虽然很想要朝她笑,但偏偏深皱着的眉头,凌冽的表情还是吓到了她,安秀儿有些惴惴不安,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他,“怎么了?不好喝吗?”   “不是不好喝……”张镇安抬眼看她,见她小心的看着自己,虽不想打击她,但为怕自己下次还要以身试汤,只得一狠心实话实说道:“是太难喝了。”   “难喝吗?”安秀儿听他这样说,却是笑了起来,道:“良药苦口利于病,这药汤难喝一点是应该的。”   见他还是迟疑,她又道:“你快点将它喝了吧,别嫌弃了,我侄儿七岁都不怕吃药呢。”安秀儿一脸殷切。   “刚刚不是说是姜汤么?现在怎么变成药了?”张镇安一脸怀疑的看向安秀儿,正襟危坐,将脸一板,故作冷声道:“秀儿,你实话实说,你是不是想要谋杀亲夫,所以故意做这样的汤药,想要将我弄死。”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呢?我是真心为你好。”本是说的一句玩笑话,但是安秀儿却是当了真,她只觉得心中委屈的厉害,睫毛一翻,便是泪光莹莹,“里面除了姜片之外,我放的是野菊花、枸杞、还有决明子,都是对你眼睛有好处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才弄到的。”   见她泫然欲泣的样子,张镇安觉得自己好像犯了大罪,忙低声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你别哭了,我刚刚跟你开玩笑呢。”   “你才不是开玩笑呢,你刚刚就是嫌弃我给你煮的汤不好喝,还怀疑我要下毒害你。”安秀儿扁起嘴,看了他一眼之后,又低下头,拿着手帕捂住嘴,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好了,我知道错了。”张镇安见她这模样,二话不说,端起桌上的汤药一口饮尽,这才无奈的看向她,道:“就算是毒药我也认了,这下你满意了吧?”   “这还猜不多。”安秀儿将捂住脸的手帕拿开,随即就露出了笑颜来。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刚刚是装哭的,我又上你的当了。”张镇安懊恼的一拍头。   “这怎么是上我当呢?我是真的为你好,以后我会经常给你煮这样的汤药的。”安秀儿收起碗,笑眯眯的说道。   “一次就够了,你还要经常?”张镇安闻言,一张常年没什么表情的脸都抖了抖,道:“我真的不需要这个,也不想你太辛苦,你以后给我烧开水就行了,或者就上次那薄荷茶,也不错。”   “开水会有,薄荷茶会有,这个汤药也会有。”安秀儿却是抿嘴一笑,又盈盈坐到他的对面,道:“我问过村里的大夫了,他说这些对你的眼睛好,以后我会天天给你煮的,你久而久之就习惯了。”   “可是……”见她一脸认真,张镇安觉得自己也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道:“如果你一定要给我煮的话,能不能不放姜片了?或者是分开煮?这四种味道混合在一起,实在是有些怪。”   “没事的,今天第一次煮,这料我放的多了些,煮的也久了些,下次我放一点点,直接用开水冲泡,就不会这么难喝了。”安秀儿回答道。   “秀儿你居心叵测啊,你知道你煮的久了还要给我喝?”张镇安越跟这自家小娘子相处,就觉得她并不全然是乖巧柔顺,相反,她还有些狡黠。   “我这不是怕你不喝么?”安秀儿这才说出了实话来,道:“你若是不喝的话,那多浪费呀。”   “可是你就不怕我……”   张镇安张张嘴,本想说被这汤药的味道给薰晕,但是想了想又将话吞了下去。   “不怕你什么?”安秀儿歪着头笑盈盈的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第三十二章 等价交换   “你就不怕我惩罚你?”张镇安大手一勾,将她捞过来,一边用胡子扎她的脖颈,又用手挠她的腰腹。   “不行不行,我求饶了,我错了。”安秀儿只觉得一身痒的厉害,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那你下次还敢不敢啦?”   “不敢了。”   安秀儿连连摇头,待他手一松,就忙不迭的从他的身上挣扎下来,整了整衣裳,白了他一眼,道:“你刚刚太大力了,我腰被你捏的好痛。”   “哪里呢?我看看?”张镇安眼中带着一丝戏谑,作势要来拉她,安秀儿连忙一闪身,离他远远的,道:“不闹了,我得去做饭了。”   她去厨房做饭,张镇安淡饮一杯茶水,又去后院看了看,见后院已经用木条搭起一些简陋的三角架子,想来是到时候好让瓜秧爬上去生长的。   他又四下走了走,顺手去给小鸡喂了一把米,依旧是觉得闲着无聊,索性去厨房看安秀儿做饭。   看她灶头灶口的忙活,他索性也坐到灶口,帮她烧火,安秀儿正切菜,冷不防看到张镇安坐在灶口烧火,便制止道:“相公,这里不用你,你去外面歇着吧。”   “没事,我闲着也是闲着。”张镇安继续坐在灶口往灶里边添柴。   安秀儿便道:“这火光可是晃眼睛呢,对你的视力不好,你快去歇着。”   见她眼神关切,直直的看着他,大有他不走,她就一直盯着之意,她只能够站起身来,道:“好了,我真是怕了你了,以前你没嫁给我,我还不是得自己烧火?”   “你也说了那是以前,现在不一样嘛。”安秀儿过来接过他手中的火钳,往灶中添柴,见他一直在旁边看着,又担心他无聊,便道:“你若是无事的话,不如帮我去挑几担水来吧。”   “我早上不是挑了水吗?”张镇安说着往水缸走去,见这水缸果然是满的,桶里也还有半桶水。   “那你去劈柴?”   安秀儿说着也往墙边看去,只见这一面墙密密麻麻的已经堆满了柴,就是一个月不劈柴也不怕没柴烧了。   “你没事多劈点柴,就当练练力气了。”安秀儿抬头看他,说道:“正好我爹他们忙,没时间劈柴,到时候我让他们来家里拿柴。”   见张镇安不说话,她又道:“今天我娘帮咱家种地,你帮着劈柴,这算是等价交换,反正你闲着也是无聊嘛,你若是不想做,那去歇息便是。”   “没事,岳父年纪大了,我帮他劈柴也是应该的。”张镇安二话不说,拿起斧头,走到院子里面开始劈柴。   安秀儿来院外洗菜,偷偷看他一眼,也没看清他表情,但应该是没有什么厌恶情绪的。   他干活的速度极快,一块圆木,咔擦一下便被他劈成了两半,然后又是一下,便成了木柴了,他劈柴的时候,轻松至极,游刃有余,好像一点都不累的样子。   安秀儿记得从前在家中看二哥劈柴的时候,他每次都是要砍好几下的,而且没一会儿便是气喘吁吁、满头大汗,自己老爹就更不用说了,提着斧头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以后你就算是不捕鱼了,光是砍柴也是一把好手呢,我嫁给你,真是嫁对了。”安秀儿见此,脸上笑眯眯的,心想着,自己得让他上山再多砍一些树回来,到时候如果下雨涨洪水了,就让他在家劈柴也不错。   张镇安不知道安秀儿的想法,听她这样说,嘴角也不禁是轻勾起,得到他家小娘子的认可,他不知怎的,竟有些自豪,手上的斧头更是挥的虎虎生威,不一会儿,脚边便是堆了一堆的柴火。   “相公你真厉害,歇歇吧,吃饭了。”安秀儿做好了饭,端着菜去客厅,看到张镇安便是抿嘴一笑,嘴角轻轻荡漾,一对梨涡若有若现,美如仙子。   见安秀儿叫吃饭,张镇安这才放下斧头,安秀儿照例是帮他将饭菜盛好,又掏出帕子给他擦汗,吃完了饭,张镇安闲着无事,又将他砍的这些柴火收拾好,挑去了安秀儿的娘家。   张镇安去的时候,梁氏等人正在吃饭,见到张镇安过来,梁氏可是有些吃惊,连忙放下筷子,出门招呼道:“姑爷过来了?进屋坐。”   “不了,秀儿让我将这些柴挑过来。”说着他径直挑着柴进来,问道:“放哪里?”   “就放厨房行了。”梁氏见他挑着满满一担柴,这柴火捆的严严实实的,压得扁担都沉甸甸的,怕他累着,她也不敢多耽误他的时间,连忙将他往厨房里面引。   张镇安尽管是挑着担子,可是背脊依旧是挺的笔直,到了厨房将柴火放下,也不停留,只同安老爹打了一声招呼就要走。   “哎,姑爷,你别急着走,坐下来喝杯茶歇会。”梁氏连忙挽留他,张镇安却是一边挥手,一边收了扁担往外走,道:“秀儿让我早些回家,我若是回的晚了,指不定她要担心了。”   梁氏闻言,便也不挽留他了,只一边送他往外走,一边说道:“秀儿这孩子也真是的,你已经那么辛苦了,她怎还能够让你干活呢?下次我说说她,家中有她爹跟二哥呢,让她不用担心。”   自古以来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从来没有岳父家让女婿干活的,梁氏有些担心张镇安心中不满,却碍于新妇的面子,只怕到时候过了这段恩爱的新婚日子,他会翻旧账。   “没事,岳母今天也帮我们种菜了,况且,这不是什么大事,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张镇安说着一挥手,示意梁氏不用送了,自己则是大踏步的离开了。   “这……”梁氏回过头来,看着安老爹,道:“秀儿这孩子也真是的,实在是太任性呢,怎么能够让他来给咱家做事呢,万一他日后苛责她,那可怎么办?”   “事情都给咱们做了,你再来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安老爹拿着烟杆想要吸,却突然想起自己这烟杆里面并没有烟叶,便也只能够将伸出的手放下,道:   “我看这姑爷不是一个小量的人,你就不用担心了,只是他也不是一个擅长农活的人,日后他们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也多多帮衬他们一些。”   “是这个理。”梁氏也点点头,老夫妻一前一后的往屋里走,碰到安铁木了,梁氏又免不了说她这个儿子两句,道:   “你看你妹妹,嫁出去了,也是处处为咱们家着想,可你呢?明明知道你妹妹妹夫不善农活,上次他们在开垦菜地,做篱笆墙,你这做二哥也不去帮帮忙。”   “娘,那个时候我不是也要忙活地里的活计嘛。”安铁木堂堂七尺汉子,此刻却如同小媳妇一般做出委屈的模样来,那时候农忙,他哪里能够腾出手来。   听到安铁木的反驳,梁氏眼睛一瞪:“那姑爷他还不是天天要打渔吗?人家还不是想着抽出时间给咱家砍些柴火来。”   “我错了。”安铁木不敢跟自家老娘争辩,只能够乖乖认错。   “光嘴上认错有什么用?”梁氏斜眼看了安铁木一眼,越过他,走回屋里继续吃饭。   董氏看了梁氏一眼,又看了跟着进门的丈夫,终究是一句话没说,只是低下头默默吃饭。   不一会儿,张镇安也回到了家中,安秀儿见他回来,很开心的迎过去,等他坐好了之后,她有些狗腿的为他捏了捏了肩头,“相公辛苦了。”   张镇安转头去看她,她对他嫣然一笑,他心中一哂,嘴角也不禁是清扬,仿佛自己再累,只要看到她的笑容,便也都是值得的。   “明天赶集,我要去一趟镇上。”张镇安随口说道。   “我也想去。”安秀儿手上的动作一顿。   闻言,张镇安犹豫了一下,想到第一次相遇的时候,就是碰巧有人调戏她,所以他原本是不想让她去的,可是又想到她这十五六岁的姑娘,最喜欢的便是热闹了,若是留她一人在家的话,她想必会不开心,念及此,他便点头答应了下来。   安秀儿见到他答应,非常开心,坐在他面前,一脸盈盈笑,亮莹莹的眼睛更是笑成了一弯月牙,张镇安看着她,心中却是涌起一丝内疚来……   她一身穿的破旧,乌黑的发丝不过是松松的用布巾包裹而已,上面斜插了一根简陋的木钗,用以固定。尽管年纪小,但她却十分懂事,从不与别人攀比,粗布荆钗的她从未有过抱怨,反而十分知足,亦是十分的积极上进,处处为他考虑,因为她,张镇安甚至喜欢上了这种小家的温馨,喜欢每次回来,等着他的那一盏热茶。   听说她们女人都是喜欢一些脂粉钗环等物的,虽然素面朝天的她亦是清纯美丽,可是张镇安却觉得她值得更好的对待。   可是自己这两年打渔一向是随性而为,所赚的银钱也大都被他换了酒喝,好不容易攒下一些,也都是用在那聘礼上了,是以他现在想要给她买点东西,竟然是有些无能为力。   这种想要好好疼爱一个人,可是自己却办不到的感觉让张镇安十分的不喜,他想着也不再坐了,腾的就站起身来,带上自己的渔网,就往外面去了。   ☆、第三十三章 怼她   “天色还早呢,打渔不急的,在家歇会再去。”安秀儿挽留道。   “没事,我早点去,早点回来。”张镇安脚步一顿,却是没有回头。   安秀儿目送他远去,她有些自责了起来,刚刚不应该再指使他去砍柴的,应该让他再多歇息一会。   想到自己相公这么的努力,她也不好意思再偷懒,回屋拿出了自己的针线,又开始坐在房门口绣起花来。   如今她白天绣花,晚上打络子,这绣花是个细致的活,而打络子的活她已经很熟稔了,就算是光线阴暗,她照样能够将它完成的很好。   第二天,便又是赶集的日子了,夫妻两人都起的很早,安秀儿细细梳理过头发,又捡了一套自己比较好的衣裳穿上了,这乡下就是这样,平日里怎样穿都无所谓,出门了,总的要穿的体面一些。   这是她跟张镇安成亲以来,第一次同行去镇上,她心中还是挺期待的,况且这次她也不用走路,她可以坐张镇安的船去。   跨上篮子,将东西准备妥帖了,张镇安也将这段时间打的鱼用筐子装了出来。   他这几天还是蛮勤劳的,平日每次赶集,他装鱼的这个筐子半筐子还不到,这次竟然有一半多,可算是收获颇丰了。   将鱼搬到船上,安秀儿也上得船来,说实话,她坐张镇安这船的次数并不多,这还是第二次,平日里她基本上都是在家里,也甚少到他的船里来,上次来觉得他这船干干净净的,这一次倒是闻到了一两丝的鱼腥味,不过很淡,并不算难闻。   张镇安将鱼筐放到渔网里,挂在船的尾部,这样鱼儿入了水,也不怕它们这一路会死掉。   “坐好了没有?”张镇安将船锚拿起,打算开船了。   安秀儿点点头,却见村中有一个妇人往这边跑来,见到张镇安准备开船,连忙叫道:“哎,瞎子张,等一下,我也要去镇上。”   张镇安抬头看向岸边的这个妇人,她穿着印着大花的衣衫,身材丰腴胖硕,往日里倒是有来过家里买鱼,不过说要坐他船,倒还是头一次。   “我这船不载客。”张镇安眉头微皱,并不想让她上船。   “诶,瞎子张,反正你也要去镇上的,就顺路载我一程嘛。”这妇人说着就要往张镇安的船上踏。   张镇安眉头微皱,他可不是谁都能够好脾气容忍的,但是见到安秀儿从船舱走出来了,想到她是这村中的姑娘,他便退到了一边,不予计较了。   刚刚在船舱,安秀儿就听见这妇人的声音,是村中有名的妇人,因为嘴巴碎,爱占小便宜,村人都叫她喇叭,她想要坐自己的船,却还对张镇安出言不逊,这让安秀儿十分的不忿,此刻她面上带着笑,道:“喇叭婶,要顺路载你也成,别人收两文钱,我就收一文钱就行了。”   这喇叭婶听到安秀儿这样说,眉头一皱,很不要脸的说道:“秀儿,这都是乡里乡亲的,还说什么钱不钱的。”   “亲兄弟还明算账呢,我们可是靠这船为生的,若是不收点钱,怎么养家糊口呀。”安秀儿的笑意有些冷,“我想这个道理,喇叭婶你肯定也是懂的,对不对?”   喇叭婶的脸彻底黑了下来,她语气鄙夷的道:“安秀儿,从前别人都说你如何的大方,人如何如何好,我看你也不过如此嘛。”   安秀儿知道喇叭婶是恼羞成怒了,也不上她的当,只是说道:“婶子你也知道那是道听途说了,既然婶子如今知道我的本性了,想要坐船就拿钱来,没钱的话,就乖乖走路。”   “哼,我有钱也不坐你的船,你以为谁稀罕坐你的船,一股子鱼腥味!”喇叭婶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嘁,有些人就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安秀儿亦是冷哼一声,转身回到船内。   张镇安默默的开船,等过了一段逆流的地方,他才走进船舱,问道:“怎么了,因为刚刚那个妇人,你不开心?”   “没有。”安秀儿摇摇头,道:“你去开船吧,等下若是撞到了岸就不好了。”   “知道了。”张镇安点头,走出去掌舵,刚刚他也是见安秀儿情绪不好,所以想要进来安慰她两句,既然她不说就算了。   安秀儿并没有因这事生气,若是刚刚这喇叭婶不乱叫张镇安绰号,她或许就让她坐上了,可是她那样趾高气扬,安秀儿就不喜欢了。   这喇叭婶村里面的人都不敢惹,就是因为她嘴巴碎,而且喜欢乱传别人坏话,胡乱编排别人,所以大家平日里也都让着她,可是安秀儿却是不怕,随便她怎么说,说她小气也罢,反正她自己关上门过自己的小日子,无所谓别人怎么说。   一路平静,山水悠悠,清风拂面,那一点点不愉快,安秀儿很快就忘记了,到了岸边,张镇安将船停好,两人拿好东西上了岸。   “你要去酒楼卖鱼吗?”安秀儿问道。   “嗯。”张镇安点头。   安秀儿便道:“那你去卖鱼,我找个地方去卖我的东西去了?”   “你一个人?”张镇安有些不放心。   “没事的,这镇上我又不是没有来过,你等下卖了鱼早点来找我就行了。”安秀儿说着朝他挥挥手,说道:“我先去占地方了,等下晚了,又找不着地了。”   “那行。”张镇安听安秀儿这样说了,想着自己早点卖了鱼去找她,也不碍事,便也答应了下来。   安秀儿同他挥挥手,两人便各往不同的方向去了,今日她是坐船来的,速度倒是算快的了,可即使如此,来到街上的时候,还是有不少的小摊贩已经开始摆摊了。   安秀儿找了中间的位置,将自己的东西放下,拿出一块布,铺开一块地方,将她篮子的东西整整齐齐的摆了出来,这样一摆,倒是比上次系在篮子上要好看不少。   况且,她已经有许久没有来集市了,这段时间,倒是攒下了不少的东西,除了帕子络子等物,还有各种用丝线编织的诸如小鱼、小蝴蝶、元宝、金锁之内小玩意,安秀儿别出心裁在下面挂上流苏,摆出来,五颜六色倒是很吸引人。   现在集市上的行人还不多,周围的一些小摊贩倒是都唠起嗑来了,安秀儿旁边有一个卖鞋垫的老大妈,她看了安秀儿摊位上的东西倒是啧啧称奇,道:“姑娘,这些东西都是你自己做的吗?”   “嗯。”安秀儿朝老大妈一笑,腼腆的点点头。   “姑娘你的手可真巧。”老大妈见着安秀儿摊位上的那些小东西,一个个精致小巧,倒是挺稀罕的。   “这算的上什么,大妈你才厉害呢,这鞋垫缝的,针脚真是密集,我想等下您的生意一定会很好的。”安秀儿也回了一句。   老大妈被安秀儿这么一夸,嘴都有些合不拢了,却仍旧是摆摆手,谦虚的说道:“我这算什么呀,这鞋垫人人都会做,我不过是家里穷,闲着无事就做几双鞋垫,补贴补贴家用。”   “虽然鞋垫人人都会做,那也有做的好与不好的,像我就做不得大妈您这么好。”安秀儿便说道。   这老大妈做的鞋垫的确很不错,包边的针线很密集不说了,中间还有用针线加固,看起来很是耐穿。   而且她卖的鞋垫款式也很多,有各种不同的颜色,各种不同的布料,各种不同的花样,大大小小的各式各样,绝对不是如她所说只是闲着无事,她应该是一位专门做鞋垫卖的匠人。   不过时下的人都谦虚,安秀儿也没有拆穿她,只是跟这她瞎聊两句,正准备拿出丝线出来编织一些小玩意,隔壁一位卖鞋的婶子又同她聊了几句。   这位卖鞋的婶子长着一张圆脸,四十来岁的模样,穿着朴素齐整,看起来很是和善,安秀儿便也同她多聊了几句,聊着聊着,安秀儿就将目光放到她的摊位上去了。   她的摊位上放着许多的姑娘家穿的绣鞋,一双双的精致极了,安秀儿看着,甚至连神色都有些羞赧了,将自己的裙子整理了一下,遮挡住了自己脚上有些破旧的鞋子。   她觉得这些鞋子她并非做不出来,只是费时费工费料,她有些舍不得,反正自己在家,时不时还得去地里走一遭,穿这么好的鞋子干活,实在是浪费。   这样想着,安秀儿的神色便坦然了起来,她一边同这妇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边继续看这妇人摊位上的东西,忽然她将手一伸,将妇人摊位上的一双鞋子鞋子拿了过来。   这是一双虎头鞋,小小的鞋子,顶部是一只老虎头,就连鞋身都是一道道的老虎斑纹,可爱极了。   “怎么,姑娘你看上这双鞋子了?”这妇人侧头同她说了一句。   “这鞋子真可爱。”安秀儿回了一句,又将鞋子放回原位,道:“婶子你的手真是太巧了,若是我家有小孩的话,我一定就将它买下了。”   ☆、第三十四章 保护费   妇人便也笑了起来,道:“看姑娘你这模样,应该说亲了吧?等嫁了人,你很快就会有孩子了。”   “我已经嫁人了。”安秀儿低声答了一句,说话的时候,脸上悄然爬上一抹属于新妇的娇羞。   这卖鞋的妇人便笑了起来,道:“其实这做鞋子倒是也简单,你若是下次再来集市,我教你。”   “那哪能啊,我若是学了,可不是抢婶子你的饭碗么。”安秀儿摇摇头,道:“等我有了孩子,我到婶子你这里买就是了,反正我平日里也就是绣绣花,用丝线做些小玩意,也没有时间作别的。”   “这做鞋嘛,我们村里几乎所有的姑娘婆子都会的,不算什么手艺,只不过我做的比她们要用心一些,会的花样也多,索性便做起了这做鞋的营生了。”妇人倒是一个大方的,对安秀儿说的抢饭碗一事,不以为意。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婶子倒是一个大方的,也是,这些东西也都要看个人,像我吧,从小就喜欢做些这小玩意,我摊位上有很多花样,都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   两人正说着话,卖鞋的妇人摊位上有人来买东西了,妇人便对着安秀儿歉然一笑,招呼生意去了,安秀儿也不以为意,不一会儿,也有小姑娘来问她摊位上的东西,妇人卖出了一双鞋,她也卖出了一个元宝样式的流苏坠子。   两人都卖出了东西,心情更好了一些,又开始聊了起来,安秀儿依旧是欣赏着妇人摊位上的那些鞋子,从绣花鞋看到虎头鞋,最后将目光停留在男款的靴子上面。   她并非不会做鞋,未出阁的时候,家人的鞋子都是她做的,只是那个时候家中需要做的鞋子都是非常简单的,只要结实就行,安秀儿每次都随意的做,款式都一个样,只是尺码不同。   往日里她不买的东西她也不多看,害怕别人说她看了不买,不过今日跟这妇人聊的来,倒是多看了两眼,她看中了摊位上的一双男式靴子。   听有经验的老人说,这人最重要的就是一双脚,脚暖和了,才不会生病,张镇安常常在河边走,湿气重,是应该需要一双靴子,自己老爹他们也需要一双靴子。   现在天气已经慢慢的暖和下来了,眼见就要入夏,夏天天气热,早上却是凉爽,农人们一般一大早就起床了,在露水尚未干的时候就出去干活,每每回来裤管都是湿的,若是能够穿上一双皮靴子,就不用担心这个问题了。   安秀儿看着,忍不住又拿起这双鞋子看了起来,不说上面精致的花纹,安秀儿伸手进去摸了摸,里面十分的柔软,鞋底是紧实的木底,比千层底更加的耐穿,也不会进水,穿起来应该会很舒服。   “您这鞋子怎么做的呀?”安秀儿太喜欢了,忍不住的问了一句,刚刚说出口,她就觉得有些不妥当了,怎么能够问人家这个问题呢。   本以为这个大婶不会回答了,谁知道她竟然认真的同安秀儿说了起来,道:“其实这鞋子看着难做,实际上还真的挺难做的,这鞋底我是让我男人做的,用锯子专门做了形状,底下要锯好防滑的纹路,还得用砂纸打磨,之后要用专门的钉子打好孔,将鞋垫以及靴面钉上去,其实只要将这里做好了,其它的也都不难了。”   “也是,不过我应该没有力气,我以前做个千层底的鞋子,都得要让我娘帮忙。”安秀儿细看了这鞋子,又依依不舍的将这鞋放回原位,随口问了一句:“这鞋子这么难做,想必价格应该不便宜吧?”   “不算贵,一百文钱一双。”这妇人笑着说道。   安秀儿便抿嘴不说话了,一百文,她若是将她摊位上这些东西都卖了,倒是买得起一双,问题是,她还要留着钱买其它东西的,想了想,便只能够作罢。   不一会儿,街上的来来往往的人也多了起来,安秀儿所在的摊位属于街道中段,人更加是多,她们卖的有都是一些女工,问的人多,倒是没空聊天了。   安秀儿做的东西精致小巧,她卖的价格也不算贵,一般的人倒也都是舍得花钱买上一个,她嘴又甜,别人买一块帕子,她送一根络子,这样一来,摊位上的东西竟然一下子就卖的差不多了。   这倒是让旁边卖鞋的跟卖鞋垫的有些眼红,尤其是卖鞋垫的妇人,她摆了好久,问的人倒是多,但却还没有开张。   主要是鞋垫这东西,实在是简单,用碎布就能做,乡下人舍不得钱自然不会买了,镇上的人也会自己做,一些大户人家又有专门做女工的人,是以买的人倒是少了。   安秀儿摆了一会摊,她摊位上的东西就被一些姑娘买的差不多,眼见张镇安还没有过来,她伸直了脑袋往街上看了起来。   没有看到张镇安,倒是看到一个穿着青衣、带着头巾的中年人四下找这些摊贩收钱,安秀儿有些不解,便问了旁边卖鞋的妇人一句,“婶子,那人是干什么的?”   “收保护费的。”妇人见到那人眼中隐隐有些惧怕,更多的是厌恶,听安秀儿问起,旁边那卖鞋垫的妇人嘴中也骂骂咧咧了起来:“这些扒皮的,连我们这几个辛苦钱也要剥一层。”   “是官府的人吗?”安秀儿有些不解,上次来的时候,可是没有这些收保护费的人。   “不是,是这里的地痞流氓,最近他们弄了一个什么帮派,要找我们收钱。”卖鞋的妇人同安秀儿解释,她经常来集市上卖东西,对这些倒是挺了解的。   “难道官府就不管吗?”安秀儿不明白,听人说外面的世界很乱,但是她这个小镇一向是很祥和的,出了一个帮派,她心中有些不安。   “官家哪里会管这些,他们本来就是一伙的。”卖鞋的妇人冷哼了一声,原本和善的圆脸黑的可怕,每次白白的损失一文钱,她肯定是不高兴的。   然而,当这收保护费的小地痞到了她面前的时候,她脸上又露出了和善的笑来,主动将钱递过去,还腆着脸讨好道:“这位爷保护这里的安全,辛苦了。”   这地痞听到她这话,脸上神色便好看了许多,收了钱,道:“算你有眼色,这条街若是有人捣乱,你尽管来找我们便是。”   “哎,好,不过没事我们哪敢去劳烦几位爷。”这卖鞋的妇人倒是会说话,这地痞也算是老实,收了钱便走了,也没有拿她摊位上的东西,或者捣乱什么的。   安秀儿见到大家都给了钱,到她面前的时候,她也规规矩矩的递出钱来,这地痞收了钱后,也不多话,只去了其它的摊位,安秀儿注视着他,发现他连人家街头乞讨的人都要收一文钱去,不过他倒是也规矩,只要给了钱,就不闹事。   这倒是让安秀儿松了一口气,破财消灾,一文钱,她辛苦点,多打一根络子便也回来了。   低头正欲继续忙活手上的活计,一抬头却是看到了张镇安,他提着鱼筐,声音低沉:“刚刚那个人干什么的?欺负你了吗?”   “没有的事。”安秀儿有些怕张镇安贸贸然去找人家麻烦,跟人闹起来,忙解释道:“这人说是收保护费的,街上每个人都交了一文钱。”   “哦。”张镇安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然后绕过她的东西站在她的身后来,问道:“还没有卖完吗?”   “没有,你等我一会,等下若是卖不完,我就拿人家铺子里面去了。”安秀儿回了一句,张镇安便将手上的筐子,站在她身后默默的等待起来。   “妹子,这是你男人还是你……”一旁卖鞋的妇人问她。   “肯定是她爹了,妹子这么年轻俊俏,怎么会嫁给这样年纪的男人。”一旁卖鞋垫的女人闻言嗤笑道。   “这是我相公。”安秀儿忙回道:“他只是看起来年纪大,实际上年纪不大的。”   买鞋垫的大妈便默然不语了,倒是卖鞋的妇人有些歉意的朝张镇安一笑,她原本以为安秀儿年纪轻,嫁的男人定然是跟她年岁差不多大的,没想到这人年纪竟然这样大了,看起来也有些不好相处。   “你男人看起来挺魁梧的,你跟着他一定不愁吃穿。”这卖鞋的妇人不愧是做生意的,知道自己说错话了,连忙说一句好话补救。   “那是,我相公可厉害了。”安秀儿倒是欣然接受这妇人对张镇安的夸赞,然后她将摊在地上的布收起来,道:“两位婶子生意兴隆,我先走了。”   “哎,好。”两人也不挽留,反正安秀儿走了之后,她们的摊位还能够摊的宽一点,况且有张镇安在这里,她们觉得这里好像有些冷意。   “因为我来了,所以你东西也不卖了?”张镇安摸摸鼻子,跟在安秀儿的身旁。   “是啊,不想让你久等嘛,这些东西我去铺子里面卖也成。”安秀儿说着就往她熟悉的一家绣铺走去。   ☆、第三十五章 礼物   她做的东西一向是精致新颖,十分好卖,店铺老板娘都巴不得她过来,二话不说就将她的东西买了。   安秀儿又照例是买了一些丝线丝绢等物,张镇安看到她在看布料,便说道:“多买一点吧,也给你自己做一件衣裳。”   “不用啦,我都很多衣裳了。”这家铺子的布料还算不错了,价格都挺贵的,安秀儿可是有些舍不得。   “给我拿一块这个。”见到安秀儿不舍,张镇安直接走过去,挑了一块鹅黄色的绢布,他觉得这块布料的颜色很适合她,相信她做成衣裳穿上去一定很好看。   “好贵的。”安秀儿看到这块布料其实也挺喜欢的,所以她过去扯了扯张镇安的衣裳。   可是张镇安却是不搭理她,只问老板娘多少钱,老板娘自然是开心,忙跟他说了价钱,还主动少了几文钱尾数,一共是六十文。   “别买了,有这六十文钱,咱攒下来,到时候请人来修葺一下屋子多好。”   “给。”张镇安却是直接将银钱递过去,接过布料后,这才同她说道:“咱屋子还能住,不着急。”   安秀儿只得叹了一口气,他买都买了,况且还是给买来她做衣裳的,她心中也是欢喜,想着便又在老板娘这里买了一些粗布跟棉花。   “我买回家,做个好点的枕头。”安秀儿笑着说道:“日后将咱家的东西慢慢的换一遍,等赚到钱了,我再买床新的棉被,就当是我的嫁妆了。”   张镇安笑而不语,见她还是在他耳边絮絮叨叨,便一手揽过她,道:“我不要你嫁妆,我只要你。”   安秀儿见他揽在她腰间的手,脸上瞬间红了起来,轻轻的挣扎了一下,将他的手掰开,道:“你放手,这么多人呢,等下别人要说我伤风败俗了。”   “你管他们怎么说,你是我妻子,我还不能抱抱你?”张镇安却是不以为意,不过见安秀儿面皮薄,还是放开了她来。   安秀儿这才松了一口气,其实这镇上的人她大都不认识,别人怎么说,她倒是无所谓,就怕被村里的人看到了,那多难为情。   两人在街上转了一圈,买了一些米面回去,安秀儿中午也不想做饭,索性便买了一些馒头回去准备当中餐了。   准备回家的时候,遇上了一些村里的熟人,这些人态度比较和善,在村里为人也算是不错,安秀儿便也邀请她们一起坐船了,而她自己则依旧是拿着小凳子坐在船头,一边看张镇安摇桨,一边同他说说话。   回到家,安秀儿清点自己的收获,她拿着一个小匣子出来,郑重的将自己这次所赚到的钱放进去,她想着等她赚到了足够的钱,就可以将这破房子修葺一下了。   这几天天气尚好,再过一段时间,就是雨季了,到那个时候,雨一落,这茅屋估计得发霉,到时候漏雨也是不一定的。   她对住的地方不挑剔,但还是希望能够住好一点,她希望可以赚钱盖一栋瓦房,瓦房干净明亮,而且能够可以保上百年,也不用一过雨季就得翻屋顶。   张镇安进来,就是见到她如同守财奴一般数钱的样子,他坐到她身边,道:“你在数你的小金库?”   “嘻嘻,这是我今天的收获。”安秀儿将钱放进匣子里,却是将匣子捧到他的面前,“给,你是一家之主,你收着吧。”   “啊?”张镇安有些许吃惊,他低头看她并无半分不舍的样子,便道,“这是你赚来的钱,你自己收着吧。”   “我们都是一家人,哪里还分什么你我?”安秀儿笑了起来,将小匣子放到他的手里。   张镇安觉得自己堂堂一个男子汉,怎么能让她的钱呢,便又将匣子还给她,道:“你自己收着吧,想买什么也好买。”说着他又从他自己的身上摸出几文钱来,道:“这些也给你做零花。”   “谢谢相公。”安秀儿见张镇安手上的钱并不多,便很开心的伸手接了过来。   娘亲从小就告诉她,女人掌家要学会藏,从前安老爹老是抽烟,所以她每次都一文两文的攒下一些钱来,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拿出来,助家中渡过了难关。   如今张镇安喜欢喝酒,她觉得她也要学着她娘那样,慢慢的攒下一些钱,说不定就派上用场了呢。   将钱收进匣子里,她依旧是将匣子放到箱子里面,这才又重新坐过来,道:“相公你今天划船累了吧?要不要休息一会儿?”   张镇安没有理会她的话,摇摇头,嘴角却是露出一丝神秘的笑来,道:“你将眼睛闭上。”   “干嘛?”安秀儿翻起眼睛看他,纤长的睫毛下,眼睛一闪一闪的,有些好奇他想要干嘛。   “闭上眼。”张镇安再次低声说了一句,安秀儿虽然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老老实实的将眼睛闭上了。   眼前一片黑暗,感官便变得清晰了起来,有冰凉的东西划过她的头皮,粗糙的手指颤抖着将她的头发挽起,蓦地她听见他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好了。”   安秀儿睁开眼,盈盈的看了他一眼,却见他邃黑的眼中含着笑意,她伸手往脑后一摸,触及到那冰凉的东西,便伸手将它一把拔出来,往眼前一根,原是一根莹白的簪子。   这簪子的十分的朴实,简单的流水纹,尾部是一把小扇子,周身没有别的点缀,却有一种朴实之美。   “银的?”安秀儿问道。   “嗯。”张镇安点点头。   “你干嘛突然给我买一根簪子?”安秀儿扬眉看他,手心却不自觉的握紧这簪子了,此刻也没想什么舍不舍得了,只觉得一种莫名的情绪从心头涌出,让她的心湿湿软软的,好像还有些甜。   “想买就买了。”张镇安又从她手中拿过簪子,重新帮她插好,他靠的极近,安秀儿闻到他身上特殊的气味,竟然觉得脸一红,心也砰砰的跳了起来。   “这簪子挺配你的,就是家中没有镜子,不然倒是可以让你好好的看一看了。”张镇安端详了她两眼。   安秀儿低下头来,低声道:“反正你觉得好看就好看了。”   她的话说的有些含糊不清,但他还是听清楚了,伸手捏了捏她秀挺的小鼻子,道:“以后这些我都慢慢给你买,别人有的,我都会一一给你的。”   “没关系的,我又不是那种人。”安秀儿连忙说道:“我就要这一根簪子就已经足够了,其它的你就别给我买了。”   “为什么,你又舍不得钱了?”张镇安眼中带着一些戏谑,调笑道:“别的姑娘像你这年纪的时候,都是喜欢这些脂粉钗环等物的,就你每天都精打细算,如同老妈子。”   安秀儿听到张镇安说她像老妈子,一下子就急了起来,“没有吧?”   “没有吗?”张镇安反问。   安秀儿将头摇的跟拨浪鼓一样,道:“那些东西我自然也是喜欢的,只是要根据咱家的条件来嘛,先将家中拾掇好了,再有余钱,再慢慢买也不迟。”   “你说得对。”张镇安点点头,又道:“可是我觉得,屋子再华美,能够住人的也不过就是那两间而已,有个容身之处足以,其它的无所谓了。”   “我也不是那种贪图荣华富贵的人,可是家中也要舒服是不是?”安秀儿连忙解释了一句,在她的心中,家是无比重要的,她想要将家弄的更美观、更舒适一些,可是张镇安对此好像十分无所谓。   所以她又多说了一句:“你想,你每天回来辛苦回来,都能够躺在舒服的椅子上,再配上一杯热腾腾的茶,那多好呀。”   “我去打渔了。”张镇安不想同她说这些家务事,他突然就站起身来,走了。   安秀儿神色低落了下来,她不知道她说错了什么话,坐在床沿发了一会愣,她站起身来往门外走去,可是他却是已经走出门去了。   叹了一口气,她继续拿出东西来绣花,可眉宇间,却多了三分愁绪,而张镇安到了船上,并没有撒网捕鱼,却是提起酒壶又喝起酒来。   绿水悠悠,他曾经也想过找一个喜欢的人,成家立业,可是如今一个人过了这么些年,却又是突然觉得有了家就有了束缚,有了女人,就有了麻烦。   罢罢罢,我可以努力给你物质,但可能不会给你其它。   将酒一收,他认认真真从船里拖出渔网来,又精心寻找了一处地方,开始撒网,等收网时,果然是收获颇丰。   安秀儿认真做好了饭菜等他,想到中午不知为何他突然有些不开心,这一顿饭她做的格外认真,然而,往里日总是踏着夕阳回家的他,今日却仍未归来。   安秀儿有些惴惴不安,她站到门外等他,等到夕阳落山,满地只剩残光点点,他才拖着渔网大踏步的走到家中来。   安秀儿迎了上去,却敏感的觉得今天的他与往日有些不同,冷冽的脸与她好像是隔了三分,她脚步顿了顿,见他已经越过她的身边,这才又扬起笑脸走在他身边。   他径直去了后院,将鱼放到水缸,等他过来,安秀儿将碗筷递到他面前,他却是沉默着接过,一言不发。   ☆、第三十六章 房屋漏水   安秀儿面对着这样的他竟然觉得心中有些发怵,往日里他虽然也会黑脸,但是她从来都没有这种感觉,一顿饭,她吃的百般不是滋味,只觉得往日里美味的饭食,今天竟然尝不出味道来,如同嚼蜡。   一连几天他都是如此,安秀儿知道他心情有些不好,平日里只伺候的越发周到,越发的小心翼翼,这样一连过了几天,晚间,她终于忍不住的问了一句:“相公,你怎么了?”   “没怎么。”张镇安却是不愿意多说。   “我知道你肯定是有心事。”安秀儿在他对面坐下来,看着他邃黑的眼眸,只觉得他的眼睛冷如深潭,几乎要将她所有想说的话都吞噬下去,她定了定神,鼓起勇气说道:“你有事你可以同我说说吗?这几天你一直这样不言不语,对我也十分的冷淡,我有些许不习惯。”   “我没事。”张镇安别开眼,不想去看她水润的眼眸,亦是不想去看她这小心谨慎讨好的模样。   “你真的没事吗?”安秀儿再问了一句。   “嗯。”似乎是不想同她多说话,他的回答变得十分的简洁。   安秀儿知道他是一个不爱多说话的性子,但平日里他是对别人冷漠,对她,一向也是有很多话聊的,可这几天,他就好像变了一个人一般,让她有些惴惴不安。   “没事就算了。”安秀儿神色有些黯然,也没有再追问什么,她知道他的性格,他不想说的话,她死缠烂打也没用,更何况,她还没有学会死缠烂打这个技能。   暗黑的房间,灯影如豆,窗外的微风吹来,灯火摇摇晃晃,明明灭灭的,好像随时都要熄灭一般。   安秀儿原本是打算收拾一番睡觉的,可是今日却如何也睡不着了,见张镇安已经躺下,她起身帮他把将被角掖好,索性又将灯火调亮了一些,继续手上的活计。   她在缝一双鞋面,皮革的质地,是她在村中猎户那里买来的麂皮,防水又柔软,她将鞋面细心的缝好,又拿出一个木底来,这几天她见张镇安心情不好,想着给他做一双鞋,让他开心一下,所以特地回了一趟娘家,让她二哥专门做了两双木制的鞋底。   鞋面已经缝好了,她用鞋底比了比,大小差不多,只是这木底尚未打磨光滑,所以还不能穿。   若要将它打磨好,还要费不少功夫,安秀儿怕她用砂纸打磨的声音会惊扰了他的睡眠,便又将东西放了柜子里,转而拿出丝线编织络子来。   一根根线在她的手中仿佛是有了生命一番,她看着各种各样的小玩意在她的手中成型,嘴角露出的笑来,这笑却是有些苦涩。   是她奢求的太多了罢,他又没有打她,又没有短她吃穿,不仅如此,他还花钱买布给她做衣裳,还偷偷的给她买银簪,甚至,有什么好吃的,总会让给她,比如说吃鱼,他总会让她吃鱼肚上的一块肉,因为鱼肚上的肉刺少。   按理说,嫁一个这样好的人,她应该很满足、很满足了,可是偏偏,这几天来,他的冷漠,却是让她的心都好像空了一块,好像有冷风从那里呼呼的刮过,让她难受的厉害,却偏偏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   她觉得,这些什么东西,她宁愿都不要,她只要他同之前一样,同她好好的说话,她就满足了。   今夜也不知道是为何,窗户的风呼呼刮的厉害,安秀儿放下手中的东西,刚打开门,一阵大风刮来,几乎要将她吹倒。   莫不是要下雨了?   安秀儿这样想着,抬头看着天,黑暗的天空,唯有天边一闪一闪的,传说是龙王在行云布雨。   冷风一吹,让她本就不多的困意,愈加吹了个干净,正欲转身回房,却听见“啪嗒”一声响,借着闪电一看,原是压屋顶的一块石头被大风吹落了下来。   安秀儿有些担心,她担心等下这风若是再大一点,会不会将这屋顶的茅草给卷走,她希望今天夜里不要下雨,明日她好回娘家,叫二哥过来帮忙检修一下屋顶,若是今日下雨的话,这屋子说不定会漏水呢。   可惜天不随人愿,随着一道闪电,耳边轰隆一声惊雷,这雨就如同豆子一般,噼里啪啦的落下来。   安秀儿连忙关好了门,耳边的惊雷一声接一声的,道道闪电从窗外划过,有些骇人。   安秀儿有些微害怕,她脱了鞋袜爬上床,紧紧的靠着张镇安睡下,可是这惊雷却如同夺命鼓槌一般,在她耳边响个不停,让她的心都咚咚咚的跳了起来。   她拿着被子将耳朵蒙上,可这声音却依旧是清晰入耳,抱头闷了一会,她觉得有些喘不过起来,索性将被子掀开,一滴水却是落到了她的额头上,她一惊,当第二滴雨水落到她的头上的时候,她果断的推醒身边的男人,“张镇安,屋里漏水啦!”   他睡眠本来就浅,被她一推,便睁开了眼,侧头看着安秀儿,安秀儿捧着双手,他伸手一摸,她手心已经聚集了成了一片小水洼。   “你等着,我去拿盆来。”张镇安火速从床上爬起,披上衣裳便出了门,安秀儿保持这个姿势,可是这雨越打越大,雨水顺着屋顶的小孔流下来,将这孔越冲越大,如今已经是水流如注。   张镇安匆匆的将木盆拿过来,等这木盆到了她的手下,她这才松了一口气,将手松开,雨水急急的落在盆里,滴滴答答的落得极快。   安秀儿起床摸出火折子点燃蜡烛,道:“检查一下吧,看看屋里可还有其它的地方漏雨。”   两人在屋里四处走动,果然除了屋顶床上之外,两个放木箱子的地方也开始漏雨。   张镇安又去了厨房,将厨房里面的盆拿过来,可是刚刚将这个地方的雨水给接住,那个地方又开始漏雨了。   他索性将厨房里面的木盆、桶都找了过来,放在漏雨的地方,这才勉强将屋子漏水的地方全部给放满了,这屋子本来就不大,床上、箱子上、柜子上、地上全部摆满了木桶,两人勉强找了一个没漏雨的地方坐着。   “你衣裳打湿了,去将它换掉吧。”安秀儿平静的说道。   张镇安抹了一把脸上的水,他心中有些内疚,大半夜的屋子漏水,的确是惊扰人的睡眠,他坐在原地未动,安秀儿便站起身来,将水盆拿起,去柜子里面给他翻找了几件衣裳出来。   “喏,去换上吧,省的等下感染风寒。”她侧着身子将衣裳递给他,也不看他。   张镇安手顿了顿,终是伸手将衣裳接过,回头一看,屋子里面到处都漏雨,却是连一个换衣裳的地方都没有。   摸了摸鼻头,他拿着衣裳出去了,雨水湿哒哒的贴着身子很不舒服,索性去厨房洗了一个冷水澡,这才换上干净的衣裳走了进来。   一整晚没有睡觉,此刻松懈下来,安秀儿已经坐在椅子上打盹了,可是她的手连个拄的地方都没有,只强撑着身子坐在椅子上,头一点一点的。   张镇安看到她这样子,觉得有些好笑,随即就是一阵内疚涌来,他本以为茅屋两间能住人就好,但前提是这屋子要真的能够住人。   平日里下着一些小雨倒还是没事,前几天更是天晴,看不出什么来,可是今日突然下大雨,这屋子的弊处就显出来了。   她说的对,他是应该存钱修葺一下房子了。   他搬椅子坐到安秀儿的身旁来,看她瞌睡的厉害,实在有些不忍心,便离她坐的近了些,只将她的头拨到他的肩膀上来,也让她有个依靠,不要那么的辛苦。   他本意是让她的头靠一靠,谁知她竟然是有些得寸进尺,整个人都斜倚到他的怀里来,伸手将他搂的紧紧的。   雷雨仍旧是在继续,张镇安想让她睡的好一些,伸手搂住了她的头,将手覆在她的左耳上。   我可不是对你好,你不要瞎感动了,就当是你天天为我做饭,给你的一点小报酬。   张镇安小声的自言自语,安秀儿自然是一句都没有听到,她实在是太困倦,已经沉沉睡去,然而还未睡多久,便是被一声响雷吵醒,她猛地抬起脑袋,眼眸微眯,见到天边还未放晴,便问了一句:“什么时辰了?”   “不知道。”张镇安摇头,这乡下又没人报时,不过见外面一片漆黑,他便低声道:“天色尚早,你再睡会。”   安秀儿摇头,刚刚实在是太过困倦了,此刻让她再这样坐着睡,她倒是睡不着,只从箱笼里面拿出丝线来继续忙活。   张镇安在一旁看着她编织,倒是有些百无聊赖,他坐椅子上打着盹,却也是难以入眠,想了想,只低低的在她耳边说一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他声音虽小,但安秀儿却是听得清楚了。   “我之前应该听你的话,好好将屋子拾掇一番的,现在害你无处安眠,是我的错。”   “呵……”安秀儿听他一本正经的道歉,却是轻哼一声,只道:“反正你是一家之主,你说怎样就怎样了,女人本就是附庸,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第三十七章 寻找   张镇安知她这并非是她的心里话,可是听她不撒娇、不闹脾气,语气这样的平淡,却是没由来的心中一慌,言道:“不要这样说。”   “世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你也是这样想的吧。”安秀儿笑了起来,侧头看着张镇安,道:“真的,其实你已经很好了,比村里的那些男人好了太多。”是我不知足,奢求的太多。   她嘴角依旧是带着笑,可是这笑意分明就有些发苦,不是之前那般生机盎然,天真可爱。   灯火憧憧,两人一夜无话,终于熬到了天亮。   安秀儿早已神游天外,她一个激灵醒来,手上的编织的络子都落到了地上,盆中接漏的水早已经满了,溢的地面上都湿漉漉的,这络子落在了地上,沾满了泥泞,算是废了。   安秀儿将它捡起来,有些心疼。   张镇安注意到了她懊恼的表情,熬了一晚上,此刻她白皙的脸上满是倦容,眼皮底下一圈乌青厚重的吓人,有些憔悴。   昨天的雨也不知道是落了多大,张镇安感觉有风刮下来,抬头一看,屋顶已经多了老大的一个口子,此刻正有雨水顺着这个口子落下,带着丝丝凉意,地上他放的这些盆盆桶桶,没有起到一点作用。   他起身去将这些水给倒掉,将这些盆桶收去厨房,途径堂屋,堂屋屋顶亦是漏水,万幸,厨房倒是牢固。   这厨房去年落雪的时候倒塌了一边,所以他重新加固了一下,没想到如今倒是挺了过来,他心中有些庆幸,至少晚上还可以在厨房凑合。   屋外依旧是下着雨,他想了想,也不去惊扰安秀儿,兀自生火做早餐。   安秀儿坐在屋子里面有些懵,她累的想要找个地方躺一躺,可是到处都是泥泞,床上也被雨水给淋湿了,看着这满屋子的狼藉,她真是哭笑不得。   她家虽然贫寒,但是每年一开春,安老爹总会找一个天晴的日子,重新修葺一下屋顶,是以这种场面,她还真没见过,将桌子挪到一个不漏雨的地方,她趴在上面休息。   还没有睡多久,张镇安就端着粥进来了,他推了推她的胳膊,道:“吃早饭了。”   安秀儿这才抬起头来,一双眼睛水蒙蒙的看着他,眼中有些无辜,她眼睛又合上了,他只得再推推她,她这才哀叹一声,揉揉眼,不情愿的站起身来。   地上已经无处落脚,她尽量想找干净的地方踩,然而从屋里走出来,还是踩了满脚的泥巴,唯一一双还算干净的鞋子也彻底脏了去。   有些生气,索性将脚上的鞋子取下来,用力一甩,远远的扔到了院子中央去了,她就穿着单薄的袜子踩了满脚的泥巴,走到了厨房。   这厨房刚刚生了火,倒是还算暖和,她慢腾腾的洗漱完毕后,就凑到了灶火边,最后索性什么都不管了,也忘了张镇安让她回屋吃饭的事情,只找来一捆干枯的稻草,身子往上一躺,便沉沉的睡了去。   毕竟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其实也还是一个孩子呢,这个年纪的她,还有些嗜睡。   张镇安久等她不来,直到一碗粥都凉了去,还是没有见着人,他先是有些生气,最后又有些担心,叹一口气,便过来寻她。   首先是去厨房,一眼看去,并没有见到人,他又在院子前后看了看,连茅房都去找了,可硬是没有见着她的影子。   “秀儿?”他又叫了她的名字,可却是无人应和。   这丫头去哪里呢?   他心中觉着奇怪,没由来的一阵烦躁,这个时候,雨又慢慢的变大了,他取下蓑衣,戴上帽子便去寻她,走到院子的时候,他脚下一滑,低头一看,看到她的鞋子躺在院子中央,鞋面上的泥巴,已经被雨水冲掉不少。   他低头将鞋子捡起来,心中没由来的一阵惊慌,他怎么记得她今天穿的好像就是这双鞋?   抬眼往院门看去,门是关上的,难道她什么时候趁他不注意,偷偷跑了出去?   她会去哪里呢?张镇安觉得自己的心七上八下的,想都不想的就打开门,往外面跑去。   伴着倾盆大雨,他的速度很快,不过半盏茶的时间,他就出现在安家的大门口。   “砰砰砰!”他抬起手用力拍门,刚刚起床不久的董氏还以为是听错了,直到再次敲门声传来,她才小跑着去开门。   “怎么是你啊?”董氏见到张镇安一大早出现在门口,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秀儿在这里吗?”他沉声问了一句。   “没有,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董氏问了一句。   “没事,就是昨夜下大雨,她担心家里,所以让我过来看看。”张镇安面不改色的撒了一个小谎。   “原来是这样啊,劳她担心了,家中没事的,公爹前些天将房子修葺了一下,就是再大的雨,也不会漏雨。”董氏笑着回了一句,道:“你还没有吃早饭吧?进来坐坐?”   “我吃过了,家中既然没事,那我就先走了。”张镇安问清了安秀儿并没有在这里,便也不留,只说了一句话后,转身便走。   “是谁过来了?”梁氏听到声音站在堂屋门口张望。   “是姑爷,昨晚上下大雨,今儿个他特地过来看看。”董氏将门关好,依旧是小跑着到了走廊。   “咱们家中是瓦房,有什么担心的?我倒是担心他们。”梁氏说了一句,又看向董氏,语气微微有些责备:“下这么大雨,人家特地跑过来,你怎么也不留人吃饭?”   “我倒是想留,可是他听说家中没事,就匆匆的离开了。”莫名被梁氏责备,董氏也觉得有些委屈。   “算了,我也没怪你,他是这样的人。”梁氏见不得董氏这委屈的小媳妇模样,随意一挥手,进屋去了。   下雨天,也不能够做其它的事情,她们婆媳两个也是在家中剥花生壳,准备接下来的耕种事宜。   张镇安去了河边,他曾经某次打渔的时候,听村中的两个妇人闲谈,说这河中曾经有不少的妇人在此跳水自杀,她们自杀之前都会将鞋子脱掉,这是为什么张镇安倒是没有想明白,可是此刻,那天那妇人的话却萦绕在他的心头。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他的心中便愈加的恐慌了,不由得多想了起来,莫非是自己这几天对她有些冷淡,所以她胡思乱想,然后投水自杀了?   他觉得有些不至于,可是又想起自己家中满地的泥泞,保不齐她觉得自己命苦,所以就投水。   越想就觉得这个可能性越大,貌似这村中有许许多多投水的妇人,都是因为觉着自己命苦,所以才想着一了百了的,自己对她冷淡,家中又贫寒,她年纪小,一时想不开也是很有可能的。   张镇安越想越害怕,一边沿着河边上下看了看,一边叫她的名字。   大雨倾盆如注,往日里平缓清澈的河水,此刻变得汹涌奔腾、浑浊一片如同一条被激怒的黄龙,浩浩荡荡向东流去。   若是真的有人投水的话,想必顷刻间,就会被这河水带走吧,他也不敢贸贸然的下到河中,只沿着河岸往下找了一会。   等到焦急的心情过去,他的心慢慢的平静了下来,越想便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一路泥泞,他并没有看到她的脚印,刚刚出门院门也是关着的,或许是他想多了。   若是她真的投水死了,那自己该怎么办?斜雨打在他的脸上,他却依旧是想不出一个什么来,心中有的只是无比的慌乱,没个章法。   不知不觉,就来了到家门口,推门而入,先去房间里面看了看,依旧是没有见着人,他走进堂屋,将蓑衣取下挂好,这雨实在是太大,他的衣裳早已湿透。   再没有什么衣裳可以供他替换了,昨夜换上的衣裳还没有清洗,他想着或许他可以拿衣裳去灶火上烤一烤,进了厨房,走了几步,他脸上出现一抹古怪的神色来。   自己找了她一早上,可是她倒是好,自己窝在稻草上,蜷缩着身子,如同一只小奶猫。   心中有些不忿,他走过去,用手指戳戳她的脸,她却依旧是没醒,只伸手将脸上的异物拨去,他再戳,她再挥手,他见她这样还不醒,有些怒了,低头见她光着小脚,将脏兮兮的袜子放在一旁,索性拿来一根稻草,在她的白嫩的脚心上轻轻的挠呀挠。   脚心传来酥麻感,安秀儿终于醒了过来,有人搅乱了她的睡眠,她满脸怒容,然而看清楚了这人是张镇安之后,她满脸的怒容渐渐变得平静下来,也不搭理他,只阖上眼,继续睡。   少顷,脚心又传来轻微的痒,她知道是他在捉弄她,可她偏偏就是忍着这痒意,继续装睡。   他见她如此能忍,粗粝的手指抓住了她的脚踝,轻揉她脚心的穴位,她这下终于受不了,用力想将脚抽回来,可他却握的紧紧的,她睁开眼,对他怒目而视:“你要干嘛?”   “没干嘛。”张镇安将手放开,见她生气的时候,眉头微皱,小嘴微微撅起,明明是恼怒,可却偏偏觉得给人一种似嗔非嗔的感觉,好像带着三分娇嗔。   ☆、第三十八章 惩罚   “没干嘛你要打扰我睡眠?”安秀儿白了他一眼,从这稻草上卧起,气恨他刚刚的行为,她本想不搭理,却无意间发现他浑身湿淋淋,不由得问道:“你一身怎么湿了?”   “去外面弄湿了。”张镇安随口回答,眼睛却是放在她的身上。   “下这么大的雨,你去外面干嘛?”安秀儿又问了一句,她猜想他可能是想去打渔,语气便也慢慢缓和了下来,只别开眼,没好气的提醒了一句:“昨天下了大雨,这个时候,河中想必是涨水了,你那艘小渔船,可是经不起这样的风浪。”   “我不是去打渔,我是去找你了。”张镇安幽幽的答道。   “你去找我干嘛?”安秀儿这才抬头看他,道:“我好好的在家,哪里要你去寻找?”   “我不是让你洗漱好就去吃饭,谁让你躲在这里睡觉?还将鞋子给扔掉!”张镇安想到就来火,道:“你上次还说我是一家之主,你都听我的,这还没几天呢,我叫你吃饭,你都不去了。”   “你不听我的,我干嘛要听你的?”安秀儿嗤笑一声,梗着脖子说道:“我爱吃吃,不吃就不吃,你管不着!”   “我管不着你是吧?你等着,看我不好好的收拾你!”   张镇安黑着脸,满脸怒容,十分生气,他不明白平日里温柔恭顺的小娇妻,怎么突然就变成一只炸毛的小野猫去了,他四处寻觅想要找一个什么东西惩罚一下她。   记起安秀儿最怕被人打,他首先是拿了灶口的一根吹火筒,他将它高高的扬起,安秀儿以为惹怒了他,吓的闭上了眼,他却是将这吹火筒给扔掉了,又换了一根细一点的木棍。   拿着这目光在她面前晃了晃,又将这木棍给扔掉,换了一根细柴来,他用这细柴在自己的手上抽了抽,觉得还是有些微疼痛,便又将它扔掉,换了一根小树枝。   安秀儿好奇的看着他的动作,看着他将小树枝扔掉,从她身下扯下一根稻草来,他将这稻草周围的枝叶去掉,只留下中间一根稻草芯,然后拿着这稻草芯在安秀儿的面前挥舞着,将安秀儿的手心扯过来,恩狠狠的说道:“你知道错了么?”   安秀儿不说话,他冷笑道:“不认错的话,我就要惩罚你了!”   “随你!”安秀儿毫不怵的看着他,看着他将稻草高高的扬起,然后在她的手心轻挠了一下,问道:“痛么?”   “好痛,我手心都红了。”她忍着笑,将白皙的手掌递到他面前,“你看。”   “还真是红了,我下手重了点,你下次要听话了。”他握着她的手轻轻的吹着气,尽管那上面并没有痕迹,可是他一脸心疼,两人都演的很逼真。   “是你要听我话。”安秀儿将手抽回来,一脸委屈的说道:“我说要攒钱修葺一下房屋,你不高兴,以为我嫌贫爱富,几天不搭理我,这下好了,屋子漏水了,看今晚你住哪里。”   “我哪知道这屋子这么不结实?何况,我从来都没有认为你嫌贫爱富。”张镇安连忙解释道。   “你没有认为我嫌贫爱富,那你干嘛几天都不搭理我?我跟你说话,你也不理。”安秀儿别过头,越想越委屈。   “我没有不搭理你,是我自己心情不好,冷落了你,我跟你道歉行不行?”张镇安掰着她的肩膀,同她对视。   “你无缘无故的,为何会心情不好?”安秀儿抬眼看他,道:“难道平日里有吃有穿有地方住,你心情就不好了,哦,今天下大雨,屋子漏水,你心情就好了?”   张镇安觉得这小女人平日里很好说话,但其实不好糊弄啊,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同她解释了,索性也不解释,只是一味的同她认错:“我错了。”   “你何错之有?”安秀儿又问他。   张镇安不说话了,他的耐心也有限,等下她若是再在此事上喋喋不休,他就不哄她了。   可是安秀儿见他不说话,却是也没问了,只是往灶中加了一把柴火,然后站起身来,拿了一个小凳子,放在灶口的位置,道:“行了,你不说我也不问你了,看你一身湿的,坐过来烤烤火吧。”   张镇安乖乖的坐过来,不明白她刚刚好气势汹汹的追问他,却又突然不问了,她不问了,他竟然又想要她多问两句,这是怎样一种病?   安秀儿见他头发也有些湿了,便伸手将他的发带解开,站在他身后,用手给他梳理着头发。   张镇安的心渐渐平和下来,他缓缓同她解释道:“我刚刚没有找到你,又在院子里发现你的鞋子,还以为你投水自杀了,去了岳丈家一趟,又匆匆跑到河边去找,那河水太汹涌了,我还以为你被河水卷走了,也不敢下去寻,心灰意冷的回到家,没想到你竟然悠哉悠哉的在睡觉。”   “那我要是真投水了,你怎么办?”安秀儿找了一块干净的帕子,一边给他擦头发,一边盈盈问道。   “我还能怎么办?我努力攒钱,再娶一个呗。”   张镇安平静的语气可是将安秀儿给气着了,她将帕子往他手上一扔,道:“你自己擦去。”   “又怎么了?”张镇安拿着手上的帕子,一时还有些懵。   “你说怎么了?原来我在你心中就只是一个花钱娶来的普通媳妇么?”安秀儿生气的看向他,眼眶都有些红了。   “难道不是么?”张镇安接过帕子,思索了一会,一脸不解,道:“本来就是这样啊。”   安秀儿愣了,她想了想,她的确是他花钱娶来的媳妇,可是却又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中不得劲,但却又找不到什么话语反驳,只愣愣的站在原地,委屈的掉金豆子。   见她落泪,他也是有些愣了,这才想起自己的小娇妻不禁逗,便转头问她,道:“你想成为我的什么人?”   “我不知道。”安秀儿摇头,但其实她一直都认为她该是他心中最重要的人的,突然发现自己其实随时可以被替代,她不由得有些悲从心来。   “算了。”安秀儿忽又擦掉眼泪,又走向前去,拿起他手上的帕子,继续为他擦头发。   “你不生气?”张镇安问她。   “我生什么气?”安秀儿努力咧开嘴,回了他一个笑,道:“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两点你都可以满足我,我应该很开心才对,怎么能够生你气呢,刚刚是我的不对。”   “你在我心中的位置,可能随时可以被取代,你也不生气?”平日里她对他关怀备至,处处为他着想,然而今日,她这淡然的态度,让他有些怀疑这个小女人心中究竟有没有自己。   安秀儿手上的动作一顿,却是道:“我才不会投水自杀呢,如果我一直活着,是不是你心中最重要的人就一直都是我了?”   张镇安没有说话,这个问题,他还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安秀儿虽然没有见着他的神色,却也知道他有些不对劲,她很快的转移了话题,道:“我就是随口说说的,很显然,你爹娘在心中的地位应该是最重要的吧。”   “对了,我可以问问你以前的事情吗?你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清水村?”安秀儿柔声问道。   气氛停滞了片刻,良久后,张镇安才沉声回答:“这些你不用管,你只要知道,我现在清水村就行了。”   “可是……”安秀儿有些小心翼翼,她想了想,还是说道,“我怕你突然出现的你,也会突然离开。”   “你告诉我,你不会突然离开的对吗?”   张镇安微怔,他知道她想要的回答,本来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情,可是他还是郑重其事的思衬了一会,才说了两字:“不会。”   “那就好。”安秀儿放下心来,其余的她也不问了。   她虽然不是很聪明的人,但是她从来不过多的追问他从前的事情,今天也是说到这里来了,才多问了两句,虽然她心中也很好奇,但是她还是忍了下来,反正若是他想说,不用她问,他也会说的。   气氛又冷凝了下来,张镇安脱下身上的外套,搭在手上烤着,安秀儿则是从锅里面舀出热水来,给自己泡着脚。   “你还有鞋子吗?”他问。   安秀儿摇头,“洗了都没干。”   他便站起身来,将她晾晒在走廊上的鞋袜收回来,帮她在火上烤着。   柴火噼里啪啦,一盆水热了又变冷,安秀儿赤着一双白嫩的小脚,将之放在盆边上,张镇安一边帮她晾晒了鞋袜,一边道:“你坐过来一些,省的等下着凉。”   见她坐在椅子上不动,他便将手上东西放下,将她连人带椅子抱到了灶边,灶里的火不大不小,她低垂着头,火光照在她的脸上,看不清她的表情。   良久,她的鞋袜终于晾干了,张镇安将它们递给她,自己也穿上刚刚晾干的衣裳,道:“你早上没有吃饭,我去给你将粥端过来,趁着这火,热一热。”   她默默的穿好鞋袜,对他说的话,报以沉默。   他将粥又端了过来,找了一个竹撘子,放在水上热水上蒸着,下着一点雨,天气又有些冷了,两人只坐在灶口烤火,谁也没有说话。   ☆、第三十九章 和好   “还生我气呢?”安秀儿伸出的手被他一把握住,她挣扎了两下,侧头看他,四目相对,她败在了邃黑的眸子下,回头低声说了一句:“我没有。”   “你就是生气了。”张镇安笃定的说道,尽管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生气,但就是觉得她这样,他很不习惯。   “那又怎样?我生气是我的事,气的是我自己,不会影响到你。”安秀儿回了一句,语气淡漠疏离。   “的确与我无关。”张镇安沉声说道,带着一些上位者的气势,有几许冷意,他捏着她的用上了几分力道,“可不知为何,看到你不开心,我也有些不开心。”   “怎么会,我在你心中,不过就是六两银子的事情,我虽然不了解你,但也知道,你不是一个看重银钱财帛的人。”安秀儿平静的说道。   “你不是我,怎知我不看重?”他拉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胸膛,她摸到了他的心跳,扑通扑通的跳动,似乎想要跳出胸腔外,跳到她的手心来。   “我刚刚的话真的是逗你呢,你别生我气了,好吗?”他放低了身段,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些祈求。   “你以为我是因为你之前的话才生气的吗?”安秀儿抬头看他,见他根本不解她意,便又粲然一笑,“我根本就没有生气,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被人冷落是何等滋味。”   “对不起。”他伸手揽过她,下巴搭在她的头上,低头轻吻着她的发丝,认真的同她道歉。   “对不起有用吗?”她抬头看他。   “没用,要不你打我吧?之前是我错了,我脑子转不过弯来。”他说着,顺手拿起烧火棍,将之塞到她的手上,道:“喏,随你打,只要你高兴!”   安秀儿看了看手中这烧火棍,细细端详了一下,拿起来作势要打,却是又依旧将它立在灶边,然后也学着他的样子从地上捡起一个稻草来,板起脸道:“将手伸出来。”   他乖乖的将伸出,她握过他的指尖,这才发现他的手十分粗糙,满是老茧,她摩挲着他手中的这些老茧,竟是连挠都舍不得挠他一下,只将手中的稻草扔下,道:“这次就算了。”   见她脸上的表情,他就知道她不生气了,他终于松了一口气,这女人生气,真是太难哄了。   站起身来,他走到灶边,将锅盖打开,用布将里面蒸的热腾腾的粥端出来,看向安秀儿,道:“好了,来,吃点东西。”   “不要。”安秀儿摇头,道:“我等着吃中餐。”   “来,吃一点。”他却是将碗捧到了她的面前,拿起调羹舀起一勺子递到她的嘴边,“张嘴。”   她哼唧了一声,看了看面前的粥,终是张开了嘴,然而粥一入口,她表情就僵了起来,只张着嘴不停的哈气。   “怎么了?”   她好不容易才将一口粥吞下,道:“好烫。”   “烫就吐掉,干嘛非得吃下。”张镇安说着又舀了一勺粥,却是自己轻轻吹过了,这才递到她的嘴边。   “你都说我是精打细算的老妈子了,一粒粮食一滴汗,我哪里舍得吐掉。”安秀儿接下他这一口,含糊不清的道:“更何况,是你的喂我的,我更加舍不得了。”   张镇安眼中浮现一抹宠溺,他都没有想到,他如今能够这样心态平和的给你一个女人喂粥,而且不但不嫌烦,反而还隐隐觉得有些欢喜。   所以他要完蛋了,他就应该远离她的,却偏偏见到她的孤独无助,就对她再也冷淡不起来了。   不知不觉一碗粥喝完,安秀儿揉揉自己的小肚,表情懊恼,“一不小心吃撑了,都怪你。”   “好好好,怪我。”这个锅,张镇安欣然背上。   休息了一会之后,安秀儿抬眼问他:“现在我们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张镇安有些没听懂。   “房子漏水啊,该怎么办?难不成让它一直漏下去?”安秀儿呼了一口气,白了他一眼,道:“这雨还不知道要下多久呢,若是再浸两天,我们的屋子就完了,到时候连茅屋都没得住了。”   “没事,那咱们就睡这柴房了,反正我看你刚刚也睡的挺香的。”张镇安随口说了一句,安秀儿扬起手作势要打他,张镇安却是又正了神色,“都是我的错,要不这几天你先回娘家住住?等我将屋子弄好了,你再回来。”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那我就回娘家住了,你自己一个人晚上可得小心点,小心有女鬼来找你,或者是老鼠来咬你耳朵。”安秀儿说着就站起身来。   张镇安伸手拉住了她,道:“你要回娘家住,现在还早。”   “我回家叫我爹他们来修葺屋子。”安秀儿侧头看他,一双杏眼扑闪扑闪的,在他耳边轻声软语:“你逗你玩呢,我不会离开你的。”   这样说话的她,好像一个陪着怕黑小孩的大姐姐。   其实安秀儿之前是很生气的,她想着随它去吧,房子坏掉就坏掉,反正也不是她一个人住,她什么都不管了,随他去。   可是见他认错态度良好,她不由得又操起心来,张镇安可能不知道修葺茅屋有多麻烦,可是她却是知道一些的,茅屋都是需要提前编织好草甸子的,所以这才急急的想要回去请爹娘来帮忙。   走到堂屋披起蓑衣,张镇安穿上刚好的蓑衣披到她的身上,就好像一个未长大的孩子,偷穿了大人的熊皮大衣。   这蓑衣很重,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她将领口的系带松了松,拿出斗笠戴上,提着裙摆,走进了风雨中。   蓑衣跟斗笠将雨水隔离在她的身外,她一步一步也走的小心,可饶是如此,没走两步,她刚刚才晾干的鞋袜,沾满了泥巴,又湿了个透彻。   若是能够有一双麂皮鞋就好了,这个时候,安秀儿想要一双麂皮鞋的心愿更强烈了一些,若是有一双好鞋子,这个时候,她就不会将自己的鞋袜弄湿了。   跑到了安家门口,安秀儿砰砰砰的敲着门,这次是梁氏过来开的门,见到是安秀儿,她有些惊讶,道:“秀儿,你怎么来了?”   “我来是想要请爹娘帮忙的。”安秀儿一边说着,一边跟着梁氏往屋里走,到了走廊,她取下斗笠放在门口,梁氏帮她将蓑衣取下挂在墙上,见她一身有些微润,鞋子都已经湿透,连忙握紧了她的手,道:“你看你,一身都湿了,手凉成这样,快进屋烤烤火。”   梁氏的手宽厚而温暖,安秀儿觉得手心暖了好多,连带着心都暖暖的,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好像离巢的鸟儿,飞回了自己的窝,只任由梁氏握着她的手,跟着她走进了屋内。   “寒梅,有没有干净的鞋子,给你妹妹找一双过来。”梁氏朝坐在屋内剥花生壳的董氏说了一句。   董氏立马站起身来,给安秀儿找鞋子去了,见到安秀儿进来,两个正在剥花生的侄女,连忙挪移了一个位置,将旁边的一个位置让给安秀儿坐下,二丫童言稚语,“姑姑,你都好久没有回来了。”   小孩子还不是很懂出嫁的意义,不知道出嫁之后,自己的家就变成了娘家,只是奇怪为什么姑姑这么久都不回家来了。   安秀儿心中虽然有些烦闷,但是面对这样可爱的小侄女,还是笑脸软语的哄她,“我这不是回来了吗,你们在家有没有想姑姑呀?”   “有。”两个孩子异口同声的点点头,大丫说道:“我们有几次都经过姑姑家门口,只是奶奶不让我们去找姑姑。”   “为什么呢?”安秀儿问了一句,又侧头看着梁氏,道:“娘亲,两个孩子要去找我,您干嘛不让?”   “哪能够老是去找你?”梁氏白了安秀儿一眼,道:“你这孩子我知道,不是一个小量的人,她们去你还不得给她们煮鸡蛋吃?再不济也要喝你一碗糖水去,你才刚刚成家,家中连屋子都是茅草的,要处处节约,我们老去的话,指不定那张镇安认为我们来打秋风了。”   “我相公他不是这样的人。”安秀儿对张镇安的维护之语脱口而出,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的声音有些低落,道:“他不是在乎钱财的人,大丫二丫有空的话,常来玩呗,我平日里一个人在家也是有些无聊。”   “那行,那等以后没事了,我让她们两个去找你,平日里你使唤使唤她们,她们两个小丫头别的事情不会做,给你打扫一下房屋还是可以的。”梁氏随口说道,见到董氏过来,便低头为安秀儿脱掉鞋袜。   “娘,我自己来。”安秀儿有些不好意思了。   梁氏嗔怪的看了她一眼,道:“你小时候衣裳都是我换的,这个时候倒是害羞了。”   安秀儿便咬着嘴唇不说话了,董氏将鞋子递过来,细声细气的说道:“娘对妹妹还真是好,家中这些孙女,在娘心中没一个能够赶上你的。”   ☆、第四十章 求助   “那当然,我自己身上的掉下来的肉我不疼谁心疼?”梁氏说着拿出自己的手帕,帮安秀儿将脚上的雨水擦干净,又细心的帮她将袜子穿上,道:“如果可以,娘亲真的希望你一辈子都不出嫁,永远的待在娘亲的身边。”   “我也希望如此。”安秀儿回了一句,鼻头莫名的有些发酸,心道,这世界上,除了自己的爹娘,大概永远都不会有人这样疼爱自己了。   张镇安对自己虽然好,但是前提是自己也要对他好,而且,他对自己还有诸多隐瞒,时不时还要同自己闹别扭,自己若是有哪一点做的不好,他指不定就生气了。   真正无条件包容自己的人,可以容忍自己小脾气的人,想必就只有自己的爹娘了吧,至于张镇安,就算自己叫他爹,他也不会是她爹。   “娘……”安秀儿突然伸手搂住的梁氏的脖子,梁氏一怔,“怎么了?”   “你对我可真好。”安秀儿柔柔的说道,眼睛水汪汪的。   “你看你,都嫁人了,怎生还如同五六岁的小孩?”梁氏帮她将鞋子穿好,又重新坐到了座位上,道:“你今天是怎么了?是不是张镇安他对你不好?”   “没有。”安秀儿微微摇头,抿了抿嘴,低下头来,“他对我很好。”   “他对你好,你还这样委屈?”梁氏伸手用衣袖揩去她眼角的泪,说道:“都是娘亲的错,我就知道那等莽夫不会疼人,你跟娘亲说说,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如果是,等你爹跟你二哥回来,我让他们去为你讨个公道,若他真的欺负你,我们绝不饶他!”   安秀儿听到梁氏维护她的话语,心中暖暖的,心中那一点点的小委屈早就烟消云散,却是故意仰头看着梁氏,认真的道:“可是他那人力气大的很,爹跟二哥两个人加起来也不是他的对手。”   “那咱叫上全村的人。”梁氏十分霸气的说道,“他是外来户,还怕制服不了他?”   “那行,那我就放心了。”安秀儿便做出一副安心的模样来,亮晶晶的眼看着梁氏,“那咱什么时候去找他麻烦?”   “这个,等你爹跟二哥回来,再好生的合计合计吧,你先在家多呆几天,说不定到时候他就主动来向你道歉了。”   见到安秀儿真的当真了,梁氏倒是也认真了起来,认真劝解道:“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夫妻总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的,我等下让大丫去请他过来,有什么矛盾,咱们在桌面上,好生的说清楚。”   “原来娘亲刚刚说的一切都是哄我的。”安秀儿眼神一暗,一张小脸垮了下来,她侧过身子,扭头不去看梁氏。   “娘亲没有哄你,只是若是真的去找他麻烦,那你们这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梁氏便哄道:“要不我现在去找你爹他们回来商量一下?你们到底怎么了嘛,他打你了?”   “嗯嗯。”安秀儿想到他高高扬起的稻草,重重的点头。   “这个天杀的,我好好的一个闺女交给他,我连她一根汗毛都不敢动,他竟然还敢打你,实在是太可恶了!”梁氏捶胸顿足。   安秀儿便道:“是啊,他拿了一根这么粗的稻草打了我的手心。”   见她比划的那指甲粗细的样子,梁氏便有些无语了,气骂道:“你这孩子,感情你一直都在逗你老娘玩呢?”   一旁的董氏也是表情古怪,两个孩子则是呵呵呵的在一旁笑了起来,安秀儿这才正经的说道:“是这样的,娘亲,我们家的房子漏水了,我想要让爹跟二哥去帮忙修葺一下房子。”   “房子漏水?你怎么不早说呢?”梁氏眉头一皱,说道:“难怪姑爷他今天早上过来,问他过来做什么,他也不说,只说是你让他过来过来问下家里的情况,原来是你们的屋子漏水了呀。”   “他早上有过来吗?”安秀儿之前听他说了一下,也没太当真。   “来过,是你二嫂开的门。”梁氏说着便看向董氏,道:“他早上来,究竟说了什么?有说让我们去帮忙吗?”   董氏觉得好委屈,这个锅她不背,“姑爷过来,就是问秀儿有没有过来,我说没有,他就说是秀儿让他过来问问家里的情况,其余的半句话也没说,我留他吃饭,他也不留。”   梁氏的眼神还是有些怀疑,安秀儿便道:“二嫂不会说慌的,他也的确是一个这样的人,他轻易不会向别人寻求帮助的,我想要过来让爹娘帮忙,他还不让呢。”   “这孩子,就是这点不好,都是一家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房子漏水可是大事,我现在就去叫你爹他们回来。”梁氏便说道。   “爹跟二哥去哪里了?”安秀儿问道。   “这不趁着这雨水,去耙田去了。”梁氏回了一句,安秀儿闻言倒是不好意思了,她道:“那岂不是耽误爹跟二哥的功夫了。”   “这算什么什么,就那么几亩田,一会儿就耙好了,你们的房子要紧。”   “那谢谢爹娘了,中午来我家吃饭吧,我现在回去做。”安秀儿说道。   “中午你就在家吃饭算了。”梁氏不让安秀儿走,道:“正好,你爹他们昨天去田里,抓到了一些泥鳅,给你煎了吃。”   “不用啦,他在家呢,我得回去给他做饭。”安秀儿说道,“要不爹娘还是去我家吃吧,爹娘还没有来我家吃过饭呢。”   “不不不,你们家都那样子,还吃什么饭,将钱省下来,好好的修葺一下房子才是正经。”梁氏拍拍安秀儿的手,语重心长的道:“既然你要回家给姑爷做饭,那我也就不留你了,你们小夫妻俩,上面没个公婆,说好也好,说不好呢也不好,总之,各自要学会谅解,有什么事情就回家来跟娘说说。”   “知道了。”安秀儿点头,站起身来,又捏了捏两个小侄女的脸,道:“以后没事就来姑姑家玩,别听你奶的,姑姑不会让你们干活的。”   两个侄女也都知道安秀儿对她们好,闻言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撒娇道:“以后我们若是做完了事情,就去找姑姑。”   “嗯,那我今天就先走了,下午跟爷奶他们一起来姑姑家,我给你们做好吃的。”安秀儿有捏了她们一把的小脸,这才迈步离开。   梁氏送她到屋外,帮她将蓑衣系好,说道:“下午我们就过来,你别着急啊。”   “嗯,我不着急。”安秀儿摇摇头,同梁氏挥挥手,戴上斗笠就离开了。   等回到家,低头一看,自己将二嫂的鞋子都给弄湿了,这双鞋子上面没有补丁,看上去挺新的,说不定是自己二嫂都舍不得穿的新鞋。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见她站在院门口发愣,张镇安便出言问了一句。   “你怎么在这里?”她抬头,看到张镇安站在厢房走廊的末端。   张镇安可不好意思说他是特地出来等安秀儿的,只是说道:“我就出来透透气,就看到你了。”   安秀儿闻言一笑,小步走过来,道:“你莫不是在等我回来做饭吧?”   “算是吧。”对于这一点,张镇安倒是没有反驳。   “那你今天想要吃什么?”安秀儿走到他身边来,扬着头问他。   她纤细的身子包裹在宽大的蓑衣之下,看起来愈加的娇弱,宽大的斗笠,使她的脸看起来十分纤小,刚从雨中走过来的她,脸上带着些许湿意。   他伸手将她头上的斗笠去掉,斗笠划过她的脸,有几滴雨水调皮的跳到了她的脸上。   安秀儿感觉脸上一阵湿意,伸手胡乱擦了一把脸,张镇安倒是觉得有些抱歉,只将她身上的蓑衣去掉,道:“下这么大雨,你应该等雨小了再回来的。”   “是啊,可是我不是想到家中还有个老小孩等着吃饭么?”安秀儿翻了一个白眼看他,张镇安伸手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你如今越来越调皮了,我是老小孩,那你是什么?”   “我是老小孩的妻子啊。”安秀儿答了一句,走进了堂屋。   安秀儿准备去做饭,张镇安却不知道从哪里端来一碗姜汤来,道:“喏,把它喝了。”   “什么东西?”安秀儿眉头一皱。   “姜汤,你不是经常煮给我喝的吗?今天自己也尝一尝。”张镇安含笑看她。   “你这报复心重。”安秀儿半眯着眼睛看他一眼,道:“我又没有淋湿一身,你以为姜不用花钱买吗?”   “可是你鞋子湿了,你不常说寒气常由腿而入吗?”张镇安将碗再往她那边递了递,安秀儿没再多说,接了过来,一口饮尽。   其实并不难喝,虽然有些辣,但是喝到胃里,整个人都觉得暖暖的,十分舒服。   “谢谢你啦。”虽然他逼她喝了一碗姜汤,但她知道他是为她好,更何况,相比他之前的冷漠,如今他恢复了正常,她觉得就是让她喝十碗姜汤,她也是愿意的。   安秀儿准备去做饭,去到后院厨房一看,饭却是已经煮好了,她只需要炒两个菜便成。   虽然她之前问他想要吃什么,但实际上,家中除了鱼跟笋,并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吃,是以她问了也是白问,反正家中只有两个人,她简简单单的用酸笋煮了一个鱼,简单的解决了这一餐。   ☆、第四十一章 编织草甸   饭毕,两人又休息了一会,如今房间四处漏水,堂屋也漏水,两人也没有地方去的了,就静坐在这厨房,烤烤火。   “我来弄一些草甸,到时候就不用岳父他们来修葺屋子了。”张镇安说着便站起身来。   安秀儿拉住了他,说道:“你又不会做那草甸,还是等我爹他们来了再说吧,他们下午应该会过来。”   张镇安的脸上有些纠结,他真不想要连这点小事都要岳丈家的帮助,更重要的是,他不想让他们看到自己家的破败啊。   挠挠耳朵,他坐下来,却怎么都觉得有些坐不住,只同安秀儿商量道:“要不我还是去请下李铁根吧,他应该会修葺屋子,我宁愿花点钱请他了,你爹年纪大了,让他来,不太好。”   “请李铁根来倒是不错,只要你有钱,村里倒是有大把的人愿意过来帮忙,只是问题是,你还有钱么?”   张镇安闻言便不说话了,给安秀儿买那银簪,已经花光了他唯一的一点积蓄,虽然这几天去打渔也赚到了一些钱,但是他除了买一些生活必须的米面之外,其它的全部都换酒喝了。   此刻,听安秀儿说起,一时竟然是无法反驳,只被她说的面红耳赤,幸好他面黑,这面红耳赤,安秀儿倒是看的不明显,只觉得他脸黑的厉害。   安秀儿怕他生气,也不多说这些,只柔声道:“反正我爹就是你爹,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关系,你就别介意了。”   张镇安还是抿嘴不说话。   安秀儿便说道,“别生气了,过几天帮忙去插田,等夏天帮忙去收稻谷,就算抵平了,你现在不让我爹他们来帮忙,到时候他们也不好意思喊你去帮忙呢,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吧。”   张镇安明白她是帮自己找理由,可心中亦是被她抚慰的舒服许多,只思量着到时候一定要帮安家多多干活,另外还是得存些钱,不然到了这种关键时刻,还真的是束手无策。   “我没生气,只是气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张镇安说了一句,安秀儿正欲再说些什么,门外却是传来了声响,等安秀儿出去,梁氏跟安老爹等人已经站在堂屋里了。   梁氏看着整个漏水的堂屋,被雨水滴漏的满屋子的泥,一时觉着又惊又苦,只捶胸顿足,“这屋子都漏水成这样了,这可怎么住人哟……”   安秀儿出去,正巧听到她说这话,她只当做没听见,上前柔声道:“爹、娘亲,二哥二嫂你们都来了,真是麻烦了。”   “你这孩子,屋子都漏水成这样了,早先怎么不说了?早先修葺一下屋子,如今也不会变成这样子。”梁氏见到安秀儿,转过身来,面露责备之色,眼中满是担忧。   “早先我们不是不知道么。”安秀儿走到梁氏的身边,道:“前几天相公还说要修葺一下屋子,谁能够料到这雨说下就下了。”   “唉,也是你们这些孩子没有经验。”梁氏叹息一声,看向安秀儿,道:“就这堂屋漏水吗?”   安秀儿摇摇头,“卧房里面比这还要严重一些。”   “那快带我们去看看,早点弄好爹娘也能够早点安心,这本来就是土屋,被这雨水泡久了,可是不好。”梁氏说着就要往外走去。   安秀儿摸摸跟着来的大丫二丫的小脑袋,看来安家是将她这儿的事情放在心上的,为了她这屋子,可是全家都出动了。   “二哥二嫂,你们带着孩子找个地方先坐下,我带娘亲去看看。”安秀儿说着让张镇安陪同安铁木跟董氏等人坐在这里,自己则是带着梁氏及安老爹去看卧房。   张镇安请两人坐下,给两人泡了茶后,说了一句“请喝茶”,便是一言不发的坐在了原地了,安铁木跟董氏两人也不太习惯他这性子,夫妻俩对视一眼,只面面相觑。   大丫二丫两人更是受不了自己姑父这模样,跟董氏打了一个招呼,便匆匆出门,逃也似的去找安秀儿去了。   安秀儿带着安老爹跟梁氏来到自己的卧房,等到这卧房的门一打开,满屋子的泥泞水迹,几乎如同池塘底下的烂泥了,满屋子十分的狼狈,安老爹见着这境况,原本沟纹纵横的脸上皱纹便更深了一些,一张脸越发是显得愁苦无比。   “你这孩子,平日里来家总是说家中一切都好好好,娘亲倒是不知道你竟然是过得这样的日子。”梁氏一见这屋子,便搂着安秀儿心肝儿的叫着哭泣起来。   “娘,我的日子过得真的很好,这不是下雨嘛,否则家中也是很洁净的。”安秀儿拍拍梁氏的背,说道:“上次您不是来过家吗?那可不是这光景。”   “唉……”梁氏知道安秀儿一向是往好的方面说,只能够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你这孩子,真是委屈你了。”   安老爹也是发出了一声叹息,更是觉得是自己耽误了安秀儿,否则的话,她不至于落到如今的这副田地。   “爹,娘,你们也别做出这副样子了,女儿如今的生活女儿自己心中有数,我过得开心着哪。”安秀儿朝两位老人露出一个明媚的笑来,可看在两位老人的眼中,却只觉得她是在强颜欢笑,心中愈加的心疼。   好在这个时候,大丫二丫两人跑了进来,安老爹跟梁氏这才收起了那悲伤的神色,安秀儿连忙趁机说道:   “好了,爹娘,说这些无益,我现在的生活虽然清苦一点,但是相公他能够赚钱,我自己也是有一门手艺的人,日后的生活会越过越好的,您还是快点给我看看这房子,好帮忙修葺一下屋子吧。”   “是这个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心理深入这乡下的人心中,生米已经做成熟饭,女儿已经嫁了,多想也是无益,两位老人明白这个事理,叹息一声,梁氏领着两个孩子出了门外,安老爹则是一心一意的看起这屋子来。   越看,他脸上表情便越是愁苦,最后一圈看完,他对着安秀儿说道:“这稻草已经是去年的了,许多已经腐朽不堪,开春的时候就应该换掉的,否则的话,就算是这次将漏洞填满,下次再下雨的话,还是会漏水的。”   “可是,修葺整个屋子,会不会太浪费时间?”安秀儿看着安老爹,心中有些迟疑,道:“而且,我们家也没有这么多的稻草。”   “这个倒是不妨事,反正你们这屋子也不大,倒是费不了多少时间,今天将草甸编好,明天再盖上去就行了,没有稻草的话,我们家多的很,你不用担心。”安老爹说着便走出屋子。   他也不是一个婆婆妈妈的人,当即便在安秀儿的带领下,走到后院厨房,准备开始编织草甸子了。   “铁木啊,秀儿这屋子可能都要修葺一下,你跟寒梅去家中挑一些稻草过来。”安老爹吩咐了一句,又对张镇安说道:“姑爷,你家有没有竹子?”   “有一些。”张镇安指着院中的那些竹子,说道:“这些够了吗?”   “可以。”安老爹点点头,带上斗笠就冲进了雨中,拖了一根竹子过来。   这竹子还是上次做篱笆的时候,剩下来的了,否则的话,家中哪有这种东西,张镇安见安老爹拖着竹子还有些颤颤巍巍的,想要过去帮忙,却被安老爹一手拨开,指使着干其它的活计了:“去搬条凳子过来。”   张镇安大踏步的走进堂屋,搬了一条凳子,只见安老爹将这竹子放在凳子上,砍了两下,将这竹子分成了几块,用木条垫着,依旧是是将这些竹子分成竹条。   虽然他年纪大了,没有什么力气,可是他分得这竹条,十分的均匀,不愧是干活的老把式。   咔擦咔擦的将竹条上面的竹节给去掉,他又将它弄的更精细一些,安老爹眼睛有些浑浊了,视力也不是太好,他拿着竹条,几次都砍了一个空,让安秀儿等人在一旁看着担忧无比。   “你们在这里看着干什么,还不跟你娘去编织草绳去?”几次都没有对准,让安老爹有些恼羞成怒,一挥手,将这些碍事的人全部都赶走了,自己这才重新收拾起着竹条来。   说来也巧,似乎是没有了干扰物,这次他做的事情格外的顺利,轻而易举的将将这竹条分开了。   他将里面的厚实的竹肉给去掉,只留下外面一层竹皮,再将这竹皮分成细条,这竹皮很有柔韧性,用来编织东西是刚刚好。   有了这几根竹条,剩下的他便也不弄了,只找了一个地方坐下来,开始编织草甸,梁氏则是在一旁给他打打下手。   他的速度虽然算不上快,但是却很有章法,安秀儿跟张镇安两人根本就不会,只能够在一旁眼巴巴的看着。   等安老爹编好第一个草甸子,再编织第二个的时候,张镇安便也坐下来跟着做了,他学东西很快,不过是看了一遍,这下再跟着做,倒是也有模有样的。   ☆、第四十二章 婉拒   安老爹见自己这个女婿想学,也是有意识的放慢了自己的速度,好让张镇安能够跟的上,安秀儿也在一旁给张镇安打打下手,至于两个孩子则是乖巧的很,自己找了一个角落,在一旁编织草绳来。   “这草甸,最重要的就是要紧实,若是松松垮垮,放屋顶上也是会漏水的,那就没用。”安老爹手上一边编织,一边同张镇安传授要诀,张镇安点头称是,安老爹便说道:“你们还年轻,住着茅屋终究不算事,还是要早点存些钱,弄两间瓦房才行,瓦房的话不用年年检修,能够保存的日子也长。”   “是啊,你看我们村里里长那几件屋子,都是住了几十年了的,可现在还是稳固的很,估计再住个几十上百年也不成问题。”梁氏也在一旁附和道:“你们虽然还年轻,但是要多多为日后考虑,否则等日后生了孩子,用钱的地方就更加多了。”   听着梁氏絮絮叨叨,安秀儿飞快看了一眼张镇安,她知道他不爱听这个,怕他生气,谁料他却是谦虚的很,梁氏跟安老爹两人说什么,他都一一点头应了。   不一会儿,董氏跟安铁木挑着稻草也过来了,这雨太大了,他们一路走过来,这稻草外面倒是有些湿。   放下稻草,董氏二话不说就过来干活,而安铁木则是继续安老爹没有做完的活。   安铁木不愧是此中高手,干活又快又好,一根宽大的竹条到了他的手中,就好像是变戏法一般,很快便分成了许多细小的竹条了。   一根竹子的竹条按理说应该也是够用的,但是安老爹想要将这屋顶做的更牢固一点,便让安铁木再劈了一根竹条。   先前安铁木干活的时候,张镇安在一直默默的看着,此刻听到安老爹这么说,他便站起身来,说道:“我来吧。”   说着也不由分说的从院中拖来竹子,将它们先分成八小块,再是里外分开,最后劈成柔韧的小竹条。   他的速度很快,几乎跟安铁木刚刚的速度不相上下了,看的安老爹等人瞠目结舌,尤其是安秀儿,她可是知道,这些活计,张镇安之前还是不会的,就连院中的那些篱笆能够立好,也多亏了李铁根的帮助,可没想到眨眼间,他竟然就将这些事情给学会了。   安老爹年轻的时候可是有手艺的人,他会用这竹条,编织各种的筐子,篮子等等东西,闲暇的时候,将它挑到镇上去卖,倒是也能够换得两个钱。   安铁木也学会了这门手艺,虽然现在买这些筐子、篮子的人少了,但是做这筐子又不要本钱,农闲的时候织上一些,偶尔能够卖得两个,也算是能够补贴一下家用,比别的人家又要好上一些。   如今张镇安竟然能够这么速度的劈这竹子,让安秀儿看到了他的天赋,她甚至想着让自己二哥教他这编织筐子的手艺了。   但是想了想,便又将这个念头收了起来,这可是二哥的手艺,若是自己开口让他教的话,他绝对是没有二话的,不过自己却不能够这样做,若是让相公学了,岂不是抢二哥的饭碗。   心中这样想着,安秀儿便将这份心思压了下来。   谁知道这时候,梁氏却是啧啧的称赞了起来,道:“姑爷在这方面倒是挺有天赋的,看一次竟然就会了。”   “没有,上次搭篱笆的时候,李铁根也有教我一些。”张镇安谦虚的说道。   “就这么两回,你就能够做的这么好了,这也是你的能力。”梁氏夸赞了一句,道:“要不然这样,你跟着她二哥学点这做竹艺的手艺,这样日后不管天晴下雨,你都有事情做,也不怕饿肚子了。”   梁氏是一番好意,她总想着自己的女儿过得更好一些,若是张镇安有能耐的话,自己的女儿岂不是也能够过得更好嘛,可董氏在一旁听着心中却是有些不乐意,这镇上会竹艺的人本来就多了,平常做些这东西去本来就不好卖,若是再一个人学会,那岂不是跟自己的丈夫抢生意?   可是自家婆婆一向是十分的疼爱小姑子,心都不知道偏到哪里去了,若是自己多嘴的话,说不定还会惹来埋怨跟呵斥。   尽管心中不舒服,可董氏还是未开口反驳,只是手上的动作却是慢了下来。   “若是妹夫你想学的话,等过段时间闲下来了,来家里,我教你。”安铁木倒是没有想到董氏那么多,毕竟安秀儿也是自己的妹妹,看到安秀儿如今过得日子,安铁木的心中还是有些难受的,因而听到自家娘亲开口了,他倒是爽快的答应了下来。   “多谢舅哥的好意,只是我这人闲散惯了,平日里打渔也是懒懒散散,三天打渔两天晒网的,更别说再做这竹艺的活计了。”张镇安虽然知道这是他们的一番好意,可明白手艺对于乡下人的重要性,因而还是婉拒了。   安秀儿听着有些恨铁不成钢,她是很想要张镇安多学一门技术的,可是奈何人家自己不愿意啊,她不知道他是真的不愿意,还是跟自己想的一样,只是不想要将自己二哥的这门手艺学去。   “姑爷,你这样想就不行了,你作为一家之主,日后这家全部都要靠你,你好不容易有一门不错的营生,怎么能够不好好做事呢?”梁氏忍不住的开口道,语气中带着一些苛责。   张镇安也不生气,只应承道:“是,日后我会好好打渔的,至于其它的时间,我就拿来陪着秀儿也不错。”   “我看姑爷这样想挺不错,说明他将姑娘放在心上哩。”董氏适时的插嘴道。   梁氏闻言,便也没有多说了,不想学就不想学吧,又不是自己的儿子,这些是勉强不来的。   打消了这个念头,众人依旧是忙着编织这草甸子,人多力量大,等天快黑的时候,这厨房的角落里面早已经堆起了高高的草甸子,屋里面安铁木两夫妻挑来的稻草也用的差不多了。   “这些应该够了。”安老爹将手上最后一根稻草织完,将草甸子移到了一边,然后打算站起身来,然而站起身来的时候他的身子却是踉跄了一下,差点没闪着腰,幸好在他旁边的张镇安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他这才立定,摆摆手,道:“唉,人老了,不中用了,稍稍坐一下就累了。”   忙了这么一下午,如今突然站起身来,他觉得而有些头晕眼花。   说话的时候,众人也将自己手上的活计忙活完了,安秀儿也扶梁氏站起,梁氏附和安老爹的话,说道:“是啊,这一眨眼,人就老了,我这坐一下午,也是觉得累得慌,以前可不会这样。”   “让爹娘受累了。”安秀儿在一旁听着,心中觉得有些惭愧,是自己无用,什么事情都不会,一点小事都要求助于爹娘。   “你这傻丫头,说这些干什么,有事来家找我们才是正理,你若是有事跟我们说,爹娘虽然身体上累一点,但是心中却是轻松,你若什么都不说,我们反而更是心累。”   梁氏拉着安秀儿的手,说道:“就说今日吧,虽然编织这草甸是累,但是只要一想到明日来帮你们将这屋顶修好,娘亲的心中也高兴。”   “嗯。”安秀儿闻言,乖巧的点点头,道:“那娘亲您先去堂屋坐着,我来做饭。”   “不不不……”听到安秀儿要做饭,梁氏却是连忙摆摆手,说道:“你这乱糟糟的,做饭不方便,娘亲回家吃就行了。”   “那怎么行?”安秀儿连忙说道:“这厨房是有些乱,稍稍的收拾一下也就行了,娘亲你若是不留在家中吃饭,女儿可是伤心了。”   “不了,还是下次吧,你们今日都回我们家。”梁氏说着看向张镇安,说道:“你这里屋子漏水,也不太好住人的,不然这样,你跟秀儿回娘家,就住在秀儿从前住的那闺房里面,我们都给她留着,闲暇的时候也有进去打扫,干净着呢。”   张镇安看了看安秀儿,又看了看这凌乱的屋子,他之前是想晚上就睡这厨房的,但要说跟着安秀儿回娘家睡,这个念头他是从来都没有过。   可是梁氏说的真诚,这房屋也的确是不好住人的,若让安秀儿跟着他睡冰冷的地板,他还真的舍不得,他想了想,便道:“不若这样,您带秀儿回去吧,我自己住这厨房就行了,毕竟家里也需要人守着。”   “我不,相公在哪我就在哪。”安秀儿却是如此说道:“娘亲,您若是不留下来吃饭,那就早些离去吧,这下雨天,等下天黑路滑。”   说着她拿出一个篮子,可是收拾一些东西让梁氏带回去。   梁氏无奈的看着她忙活,看着她打开米缸从里面舀出米来,又打开柜子拿张镇安的酒,她心中越加是忐忑,心道,这姑娘,也真的是,太任性了,当做姑爷的面,怎么能够给自己等人拿东西呢,这让张镇安是怎么想?   “姑爷,要不你还是跟秀儿一起回我们家吧?都是一家人,不用这么拘束。”梁氏便又劝说道,见张镇安不说话,她又喊安秀儿,道:“秀儿,你干嘛呢,别给我们拿东西,这些东西我们家中都有,你们小两口自己留着啊。”   ☆、第四十三章 床垫   “您又不留下来吃饭,拿点东西就当做饭食了。”安秀儿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停,一直在厨房翻箱倒柜的,好像要将家中的东西都给捣鼓到娘家去的样子。   梁氏见到她这样子,焦急的不得了,生怕张镇安会有什么别样的想法,一边制止安秀儿的动作,一边拿眼睛偷偷的瞧张镇安的脸色。   张镇安一直都是一副无悲无喜的样子,梁氏也估不准他心中的想法,只能够同张镇安解释道:“秀儿这孩子真的是太不懂事了,这些东西我们不会要的,我们这就走了。”   说着她便招呼安老爹等人要离开,几人走到了厨房门口,安秀儿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她小跑过来,将篮子递给梁氏,道:“娘,这些您一定要拿着。”   “不要,你们自己留着吧。”梁氏换好蓑衣,戴上斗笠就要走。   “您拿着。”安秀儿眼神坚定,将这些东西提起,道:“上午我让娘亲你们过来帮忙,相公他已经很不高兴了,这次您还不拿这些东西,他肯定会很生气的。”   梁氏闻言转头去看张镇安,张镇安点点头,“对,岳母您就收下吧,算是我们夫妻的一点小心意,比不得您这次来帮忙的恩情。”   听到张镇安也发话了,安秀儿便硬将篮子塞进梁氏的说道,道:“喏,他都这样说了,您就收下吧,天快黑了,既然娘亲你们都不在这里吃饭,那我也就不留你们了,早点回去吧。”   说着便要送梁氏等人出去,梁氏看看手中的篮子,再看看安秀儿,一脸的无奈之色,她知道自己的这个女儿虽然外表十分的柔弱,可是偏偏却也是倔强的性子,她都这样说了,自己也无法拒绝,只能够将东西收下来,心想着,明天一定要早点过来,帮他们将这屋子修葺好才行。   “那娘亲就收下了,你们今天真的不回家里住?”她收下东西,又想到这一点来。   “不回了,娘亲您就别担心我们了,快点回去吧,雨天路滑,等下天真的黑了,难走。”安秀儿说着就伸手要将梁氏往外推。   梁氏没办法,看着安秀儿叹息一声,只能够跟在安老爹的背后一起离开了。   安秀儿将他们送到院子外,将院门关好之后,转身回来,这才想起她上午借的鞋子还没有还给自己的二嫂呢,可是二嫂董氏却是将她上午落在娘家的鞋子帮她洗干净晾好拿了过来。   心中有些微愧疚,她回到房屋,首先就是将她在脱在门外的那双鞋子找出来,想着洗一下,今晚晾干,明日好还给董氏。   张镇安见她忙活着别的事情,自己便开始做饭,白天忙活了一下午,他也不想要做其它的,就随便的下了一些面条。   等到安秀儿的鞋子洗好,他的面条也做出来了,简简单单的面条,里面是一些碎鸡蛋,他做的极其简单,面条都没有先煮一煮,直接就同汤水一起煮了,不过安秀儿尝了尝,味道竟然还挺不错的样子。   “原来相公你还是大厨啊。”安秀儿赞叹道:“简简单单的面条,为什么你煮起来会这么的好吃呢?”   “你这样说话,不会是想着日后都让我做饭吧?”张镇安抬头看她一眼,眼中带着些许笑意。   “哪有,我没有这个意思。”安秀儿虽然这样说着,可面上有一抹被识破意图的羞赧。   张镇安看着笑了笑,他承认,她说的这简单的一句话成功的取悦了他,本来不觉得这面条有多么好吃的,可是她这样一说,他确是觉得这面条真的变得美味无比了起来,呲溜呲溜的吃的极快。   天色本来就不早了,等他们吃了饭,天色也完全的暗了下来,安秀儿收拾了碗筷之后,在厨房里面点起来了蜡烛,坐在小凳子上的她,看着这堆满了草甸的厨房,却是有些苦恼了起来。   本来还可以在稻草上睡觉的,可是这稻草织成草甸之后,这织草甸的竹子倒是烙人的很,她一时之间倒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让你回娘家睡,你不去,现在知道错了吧。”张镇安在一旁笑话她,他从凳子上坐起,道:“走吧,我送你回岳母家。”   安秀儿无视张镇安伸过来的手,只是问了他一句:“你会同我一起睡在娘家吗?”   “不会。”张镇安摇摇头,道:“我是男人,怎么睡都没有关系的,以前的时候,我还睡过破庙呢,甚至荒山野岭也睡过,睡厨房算什么呢,至少咱家这厨房里面还可以烧火,暖和的很。”   “我以前倒是没有睡过荒山野岭,不过跟你体验一下睡厨房的感觉也不错。”安秀儿笑了起来,脑中又隐隐闪过梦中的画面来,在梦中,她嫁给鳏夫的那两年,被鳏夫关在柴房的日子却是不算少的,那柴房冰冷黑暗,生火那可是不能够的。   想了想,她又道:“好了,我去将我们的被子抱过来,凑和这一两夜吧,等到日后,你想起这段我跟你一起睡厨房的日子来,说不定还能够念着我的两分好呢。”   “我一直都知道你对我的好。”张镇安说着便转身出去了,不一会,他将被子抱了过来。   安秀儿见到忙将草甸摊开,张镇安再将这被子铺在上面,这样看起来,倒是也还不错的样子,安秀儿试着躺上去睡了一下,起身便道:“还不错,比咱们的床还要舒服的多呢。”   见她坐在草甸铺成的床上,还如同小孩子一样,坐在上面弹了弹,一副开心的样子,张镇安便苦笑了起来:“你就别逗我开心了。”   “怎么是逗你开心呢?你自己过来坐坐,真的很舒服。”安秀儿说着拍拍她的身边,张镇安见她大大的眼睛,一脸真诚的样子,便也试着走了两步,安秀儿拉着他坐下来,过会儿,便歪着头笑眯眯的看着他,道:“是不是很软?”   “嗯。”张镇安听着耳边稻草咯吱的声音传来,莫名的觉得鼻头有些发酸,他连忙将头转到别处,外面一片黑暗,雨声淅沥沥的又大了起来。   “以后有钱了,我一定给你买十床八床被褥,一定将你的床垫的软软的,舒舒服服的。”张镇安侧头同她说道。   “嗯,我相信。”安秀儿重重的点头,道:“不过其实也没关系啦,我现在只是想要将咱家的屋子修葺好而已,若是钱再多了,我们就盖两间瓦房,你觉得怎么样?”   她小心翼翼的看着他,记得上次她说要攒钱盖瓦房,他是生气了的,这次,他看着她良久,却是一反常态的将她的头揽过来,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住上瓦房的。”   “其实我倒是无所谓啦,我就是想着日后我们有孩子,不能够比别人差。”安秀儿说出她的心里话来。   “孩子?”张镇安听她这样说,心中不由得失笑,他捏了捏她的琼鼻,说道:“你自己都是一个孩子呢,哪里来的孩子呢?”   “我才不是孩子了呢。”安秀儿反驳,道:“我娘亲在我这个年纪,都已经有我的大哥了。”   “对了,你还没有见过我的大哥吧?他对我可好了,只是他过年后就去县城找活干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就连我出嫁,他都没有回,或许他都不知道我出嫁了。”   安秀儿说着不由得有些悲从心来,在家中,除了爹娘对她好之外,她的大哥在未成亲之前,对她亦是非常好的,甚至比起安老爹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这次她成亲,她大哥也不知道。   听她声音带着泪意,张镇安揽着她的臂膀便更用力了一些,只道:“等大舅哥过来,我请他来家,好好的喝两杯酒。”   “嗯。”安秀儿抬起头来,一双眼睛盈盈似水,张镇安看着她,心中更是柔情无限,就算身处这样的破茅屋,就算身下垫的不过只是稻草,可他亦是觉得舒适,连心都变得柔软无比。   “秀儿,你嫁给我,你后悔吗?”他突然问道。   “怎么又问这个问题,我嫁给你,自然是不后悔的。”安秀儿美眸中带着一丝嗔意,回答的甚是坚定。   “我也不后悔娶你。”张镇安嘴角轻扬一个淡淡的笑来,看着她盈盈杏眼,白皙的小脸,他俯身重重的亲吻她,眼中压抑着炙热的火焰,忽的将她一把推在这垫着被褥草甸之上。   安秀儿慌忙闭上眼,睫毛抖动的厉害,张镇安却是突然又从这草甸上跳下来,道:“我出去了。”   “你出去干嘛?”安秀儿连忙睁开眼,心中仍旧是羞的厉害,她刚刚误会他的意图了。   “我去将船拖到岸边来,今晚上这雨估计还得下下去,若是等到河中再涨水,将我们的船给冲走了,那我就得不偿失了。”张镇安同安秀儿解释一声,披好蓑衣,又走过来揽着她的肩膀,在她额头上重重一吻,道:“不用担心,我很快回来。”   “嗯,那你注意安全,多加小心。”这黑灯瞎火的,又下着雨,安秀儿真心不想要他再出去,可是他说的也是正理,这船可是他们吃饭的家伙事,若是将他的船给冲走了,那他们可就麻烦了。   ☆、第四十四章 败家小娘子   看着张镇安冒着雨往外走,安秀儿也连忙站起身来送他出去,张镇安挥手让她进屋去,道:“外面风雨大,你进去吧,我很快就回来。”   安秀儿点点头,终究是又退回去了。   等张镇安的冲进雨水中,黑暗中,他的影子很快便在她的面前消失不见。   安秀儿在草甸上面躺下来,尽管上面铺着被子,但其实这稻草还是有些烙人的,只不过安秀儿早已经就习惯了。   可是被子拿来当被褥了,家中却是也没有被子盖了,她一个人窝在上面,蜷缩着身子,冷风阵阵袭来,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索性从这草甸上爬下来,一个人在厨房里面走了走,这厨房狭小阴暗,尽管点了蜡烛,可还是有些暗淡,安秀儿一个人待在这屋子里面,莫名的觉得有些不太安宁。   想了想,她走到了柜子里面,从柜子里翻出了一些面粉出来,打算做些小馒头,这样明天早就就可以吃馒头了。   和面,放上发酵粉,借着晚上做面条的火,她开始烧水,反正她也不急,只是烧着烧火,顺便将一些湿了衣服鞋子给烤干,等这些衣裳半干的时候,锅中的水便开始咕噜噜的沸腾了起来。   安秀儿并没有揉面团,却是将灶中的火用灰烬掩埋起来,面粉也放在了一边,自己则是戴上斗笠,又从屋子里面找了一个铁盆,手中拿着蜡烛,用这铁盆盖在这蜡烛上面,算是为这蜡烛挡着风,然后小步的走出去了。   她想到张镇安出去已经有这么的久了,想要去门口等一等她,外面的风雨很大,几次要将她手中的蜡烛吹灭,她小心的用铁盆将这蜡烛遮挡的严严实实,终于遮挡了这风的侵袭,拿着蜡烛小心的走到了门口。   站在门口等了一会,却是没有见到张镇安的人影,她有些焦急,燃烧的蜡泪滴落在她拿着蜡烛的左手上,烫的她几乎要跳起来,可她的右手拿着铁盆,却是不能够松开铁盆将蜡泪从手中去掉,只能够仍由这蜡泪在她的手中慢慢的变得冷却,最后冷凝在她的手背。   她四处张望着,只是这蜡烛的光芒终究是有限,她看不到很远的地方,雨斜斜的落着,在耳边滴滴答答的,安秀儿什么都听不到,这样等了一会,一个人影骤然出现在她的面前。   张镇安远远的就看到了安秀儿,她拿着蜡烛,站在门口,雨水滴滴答答的落着,烛光氤氲,在她的身边形成了一道雨做的光幕,她带着大大的斗笠,遮住了她的脸,只留出一个尖细的下巴来,整个人就是风雨中飘零的一朵小花,月光下不胜寒风的绝代佳人。   他见她冷的身子打了一个寒颤,什么都不想,只大踏步的走过去,倏忽间就到了她的面前,安秀儿感觉到有人,抬起头见是张镇安,眉眼便是一弯,“相公你回来了,我记起你刚刚出去的时候没有带火把,所以就出来接你了。”   “等久了吧?”张镇安伸手要来握她的手,见她手上拿着的铁盆,便是忍不住的一笑,只将她手中这铁盆给拿起来,一手替她拿着这铁盆挡着风,一手却是握着她的手,领着她往家里走。   回到灶屋,依旧是将这蜡烛放到了灶台上,见到安秀儿衣裳有些湿润,他眉头便是一皱,“不是让你在家休息的吗?这么大雨,偏生要出去等我,看你这小手冷的,衣裳也有些湿了。”   他将她拉到灶口的小板凳上坐下,将灰拨开开,用吹风筒一吹,这火便窜上来了,张镇安一边拉着她烤火,一边却是用自己的大手握着她的手,呵了一口气在她手上,再搓了搓。   安秀儿听着耳边关切的责备,再抬头看着他的举动,心中却是冒出一股暖意来,张镇安倒是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微斜过头,问道:“你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没什么。”安秀儿摇摇头,也不去理会他粗粝的手掌磨得她的手背有些刺痛了,只是感觉他宽厚的手给她一种特别的安全感。   “你刚刚在家烤衣服吗?”张镇安看了看一旁的竹罩子,没话找话。   这竹罩子是农家专门用来烤衣裳的,这春雨霏霏的天气,衣裳总也是不干,将这竹罩子放在炭盆上,上面放上衣裳,又不怕衣裳落在火中,又可以将这衣裳给晾干些,可以说是家家必备了。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不想用木炭,便烧了柴,顺便烧了一些水,你刚从外面回来,要洗洗吗?”   “好。”张镇安点点头,起身那桶去舀锅里的水,无意间瞥到了安秀儿和在一旁的面粉,问道:“明天早上吃馒头吗?”   安秀儿又是点头,道:“我想多做点馒头,这样我爹娘他们来了,就算是不肯在咱家吃饭,让他们吃两个馒头,他们总该没法拒绝了,否则让他们白忙活,我这心中真是过意不去。”   “我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老是让岳父岳母一家帮忙的。”张镇安舀水的手顿了顿,道:“多做一些不碍事的,对了,我们家的面粉应该是够的吧?”   “够的。”安秀儿点点头,连忙回道:“应该还剩下好几斤呢。”   张镇安知道安秀儿平素一向是节俭惯了,便说了一句:“没事,你放心的用吧,这些吃食不用节约。”   “我知道的。”安秀儿闻言突然好似想起来一些什么笑了起来,张镇安奇怪的看着她,“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是村中的人在背后都说我败家娘们呢,你还说我节俭,这村中就没有比我更大手大脚的主妇了。”   安秀儿解释道,不过看她的表情,也是没有什么难过之色的,村中这些人的这些话语中伤不了她,她也不过只是将之当做茶余饭后的谈资罢了。   可是张镇安听着却是当真了起来,他只道:“你别听他们的,你是我张镇安的妻子,该怎么花就怎么花,别将他们的话放在心上。”   “我知道的。”安秀儿点点头,听张镇安这样说了,她心中更加是暖心了一些,老实话,直到现在,她还有些担心张镇安说她大手大脚,不过幸好,种种迹象表明,他不是这样的人。   张镇安舀了半桶热水,又掺了一些冷水,提着桶就去外面洗漱去了,其实平日里他们都是在这厨房洗漱的,包括洗澡,也一向是在厨房,可是他不想要将唯一齐整一点的厨房给弄湿了,便宁愿吹点冷风。   安秀儿见他出去,摇摇头,又拿起他的衣裳烤了起来,果然没一会儿,他就在外面喊叫了起来,“秀儿,帮我拿些衣裳过来。”   “嗯。”安秀儿站起身来,拿着她手上烤的这些衣裳走到了门口,黑暗中伸出一只手来,安秀儿将这衣裳一把塞到了他的手中,红着脸道:“你快点啊,别冷着了。”   她的话刚刚说完,张镇安就到了她面前,他只是穿着一条宽大的亵裤而已,突然看到他的酮体,安秀儿不禁是红了脸。   张镇安见到安秀儿的反应,有些有些小得意,安秀儿低下头,眼神却不由得往他的身上瞟,烛光下,他的肤色泛着光,刚刚洗了澡,他的皮肤还微微有些泛红,平日里看不出来,可这衣裳一脱,从他精壮的胸膛倒是能够看出他的强壮有力来。   “怎么,看呆了?”张镇安将头凑到安秀儿的面前。   平日里肌肤之亲也有了,可是这样直愣愣的看着他的酮/体,安秀儿还是觉得而有些面红耳赤,只背过身去,低下头娇嗔的道:“胡说什么,快将衣裳穿上。”   知道自家小娘子害羞,张镇安便也不逗弄她了,只大咧咧将自己的中衣穿起来了,安秀儿见他已经穿好衣裳转到了她的身前来,她这才抬过头,却是白了他一眼,坐灶口去了。   “你今天也淋了一些雨,去洗洗吧,我看还有挺多热水的。”张镇安说了一句。   “不洗。”安秀儿摇摇头,要她在张镇安面前脱光光,她还是有些心理压力的,平常虽有坦诚相对过,但那都是在被子中。   “你还害羞?”张镇安好笑的看着她,道:“我背过身去不看,你洗就是了。”   “我不信。”安秀儿还是坐在原地未动。   “你连我都不信?”张镇安看了她一眼,道:“放心吧,反正你人都是我的了,我看你一眼,你也不吃亏。”   他说这话的时候,不是别人那般嬉皮赖脸,却是一脸再正常不过的表情,语气更是平淡,让安秀儿心中愈加的羞恼了,只道:“反正这屋子不弄好,我也不洗澡了,臭死我算了。”   “那可不行呀,我的小娘子可要香香的。”张镇安说着站起身来,道:“我去堂屋坐一会吧,你关上门洗,这样总放心了吧。”   他不明白这女人的娇羞为何来,明明人都是自己的了,看一眼又不会怎么样?可是他也不想要让安秀儿为难,只能够自己妥协了。   安秀儿见他出去,这才觉得松了一口气,舀水用木盆匆匆擦了擦身子,换好衣裳,打开们正欲叫他进来,谁料他却是站在门外,可是将她吓了一跳。   ☆、第四十五章 捏面人儿   “你偷看?”安秀儿质问了一句。   “没有。”张镇安摇摇头,“你还信不过我?”   “没有就算了。”安秀儿也不好跟他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只闷闷的转身回到了屋里。   张镇安也跟着走进来,他主动将盆里的水帮忙倒出去,而安秀儿则是坐在灶口,将刚刚还未烤干的衣服放到灶口烤着。   她低垂头,伸手认真的在火边烤着衣裳,张镇安兀自躺在草甸上,觉得身下这稻草咯吱作响,并不舒服。   翻来覆去,这雨声又一直在耳边滴滴答答的,他心中莫名的就多了一种烦闷来,侧身看着烤衣裳的安秀儿,只看到她的后背跟半边侧脸,她脑后那一头乌黑的发丝挽起,有些微凌乱,可是他看着,心中就莫名的安定了下来。   “夜晚有些冷,这衣裳放着明天就干了,你还是早些歇息吧。”他沉声说了一句。   安秀儿便是转眸同他一笑,道:“不妨事的,我现在将这衣裳烤干,明天才有得穿呢。”   这湿气重的春季,这衣裳放在这里,可是没有那么容易干的,反正她今早上补了一会眠,这一时半会的,她也是有些睡不着觉。   张镇安闻言便不说话了,他将手背在脑后,抬头看着屋顶,略显破旧的屋顶,有些灰败,角落里面一只蜘蛛将网挂在那里,静静的等待它的猎物。   长夜漫漫,屋里的蜡烛慢慢的变短,张镇安却是有些睡不着觉,他转头看着安秀儿,她已经将衣裳都烤的差不多的,此刻,正将手中最后一件衣裳叠好放在椅子上。   张镇安巴巴的看着她,觉着她应该要睡觉休息了,她却是将手洗干净,又走到案几处,鼓捣着她的和好放在一旁的面粉来。   “你在干嘛,难不成你还准备今晚上将这馒头蒸出来?”张镇安迟疑的问了一句。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上次发面的时间有些不太够,馒头蒸的有些硬了,这次正好时间足够,我慢慢做,今晚上将它蒸熟,这样明天早上只要热一热就行了,方便的很。”   她说着便开始揉面,张镇安拄着手侧卧在草甸上看她,看她嫩白的小手拿着面团在砧板上揉啊揉,那白嫩的小手跟那白白的面团比起来,竟是毫不逊色,反而好像还更甚一筹的样子。   张镇安伸手看看自己的手,骨节宽大,上面布满了老茧,他本来就出老,可是他的手掌跟他的面相比起来,却是又要苍老几分,若是单单只看手掌,别人说不定还以为他是一位四五十岁的人呢。   见她揉捏这面团有些吃力,本是寒冷料峭的夜中,可是她的额角处却是冒出细密的汗珠来,张镇安在床上坐起,问了一句,“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啦,你好好休息就行。”安秀儿抬头擦了擦了额角的汗,继续揉捏这面团。   这面团揉捏的越久味道便越是劲道,上次她发面的时间不够长,揉捏的力度不够大,做的也不够好,这次她决定一雪前耻,一定要做出令自己满意的面食来。   将面反反复复的揉捏了好久,直到它表面光滑无比,随便扯一团出来,既不沾砧板,也不沾手了,安秀儿这才罢休。   开始做馒头了,可是她却不满足于仅仅是做普通的馒头,反正晚上也无聊,她想着做一些小面人来。   转身走到厨房门口,张镇安只觉得一股寒风铺面而来,就见安秀儿就打开门走了出去,本来暖意融融的厨房很快便被这寒风占据,外面黑咕隆咚的,张镇安有些担心,正下床打算去寻她,她却是又转身进来了。   “你去干什么去了?”张镇安问了一句。   “喏。”安秀儿将手上的东西举起向他示意,道:“去寻了一些高粱穗,还有这些野菜。”   “你要这些东西做什么?”张镇安有些不解,她手中的青绿紫红的野菜还可以说是拿来吃的,可是这高粱穗不能够吃吧?   “这是秘密,暂时不能够告诉你,你等下就知道了。”安秀儿朝他娇俏一笑,将东西放下,示意张镇安去烧火。   这锅中本来是烧有不少水的,不过刚被他们洗澡用去了不少,此刻锅中还剩下了一些,安秀儿将手中这些东西洗净,将这锅中的水舀了一些出来,然后将手中的高粱穗放了进去,使这高粱穗被这水堪堪盖住。   “你到底是要干什么?不会是要煮这高粱穗给我吃吧?你可别告诉我这高粱穗也是一种药。”张镇安看到安秀儿真的将这高粱穗放到了这水中去煮,面色不由得有些惊疑,他可真是怕了她了。   “你想多了。”安秀儿见他这一副心有余悸的模样,不由得失笑,她出言宽他的心,眼瞅着这锅里的水沸腾了,再过一会儿,安秀儿便将这高粱穗捞出来扔掉了。   张镇安看着她的主动放心了一些,谁知她又拿出一个碗,将这高粱穗煮的水给舀出来了。   “你要不要尝?”安秀儿看着张镇安一脸好奇的样子,心中生了几分想要逗弄他的心思,便将这碗高粱穗煮出来的水递到了他的面前,张镇安看着这鲜血似的红水,面露嫌弃之色,只将头往后靠。   安秀儿看着他这样子,盈盈笑了起来,也不理会他,只将锅洗干净,又重新煮这些野菜。   沸腾的水,野菜一下锅,这水便变成了绿色,安秀儿将这野菜捞出来扔掉,照例是留着这绿色的水。   等到第三种紫色的笕菜入锅的时候,张镇安终于明白了过来,道:“你是要它们这些颜色?”   “聪明。”安秀儿夸赞了一句,将锅洗干净,往里面倒入小半锅水,又将家里的竹撘子找出来,在上面蒙上一层蒸面团用的纱布。   “反正咱们今晚上咱们也是要烧火的,顺便烧些水,将这面团做出来,也不费事,还能够节约一些柴火。”安秀儿说着就从她之前揉好的面团上扯出一块下来,她的手艺极好,一揉,这面团便变成了园滚滚的一团,她再又揉了一小团,将这两个面团捏在了一块。   张镇安饶有兴趣的看着她的动作,索性搬来了凳子坐在她的对面,看她捏这面人。   上次就见识过她的手艺了,然而这次她比之前揉捏的更加精致,只见她轻捏了几下,手中的这两团面在她的手中变变成了一只憨态可掬的小猪,它大大的耳朵垂在脑袋的两边,卷翘的尾巴贴在后臀上,的确甚是可爱。   安秀儿此刻做的这碗水终于派上了用场,只见她将紫色的水跟这红色的水混和起来,涂抹在这小猪的身上,这猪便变成粉色,看着颜色虽有些深,却是愈加的真实了。   做好了第一个面团,她端详在手上看了两眼,还将它递到张镇安的面前,待张镇安也夸赞了她之后,她才念念不舍的而将这面团放到了竹撘子上。   “你做的这么好看,等会我都要舍不得吃了。”张镇安笑说了一句,其实再好看的糕点,也没有他舍不得吃的,只是这是安秀儿做的,意义又是不同。   “做了就是拿来吃的。”安秀儿笑了起来,道:“你别看现在还挺好看的,等下放水中一蒸,说不定得变样子。”   “那你还做的这么好看,这不是白费功夫吗?”张镇安有些不解。   “这有什么白费功夫的,反正晚上闲着也是闲着,更何况,就算是没有这么好看,但也应该是差不到哪里去,反正哄小孩是够了的。”安秀儿笑眯眯的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就算一两次没有做好也没有关系,赶明儿,我练好了这手艺,就可以去街上摆摊卖面人了。”   “你怎么老是想着摆摊这些事情,难道是怕我养不起你吗?”张镇安抬眼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一个娇娇俏俏的小娘子,就应该在家被娇养着,为他做做饭、洗洗衣裳,为什么整天她都要去琢磨着怎么赚钱呢?   “你别误会,我当然知道你能够养的我起,我这不是想着为你减轻一下负担嘛。”看到张镇安的脸色有些不悦,安秀儿连忙低下头解释了一句,她现在就怕他不理她。   他不过只是说了一句话,她脸上的憧憬之色就消失不见,转而带上了一丝惶恐,这让张镇安有些不满,他收起了自己还未说完的话语,也收起了自己的大男子主义,只放轻了语调,道:   “我并非是责怪你,只是不想要为了想赚钱而去做一些你不喜欢做的事情,我希望你捏这面人,只是因为你喜欢,而不是因而你想要赚钱。”   “我当然是喜欢的。”安秀儿连忙抬起头,道:“我若是不喜欢的话,我就不会捏面人了,那我可以做糖人,扎纸人,就是因为那些我都不喜欢,所以我才捏这面人。”   “强词夺理,你不做那些东西,难道不是因为你不会吗?”张镇安打趣的看着她。   似乎是被他看透,安秀儿有些羞恼,道:“不会我可以学呀,没有我学不会的事情。”   ☆、第四十六章 修葺房屋   “没有你学不会的事情?”张镇安的面色有些古怪,正欲点几个不会的嘲笑一下她,安秀儿倒是很快的就改口了过来,道:“我刚刚说错了,还是有很多东西是我学不会的,比如我说我力气小,你若是让我去搬石头修路那我肯定就不会了,不过手上这些用巧劲的功夫,我都能够学会。”   “谁会让你去搬手头修路,尽瞎说。”张镇安说着也不嘲笑她了,而是也站起身来去将手洗净,同她一起捏这面人儿。   “你也会捏面人?”安秀儿有些讶异的看着他,甚至自己手上的动作都停了下来,就专心的看他捏面人了。   张镇安做事的时候很是专注,尽管这次捏的只是一个面人,可他仍旧是捏的十分认真,甚至还找来一根小竹片,一根根的雕刻处它的脑后的头发来。   安秀儿目不转睛的看着,慢慢的他手上的面人便初具模型了,他捏的是一个姑娘,身着襦裙,衣带飘飘,梳着一对双丫同心髻,剩余的长发在脑后披肩,安秀儿从不知道张镇安竟然还有这种手艺,这比自己捏些什么小猪小狗小兔子等小动物的可是难多了。   张镇安捏好了面人,也学着安秀儿的样子,给这面容的衣裳涂上了颜色,大红的衣裳,紫色的头发,浅绿色的衣带飘飘,很是好看,安秀儿此刻对张镇安无比佩服,看着他都快眼冒小星星了,她忍不住朝他伸出手来,“让我看看?”   “等下。”张镇安在这面人上轻轻的吹气,只将这刚刚涂上去的颜料吹的半干了,才将这面人递给安秀儿。   安秀儿伸手接过,越看便越是欢喜,连声赞道:“真没想到相公你这样粗犷的人竟然会这样细腻的手艺,我原先真的是小看你了。”   说着她又将这面人翻了个面,一时有些惊讶,道:“这么完美的面人,你怎么不给她捏个五官呢?”   张镇安浅笑,淡淡的道:“我不知道该捏什么样的五官,我认识的女人并不多,熟稔的也就只有你了,我可不想要将你捏成面人,到时候若是被别人吃了,那可是不行。”   安秀儿笑了起来,本来刚刚她是想要给它随便捏一个五官的,可听到张镇安的话后,她倒是放弃了这个想法,只道:“你说的没错,那就不要五官啦,否则的话,这么美好的女子,我还真舍不得吃了她。”   将它放到竹撘子上,两人继续拿面团捏面人,安秀儿也想要捏一个好看的面人出来,只是技术却是赶不上张镇安,最后她用尽了方法,也只是捏出了几个憨态可掬的娃娃来,而张镇安的面前却是摆了一排的小动物了。   “相公,你说你还打什么鱼呀,直接去卖面人多好。”这个想法她一直都没有放下,如今见到张镇安竟然也这样手巧,心中这种念头却是愈加的强烈了。   张镇安闻言嘴角浮起一丝淡淡的苦笑,却是道:“你看我这样子,还去卖面人呢,估计我往那里一站,都将客人给吓跑了。”   “哪有,我觉得相公你人就很好,他们都是不了解你。”安秀儿安慰道:“况且,这放在以前或许还有问题,可是如今这不是有我么?我决定,这段时间要学习这做面人的手艺,等练熟了之后,咱们就去集市上卖面人了。”   见张镇安一脸苦笑,她便坐到他的身边来,晃着他的手臂,道:“你觉得怎么样?好不好嘛?”   张镇安将手中最后一个面人捏好,不疾不徐的说道:“这个到时候看吧,先将这些面人蒸出来再说,或许蒸出来的样子不好看,到时候你就不会有这种想法了。”   “怎么会不好看?”安秀儿对自己的手艺可是大有信心,道:“你等着瞧。”   说着她便将竹撘子端到了锅里,然后开始烧水蒸这面人。   她火烧的旺盛,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这锅中便升起腾腾的雾气来,再过一会,安秀儿将锅盖揭开,那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面人便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   “你看,还挺不错的嘛。”安秀儿将锅盖放在一边,此刻锅中还沸腾着一些雾气,烛光下,这面人蒸的看上去的确还不错。   张镇安伸手将这竹撘子给端出来放到桌上,两人静距离的看着,这些简单的小动物反而是保存的最好的,而张镇安最先做的那个面人,由于身形膨胀,直接由仙子变成了凡人,身上涂了颜料的衣裳也有些裂开了,那些颜料一块一块的,看着有些搞笑。   “好香啊。”安秀儿耸耸鼻子,只被这面人的香味吸引了,至于这些面人的卖相跟之前不一样,她也不管了,只随手拿起一个,递到张镇安的嘴边,“你尝尝?”   张镇安只得咬了一口,咀嚼了两下,见她用期待的眼神等着他点评,他也认真的回了一句,道:“很好吃。”   “好吃你就多吃点,这天有些冷了,咱吃完一个暖暖身子就睡觉。”安秀儿将手上这个面人塞到他的手中,自己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与其说这是面人,倒不如说它是好看点的馒头,入口松软,咀嚼香甜,的确是美味。   安秀儿吃了一个也就不再吃了,见张镇安也罢了手,她便将这馒头又重新放回了锅中,用这锅中的热水温着。   吃饱喝足,洗了把手,两人便准备休息了,刚刚烧了一会火,此刻这厨房倒是也不冷,况且张镇安一身一向是暖和,虽然没有被子,但是两人相拥,抵足而眠,倒是也不觉得冷了。   安安稳稳的过去这一夜,第二天一大早安秀儿便醒了过来,刚刚洗漱完毕,院门便被拍响了,安秀儿过去打开院门,见到是梁氏一行人,脸上便露出笑来,“爹娘二哥,你们怎么来这么早?”   “这不是趁着这会儿雨小一点了么?早点给你们将这房子弄好,也好让你们有个地方睡。”梁氏一边跟着安秀儿往院中走,一边说道。   “劳爹娘费心了。”安秀儿有些过意不去,让两位老人并家中的兄长一大早就赶过来,真是她的不是。   “又来说着客套话了不是。”梁氏嗔怪的看了安秀儿一眼,道:“好了,别的也不说了,让姑爷把昨天的草甸背来,我们好干活呢。”   梁氏话一边说话,安铁木一边在一旁找地方放将梯子了,安秀儿见了便道:“二哥不用这么急,梯子靠着墙放就好了,先过来休息一下吧,吃个早餐再说。”   “吃什么早饭,我们都早就吃过了。”梁氏闻言便说道:“若是你们还没有吃的话,那你们先吃,我们先给你弄着,反正这些事情你也不懂。”   说着她就率先进了屋子,打算去厨房搂昨天织好的草甸子。   “娘,都说了要先吃早饭。”等梁氏进了厨房,安秀儿却是拉住她不让她走了,她示意张镇安将那面人拿出来,道:“喏,我昨晚上就蒸好了,这个您可得尝尝。”   安家一向是没有什么吃早餐的习惯的,梁氏说她吃过早饭了,安秀儿才不会相信呢,也幸好她昨天就将这面人做好了,否则的话,今日还真的忙不过来。   “那我就尝尝?”梁氏看着这竹撘子上的面人,这一个个憨态可掬,倒是招人稀罕,况且女儿的确是做好了早餐,她再矜持便有些对不住女儿的一番心意了,便只得安稳的坐下来了,拿眼睛瞅着这一个个面人看。   安秀儿见状出门,将正打算干活的安老爹跟安铁木喊了过来。   两人进来的时候,梁氏却是拿着面人舍不得下嘴,她嗔怪的看向安秀儿,道:“秀儿,你这一个馒头咋也捏的这么好看,娘亲见着可真的舍不得吃了。”   “没事,您就吃嘛。”安秀儿将凳子拉出来,请安老爹跟二哥安铁木坐下,不一会儿,火炉上温着的茶也热了,张镇安便过来给他们三人上茶。   安老爹喝了一杯热茶,肚中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再看着竹撘上这些形态各异的馒头,也是觉得稀罕,小心翼翼的拿起一只小猪,一口咬掉它的一个头,细细咀嚼着。   安秀儿在一旁看着大家都吃的开心,心中也是高兴了,给张镇安拿了一个之后,她自己也拿起一个吃了起来。   吃完了早餐,众人便忙着修葺屋子了,也是今天安秀儿的运气好,这会儿竟然没有下雨了,不过看这天色阴沉,天空阴云密布,这雨待会应该还有的下,众人便也不多耽搁,将草甸搂到了走廊上,便开始忙活起来。   安铁木跟安老爹爬到了屋顶了上去,张镇安也爬上去学,老实说,看着安老爹那颤颤巍巍的身子,安秀儿还真的有些担心,几次在下面提醒道:“爹,您小心点,您在一旁看着就行了,有什么事,让相公做就好。”   “放心,你爹我还没有这么孱弱。”安老爹说着却是咳嗽了两下,安秀儿又是一阵担忧,见他艰难的乡下伸出手来,安秀儿忙将手中的草甸高高举起。   ☆、第四十七章 修葺房屋(二)   原先屋顶的茅草都十分的杂乱,下了两天雨,屋顶的稻草都湿了,很多都已经腐朽了,散发着一种腐味,甚至有些茅草上还长了一些小蘑菇,翻新的时候,不时翻出一两只乱爬的小虫子,或是蜘蛛,或是小蜈蚣,以一见光,便是四处逃窜。   见它们前仆后继的从屋顶落下,安秀儿看着只觉得头皮发麻,她不知道她竟然同这些虫子共同生活了这么久,而梁氏见到这些虫子,倒是不跟它们客气,直接用脚踩死了不少。   安老爹等人将这些破旧的茅草扔下来,换上新的草甸,再用砖头将这些草甸压的紧紧实实,忙活了大半上午,才将这屋顶修葺好了,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刚刚弄好,这雨便是又落下来了。   这场雨是这新屋顶最好的考验,安老爹等人在屋子里面走来走去,检查这屋顶是否有漏雨,不过之前安老爹等人将这屋顶铺的十分厚实,四处都检查了,倒是都没有发现有漏雨的。   “这次多亏了爹娘的帮忙了,这下再怎么下雨我们都不怕了。”安秀儿早就将屋子打扫拾掇了一番,等安老爹等人过来,忙请他们坐下来,一边给众人倒茶,一边道了句:“辛苦了。”   安老爹点点头,又是咳嗽了一声,他看着张镇安,眼中仍是掩不住的愁苦,道:“今年可就是这样了,可日后你们该怎么办?”   “是啊,这稻草最是容易滋生这种小虫子了。”梁氏也在一旁说道:“你不要怪我们多嘴,日后如果你们有条件了,还是得修建瓦房才是。”   “知道了,娘。”见张镇安没有说话,安秀儿在一旁抢先答话,又道:“你们先坐着,我去做饭。”   “哎,不用忙活,我们坐会就走了。”梁氏连忙叫住了她,道:“我让你二嫂在家中做了饭呢。”   昨天拿了女儿的东西,今日怎还好意思在女儿家中吃饭了,况且女儿家中本就不富裕。   “娘,不就是吃顿饭嘛,您就别推三阻四的,再推辞,我可真就生气了。”   安秀儿粉面含嗔,白了梁氏一眼,便往厨房去做饭去了,梁氏见女儿去做饭了,也不好坐着等吃的,便也起身去厨房帮忙了,留待张镇安一人,坐在堂屋陪着安老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安老爹年轻的时候也是走南闯过北的人,跟张镇安在一起倒也不会没话聊,两人从这清水村的事情说到了洛河镇,又从洛河镇说到了长宁城,张镇安也是认认真真的听着,时不时插上一两句话,让安老爹谈兴愈浓。   如今他年纪大了,这番他年轻时候经历的事情,他在家中说了起码不下十遍,两个儿子都已经听腻了,就连如今他的孙儿安容和也不愿听了。   他总说外面的世界如何如何的精彩,但是安家财力有限,就是去个县城,也是了不得的事情了,就说梁氏吧,这一辈子走过最远的地方估摸着就是镇上了。   这些年,他知道几个孩子都不愿意听他讲这些事情,所以他也不再讲了,反正老了老了,讨人嫌了,更何况,他在外面混了好几年,可是最后还是回到家乡,娶了媳妇生了娃,临到老了,家中也是一贫如洗,再说从前也是无用。   可是老人毕竟是寂寞,偶尔睡不着的时候,他也会想到年轻时候的事情,那时候他在县城的一家布店做伙计,见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也见过外面繁华的世界。   “你是不知道,那一年,我还跟我们掌柜去过郡城进货呢,郡城可是繁华了,我那时候年轻,进城后,只见高楼林立,耳边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可是热闹极了,我那时候,就想待在郡城一辈子了。”   安老爹说着,眼中闪过一抹亮光,整个人看起来都年轻了几分,仿佛去了一次郡城,是一次了不起的际遇一般。   “那然后,您为什么没有留在郡城?”张镇安适时的问了一句。   见有人配合,安老爹继续的讲了下去,道:“我也想要留在郡城啊,但是郡城不是人想留就留的,我只是一个小伙计,陪掌柜的进了布料也就回去了,不过就这次的经历,让我实在是眼界大开。”   安老爹提到郡城,到现在眼中还是满满的赞叹,他道:“你是不知道,在郡城有一个世家大族,在闵月郡已经有几百年的历史,经历了几个朝代,家业遍布整个郡城,可是风光无限,若是能够投胎进这个家族,一辈子也衣食无忧了罢。”   “什么家族,这么厉害?”安铁木也回答了一句,他如今去过最远的地方也就是镇上了,对老爹口中说的郡城,还是无比向往的。   “我当时也是听我们的掌柜说的,这家人姓张,人称张半城,直到现在,还把持着郡城的半壁江山,听说他们的家业遍布整个大齐,在闵月镇就是土皇帝,连官府都不敢招惹的存在。”安老爹回了一句。   “这种世家大族真是我等仰望的存在。”安铁木听罢点点头,道:“我们镇上也有一个张财主,可是爹口中那张家的人?”   “这个我倒是不知道了,或许是或许不是吧,我也就是听说过,人家内部的事情,我怎么可能知道。”安老爹摇摇头,道自己不知。   一旁的张镇安听到他们说起张家时,面色倒是有些古怪,听到他们谈起张财主,不由得出声道:“不过就是一个土财主罢了,如何跟闵月张家这种世家大族媲美?就算他是张家人,也不过就是旁系支系罢了。”   见他眼露三分不屑之意,安老爹便抬头问道:“莫非姑爷你也去过郡城?”   “嗯,倒是去过几次。”张镇安的声音又恢复了平和沉稳。   安老爹也点点头,说到这里,他想起张镇安来历不明,有心想要问问他的家世,但是见他一脸暗沉的模样,却是有些说不出话来了。   “岳父有什么想说的吗?”张镇安看到安老爹面色变化,倒是主动问了一句。   “我就想要问问,你祖籍是哪里的?怎么会突然来到我们这清水村定居?”安老爹睁大浑浊的眼睛看向张镇安,似乎是要从他的眼睛里找出答案。   见张镇安静默不言,安老爹便说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若是你不想说就算了,只要你家世清白,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们便也认可你。”   “我祖籍就在这闵月郡,家世绝对清白,我一个打渔的,除非杀的鱼多了一点,倒是也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之事。”张镇安嘴角清扬,回答了安老爹的问题。   “我看你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也沉稳干练,看起来倒也是一个正派的人。”安老爹略微颔首,除了张镇安来路不明之外,其实他对他还算是满意的。   他不是梁氏,只看到张镇安家中眼前的穷,在他看来,张镇安会一门打渔的手艺,人看起来也魁梧,有一股子力气,这样的人,是靠的住的,他见过许多的人,唯独觉得张镇安颇为不凡,他相信他日后会有一番作为。   至于他来历不明,那又如何?他觉得他这人是一个有责任心的,日后无论怎样,都不会抛弃自己的女儿,这就够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尽管好奇,但未免引起他的厌恶,安老爹也不去对他的身世刨根问题,只是有一搭没一搭的又同他聊起其它来。   厨房里面,安秀儿跟梁氏也是忙活着中午的饭菜来。   安秀儿中午蒸了一大锅的米饭,看的梁氏直说她败家,道:“你这孩子,爹娘也不是什么外人,值得用这么好的饭食招待吗?你们还年轻,多攒点钱,将房子修葺好才是正理。”   “不过就是一盆米饭,娘亲你就莫要说了,反正女儿也没有什么好东西招待您的,女儿吃什么您就吃什么。”   安秀儿倒是不以为意,其实她一开始也觉得天天吃白米饭、白面太过浪费了,可是俗话说得好,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觉得她现在都吃不惯那些糙米饭了。   梁氏看的摇摇头,叹了一口气,只觉得太浪费,可是自己却也是不愿意委屈女儿的,想了想,她便也没有多说了,反正米以下锅。   火烧的大,不一会儿饭就熟了,安秀儿开始准备菜肴,捞了两条鱼做红烧,又从坛子里面夹出一些酸笋来切成丝,又拿出一些干笋来,用水泡着,想了想,还是觉得有些不够,她让梁氏帮着先做菜,自己则是拿上钱,又去村里面卖豆腐的人家买了两块豆腐。   两条红烧鱼,一道酸笋,一道干笋炒鸡蛋,再加一道煎豆腐,虽然简单,但是在农家,也算是挺不错的饭食了。   这是梁氏跟安老爹等人第一次尝安秀儿炒的菜,他们惊异于平日里很少下厨的安秀儿厨艺竟然这么好,几个人都吃的非常满足,梁氏则是觉得油多不坏菜,安秀儿炒菜那么多的油,谅这菜也难吃不到哪里去。   ☆、第四十八章 做鞋   饭毕,安老爹等人便起身要走,安秀儿想要多留他们一会,可安老爹说了,他要趁着这个时候耙田,还要给农田施肥,过段时间就该插秧了,见此,安秀儿便也没有劝说了,任由他们离开,只是好说歹说的将梁氏留了下来。   张镇安有些过意不去,便说要去帮安老爹等人耙田,不过被安老爹给拒绝了,他言道:“我们家的田地也不多,今下午我们儿俩就能够将事情做完了,不用你帮忙。”   下着雨,张镇安也没有什么事情做,安秀儿还是推着他去帮安老爹等人的忙去了,自己同梁氏则是在家做鞋子。   前两天她这鞋子还是做到一半呢,结果下雨了,鞋子也没有做成,今日趁着梁氏在场,正好可以将未完工的鞋子做完。   梁氏去村里找人借来小锯条,在这木底上锯上一条一条的纹路,这样就不怕打滑了,等她将这些锯好,安秀儿再用砂纸在这鞋四周打磨着,将它磨得光滑之后,再上一层薄蜡,换上细纱布继续打磨,这鞋底才算勉强成型。   “秀儿,我来给你打孔吧。”梁氏见安秀儿拿着长针不知道从哪里下手,便揽下这个活计。   这木底鞋不比千层底,安秀儿可是没有力气用针穿过木底,便从善如流的将接下来的事情交给梁氏,自己则是在一旁看着。   这活计可是不容易,梁氏也是费了老大的劲了,两双鞋底做完,甚至连长针都断了一根,不过也总算是将这一步做好了。   安秀儿在这木底上糊了一层麂皮,再用针线装订在刚刚打好的孔上,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棉质鞋垫垫在上面,再将它缝好,这鞋底便算是完工了。   最后她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麂皮鞋面将之缝合在上面,稍稍的修剪一下线头,这鞋子便是彻底的做好了。   “怎么样?”安秀儿将这鞋子拿给梁氏看。   “我闺女做的鞋子,当然好了。”梁氏拿着这鞋子也是满眼称赞,欣赏了一番后,将这鞋子又递还给安秀儿,道:“秀儿如今你是越来越手巧了,娘亲真舍不得将你嫁出去。”   “娘,哪有您这样夸自个女儿的,也不怕别人笑话。”安秀儿俏脸一红,却是又将这鞋子又推给梁氏:“这鞋子您拿去给爹穿,等我有空了,再给您也做一双。”   “这怎么好,你还是留着给姑爷吧。”梁氏连忙说道。   “我这手中不是正做着吗,不一会儿也就做好了。”安秀儿扬了扬手中的另一副鞋底,道:“这鞋子反正是我自己做的,没花钱,也算是我的一番心意,这鞋子是皮的,在这种季节穿,也不会进水,我特地做了双层的鞋底,可是舒服了。”   梁氏见着安秀儿做的这鞋子,甚至自己也帮了忙,自然是知道安秀儿做这鞋子有多用心,她用手往鞋底里面捏了捏,果然觉得柔软无比。   “你这木鞋底做的竟然比千层底还有柔软,真是用心了。”梁氏略带赞叹,将鞋子揣进自己的怀里。   “我在鞋底里面放了一些棉花。”安秀对梁氏自是无需隐瞒,之间她起身从屋里拿出一双夹棉鞋垫来,递给梁氏,道:“喏,再垫上这鞋垫,肯定就更舒服了。”   梁氏接过鞋垫,道:“你这丫头对你老爹这么好,娘亲都要嫉妒了。”   “娘亲别生气,过几天也给您做,反正我在家也没事。”安秀儿侧头看着梁氏。   梁氏闻言倒是有些羞赧了起来,“娘亲跟你开玩笑呢,你还当真呢?不用给我做什么鞋子,我的鞋子多的很,我看你们这家破破烂烂的,要花钱的东西还多着呢,做这鞋子虽说只是费点功夫,但这布料不得花钱呀。”   安秀儿笑而不语,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多言,而是转头做另外一双鞋子去了,梁氏见她做的认真,便也没有打扰她,在一旁看了一会之后,自己找了一个木槌,帮安秀儿整理这屋子。   被这雨水泡了一夜,屋里很多地方变得有些泥泞了,梁氏帮她用木槌重新将这些泥泞的地方锤平,又给她将弄脏的箱子、桌子什么的擦干净,这样一拾掇,才勉强像一间卧房了。   “我给你们将这屋子槌平了,这几天,你们注意点,不要踩到了。”梁氏叮嘱了一句。   “知道啦。”安秀儿抬起头来,朝梁氏露出一个笑,复又继续手中的动作,女儿虽然有回应,但梁氏心中还是忐忑,也不知道她说的话,她究竟有没有听清,梁氏见状摇摇头,也不多说,只道:“那你一个人在家多家小心,我先走了。”   雨声很大,安秀儿专注手中的针线,倒是没有听见,梁氏便在一旁看了看她,又四处看了看这家中还有没有需要她帮忙的活计,四处都收拾了一下,这才披上蓑衣、戴着斗笠离开。   “哎,娘,您怎么就走了?”等梁氏走到院中了,安秀儿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忙站起身来,道:“在家吃了晚饭再走。”   “不了,我回家还有一些事呢。”梁氏摇摇头,道:“你日后若是有什么事情,就来家叫人便是,不用觉得羞赧,我们都是一家人。”   “嗯。”安秀儿站在走廊边,梁氏见女儿体态娇柔,怕她被外面飞溅的雨水淋湿,也不让她送,只挥手道:“回去吧。”   梁氏走出院子,帮她将院门阖上,安秀儿却是站在走廊边呆立良久。   真是罪过,她之前竟然没有想到要给娘亲做一双鞋子,虽然她没说,但她心中难免会有些伤心难受了,以前自己有什么好东西都会想到爹跟娘,但是现在她想到的是相公跟爹。   心中有些过意不去,安秀儿转身回房,见原本泥泞的地面已经变得平滑,想起之前屋中传来的木槌声,安秀儿不禁是心中一暖,继而觉着鼻头一酸,梁氏知道她不擅长此道,将这些也给她处理好了,可她对她这样好,她却愈加是觉得无法报答了起来。   在这村中,没有人嫁出去之后,还要劳烦娘家人的,也是自己的哥嫂都通情达理,否则的话,少不得要被他们说道了。   叹了一口气,她打开箱子,将她手中做好的这双鞋子放箱笼里面好好的收了起来,心想着,若是不帮梁氏做双好鞋子出来,她是决计不会将自己这双做好的鞋子拿给张镇安穿的。   想着她又在两个箱子里面翻了一阵,翻出了一些碎布不说,还想起前不久张镇安给自己买的这块花布来,这块花布她虽然也喜欢,但是这次娘亲等人帮自己这么大的忙,自己总该报答一二才是,这布料颜色嫩,给娘亲做衣裳虽是不合适,但是给家中的两个丫头做衣裳倒是不错。   想到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她好歹还是穿过新衣服的,但大丫二丫两人却很少穿新衣裳,经常是穿大人改小的旧衣裳,穿的最多的,想必就是自己的旧衣裳了,若是能够穿到属于自己的新衣裳,想必两个丫头会开心的疯掉。   想到两个小侄女,安秀儿的心中便是生出两分怜惜来,想着索性将这布料拿出来,找出尺子量一量,将这布料给两个丫头做衣裳算了,也好让她们开心开心。   可想着家中大丫二丫两人有自己给她们准备的礼物,自己的侄子却是没有呢,想着又决定给他做一双鞋,让他高兴高兴。   如此这般,安秀儿倒是忙碌了起来,又要做衣裳、又要做鞋,绣花跟打络子这两种赚钱的活计也不能够放下,虽然是下雨,但她的事情却是不减反增,整天都没个空闲。   张镇安平日里只靠打渔为生,这下着雨,河水非常喘急,张镇安也只能够暂避锋芒,在家中休息,之前两天他也有去帮过安家的忙,可是安家的活计也不多,如今一场雨下来,只等着天晴好耕种了,张镇安知道自己多余,便也没再去了。   他平日里除了喝酒之外,也没个什么爱好,安秀儿见他终日拿着酒壶坐在她身边无所事事的样子,甚至有些担忧,上次她想着让他上山多砍些树木来,这样到时候就算是下雨,他也可以劈柴,不至于闲着,谁知他还没有来得及去做,这雨就落下来了。   原本安秀儿也以为这雨只落一两天而已,谁知道今年的雨季好像是来的早了一些,这场雨足足下了小半个月,也幸好让爹娘帮忙将这屋顶给修好了,否则的话,她可要睡半个月的柴房了。   当然,半个月下雨,张镇安半个月没有去打渔,家中便渐渐有些捉襟见肘了,幸好,之前安秀儿卖这些小玩意还攒了一些钱,否则的话,以两人每日这花销,难以为继,少不得要挨饿了。   好不容易雨天过去,天空重新放晴,农人们都迫不及待的要去耕种了,他们就怕耽误这耕种的好时光,张镇安也迫不及待的去河中打渔了,这后面几天用安秀儿的私房钱卖粮食,可是让他觉得十分羞赧。   之前他觉得他养她完全不成问题,别人有的他也会给她,可是转眼,生活就给了他狠狠一巴掌,没想到他竟然连一个女人都养不活,甚至还要女人养,若是让别人知道,肯定会惊讶的连眼珠都掉下来的吧。   可是事实上就是如此,想到昨天晚上看到安秀儿手中的针眼,他不禁是有些心疼。   ☆、第四十九章 烦恼   前几天,他倒是闲的慌了,可是偏偏她却是忙碌得很,又是做衣裳,又是绣花,还得打络子,整日都忙的不行,自己想让她休息她也不,显然是对自己没信心。   于是这几天河水降下来了,张镇安便也拿出了几分认真,专心的打起鱼来。   打的鱼多了,他也不像是之前那般,每天赶集才去镇上了,而是每两天就去镇上一趟,一般都是当天打了鱼,第二天下午便去镇上,每次去镇上,都会给安秀儿买一些小玩意,虽然安秀儿埋怨他浪费钱,但心中却也是开心。   难得有人对自己这么好,她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对于他不攒钱的行为,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己也更加的努力了。   只是张镇安一忙,在家中的时间便是少了,从前是黄昏就收工了,如今却是每天晚上都踏着夜色回来,当然安秀儿也非常勤劳的绣帕子,倒是也不觉得什么,只是等到天色晚了,便放下手中的活计,做好饭,再去外面等他回来。   日子虽然是平淡,但是两夫妻恩恩爱爱,倒也算是美满,安秀儿还是挺满意自己如今的生活的,若是那个顾琳琅不要来烦他就更好了。   其实一开始的时候,虽然做了那个怪梦,但是她对顾琳琅,还是有着两三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义,但是不知道为何,这段时间却是对他越加的厌恶了起来,可是他却好像是知道了张镇安这段时间每天都很晚才会回来,每次教完书之后,都会来安秀儿这买鱼,让安秀儿烦不胜烦。   可是要说将他赶走吧,他脸皮又厚,况且家中算是做这卖鱼的营生的,将顾客往外赶倒是也不太好,只能够让他进来,况且若是将他赶走,倒是让村民们觉得他们有些什么,反而是乱嚼舌根。   只是日日如此,安秀儿是真心觉得厌烦,就算是她将大门关上,可是每天黄昏,他都过来敲开门,然后同她说道:“我来买鱼。”一张脸却是直勾勾的看着她,满含深情。   他皮相不错,可是如今安秀儿却是不喜欢这种白面书生了,她偏偏就喜欢张镇安这种高大魁梧,看似莽夫的人了,心中对于顾琳琅这种不顾自己身份,每日找上门来的人,越加是厌恶。   “顾夫子上次不是说了要离开此地赶着回家科考吗?怎生还不走?”若说这村中谁最希望他离开,安秀儿倒是能够排上第一。   “此地人杰地灵,我倒是想要多留两个月,更何况,佳人不在我身侧,我怎能够独自离开?”顾琳琅还是一脸神情的模样,他眼睛含情脉脉,但是安秀儿只觉得恶心无比,自己一个有妇之夫了,他还来勾搭,实在不是君子所为。   “你的鱼。”安秀儿也不想同他多说,只是将他要买的鱼用稻草串起,然后放在一旁的桌子上,顾琳琅想要触碰她的手,被她重重的拍开了。   养尊处优的先生手上很快就出现了红肿,安秀儿也是觉得手心有心疼,但是她却不后悔,若是他再这样,她还会毫不留情的打他的。   之前是看在安容和的面子上,她多番忍让,可是他却是得寸进尺,每次都趁着张镇安不在的时候来家里,安秀儿知道他的企图,见他如今这模样,心中不觉得他深情,反而觉得他惺惺作态,令人作呕。   顾琳琅看着自己手上的红色痕迹,只觉得羞恼无比,他堂堂一个教书的先生,身上又有秀才的功名,难道还配不上她一个村姑,她除了一张脸好看一些,还有什么?自己如此低声下气的讨好她,她就应该知道满足才是,而不是这般的对待自己。   对于他心中的独白,安秀儿自然是不知道,她打了他之后,便退开了几步,道:“这种买鱼的小事,顾先生下次还是交给你的书童来吧。”   顾琳琅还是看着自己的手背,这一团红印,在白皙的手上格外的显眼,他不是笨人,这一掌将他打醒了过来,他知道安秀儿是彻底厌恶自己了。   然而,厌恶自己又如何?他得不到的东西,也不能够让别人得到,他不想要看到她如此幸福的样子。   看着她一脸恼怒防备的样子,他脑子想着对策,总要将她骗到人多的地方,让她狠狠的丢脸才好,然而,还没有等他想方法,门外却是传来了声响,安秀儿侧头一看,是张镇安回来了。   她心中一喜,便要朝他跑去,这时候,顾琳琅却是一把拉住她的衣袖,将她往怀中一拉,道:“你干什么?安姑娘,男女授受不清,我只是来买鱼的而已。”   顾琳琅低下头来,装作要将安秀儿往后推的样子,可是一双眼睛却是盯着安秀儿,嘴角带着一丝阴谋得逞的微笑,眼中带着怨毒。   安秀儿气的脸发白,明明是他不要脸将自己拉过来的,可是他却故意这样说,此刻还暗中拉着自己的衣袖,这分明是让张镇安误会,想到这里,她不由得往张镇安那边看去,果然见他一张脸黑如锅底,比任何时候都要阴沉。   连忙甩开顾琳琅的手,她跑到张镇安身边去,急声解释道:“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那是哪样?”张镇安低头问她,声音低哑,浑身带有两分气势。   “是他无耻,见你过来,便拉住了我,然后故意说出那些话来。”安秀儿也不管他信不信,反正自己该解释的还是要解释,但自己的确是被他拉了,也的确是靠近了他的胸膛,这是不合礼法的事情,她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又怕张镇安误会,一张脸涨的通红,抬头看着他,一双眼睛,通红如幼兔,泫然欲泣。   张镇安越过她,向前走了两步,顾琳琅看他走来,竟觉得有三分害怕,只提着鱼,梗着脖子站在原地,手却是微微颤抖,张镇安见他这模样,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声道:   “宵小之辈,倒是还敢到我家里来,身为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三番四次的来别人家中勾引人妻,勾引不成还欲强来,果真是无耻之极。”   “是她想要勾引我。”顾琳琅还狡辩道:“你刚刚都看到了,我堂堂一个秀才,饱读圣贤书,怎么会做出如此事情来。”   “所以说你是斯文败类!”张镇安见他还欲狡辩往安秀儿的身上泼脏水,心中也是恼怒,只一手拿起他的手腕,两指用力一捏,顾琳琅便惨叫了起来。   “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自己心中清楚,日后别来我家,否则别怪我不客气。”说着张镇安放开他的手,却是将他手中的鱼又取下来,说道:“我家的鱼不卖给你这种渣滓。”   顾琳琅心中觉得屈辱至极,这村中,谁对他不是恭恭敬敬,尊敬无比,可偏偏这个相貌丑陋、来历不明的瞎子,却敢如此对他,实在是让人恼怒,他心中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可是欺软怕硬的本性,却是让他抬头看他一眼的勇气都没有。   “还不快滚!”将顾琳琅还愣在原地,张镇安只觉得这人脏了自己的地,喝了一声之后,顾琳琅怨毒的看了他一眼,终是灰溜溜的离开了。   安秀儿低头站在原地不敢说话,张镇安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只沉声叫道:“还不快过来?”   她乖乖的走了过去,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可这次她吃了大亏,与顾琳琅这种人有了肢体接触,实在是有些怕他生气。   “知道错了么?”张镇安问道。   “知道了。”安秀儿从善如流的点头。   “那你错在哪?”张镇安又问。   安秀儿摇摇头,她也是受害者。   “你错在不该放这种人进来。”张镇安放软了声音,说道,“日后这种人若是敢进咱家们,你尽管拿扫帚打他便是,看他下次还敢来。”   安秀儿抬眼看他,张镇安便补充了一句:“有类似的人也一样,日后这种轻浮的人,你只管打就是,你平日里一个人在家要小心,最好就不要开门,村里人买的这几条鱼,我随便去镇上也就卖掉了。”   “我知道,可是我开门并不是为了钱,是有人需要嘛,人家家中若是来了客人,没得招待的,我卖给他们,也算是帮他们解了燃眉之急。”安秀儿便回了一句。   “还狡辩,你看,放进来这种渣滓了吧。”张镇安依旧是冷淡的语气,但是安秀儿却是听出来他已经没有生自己的气了,于是很狗腿的说道:“好了好了,我错了,不说这个了,我去给你做饭。”   还不等他发话,她就转身去厨房了。   晚间或许是因为心中内疚,她很热情的回报着张镇安的索取,倒是让张镇安心中一喜,白天的不快,尽数消散。   不过这件事情也是有好处的,至少安秀儿知道了张镇安还算是信任自己,若是别的男人的话,看到妻子与他人相拥,无论真相如何,是否是被胁迫,做妻子的总少不了要挨一顿打、   村中人常说的一句话就是,苍蝇不叮无缝蛋,妇人们遇到这种事情,便都是自己的错,怎样狡辩都没用,幸好,张镇安并没有怪罪自己。   ☆、第五十章 草鞋   而且自此之后,这顾琳琅果真没有再来纠缠了,倒是让她觉得轻松了不少,能够将这个伪君子甩脱,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她每天还能够省下时间来做活。   一开始安秀儿还担心顾琳琅会报复到安容和的身上,在课堂上找安容和麻烦什么的,她为此还特地回了娘家一趟,旁敲侧击的问了安容和一些事情,安容和也只说夫子对他一切如常,安秀儿这才放下了心来,也专心忙活自己的事情,不再过问此事。   前些天就说要给梁氏做鞋,如今鞋子已经做好了,安秀儿用的是上好的布,上面还绣了精致的五福花纹,花了不少的时间与功夫。   给梁氏做了鞋子,她才能够将自己给张镇安做的鞋子拿出来,省的梁氏觉得她顾此失彼,有失偏颇。   其实出嫁的姑娘完全没有必要这样做,只是由于两家住的近,平日里娘家也帮了她许多,她若是不为爹娘做些什么,她心中实在是觉得内疚。   将给梁氏梁氏做的鞋子拿出来,她找了一块布,妥帖的将它包起来,又将一双稍小的鞋子以及两件衣裳一起包在了里面,打算找个机会回娘家一趟,将这些东西送给他们。   将东西包好放到一边,她又将箱子底部她给张镇安做的鞋子翻出来,所有的东西放到了床上藏好,自己却是去了后院。   这天气越来越热了,许多的农人都开始换上了轻便的草鞋,安秀儿也打算给张镇安做一双,若是可以的话,她还可以多做些草鞋去镇上卖。   只是,她有些不确定,她是否能够做出来,毕竟,她做草鞋的这名手艺可是在梦中学来的,在梦中,她后来嫁给的那个鳏夫就是靠卖草鞋为生的,她嫁过去之后,自然也免不了要学这门手艺谋生。   如今梦中的事情,她已经有些记不清了,所以她得先尝试着做做,看她是否真的会做,到时候不会的话,去街上买双草鞋来对照一下,说不定可以捣鼓出方法来。   将稻草准备好了,她将稻草周围的枯枝败叶都给去掉,只留下了中间柔韧的稻草芯,准备了一大把之后,她开始编织。   原本之前她在想该如何下手,可是当这些稻草芯都放在她的面前之后,她的手很快就动了起来,甚至不用想,就知道该怎么做,仿佛这手艺她已经做了千遍万遍。   眼见一只草鞋在她的手中成型,她还是有些懵,甚至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织出来,等到另一只草鞋也织出来之后,她确认了她是真的会这门手艺。   真是太好了,没想到梦中的一切她竟然真的都知道,若是她当时不要那么脆弱的寻死就好了,这样自己还能够多学点东西。   有时候她也怀疑,这个梦究竟是不是真的,是不是她真的经历过一次这样的事情,可是她想了很久,还是摈弃了这个可笑的想法,因为她觉得那梦中的人一定不是她。   她才舍不得轻易的死去呢,就算是她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她一定要轻生,她也会想办法报复那些伤害她的人之后,才会去死,别的就不说了,至少那个经常打骂她的鳏夫她就不会让他好过。   那鳏夫不是喜欢喝酒吗?她若是真的想死,就会花钱买许多的酒讨好他一次,等到他醉醺醺睡着的时候,不说杀了他,起码也得用棍子抽他个半死,自己默默的寻死算哪样?太不值当。   定然是那菩萨看错了自己的性格,其实她虽然看似柔弱,但骨子里面却也有着刚强,是个有主见的人,否则的话,她如今就一切都听张镇安的了,而不是表面上应承他的话,背地里却依旧我行我素。   张镇安让她在家中多多的休息,不要老是绣花,说对眼睛不好,她答应的好好的,可是背地里她该绣花她还是绣。   张镇安让她不要打络子,说经常打络子的话,会让手变得粗糙,她也应承下来,但是她没事还是常打络子。   张镇安让她不要管那菜地里面的活计,可是她每天还是会好生侍弄她的菜地,拿着小锄头翻翻地,这几天天气了,她又去给它们浇浇水。   她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她并不觉得累,反而觉得日子有奔头,很开心。   瞧,她如今又学会了一门手艺,她可以将它教给张镇安,这样若是下雨了,让他在家编织草鞋也不错。   只是不知道他肯不肯学,不过他就算是不肯学,自己也有的是办法让他学。   打量着自己手中的草鞋,安秀儿的眼中有些得意,她上上下下的检查了这草鞋一遍,觉得这草鞋简直是这镇上最好的草鞋了,编织的细密,用的又是稻草中最柔韧的稻草芯,等下等他回来,正好可以给他一个惊喜。   将草鞋往屋里一放,安秀儿兴奋的什么都没心思做下去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给他一个惊喜,索性关好门,去河边找找他。   远远的就看到他的小船飘荡在河上,绿水悠悠,他一叶扁舟,平白生出了几分悠然的意境了,安秀儿却是没有想到这么多,她走到河堤,双手做成喇叭状,本想大声的喊他一声,可是又见到不远处有些妇人在河里洗东西,便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只将手放下,默默的站在河堤上等待他。   张镇安躺在甲板上,双手背在脑后,悠然的看着蓝天白云,他看了看天色,打算再等一会就收网回家。   然而,当他无意间侧头一看的时候,竟然看到了岸边那一抹窈窕的身影,那娉婷的女子似乎也看到了他转过头来,还朝他挥挥手。   她平日都不来河边,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张镇安想到这些,便一个鲤鱼打挺从船上站起来,将船往安秀儿那边划,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他的小船便靠了岸。   “秀儿,你来这边做什么?可是家中发生了什么事情吗?是不是那厮又来找你了?”一见到她,他便焦急的问道。   安秀儿抿嘴摇摇头,见他仍旧是一脸担忧,才道:“我一个人在家有些无聊,所以过来看看你,你忙完了吗?”   “还没,再收一网就走。”张镇安说着自然的同她伸出手来,安秀儿将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稍稍用力一拉,她便踏上了他的夹板。   “我现在去收网。”张镇安说着便划船往斜对岸走,安秀儿站在他身边,饶有兴致的看他划船,张镇安被她这样盯着看,不由得别过头,目视前方,故作镇定,一边划船,一边同她说道:“你看,我撒那网就在那里。”   “嗯。”安秀儿顺着他手指的地方点了点头,她对此并不懂。   “那里水草丰茂,一般的鱼都会往那里去,所以我撒网在那里准备没错。”张镇又同她解释道。   “相公你真聪明,怪不得最近收获这么大呢。”安秀儿毫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张镇安抿嘴看了她一眼,安秀儿看他摇桨,也觉得颇有兴趣,道:“我可以试试吗?”   “可以。”张镇安将位置让给她,并教她一些技巧,腰背挺直,目视前方,手掌握紧,手肘发力。   知易行难,看张镇安划船轻轻松松的,可是她费了好大劲才将这桨摇下去,这船在水中,不进则退,一个小浪打来,船头都歪了一下。   安秀儿身子一歪,不由自主的发出一声惊呼,张镇安适时的扶住了她,等她站定之后,他才认真的同她说道:“划船不好玩的,你还是坐下来休息吧。”   安秀儿表情有些悻悻,却也更加的知道了张镇安不易,别人看着他摇桨好像是在玩耍,却不知道其中要费多大的劲,不过她费劲力气才能够摇动的船桨,在他的手中却如同一个小玩具一般,轻轻松松。   两人很快就到了目的地,张镇安找到了自己下网的地方,他的速度很快,都不用下锚,嗖的一下了船,将网拉起,在安秀儿担心他来不及上船的时候,他又嗖的一下到了船上。   看也不看的将船网挂在船尾,他自然而然的站到船头掌舵,不一会儿,两人便又回到了堤岸。   这是安秀儿第一次跟张镇安出来打渔,虽然很短暂,但觉得还是挺有趣。   她站在岸边,看着张镇安下锚,将船后的渔网拉起来,将鱼倒进鱼篓里,然后上岸,两人一起回家。   今日天色还不算太晚,太阳正慢慢往山下溜去,金黄的夕阳洒下来,给这条小路铺上一层金光,周围的草木也沾上了这柔美的阳光、别样生辉。   安秀儿站在张镇安的身边,一边走着,一边扬起脸来看他:“等下回去,我给你一个惊喜。”   张镇安低头看了她一眼,夕阳下,她原本白皙的脸,此刻微微泛黄,如同古画卷上仙女,让他的心骤然一跳,他若无其事的转过头,“什么惊喜?”   “我给你做了一双鞋子。”安秀儿笑着同他说道,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   ☆、第五十一章 你喜不喜欢   “哦,你上次不是在给岳母跟容和做鞋吗?”张镇安问道。   他前些天还见她在给一双鞋绣花,足足绣了好几个晚上,问她,她却说是给梁氏做的,他从没有看到她给自己做鞋,难道是她什么时候偷偷的做的?他知道她的手艺不错,此刻心中已经是隐隐有了期待,就连脚步也不自觉的快了些,想要瞧瞧她给自己做的鞋是何等的模样。   安秀儿见他步子加快,知道他心中肯定也是期待,自己做的东西被人期待,她心中也挺开心,嘴角不由得也微微上扬,迈着小碎步跟在他的身后。   等进了屋子,张镇安将鱼一放下,手一洗,第一件事就是找安秀儿问道:“你给我做的鞋呢?”   “你别急。”安秀儿见他这样子,觉得有些好笑,她进了屋子,将放在桌上的这双草鞋拿起,道:“瞧,这是我今下午给你做的草鞋,这是我第一次做草鞋,就只给你做了!”   他看着草鞋,低头迎上她的眼,她大大的眼睛会说话,仿佛是在同他说:你喜不喜欢,惊不惊喜?   虽然他一个男人不需要精致的绣花鞋呢,但是她能不能走点心?   至少也要是一双普通的布鞋吧,他期待了这么久的鞋子,居然只是一双草鞋?   他可是记得她前些天给她娘做的鞋子有多么的精致,上好的料子,精致的绣花,轮到他,就变成了普通的稻草,简陋的草鞋?而且上面还没有封边,穿上去会露出脚趾来。   他提着鞋子脸色有些发苦,偏生安秀儿还在他的耳边说道:“来,快穿上看看合不合适。”   “能不能上面再编织一些?”他提着鞋子小声的提议道,生怕让她误会自己不喜欢这鞋,惹得她伤心难过。   “怎样编织?”安秀儿便问。   “就是跟这种普通的鞋子一样好吗?”他比划了一下,道:“我不太喜欢这种会露出脚来的鞋子。”   “嘻,相公你莫非还怕羞啊,男人露脚又没有关系,过段时间天气热了,露出脚来才舒服透气呢。”安秀儿笑话了他一句。   “你就当我是怕羞吧。”张镇安回了一句。   “那你先试试合不合适,若是大小合适的话,我等下再在这鞋子上添加一些稻草便是。”   听到安秀儿都这样说了,张镇安只得坐下来,脱掉脚上的鞋子,换上这双草鞋。   她说她是第一次做草鞋,可是他也是第一次穿草鞋啊,很别扭的好不好,穿好之后,他都有些不敢看。   “挺合适的。”安秀儿倒是在一旁出声道:“我觉得这草鞋你穿着挺好看的,不用改也可。”   “改,不改我以后就不穿。”他跟她闹起了小孩子脾气,这种鞋子他是决计不会穿的。   “好吧,好吧,改改改。”安秀儿让他将鞋子脱下,终于拿出了那双麂皮鞋子来,道:“你看看这双鞋子怎么样,好看不?”   “这双倒是挺不错的。”张镇安伸手接过,入手处只觉得柔软,看起来就很舒适,安秀儿见状也道:“那你试试这双鞋子吧。”   这双鞋子是他喜欢的靴子,他看着就很喜欢,当即就换上了,还在屋子里面走了两圈,道:“不错的鞋子,鞋底很柔软,挺舒服。”   “那当然,我在鞋底垫了棉花,还做了一双棉垫。”安秀儿见他喜欢这双,脸上笑眯眯的,道:“我前些天给特地我爹做了一双这样的麂皮鞋子……”   “那你的意思是?”张镇安脸上的笑意便凝固在嘴角,这丫头,莫非是给他爹做的,只是让自己试试。   “这双鞋子是给你做的。”她将后半句说完,道:“既然你都这么喜欢,那我爹肯定也很喜欢了。”   “哎,别人说出嫁从夫,你怎么老是想着你爹娘,有什么好事,也不多为我想想,你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张镇安干巴巴的说道。   安秀儿却也是不怕他,只道:“我是将心比心。”   “将心比什么心,难道我平日里对你还不够好么?”张镇安有些不悦。   “你对我是很好,可是我对你也很好呀,只是爹娘他们上次为我们修屋顶,我这是给他们的谢礼,难道你这都要嫉妒?”安秀儿将脸凑到他跟前,一双剪水双瞳盈盈的看着他。   她都说出缘由来了,他还能够说什么,只别扭的说了句:“不嫉妒。”   “好了,其实我早就给你做好了,而且这鞋子是最先做的,只是我没好意思拿出来。”安秀儿便也不逗他了,只道:“你看,我爹娘对我这么好,若是让他们知道我如今心中最先想到的人是你,他们不知道该有多伤心了,所以我特地将给娘亲的鞋子做好,才将这鞋子拿出来给你。”   张镇安闻言,心中有所触动,说了一句:“你可以早点给我,我不穿就是了。”   “这么好的鞋子,你竟然能够忍着不穿?”安秀儿却是睁大了眼,扭过头,道:“你看,你根本就不在乎我,我将鞋子给我爹,我爹立马就穿上了,他都恨不得告诉所有人我为他做了鞋子呢,可是你却是可以将它放到一边不穿。”   “我这不是舍不得嘛。”张镇安便说道:“太喜欢一样东西,不舍得它弄脏了,比如说这双草鞋,是你做的第一双草鞋,也是你第一次送我的鞋子,我得将它珍藏起来。”   “你是真的喜欢,还是找理由不穿?”安秀儿侧眼看他,她又不笨,想来他是不喜欢这草鞋的。   也是,乡下农人穿着草鞋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毕竟草鞋便宜,若是能够有多种选择,想必他们也是不愿意的。   “我真喜欢,你做的东西我都喜欢,这双我特别喜欢,我得珍藏一百年,所以我先将它收起来了。”说着他还着的将它放到了柜子中去,一边放好,他一边打趣,道:“日后等我死了,我脚上就穿这双草鞋了。”   “这草鞋你今年不穿,明年就烂了。”安秀儿知道他的心思,只朝他伸出手,道:“拿来,我给我二哥穿算了。”   “我收着吧,我真挺喜欢的。”   “别装了,你根本就不喜欢,拿来,别浪费。”安秀儿还是朝他伸出手,张镇安便将这鞋子又还给她。   安秀儿走到床上,打开床上的包裹,将鞋子放到里面,道:“你看,我给我爹娘都做了鞋子,小孩子也各有礼物,就我二哥二嫂没有,正好这双鞋子给我二哥穿,他尺码跟你差不多。”   张镇安也坐过去,看她包裹里面的东西,一眼就看到了他上次给她买的嫩黄色布料,道:“这布料你也拿来送人了?”   “嗯,我给两个小丫头做了两套衣裳,她们从来都没有穿过新衣裳。”安秀儿低下头,对于这一点,她倒是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他好心给她买的布料,她却是不领情,拿来给别人做衣裳去了。   张镇安闻言没有说话,她抬头见他,只见他一脸表情有些模糊,黑纱蒙住了他的眼睛,她看不出他此刻是什么心情。   “下次你给我买的布料,我都拿来给自己做衣裳,你就别生气了。”安秀儿低头小声道,不管他心情如何,反正她主动认错保管没错,见他还不说话,她便道:“要不下次你再给我买一匹?我绝对做一套美美的衣裳给自己穿。”   “你倒是想的美。”他伸手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这是你认错的态度吗?好像给你买布做衣裳,你还吃亏了似得。”   “我不是这意思。”安秀儿连忙解释道:“反正我打扮的漂漂亮亮也是给你看嘛,你看我为了你而装扮,难道你不应该开心?”   “你倒是会狡辩。”张镇安又伸手要敲她,她头一缩,躲开了他的手,张镇安却是将手摊开,轻抚了一下她的脸,道:“难道你觉得我是因为这而生你气的吗?”   “那你是为何而生气?”安秀儿不解的问道:“是不是气恨我刚刚拿一双草鞋来糊弄你?”   “傻丫头,你这段时间,给家人都做了礼物,或衣服或鞋子,那你给你自己做了什么呢?”张镇安看着她,极其认真的问了她一句。   “我?”安秀儿笑了起来,道:“我看到你们喜欢我做的东西,我就觉得开心啦,反正我天天在家,穿这些新衣裳新鞋也是浪费。”   “怎么是浪费?”张镇安揽着她的肩,道:“你刚刚还说要穿给我看的,女为悦己者容,你总不装扮,莫非一点都不喜欢我?”   “没有。”安秀儿闻言脸上有些绯红,螓首微垂,道:“反正我们都是一家人,不玩这些虚的。”   “那你之前说的就是在糊弄我?”张镇安又问。   安秀儿觉得他现在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以前她说两句,他也不多话,现在他每次总要追问两句,她唯怕他乱想,总得绞尽脑汁想办法来搪塞。   “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自然可以扮的美美的,可是现在咱们不是得攒点钱嘛,所以没必要买这些。”她想不出理由,索性说了实话。   ☆、第五十二章 草蚂蚱   “我早就说了,你没有必要为这些银钱费心。”张镇安觉得安秀儿哪一点都好,就是总怀疑他的能力,三言两语,总让他有种莫名的挫败感。   他觉得她还不完全信任自己,她好像是缺乏安全感,不敢将他当做依靠,就好像她若是没有他,一个人也能够活的更好,这种感觉在心底滋生出来,让他不太喜欢。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要节俭一点。”安秀儿观他的脸色,扬起脸说道:“反正我们现在还年轻嘛,我相信你的能力,日后咱们想要什么都会有的,所以不急在这一时。”   这话让张镇安倒是舒服了一些,他心知她年纪虽小,但却十分的懂事,她是那等宜室宜家的女人,能够娶到她也是他的幸运了。   外面很多的人也说她是一朵鲜花插在牛粪上了,的确,这样一个好女人,嫁给一个这样的自己,老夫少妻不说,她还年轻貌美,他这样一个眼睛有问题的渔夫,的确是有些不配她的吧。   “相公,你想什么呢?”安秀儿察觉到了他有些晃神,用手在他的眼前挥了挥。   “没事。”张镇安回过神来,安秀儿便站起身来,将东西收拾好,道:“我先去做饭了,对了,明天我们一起回我娘家好不好?”   “是该去好好的感谢一些岳父岳母。”张镇安略微颔首。   安秀儿听他答应,转身便出去了,其实这段时间以来,她自认为摸透了他的性格,知道她提出的这些小要求,他应该不会拒绝,事实果然不出她所料。   晚间吃完饭,安秀儿收拾好碗筷,见张镇安坐在门外无所事事,顿时计上心来,她从厨房抽了一把稻草,双手背在身后,缓缓的走近他,张镇安见她笑意盈盈的朝他走来,身姿婀娜,眼神也不禁带上了三分迷醉。   “相公,我们来做一些好玩的事情好不好?”安秀儿走到他的面前,水盈盈的看着他。   “好玩的事情?”这话安秀儿说的暧昧,张镇安上下扫视了她一眼,她的一脸讨好在他的看来只觉得十分娇媚,嗯?难道这丫头如今在这事上已经这么主动了?还是昨日自己对她太过温柔,她不满足?   “好啊。”美人相邀,他自然是不能够拒绝,主动去拉她的手,正欲将她拉至自己的膝上,她手被他拉的一扬,手中那一丛干枯的稻草穗砸上了他的鼻梁,让他鼻子发扬,一连打了几个喷嚏。   摸了摸了鼻子,看着面前的她笑的强忍笑意的模样,他仅有的那一点旖旎之意,也完全消失不见。   “你说的玩就是玩稻草?”张镇安之前还觉得她成熟懂事,如今见她拿中一丛稻草说要同他做些好玩的事情,便觉得她果真还是带些小孩子心性,看来是自己想的太污。   “是啊,我今天发现这稻草的作用可多了。”安秀儿搬凳子坐到他的面前说道:“你看,这稻草吧,又可以拿来烧火,还可以拿来做一些好看的小玩意呢。”   她说着,手却是已经动了起来,不一会儿,她的手中便出现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蚂蚱,她双手捧着将蚂蚱递给他,道:“喏,这个送给你。”   “就送我一只虫子?”   张镇安有些哭笑不得,但是不得不说她这手是真的巧,好像有种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只是可惜了,若是会做手艺的人是自己,那说不定还可以多织一些小玩意来讨她开心,如今自己一个大男人收到这礼物,心中倒是觉得有些怪。   嗯,怪就怪吧,他伸手接过这草做的蚂蚱,道:“好了,既然是你送的,我就收下了。”   “你喜欢就好了。”安秀儿指着地下剩下的稻草,说道:“来,接下来,我也来教你编织这蚂蚱吧,等日后我们有了孩子,你这当爹的就也可以露一手了。”   “孩子?”张镇安苦笑,觉得孩子这种生物离他应该还很远。   “是啊,你想想,你若是什么都会的话,孩子肯定会很崇拜你的,就像我一样,这些都是我爹教我的,我小时候就十分崇拜他,觉得他无所不能。”安秀儿温声软语的说着,顺手塞了两根稻草在他的手中。   她自己也拿了两根稻草在手,道:“来,仔细看着啊。”她说着手就动了起来,张镇安一开始见她这架势并没有放在心上,可她教的很认真,时不时要看他编织的怎么样了,错的还帮他修改,所以,以他这样的笨手,竟然有也能够跟着编织出一个粗糙的成品来。   “相公你手真巧,我就教一遍你就会了,看来你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安秀儿抿嘴一笑,又道:“哎,这稻草除了可以编织蚂蚱之外,还可以编织草鞋诶,要不我们也试试吧。”   张镇安闻言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你是当我傻?我怎么觉得这才是你的目的?   “好不好嘛?你看反正还剩了这么多的稻草,我再去厨房抱些来。”她说着又要往后院方向走去。   张镇安看着她折腾,等她抱着一捆稻草再过来,他眼皮跳了跳,道:“你不会是想要我学织草鞋,日后以此为生吧?”   “怎么会。”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就想跟你多点共同爱好,这样我晚上编织草鞋的时候,你就可以跟我一起了,你看我们晚上坐一起织织草鞋,聊聊天,比你一个人傻坐在门口,可不是有趣的多?”   “你说的是很正确,但是我还对这没有兴趣。”张镇安一口否决,让他打渔劈柴干农活这都还好,让他去编织草鞋?他不敢想象他日后提着一串草鞋去街上叫卖的样子,想着一身就觉得有些恶寒。   “那好吧,那我来做,你以后在一旁给我递递稻草这总可以吧?”安秀儿退而求其次,温声指挥道:“你现在帮我将这些稻草的芯给抽出来,我要开始做鞋呢。”   “我又不穿,你做了有什么用?”张镇安觉得他要将她这个念头打消下去。   “我今天给我二哥做了草鞋,我二嫂当然也要有,不能够顾此失彼嘛。”安秀儿又是笑笑。   张镇安只能够认命的弯腰去给她收拾这些稻草,然后将一根根的稻草芯递到她的手中。   本以为这编织草鞋跟编织这蚂蚱一样,是一个轻松的活计,但是看到后来,他才发现这活计并没有想象中的轻松,每编织一处,她都要用大力去扯,尽量让这草鞋变得细密,张镇安清楚的看到她白皙的手掌上,被勒出道道红痕。   等她一只鞋子编织完,要编织第二只的时候,他将稻草收了起来,道:“别编了。”   “干嘛,就还差一只了,我不编完,那就半途而废了!”安秀儿说着伸手要去拿他手中的稻草。   “不编了。”张镇安搂着这些稻草往后院走去,安秀儿见他这样,“哎”叫了一声,起身跟在他的身后,道:“干嘛呀,你不跟我学,还不允许我编呀。”   “稻草粗糙,会把你的手勒坏的。”张镇安说道。   “可是我就差这一只了。”她本来是想要哄他来学织草鞋的,现在是她没有将他哄骗来,连她自己也做不成这营生了?   “不送了,你觉得你二嫂那人会巴巴的看着你给她织的草鞋?我觉得你若是要感谢她,还不如买点小玩意,或者给她多送一条鱼。”说着他转身就走,手中还捏着她新作的那只草鞋。   她跟在他身后,见他转身回房,将她装那鞋子的包袱打开,将之前她给他做的那双草鞋又拿了出来,道:“这鞋子,你是送给我的,不许你给你二哥了。”   “你这人好生霸道,你自己不喜欢,还不准我送人?”安秀儿有些生气。   “谁说我不喜欢的?送给我的,不许再送给别人。”张镇安想着坐在床上,将他脚上的鞋子换下来,穿着这露脚趾的草鞋心满意足的在屋子里面转了一圈,道:“我现在觉得这草鞋也挺舒服的。”   “嘁!”安秀儿将头别的一边,不相信他说的话,他之前明明就是不喜欢这鞋子的,她才不信他突然就转了性,难道是他嫉妒心强,连自己送二哥一些东西,他都嫉妒了?   实际上是因为,张镇安一开始不知道这鞋子这么的难做,要费这么大的劲,如今他知道了,自然不会再舍得将它给别人了。   “好了,这鞋子,以后我洗了澡,在家里面穿。”张镇安在屋里踩了一圈后,又换上了自己的破布鞋,天色不早了,他要去洗漱,但是出门前,还不忘叮嘱了安秀儿一句,“这可是我的鞋子啊,还有不许偷偷的给你二嫂做鞋,以后你有功夫就给自己多做两双鞋,其他人的,大不了去街上买。”   他说完,身影就在门口消失不见,安秀儿觉得他好生霸道,可是偏偏,张开手看到自己手中的红痕,她怎么又觉得有两分暖意呢?揉了揉手掌,这红痕看着吓人,其实一点都不疼的。   本想顺着他的意在房间里面休息,可是她偏偏就是闲不下去的那一种人,没坐多久,又开始起身擦擦桌子,擦擦凳,最后又拿出针线筐出来忙活。   罢了,还是别瞎折腾,多绣两块帕子比织草鞋应该要划算的多,至于他,平日里闲就闲吧,反正他以前也是这么过得,或许他乐在其中。   ☆、第五十三章 安容和被赶出学堂   本想顺着他的意在房间里面休息,可是她偏偏就是闲不下去的那一种人,没坐多久,又开始起身擦擦桌子,擦擦凳,最后又拿出针线筐出来忙活。   罢了,还是别瞎折腾,多绣两块帕子比织草鞋应该要划算的多,至于他,平日里闲就闲吧,反正他以前也是这么过得,自己还是不用多管闲事了,或许他乐在其中。   一夜无话,一眨眼,第二天的暖阳悄然升起。   这个季节最是和善,不冷不热的天气,推开门感触到暖融融的阳光,只觉得整个人整颗心都要酥了起来。   吃罢早餐,安秀儿靠在张镇安身边,开开心心的往娘家走去,路上碰到村民,她也很和善的同他们打招呼,甚至偶尔还有问候张镇安的人,显然,因为安秀儿缘故,村民对张镇安也渐渐的熟稔了起来。   一些人注意到他手中提着篮子,便觉得他其实也没有那么可怕,至少这段时间,大家也没有听说他打妻子的事情,反而时不时的去帮岳丈家做事,上次他去田里面帮安家插秧,大家可全都看见了,他又时不时的去帮安家劈柴,这让一些等着看安家笑话的人渐渐闭上了嘴。   感情这个面向凶恶的瞎子张还是挺会的疼人的嘛,虽然年纪大点,但是有门手艺,又疼妻子,除了家中穷点,这样的男人实际上还是很不错的。   于是乎,这段时间以来,大家对张镇安的态度渐渐改观,虽然依旧是有一些人依旧在传他的坏话,但是大部分还是觉得他这人虽然不爱说话,但其实还是挺好相处的。   上次村中李老汉的孙子得了疾病,村中的大夫看不好,就是请求张镇安划船送他们去镇上就医的,张镇安也没有收他们的费用,虽然村中的鸟嘴婶经常说他们夫妻都不是什么好人,小气抠门,但是大家都知道鸟嘴婶是那种嘴上没门的人,很多人也知道因为坐船的事情,上次安秀儿得罪了鸟嘴婶,倒是也没有将她的话当一回事。   其实张镇安以前从来就没有将这些村民的议论当一回事,他总是选择性的当做听不见,就是听见了也是一笑置之。   可是如今,听着村中蹒跚而过的一个老婆婆夸赞他是一个好后生时,他竟然会觉得有些脸红?甚至最后善心大发,还同安秀儿一起将这老婆婆送回了家。   耽误了一些时间,两人来到安家的时候,太阳已经升的老高了,安家的门打开着,安秀儿也不敲门,径直进入,一进门,就见到安家养的鸡在院子里面撒着欢,却是不见其它人。   “娘……”她拉长了声音叫了一声,却是没人理她。   “二嫂……”她进了堂屋,又叫了一声,总觉得今天家中的气氛有些怪怪的,门没关,家里却是没人。   “你在这坐会,我去找找。”安秀儿示意张镇安将东西放下,驾轻就熟的给张镇安倒了一杯水,自己则是走到后院去看看自己的娘跟二嫂去哪里了。   平日里,她娘跟二嫂总有一个在家的,可是今日却是没有见到人,院子不大,她在院子后面喊一声,院子前面都能够听到,喊了几声没见人,料想她们应该是都出去了。   “我们今天来的不巧,我爹娘都不在家。”安秀儿找了一圈后,走到桌子边坐下,道:“我们在这里等一会吧,说不定他们等下就回来了,我娘应该不会走太远。”   “嗯。”张镇安点点头,两人等了一会,见梁氏还没有回来,安秀儿自觉的帮着做起家务来了。   看起来梁氏今日走的匆忙,院子都尚未打扫,安秀儿自发将院子打扫干净,又将在院子里面撒野的鸡给赶到了鸡棚里面去,若是让这些鸡在院子里面待久点,它们会撒开爪子乱刨,将院子弄的一团糟糕。   张镇安则是在后院帮忙将一些散乱的柴火归置好,见水缸中空空如也,又拿起扁担去将水缸挑满。   两人帮着做了家务,时间也已经不早了,见到梁氏还没有回来,也不再等她,反正两家离的也不远,下次再来便是。   将门虚掩好,两人便准备回家了,还没走两步,就见到梁氏带着安容和往这家中而来。   “娘。”安秀儿停住了脚步,朝梁氏挥挥手。   梁氏听到清脆愉快的声音想起,这才好像回了魂一般,抬头见到女儿女婿站在门口,只将心中的烦闷焦虑放下,快步走到了两人面前,强撑着笑颜,道:“秀儿,姑爷,你们来了。”   “怎么了,娘亲?”安秀儿不是那等迟钝的人,见到梁氏的神情就觉得她今天有些不对劲,又见梁氏身后的安容和,便问了一句:“容和,你今天怎么没有去学堂呢?”   “夫子不让我去上学了。”安容和低下头,声音有些委屈。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不让你去上学呢?”安秀儿眉头一皱,问了一句。   “唉,这个就说来话长。”梁氏哀戚的叹息一声,同安秀儿说道:“你们难得来一趟,不说这些了,进屋坐吧。”说着,她就将安秀儿两人往屋里带。   她今天明显的心不在焉,也没有发现院子被安秀儿打扫干净了,只是进了堂屋,才发现安秀儿放在堂屋桌子上的东西,后知后觉的说了一句:“你们刚刚来过了?”   “是啊,见爹娘不在家,我们正打算回去呢。”安秀儿回答。   梁氏又叹息一声,道:“今天跟容和玩的好的林子突然跑过来,说顾夫子要将容和赶出学堂呢,我一听,急急忙忙就跑去私塾了。”   “是怎么回事?”安秀儿一听,秀眉一竖,话中略带怒气,道:“他顾琳琅不过只是一个教书先生罢了,这私塾又不是他开的,他凭什么要赶我们容和走?”   “他说容和不尊师长,心术不正,行为不端,品格低下,反正说了一大堆,我也不太记得了,他说这样的学生他教不了,一定要将容和赶出私塾!”梁氏说着急的眼睛都红了,道:“这件事情,我还没有跟你爹他们说了,我不知道他们回来知道这件事情之后,该怎么办!”   “娘,你不用太担心了,会有办法的。”安秀儿不知原委,听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问道安容和,道:“容和,究竟是怎么回事?”   “姑姑……”安容和毕竟年纪还小,不过才八岁,听到安秀儿的话,当即就掉起了金豆子,抽噎道:“我没有,与我无关,是夫子他们冤枉我。”   “慢慢说,别急,姑姑相信你。”安秀儿听他前言不搭后语,遂安抚了一句,她温柔的声音,让安容和镇定了许多,情绪渐渐变得稳定下来,他缓缓诉说道:   “前些天,夫子说我表现不错,要好好的培养我,若是我表现出色的话,他明年就帮我报考童生,后来,夫子也对我非常好,晚上散学后,还让我去他的书房补课。”   安容和虽然只有八岁,但是穷人的孩子,大都早慧,他又读了几年书,一向也是以未来考状元、光宗耀祖为目标的,听到夫子说推荐他明年去考童生,他心中当然是高兴,当时,他还以为夫子对他这么好,有自己姑姑的原因呢,回家同爷奶说了,他们对此却是讳莫如深。   两个老人不想与顾琳琅有过多来往,为怕影响自己闺女的名声,但是这段时间来,顾琳琅对安容和这么好,他们私下里总觉得亏欠了他什么,若是顾琳琅平日里给安容和什么东西,他们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但是说辅导他课业,两个老人却无法狠心拒绝,毕竟,这关系到了孩子的前途。   最终安容和还是欢欢喜喜去找顾琳琅辅导课业去了,一连几天,顾琳琅也辅导的很认真,谁料今天,顾琳琅说他丢了一支名贵的湖笔,这只湖笔乃是用上好的狼毫所制,笔杆乃是玉制,顾琳琅平日里十分的喜欢,只放在书房使用,谁料却是不见了。   顾琳琅的住所就在私塾后院,他担心是学生拿去,便过来询问,学生们都说没拿,并将目光放到了安容和身上,毕竟,能够进出夫子书房的人,也就只有安容和了。   看着他们怀疑的目光,安容和大声解释:“你们看着我干嘛,我没有拿。   众孩童对于平日里顾琳琅对他各种照顾本来就心生不满,一人声音尖锐,指责道:“若是你没拿,那会是谁拿的?你若心中坦荡,可敢让我们搜查?”   “你们不信我?我自己将东西拿出来给你们看!”小小少年在被人怀疑的情况下,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忙要将书桌里面的东西拿出来,谁知道还是将第一本书拿出来的时候,这湖笔就从他的书桌里面掉了下来,落在石砖扑就的地板上,瞬间碎成了两半。   顾琳琅看着安容和大失所望,道:“容和,平日里我这样看重你,你怎能够做如此有辱斯文的事情来?”   ☆、第五十四章 偷盗?   “我没有。”安容和已经傻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只湖笔为什么会出现在他的书桌里。   “一个人的学问再好有什么用,若是毫无道德,品行不端,日后也是斯文败类一个,我好心教化你,对你这般看重,你却犯下如此偷盗行径,我岂能容你!”顾琳琅当即一挥袖,道:“我也不罚你,只是日后你不要再叫我夫子了,你也不必来再这学堂读书来!”   安容和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只低下头,看着这碎了的湖笔,还是他玩的好的林子,见到这情况,偷偷的跑到家中来叫梁氏去求情。   梁氏虽然去了,但又有什么用,安容和犯下偷盗之罪,行为上已经有了污点,顾琳琅见到梁氏过来,对她又是一通指责,文人大都有一张巧嘴,即使梁氏平日里再泼辣,但见到顾琳琅这等读书人,本就觉得低了他一头,被他洋洋洒洒说了一顿她听不太清的指责,她只觉得羞愧无比,浑浑噩噩的,就如他所愿,将安容和给领回了家中。   安秀儿听到安容和跟梁氏的讲诉,本能的就觉得不对劲,想必这事还是因她而起,或许是顾琳琅想要报复她上次对他的指责,所以才故意想到一个这样阴毒的法子,来对付自己的侄儿。   这人真的是心胸狭隘,自己指责他,是因为他本来就品行不端,但是自己的侄儿又有什么错?就是他要报复的话,尽管报复到自己身上来就是了,报复一个小孩子又算的什么本事,果真是卑鄙无耻!   “容和,姑姑相信这事不是你干的。”安秀儿招手示意安容和过来,轻抚他的小脑袋,安容和见到有人相信自己,心中好受了许多,只扑入她的怀中,小心抽泣着。   爹爹不在家,娘亲又早逝,安容和无论是在家还是在外,一向是乖巧懂事,小心谨慎的,梁氏也从小教育他,人穷志不穷,他根本就没有偷过这顾夫子的湖笔!   “姑姑,我真的没有拿,定然是有人冤枉我。”哭了良久,安容和真正的稳下心来,将前前后后想了一遍,分析道:“顾夫子对我那么好,我想定然是我惹得别人嫉妒了,所以他才偷了夫子的湖笔来冤枉我,今天就是那曹天宇喊着要搜查我的课桌,我怀疑是他藏的。”   “不遭人妒是庸才。”安秀儿轻声安抚道,她肯定,无论这事情究竟是谁所为,跟顾琳琅肯定脱不了干系,或许就是他藏的,或许是他指使的,也有可能是他引导别人做的,反正定然与他有关!   心中虽然想着这些,但此刻安秀儿也没有说出来,此刻安容和言语之中对顾琳琅还是很尊敬,甚至有些濡慕,他根本就没想过这事情会跟他尊敬的夫子有关。   是以,这顾琳琅虽然无耻,但安秀儿却是也有着她的底线,她还做不到当做自己侄儿的话,大骂其师,只能够轻声抚慰,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让他不用担心。   “好了,我们不说这事了,来,容和你看,姑姑特地给你做的皮鞋。”安秀儿说着将给他做的鞋子拿出来,放到了他的手中。   毕竟是孩子,得到了大人的安慰跟信任,又得到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刚刚被冤枉的痛苦,瞬间便抛之脑后,只拿着鞋子,当即就要试穿。   “这孩子,我都急死了,他还有心情试鞋子。”梁氏在一旁抱怨了一句。   “娘,我相信容和不是那种人,您也就别担心了,清者自清,真相总有水落石出的一天。”安秀儿说着也将给她做的绣鞋拿出来,道:“您看看,这是我特地给您做的绣鞋,喜欢吗?”   心中本还有隐忧,此刻见到安秀儿给她做的鞋子,梁氏的注意力当即就被吸引去了,实在是这鞋子太漂亮了,她拿着鞋子,摸着上面的缎子质地,精致的五福绣样,好像摸着绝世珍宝,连手都轻颤起来,道:“这鞋子真是太漂亮了,我一个农妇,哪里穿得这种漂亮鞋子,你还是留着自己穿吧。”   “别,娘亲,专门给您做的,我说您穿得您就穿得。”安秀儿知道梁氏喜欢,只是她的性格如此,无论是谁送来的礼,她总免不了要谦虚的推诿两句,她也不当真,只道:“您放心,日后您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到时候想穿什么好鞋子都有。”   刚刚还开心看鞋子的梁氏,闻言情绪又低落了下来,她将鞋子放到一边,叹息道:“唉,哪有什么好日子呢,这容和的事情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呢。”   “好了,您别多虑了,总会有办法还容和清白的。”安秀儿只能够再次安抚,可是梁氏终究不是安容和这等好哄的孩子,她知道事情没这么好办,想到安容和被顾琳琅赶出书院,从此要背负一个小偷的名头,她就不知道该怎么办。   安秀儿为怕梁氏多想,在一旁也不多说话了,梁氏知道自己这样在女儿面前做如此之态也是没用,遂也收起了担忧的神色,女儿难得回一趟,她还是要给她弄顿好吃的招待的。   安秀儿默默的去厨房帮梁氏一起做饭,中午的时候,安老爹跟安铁木等人知道了此事,也是忧心忡忡,一顿饭众人吃的很不是滋味。   饭毕,安老爹说要亲自去找顾琳琅解释,以希望他改变主意,否则的话,安秀儿恐怕他此行会无功而返,便出言劝阻,安老爹却是道:“若是容和被赶出学堂,不能够再读书,那我如何对得起你大哥,以及你死去的大嫂?”   看着自家爹爹脸上深深的沟壑,那皱纹里面满是对孙儿未来的担忧,她便也不多劝了,只希望顾琳琅还能够有点良心,能够看在安老爹一把年纪还来求他的份上,宽容一二。   安老爹要带着安容和去找顾琳琅求情,安铁木也一同前往,安秀儿也担忧此事,不得消息心中始终不安稳,便跟张镇安一起在安家等消息。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无比,好不容易熬过这一个时辰,看着安老爹的出现在院门外,众人一起迎出去,迫切的想要知道结果如何。   安老爹等人缓步而来,神色忧虑,安老爹身子佝偻,一脸的憔悴,好像失去了所有精气神的样子,一下子就苍老了许多,众人都不敢再问,安秀儿也抿紧了嘴,只向前搀扶着安老爹进屋。   梁氏给安老爹倒茶,虽然没有多问,但是眼神却是带着期盼,安老爹接过茶轻抿了一口,道:“唉,顾夫子不相信容和,我恳求了半响,他终于松口,说让容和在家先待着,等他查清真相再上学堂读书。”   “谢天谢地,总算是还有一丝机会。”梁氏听道这话,心中多了两分希望。   安秀儿对此却是并不乐观,等查明真相才让他去上学,可是这真相若是永远都查不清呢?那容和这一辈子就都得背负小偷的罪名了。   梁氏看不懂这些关节,但是安老爹跟安铁木却是心中清楚,因而回来时才一脸担忧。   “好了,既然如此,容和你就在家中好好的学习,等过几天夫子还你清白,你再去读书之时,功课可不能够落下哦。”安秀儿弯腰轻捏安容和的小脸,故作一脸轻松对安容和说道。   人的情绪会被传染的,之前安老爹两人的脸上阴云密布,安容和也是担忧不已,此刻见安秀儿一脸轻快,他便也觉得轻松了起来,道:“你放心,姑姑,我一定会努力的!”   “对,报复一个人最好的方法就是,你越来越强,越来越让厉害,让他后悔莫及、难以仰望!”安秀儿同安容和打气。   “嗯,姑姑你说的对!”安容和听到安秀儿这般一说,眼睛便是一亮,道:“那我读书去了。”   这次安老爹等人回来,将安容和的书本已及文房四宝都带了回来,安容和拿着东西,步伐轻快,很就跑到自己的房间念书去了。   等到安容和走后,安秀儿才道:“爹爹你也不用太担心了,你放心,真相总会水落石出的,说不定明天,顾夫子就相信容和是被冤枉的了呢。”   “希望如此吧。”安老爹叹息一声,安秀儿这苍白的话语,并没有让他心中好受一些。   安秀儿见状也不多说了,只跟他们说了一声,便告辞离开了,安老爹跟梁氏虽然是想要女儿在家多待,但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什么心情留客,只嘴上稍稍挽留了一下,就让两人离开了。   路上,安秀儿亦是满怀愁绪,没了来时的欢喜。   “相公,这事肯定与我有关系。”回到家,安秀儿同张镇安说道。   “与你无关。”张镇安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认真凝视她道:“是那厮太过可恶!”   “你也怀疑是顾琳琅在捣鬼?”听到这话,安秀儿总算是觉得遇上了知音。   “可能性极大。”张镇安分析道:“容和只是一个孩子,就算学堂有人嫉妒他,大可以使出其它手段,他们肯定没胆去偷自己夫子的东西,就算是要偷也是偷夫子常用的,何以这么大费周章,去书房偷他的湖笔?”   ☆、第五十五章 卑鄙   “你说的很对。”安秀儿点点头,道:“你之前一言不发,我还以为你也怀疑是容和干的呢,没想到你竟然跟我想的一样。”   “虽然跟容和相处不多,但是他眼神清澈、心思敞亮,是个好孩子。”张镇安淡淡说道。   安秀儿见他如此信任安容和,心中也觉得高兴,便将此事放在一边,只道:“今天让你陪我回娘家,耽误了你的功夫,你休息一下,去忙你的事吧。”   “我除了打渔,今天没什么事。”张镇安出言道。   他怕她心情不好,想要多陪陪她,谁知她却是不领情,只笑道:“你的事情就是打渔啊,希望你今天财运亨通,能够捕到多多的鱼。”   见她一脸俏皮的模样,好像完全不将之前的事情放在心上了,张镇安便也不多说,只拿了自己的东西,同安秀儿说一声,去捕鱼去了。   安秀儿送他去门外,看他的身影消失不见,自己也收拾了一下,出了门。   他去捕鱼,她要去找顾琳琅问个清楚。   来到私塾,顾琳琅正在给学生们上课,安秀儿走到门外等了一会,直到他将一篇文念完,这才开口道:“顾先生,我有事找你。”   在学生面前,顾琳琅一直维持着他应有的体面,听到安秀儿的声音,他装作才发现她的样子,放下书本,对底下的学生说道:“我出去一会儿,你们将刚刚我教的文章好好的念几遍。”   众学生称是,顾琳琅这才走出了门外,看着安秀儿,朝她一拱手,温雅有礼的说道:“张夫人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安秀儿瞅着他白面似的一张脸,有些恶心他这惺惺作态。   “明人不说暗话,顾先生应该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安秀儿不想同他转来转去,她开门见山:“你那湖笔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跑到我侄子的书桌里?”   “张夫人这话真是好笑,这事你不去问你那好侄子,跑过来问我做什么。”顾琳琅说的淡定,一副好看好戏的样子。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安秀儿又说道:“若是因为我之前说了重话,伤了你自尊心,你尽管来报复我便是。”   “你这话说的真是好笑。”顾琳琅轻笑了起来,笑声中有些得意跟张狂,道:“你还记得你之前侮辱我的事情?呵呵,这事我都忘了。”   “你究竟想要怎样?”安秀儿没空同他说这些弯弯绕绕的事情,她直接了当的说道:“你想要我怎样做?才会洗清我侄子身上的冤屈?”   “怎样做?你跟我来。”顾琳琅说着转身便走,安秀儿看着他的背影,跺跺脚,跟在他的身后。   两人走到私塾的后院,走在前面顾琳琅的脚步渐渐的变得缓慢了起来,他看着安秀儿,说道:“你还记得这片竹林吗?”   “记得。”安秀儿点头,道:“那时候的顾先生人长得俊,性格又很好,从不因为自己是读书人,而觉得高人一等。”   “那现在呢?”顾琳琅回过头,倒是没有想到安秀儿给他的评价这么好,说明他平日里的形象工程做的不错。   “现在嘛,顾夫子你自己也应该知道,还需要我说么?”安秀儿嘲讽一笑,道:“或许你在别人心中,依旧是我说的那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顾琳琅听出她的言外之意,心生恼怒。   “我这话就是字面上的意思,不过我倒是想要问问顾夫子你是什么意思?”   安秀儿说着忽然抬高声音怒斥道:“容和对你是那般尊敬,那般濡慕,你在他心中不仅仅是夫子,更是父亲兄长一般的存在,你这样冤枉他,你的良心不会痛吗?哦,不对,你还有良心吗?”   “你就认定这事是我做的?”顾琳琅一脸受伤的表情,道:“我好心为他补课,谁知他会做下如此错事。”   “你不用装了,说吧,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安秀儿见他事到如今,还是想在她面前演戏,心中只觉得失望无比,她怎么就没有早点看穿他?她为她少年时候的那丝悸动感到羞愧!   “你就这般认定是我做的?都不想听我解释?”顾琳琅又重复了一句,安秀儿无视他的饱含神情的眼,坚毅的点点头,道:“是,你不用装,也不用为自己狡辩”   “好,你说的没错,这事就是我做的。”顾琳琅索性放开了手,道:“可惜,你没有证据,就是想要为你那侄子开脱,又能怎么办呢?那湖笔已经碎的,我没有找他要钱赔偿,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你做这事真就仅仅是为了报复我?就因为上次我说了两句,所以你才如此做?”安秀儿反问了他一句。   “你倒是其次,我最恨的人就是那瞎子张,不过就是一个渔夫,长得那般丑陋,还有残疾,居然还有胆跟我抢你,实在是可恶!”   他咬牙切齿,捏紧拳头,额头上青筋暴起,安秀儿看着只觉得他形容可怖,可这时候,他却又突然的安静了下来,脸上又带上了那种如沐春风的笑,道:“你放心,我对你还是很能容忍的,你跟我来。”   安秀儿觉得他有些不对劲,但想了想,这里乃是私塾,料想他也不敢对自己做什么,便跟着他走到他的屋内。   “坐吧。”他招呼她坐下,伸手给她倒了一杯茶。   安秀儿接过这茶,却是没心情喝,只将它放在桌子上,道:“说吧,你要怎样才会还容和清白?”   “怎么,如今你连我倒的茶都不愿意喝了吗?”顾琳琅却是悠悠的说道。   不过就是一杯茶而已,安秀儿虽然不想碰他这里的任何东西,但听他这么说,只端起茶,将之一饮而尽,“你现在可以说了吧?”   “不急。”顾琳琅却是悠哉游哉,看着安秀儿一脸焦急,他就觉得痛快无比,心道,你也有求我的一天,我等下就要让你哭出来!   “顾先生,请你有事说事,学生们还等着你去上课呢,别耽误时间。”安秀儿冷声说道,“你这般大费周章,无非就是想要报复我,你想要我怎样做?同你道歉还是下跪认错?”   “秀儿,你怎么能够这样说我,我怎么舍得你下跪?”顾琳琅却突然笑了起来,眼中隐隐带着淫邪之意,只道:“我不想你怎样做,只想要你……乖乖躺好,任我做……”   “无耻下流!”   毕竟是一个年轻女子,安秀儿哪里能够想到顾琳琅竟然能够说出这般放荡恶心的话语,当即气的脸色发白,站起身来,就要夺门而出!   谁料还没走两步,便觉得腿脚发软,下腹处更是觉得有一股火窜出,让她浑身有如火烧,她不是那等不知人事的少女,自然是知道这是为何,只不可置信的转过身来,道:“你在这茶里下了药?”   “咦,你才知道啊?”顾琳琅笑了起来,道:“这张镇安敢夺我所爱,我就要夺他之妻,早料到你会来,哈哈哈……”   “卑鄙无耻!”   安秀儿唾骂了一句,握紧拳头,紧紧的攥着自己的手心,十指掐入肉,她渐渐清醒了许多,手攀上门闩,欲要开门离开。   这时候,门却被他紧紧的按住,顾琳琅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道:“张夫人,你要去哪里?”   “顾琳琅,这里是私塾,你敢这样做?信不信我开口大喊!”安秀儿狠狠的威胁道。   “你叫啊,有本事你就叫,到时候所有人都知道你这放荡的样子!”顾琳琅朝安秀儿走了一步,阴狠的盯着她,道:“到时候我会说,是你想要为你侄儿脱罪,所以故意来诱惑我!”   “无耻之徒!”安秀儿狠狠的瞪着他,他说的没错,这样她肯定是名声不保,但是就算是名声不保,也不能够让这厮阴谋得逞,想到这,她张嘴便喊:“救命!”   “你竟敢喊!”顾琳琅伸手捂嘴她的嘴,等到周围没有声响,才将她放开,道:“你喊吧,私塾后院地处偏僻,我那些学生没有我的吩咐也不敢过来,你就是喊破天也没用!”   “救命!”安秀儿却是锲而不舍,顾琳琅靠她很近,男人的气味传入她的鼻,让她越加难受,她叫喊两声,心中郁燥之气得以宣泄,也好受一些。   “贱人,你给我闭嘴,你再叫,等下有的是你哭的!”顾琳琅一脸阴森。   安秀儿一直叫喊,他也怕真的引来人,因此伸手狠狠的捂嘴她的嘴,打算霸王硬上弓!   安秀儿不喜他靠她太近,趁着还有意识,她伸出手,用上全身力气,狠狠的朝他脸上打去。   “啪!”   清脆的响声在屋里响起,这一掌,打的顾琳琅的头都歪了去,等到顾琳琅回过神来,他也不想要等她忍耐不住来求自己了,当即反手还了她一巴掌,就要过来扯她衣服。   安秀儿本就被他下了药,浑身都发软,哪里是他的对手,不过她意志如今倒也还算清醒,只跑到离她不远的桌子前,拿着茶杯朝他投掷而去,顾琳琅连忙躲避,一时之间,屋里乒乒乓乓的碎了一地。   ☆、第五十六章 阴谋诡计   最后一样东西被安秀儿甩出去,她也没了力气,只一屁股坐到凳子上,喘着气,此刻怎样掐手心都没用,浑身只觉得有一只只蚂蚁在啃噬一般,酥酥麻麻的,提不起一丝力气,难受的厉害。   顾琳琅心知此刻药效应该发作了,见桌上再无杯碟,他冷笑着一步步朝她靠近,安秀儿抬起眼看着顾琳琅,他那俊美的容颜变得扭曲了起来,只觉得眼前的人迷糊的厉害,一会是那该死的顾琳琅,一会又变成了她相公张镇安。   “顾琳琅,你乃是堂堂秀才,教书育人的夫子,你做下这等龌蹉事情,就不怕日后影响到你的前程吗?”安秀儿指责道。   “不过是一桩风流佚事,怎会影响我的前程。”顾琳琅猖狂的笑了起来,道:“反正传出去也是你勾引我,否则你无缘无故来我的书房作甚。”   安秀儿闻言气的够呛,却偏偏脸瞪眼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看着顾琳琅离他越来越近,不动声色的握紧了手中的簪子。   这张脸在她的面前放大,她手向后缩紧,正欲刺下去,这个时候,门却突然被人踹开了。   张镇安走过来,一脚将顾琳琅踹开,然后捞起了瘫坐在地上的安秀儿,她温热的气息吐在他的脖颈,他见她状态不对,心知她是中了招,也没空去计较顾琳琅了,只一把将她打横抱起,飞快的往自己的小破屋走去。   幸好这私塾的位置本就比较偏僻,他从竹林穿过,一路上,倒是也没有遇到什么人,踢开自己的院门,直至进了屋内,他的心才放了下来。   下午就觉得她是要将自己支开,没想到果然如此,幸好自己还算去的早,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床上那丫头脸色潮红,殷红的唇红的几乎能够滴出血来,此刻,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魅惑的气息,干净的脸却偏生又带着清纯,这种诱惑,想必这世间没有一个男人能够抵挡的住。   本就是自己的妻子,张镇安自然是不忍见她难受,正俯身而上,腰间却是感觉一痛,低头一看,只见一根银簪抵在他的腰间,尖端已经没入皮肤。   幸好他皮糙肉糟,也幸好她此刻全身绵软无力,否则自己还真的要受点小伤。   伸手将她手中的银簪拿掉放掉一旁,他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声音低沉沙哑,却带有抚慰人心的力量:“秀儿,别怕,是我。”   安秀儿迷蒙的眼睛抬起,同他对视了几秒,似乎要确认他究竟是谁一样,见到的确是熟悉的脸,她这才放下心来,伸手揽住了他。   她浑身火热如许,腰肢如蛇,让他几番丢盔弃甲,虽然她意识并不清楚,但却是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情,好像永远不知疲倦,直到最终昏睡过去,浑身还是火热无比。   张镇安皱眉,这顾琳琅药下的太多,他虽然还能够继续,但势必会损伤她的身体,毕竟她尚且年少,可是这药本来就是一个损身子的药,若是不解,对中药之人亦是不好。   张镇安想了想,只打来一盆盆的冷水,一次次的替她擦拭身体,只到她的体温恢复正常,他才放下心来。   替她穿好衣裳,张镇安帮她将被子盖好,坐在床边看着她的容颜兀自思量。   你这丫头,就这般不信任我?你若是将这事情同我商量,今日也不会吃这样一个大亏。   张镇安喃喃自语,安秀儿自然是没有听见,她只是觉得他不善言谈,却找顾琳琅,必定会被他讽刺欺辱,又加上是自己的娘家的事情,她也不想太过麻烦与他。   却是没有想到,这世间,偏生就是有这样一种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则满肚子的龌蹉,卑鄙无耻!   夜幕降临,低矮的房间里面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张镇安在屋子里面坐了很久,身着缁衣的他跟黑暗融在了一起,他本来想要等安秀儿醒来,可是等了许久,安秀儿还是一脸沉睡的模样。   他怕她醒来见不到他,又怕黑,遂起身拿起火折子点了灯,之后掩好房门,走了出去。   怕有贼人闯入院子里面,他出门的时候,索性将院门也给锁了,这才大步往外走去,黑暗中,他浑身散发着凌冽的气势,犹如一匹孤狼。   他来这只想要好好的隐居,不想要惹任何麻烦,但这并不代表他怕麻烦,顾琳琅这种人从来没有入过他眼,之前就算他陷害安容和,在他的眼中也不过就是雕虫小技,可是今天他的所作所为,让他怒了。   ……   顾琳琅坐在书房里面,他揉了揉腹部,想到今天张镇安踹他的一脚,心中便怒气冲冲,他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眼睛一转,他让他的书童去请里长过来,作为村中唯一的教书先生,人又年轻俊雅,里长还是很看重顾琳琅的,听到顾琳琅的书童来请,他放下手上的活计就过去了。   顾琳琅是高雅之人,请里长自然也不能够跟别人一样,好酒好菜的招待,不过里长的儿子也在这学堂里面读书,他自然有他的方法。   等到里长过来,他有礼貌的请里长坐下,给他倒了茶之后,然后从书桌上拿出几本小册子来,里长接过来翻了翻,里面的笔画幼稚,都是单个的字,看起来不像是有什么特殊含义的样子,他有些不解,只抬头看向顾琳琅,道:“顾先生,这是何意?”   他心中有些不悦,虽然他是村中里长,也认得几个字,但若论咬文嚼字,自然是比不上他们这些读书人,顾琳琅让他来看这些,让他的心中有了一些羞辱。   顾琳琅见到里长脸色转沉,也不生气,只依旧是含笑问道:“里长你觉得这上面的字迹如何?您可得得认真评价。”   不知道顾琳琅究竟是何意,他只能心不在焉的回了一句:“还行吧。”   “其实这字虽然幼稚,但是却写的十分认真,也颇有风骨,这是我的一位学生写的,我觉得他好好培养一下,势必能有一番出息。”顾琳琅如此说道。   里长一听,再次端详了自己手中的小册子两眼,才觉得有些熟悉,心中隐隐有着一丝喜意,只故作不知的问道:“这册子?”   “正是令郎所写。”顾琳琅的话,让他确定了自己心中所想,只是他不知道这顾夫子突然叫他来过来说这些,究竟是何故?   “顾夫子前些天不是还很看好安家那孩子么?”里长探头问道,他还记得前几天自己儿子回来无意间跟自己说起这事,还有些闷闷不乐呢。   “是啊。”可是听到里长这样说,顾琳琅却是长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我对这安容和也是看好至极,下午还特地留他下来,单独为他辅导,本想让他好生读书,争取明年考上童生,谁知这孩子却是有些品行不端了。”   “可是夫子丢了湖笔这事吗?夫子不用太过担心,我想安家那孩子不是这样的人,定然是其中有什么误会,或者是有些孩子恶作剧,将夫子你的东西藏到了他的课桌也不一定。”   自家孩子下午回来也跟家人说了此事,说是夫子丢了一支白玉笔,从安容和的桌子上找了出来,不过他却是有些不相信,在安家在这清水村也这么多年了,他们家是怎样的秉性,他自然是清楚的,安家这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为人最是好强,一向是品行端正,这种小偷小摸的事情,他应是不会做的。   “唉,我原先也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只是这湖笔毕竟是当众从他的课桌里面掉了出来,实在是有些影响不好,为了还他清白,我便让他先回家休息两天,谁知道这安家人竟然是再三上门搅扰,让我不得安宁。   我让他回家休息,本意是想也让他不受流言蜚语的侵扰,谁知他们却以为是我故意刁难,三番五次上门还不算,竟然还让张镇安那等青皮上门找麻烦!”   顾琳琅说着,一张脸带着明显失望之色,似乎是为安容和惋惜,又似乎是安家一家人的作法,让他感到深深的失望。   “你说那张镇安上门找你的麻烦?”里长听了眉头微皱,这张镇安来历不明,他也轻易处置不得。   “是啊,我想张镇安这种人,在这村中就是扰乱村民的存在,我听说他为人凶狠霸道,村民对他早有微词,原先安家一家人是何等的淳朴?可是有了他这个女婿之后,行事便也霸道了起来。”顾琳琅说着深深的看了里长一眼,道:“我觉得,这个张镇安留在村子里面,势必让村中不安啊。”   里长陷入了沉默之中,他不是笨人,自然明白顾琳琅的意思,他绕了一大堆,不就是想让自己将这张镇安赶出去吧,可是他虽然是村中受人尊敬的夫子,但是仅凭着两句话,就让他去得罪张镇安,这却是不可能,毕竟那一日,他来村,找他买下河边的那两间荒屋时,可是给他留下了极大的印象的。   ☆、第五十七章 破招   “好了,我们暂且不说这些了,令郎头脑聪慧、学习又认真,若是好生的培养一番,他日金榜题名、封侯拜相,前途不可限量。”顾琳琅又看了里长一眼,说道:“我无意间来到你们这村子,在这里做了教书先生,就是与令郎有缘,我实在是不忍明珠蒙尘啊。”   里长听得顾琳琅上半句,便已经是呼吸急促,金榜题名,封侯拜相,每个父母对自己的孩子都有种这样的期待吧,他自然也不例外。   “张镇安这厮的确是扰乱了我们村中的祥和气氛啊。”里长抬头去看顾琳琅,却正好跟他的眼睛对上,他当即说道:“这张镇安在我们村镇的确是一个麻烦,我看我要找他谈谈了。”   “如此甚好。”顾琳琅听了点点头,道:“里长如此为村民考虑,真是村民之福……”   “哐当!”   他的话刚刚落音,门就被人给踹开了。   “我刚刚听说你们好像谁要找我?”   声音低沉带着几分冷意,两人往门口一看,却是见到张镇安站在门口,他正对着灯光,背面一片黑暗,高大的身材,刀削般的脸庞,让人望而生畏。   更重要的是他一双眼睛,黑如鹰隼,他就这样定定的看着屋内两人,让人莫名的心生寒意。   这是里长第一次看到张镇安不带眼纱,那一双眼睛深邃如渊,他只觉得心中一颤,不由自主的避开他的眼神。   定了定神,里长鼓起勇气正欲说话,却被顾琳琅抢白,“张镇安,你来的正好,这些年来,你给村子带来了多少的麻烦,里长正打算将你逐出村外!”   他疾言令色,声音中有着小人得志的快意,似乎下一刻,张镇安就要灰溜溜的滚出这清水村了。   “是这样的,张镇安,你来到我们村中二年有余,给村民带了很大的麻烦,为了村民考虑,我想你能否搬离村子?”   一旁的里长为了自己儿子的前途不得不附和,但是语气比起顾琳琅来,却是缓和了许多,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客气。   “是吗?”张镇安笑了起来,道:“我这房子可是花了钱买下来的,户籍也是朝廷认可的,你一个小小的里长可没资格将我赶出村子,至于你顾琳琅,更是没资格跟我说这些!”   张镇安说着向前走了两步,他魁梧的身材给了顾琳琅很大的压力,他不由得后退两步,喝道:“你要做什么?”   “放心,我对你没兴趣!”他不屑的白了他一眼,却是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一扭……   “啊……”   咔擦咔擦的声音在屋内响起,一向是风度翩翩、风姿如玉的顾琳琅发出了杀猪般的嚎叫,待得张镇安停手,顾琳琅的额头已是冒出了豆大的汗珠,整个人摊在地上,痛的连哀嚎都没了力气。   收拾完了顾琳琅,张镇安回头看向身后的里长,这里长被他这么一扫,只吓得后退了几步,道:“张镇安,你要做什么,还有没有王法了?”   “王法?”张镇安忽然扬起嘴角笑了起来,道:“安里长,你上次不是跟我说,你就代表着王法么?”   里长闻言,心中一慌,又是后退了两步,他看着顾琳琅躺在地上的惨状,张了张嘴,却是吓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放心,你跟秀儿同样姓安,听说还是她本家的亲戚,我自然不会对你如何,但是人贵在有自知之明,你可不要因为一些莫须有的蝇头小利,而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他声音不疾不徐,却如同追魂夺命鼓一般打在他的心头,当听到张镇安说不会收拾他,他心中的弦一松,地上张顾琳琅好像发了疯,手脚无力,连爬都爬不起来,张镇安却是一脸淡然,对于顾琳琅的惨状,却是视若无睹。   “你对我做了什么?”顾琳琅不可置信的朝张镇安大吼,他刚刚就那么“咔擦”几下,他在他的手中就如同一只小鸡一般,一阵剧痛过来,等回过神来,他却是躺在地上,四肢使不上一点劲,连动都动不了了。   “将你的关节移了下位而已。”张镇安声音淡然,把玩着手中的茶杯,记得下午安秀儿将他屋中的茶杯都砸碎来的,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换了一套新的。   剧痛会暂且麻痹人,等张镇安话说完之后,疼痛才后至,顾琳琅只觉得四肢好像被人生生的剜去了一般,痛的厉害,他强忍着,抬头看向张镇安:“你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干什么?”张镇安居高零下的看了他一眼,顾琳琅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一条狗,但他本就不是什么有骨气的人,被他这冷漠的眼神一看,只觉得连心都发颤,生不起抵抗的心思。   “给你两条路,第一,趁着里长在场,说出你设计陷害容和的真相,并在明日当做所有学生的面,向容和道歉,这第二嘛,就不用我多说了。”   “我……”顾琳琅刚开口说了一个字,浑身的剧痛就让他喘不过气来,连呼吸都难受。   张镇安见他这样,讥笑一声,走过去,伸出脚在他的盆骨处踩了两脚,又伸手提着他的双臂肩一扯,“啊啊啊啊”的惨叫声再起,瞬间,他的四肢又恢复了正常。   只是这其中一拆一合的痛苦就只有当事人知道了,至少足够顾琳琅铭记在心。   “你应该知道我性格不好,没有那么多的耐心。”张镇安冷冷的说道。   顾琳琅被他的手段整怕了,他觉得坐在屋子里面的根本就不是人,而是魔鬼,四肢尽断之痛还在骨髓之中,他此刻身体浑身忍不住的发颤,种无能为力、无法行动的感觉更是让他觉得恐慌,试着走了两步之后,他已经行动如常。   他一向是在乎自己的形象,如果可以,他自然是要选择第二种,然后张镇安既然能够将他的手折断一次,当然也能够这段第二次,他此刻连看都不敢看他,又怎敢说不?   本想使用拖字诀,但他又是一记冷刀子扫来,咬了咬牙,顾琳琅觉得还是自己的小命重要,遂一五一十的将真相说了出来。   原来,他果然是因为那天安秀儿落了他的面子的缘故,所以才故意将安容和捧得高高的,目的就是为了今日这一幕,这玉笔也是他指使自己的书童故意放到安容和的书桌里面的。   一旁的里长听了顾琳琅的话,只觉得匪夷所思,但是这事情乃是顾琳琅亲口所说,虽然是被威胁,但是也做不了假,毕竟他还是相信安容和的人品的,他觉得匪夷所思的只是没有想到、平日里高洁如玉的顾先生,背地里竟然是这样的龌蹉小人。   他开始怀疑,怀疑自己的儿子若是跟着他读书能够得到一些什么。   “顾夫子,这事情如若是真的话,恐怕你接下来,不能够再在我们村教书了。”里长的声音也冷了下来,一开始他觉得这顾琳琅一表人才,可是现在他却是觉得还是年纪大的夫子靠谱,品的高尚。   “出了这事,不用里长您说,我也没脸待在村子里面了。”顾琳琅苦笑一声,他是没脸在这清水村再待了,虽然到时候离开可能有点灰溜溜,但是等回到老家,没人知道自己的污点,至少他可以远离今日梦靥,保全自己的形象。   “既然如此,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我希望你明天可要真诚。”张镇安起身说了一声,靠近顾琳琅的时候,却又是伸手一折,将他的左手拆卸了下来,伴随着一声嚎叫,低沉沙哑的嗓音在顾琳琅的耳边响起道:“希望明天顾夫子的谎言能够编的尽善尽美。”说着,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顾琳琅伸出完好的右手他刚刚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就张镇安刚刚那一扯,如今他只觉得右手软绵绵的,使不上半分力气,不知道他究竟用的是什么方法。   其实顾琳琅刚就想好了,他明天随便找个理由让安容和来上课就算了,到时候他乱说一气,说完便离开,难道张镇安他手眼通天,还找得到自己不成?只是没想到张镇安还给他来这招,这下,他所有的想法便破碎了,若是明日自己的表现不能够让他满意,想必他这条手臂,还不能够归回原位。   这等顷刻间废人手足的手段,里长也是闻所未闻,见到耷拉着手臂,额头冒汗,十分凄惨的顾琳琅,他只觉得他是咎由自取,全然忘记了自己刚刚差点跟他同流合污。   不欲蹚这趟浑水,里长二话不说,也背手离开了,这顾琳琅好歹是一个读书人,虽然做错了事,但他毕竟还是自己儿子的夫子,他不会去落井下石,但也不犯不着去安慰他。   张家的破旧小茅屋。   安秀儿迷迷糊糊醒来,想到之前的境况,不禁是大惊,少顷,见自己所处的环境,已是到自己家中,心中少宽,却觉得浑身酸痛难忍,一时之间,又是多了两分惶恐。   屋里灯影如豆,安秀儿眸子一扫,张镇安却是不见了踪影,她叫了两声,得不到回应后,不禁是胡思乱想了起来,莫非是自己失了身,被他嫌弃?   想到这,她只躺在床上,嘤嘤的哭泣了起来。   ☆、第五十八章 不如咱们和离?   张镇安进门就听到了哭声,不由得大惊,快步走到屋子里面,屋子却只有安秀儿一人,他这才放下心来。   她哭的伤心,连他推门进来都浑然不觉,他在屋子里面走了两个来回,她依旧是伤心的哭着,半响,等到她哭够,才发现屋子有了人:“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我回来有一阵了,见你哭的伤心,就没打扰你。”   “我……”   难道不应该是安慰我一下么?这样笨拙的回答,安秀儿都不知道该如何接下去了,她从床上坐起,通红着双眼呆呆的看了他半响,忽地,眼中又涌出大滴清泪,只低下头,将头埋到膝盖上,低声抽泣起来。   “哎,你又怎么了?”张镇安束手无策,他这刚刚也没有说什么啊?   或许是今天的事情吓到她了?   “你别伤心了,我今天去帮你找那厮报仇了。”他小心的向前走了两步,坐到床边,转身愣愣的看着她。   她还是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以前的时候,她一哭他都会哄她的,现在……呜呜呜……   张镇安此刻只觉得头大如斗,他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哄女人啊,以前的时候,她就算哭也是有理由的,要么是想要让他去干活,要么是的确遇到了困难,想寻求他的帮助,可是今日为什哭?   肯定是顾琳琅那厮的错,看来自己得再走一趟了,得将他抓到她面前来,让他跪在地上向她认错才行。   想着,他二话不说,腾的又站起身来。   哇哇哇,好委屈,他真的哄都不哄我就走了,肯定是厌弃我了。   听到他这撕心裂肺的哭声,他实在是没办法扔下她一个人,只走过来,说道:“好了,别哭了,我再去那厮抓过来,让你打一顿出气。”   “我清白都被他毁了,打他一顿又有什么用?”安秀儿抬起头来,泪眼婆娑的看着他。   “那你想要怎样?”张镇安问道。   “我不知道。”安秀儿摇摇头,只觉得很是茫然,他们这乡下虽然民风淳朴,对妇人也还算是宽容,但这宽容也是相较于前朝而言,他们对不贞的妇人,也是厌弃的。   “我没了清白,肯定要被村民唾弃的,若是再被顾琳琅那败类胡乱编排一下,我说不定就要被村民浸猪笼了。”她咬着嘴唇,可怜巴巴的看着张镇安。   张镇安震惊,虽然被那厮触碰了一下,让他很生气,但是也没有到浸猪笼的地步吧?这清水村,对妇人这样的严厉?肯定是她有所误会,念及此,他连忙安慰道:“不会的。”   见到张镇安的脸色,安秀儿心中更慌了,她想了想,小心翼翼的提出了一个主意:“要不这样吧,这事你别告诉别人,咱们和离算了,那六两银子的聘礼,就当是我欠你的,我到时候慢慢还你。”   “你说什么?”这下张镇安是真的怒的,就为这点小事,她要跟自己和离?   “我说这事你能不能网开一面,不要宣扬出去,就当做我从来都不是你的妻子。”安秀儿想了想,又他讲道理,她一一细数道:   “六两聘礼我还你,这段时间虽然吃了你的粮食,但是你也没有吃亏,毕竟,我天天给你做饭做家务,按照城里的工钱,抵我一口吃的还是够了,我虽然也往娘家带了东西,但是我让我爹娘给你修好了屋子,这个也算是抵平,而且我嫁给你之后,也没有偷懒,我每天都有绣花、打络子,攒下的钱都给你买了汤药,服侍你尽心尽力,对你也算是无愧于心。”   “我这些天也攒下了一些钱,分你一半,我留下路费,欠你的钱,我争取在两年之类还清,这样也不耽误你娶妻。”一口气说完这些,安秀儿越发心安理得了起来,只抬头问他,“你觉得怎样?”   “我觉得怎么样?”张镇安只觉得满腔怒火,这女人,算的这样精细,当自己是什么,枉费自己对她一片真心,他此刻好想打人,想也不想的站起身来,将凳子狠狠一踢,往外面走去。   “你去干嘛?”安秀儿连忙叫道,他还没有答应自己呢,见他要走,她连忙下床,只觉全身酸软无力,匆忙之下,只跌倒在地。   本来很生气的他,听到身后的响动停住了步子,却是没有回头,只依旧往外面走去。   安秀儿趴在地上,想起刚刚他愤怒的眼神,只觉得心中疼痛无比,狠狠的一锤地,只恨不得将顾琳琅碎尸万段,都怪他玷污了自己的清白,可虽然如此,她还是不想死啊。   或许她真是个肮脏懦弱的女人,她曾经看过女戒,那后面有许多的贞洁小故事,听说有一个女人落了水,被一个男人拉着胳膊救了上来,这个女人醒来以后,就将自己的胳膊给砍掉了。   又有一个女人,在小溪边洗脚的时候,无意被男人看到了双足,她当即将将双足给砍掉,那如果自己被别人看了全身,岂不是要将全身都划破?想到这里,她就觉得毛骨悚然,她平日里切菜被刀划一下都觉得痛呢,若是将全身都划破,那该有多痛?   不行,她可没这么贞洁,而且如今的社会也不一样了,对女人也没有这么苛刻,就连挽着袖子跟人打架的妇人都有呢,被人看到赤裸的手足虽然影响不太好,也没有什么大关系吧。   可是张镇安他去哪里了呢?不会是去找里长了吧?若是他将这事跟里长告发,里长固然会去找顾琳琅算账,但是到时候顾琳琅将责任全部都推到自己的头上,那该怎么办?   想到她即将要被人骂做淫/妇被浸猪笼,她心中倏忽紧张起来。   自己该怎么办?是先发制人,自己寻死留下一个好名声,还是等里长他们上门来对付自己?要不趁着时间还早,自己偷偷的逃跑算了?名声固然是重要,但是生命更是重要啊。   可是若是自己逃跑了,那自己的坏名声就要被坐实了,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这样也太便宜顾琳琅了,况且自己家中还有大丫二丫没有嫁人,若是自己逃跑,未来肯定会影响两个丫头的婚事的,自己不能够这样做。   想来想去,竟然没有想到一个好办法,不过将所有的可能都想到了之后,她的恐惧渐渐消退,她觉得她到时候还可以找张镇安好好的谈一谈,一日夫妻百日恩,希望他能够念在他们曾夫妻一场上,不要太过分。   不过她虽然是受害者,可若是真的被张镇安告发,到时候顾琳琅那厮巧舌如簧,肯定会冤枉她的,到时候她有罪,他反而是被勾引的,那自己就百口莫辩了,不如趁着现在,去找他麻烦。   想到这里,安秀儿坚决的从地上爬起来,她决定了,她今晚上,就要让顾琳琅为他对自己做的事情付出代价!   起身走到后院厨房,安秀儿想了想,从厨房里面拿了平日里切菜的刀,又觉得这个刀太显眼,只将刀放下,又回房,拿出自己的绣花针来。   将几根绣花针别在衣襟上,安秀儿找了一盏油灯点上,一个人打开门,默默的往外面走去。   夜已经很深了,风吹在人的身上,有种莫名的寒意,村民们大都已经入睡,一路上只听见几声狗吠,除此之外,黑幽幽的苍穹下,安静无比。   安秀儿一路小心谨慎,到了私塾外面,她站在门口,却有些踌躇起来,想要迈进去,但是终究缺乏一些勇气,踟蹰再三,正欲跨步往里走……   突然。   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膀。   “啊!”   简短而急促的低呼,安秀儿吓了一跳,瑟瑟发抖的转过头来,将灯笼往来人脸上一照,熟悉的脸庞,让安秀儿放松了三分。   “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安秀儿不解的问道,“你不是去里长的家中了吗?”   “我去里长家干嘛?”张镇安亦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低声问道:“你跑到这来干嘛?”   “找顾琳琅的麻烦。”安秀儿实话实说。   张镇安闻言眉头一皱,语气也凌厉了三分,“还来,你还嫌之前吃亏不够?”   “就是吃了亏,所以我要来报仇。”安秀儿咬牙切齿的说道:“不然就任他这样欺辱我的话,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张镇安接过她手上的灯笼,自然而然的揽着她的肩往回走,道:“走了,这些事情,你们女人家不用操心,我已经给你报过仇了。”   “你怎么给我报的仇?”安秀儿抬头问道。   “我过来又狠狠的收拾了他一顿。”张镇安平静的说道。   “哦。”安秀儿听了心中竟然无悲无喜,并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走了几步,她突然想起张镇安还揽着她的肩,后知后觉的问道:“你不嫌弃我?”   “嫌弃你什么?”张镇安侧头看了她一眼,道:“你只要别动不动说和离这种话来气我,我就谢天谢地了。”刚刚打了顾琳琅一顿出气,他现在已经平静了很多。   ☆、第五十九章 云消雨霁   “可是我被他玷污了,不干净了。”安秀儿清楚记得自己被他下了药,后来,好像有人上了自己的身。   “你还说,幸好我来得早,以后有什么事情你就跟我说,别瞎藏在心里了知道吗?”张镇安想到这里,还不禁是一阵后怕,道:“幸亏我来的早,不然你就成为人家的小白兔了。”   张镇安这比喻虽然有些不恰当,安秀儿眼睛却是一亮,她听明白了他的意思,歪着头看他,“你是说,我没有被他侮辱?”   “当然。”张镇安点点头,见她一脸释然,低头在她脸上轻啄一下,道:“我会保护你的。”   安秀儿仔细回想了一下当时发生的事情,隐约记得是他过来将她接回家了,看来是是自己太过紧张,胡思乱想了一大堆,想到一切都是一场误会,她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松快的神色来。   两人忘记了之前的不快,开开心心的相携着往家走,而后院书房的顾琳琅坐在房间里面,却是鼻青脸肿,一旁的书童给他用消炎的药水轻拭嘴角,他龇牙咧嘴,痛的直叫唤。   自己堂堂一个读书人,却是栽在这样一个莽夫的手中,简直是是奇耻大辱,偏偏跟他将道理没用,况且自己理亏。   他这是惹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明明之前他已经收拾了他一顿了,他现在左手还用不上力,谁知他突然又跑过来,毫无章法的将他打了一顿,疼痛倒还在其次,主要是他这鼻青脸肿的明天该如何见人?   “轻点。”顾琳琅忍不住对着身边为他上药的书童吼道。   “公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这书童对自己公子的遭遇感到愤愤不平,他义愤填膺的说道:“这张镇安如此的嚣张跋扈,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打人,公子你明天可得跟里长好生说道,最好是将他赶出这清水村,不然的话我们就报官,我还不信,这天底下就没有王法了。”   张镇安第一次来的时候,这书童被顾琳琅支走了,所以他不知道之前的事情,因而此刻,嘴上一直都骂骂咧咧的说张镇安的不好,说着要让他道歉,将他赶走之类的话。   “闭嘴!”顾琳琅听着只觉得耳朵痛,若是这张镇安只是普通的莽夫也就好了,偏偏如今自己的左手还使不上力,就好像废了一般,想到之前那撕心裂肺般的痛苦,他哪里敢去报官?   可是这口气他却也是咽不下,第二天一大早他就去了镇上,寻了镇上最大的医馆,来看他的手伤。   大夫将他的手腕支起,他当即痛的大叫了起来,那脸上的肿胀尚未完全消退,额头上又是青筋暴起,哪里还有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幸好他戴着帷貌,医馆里的人倒是也看不清他的模样。   这医馆的老大夫也是有过几十年的医龄了,对于顾琳琅这等嚎叫早就见怪不见,他只是抬眼平静的看了他一眼,然后将他的手放下来。   疼痛消退,顾琳琅大口大口的喘气,等平静了下来之后,他迫不及待的问大夫:“大夫,我的伤怎样?”   “你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大夫耷拉的眼皮下,那双并不清透的眼睛直指人心,似乎已经洞悉了一切。   顾琳琅见这大夫能够一眼看透他的伤,让他多了两分信心,他点头道:“对,大夫您可有办法。”   “解铃还须系铃人,这人用的是一种特殊的关节移位手法。”大夫淡淡的开口,道:“老夫无能为力。”   顾琳琅闻言,心沉了下来,脸色变得有些难看起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或许你可以去县城里面看看,老夫才疏学浅,当然,最好的方法,还是去找那个让你关节移位的人,劝你越早找到他越好,时间耽误久了,你这胳膊恐怕就真的要废了。”大夫医者慈心,也不忍心让他好好的一个人变成残疾,不禁是对他多说了两句。   “我知道了,谢谢大夫。”顾琳琅点头,同书童一起走出这医馆。   “公子,怎么办?您这手究竟是谁弄的啊?”书童有些焦急的问道。   “你就别管了。”顾琳琅摆摆手,说道:“走,陪我去县城一趟吧。”   “公子,去县城得要大半天的功夫呢。”书童更加焦急了,他道:“大夫说了,解铃还须系铃人,究竟是谁弄的,您去找他不久得了,您若是耽误的时间长了,到时候您这胳膊可能会废掉呢。”   顾琳琅闻言微愣,但还是往码头的方向走去,镇上这条河不仅仅是连接着清水村的清水河,也连接着县城外的大河。   见他的书童还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他一甩衣袖,转过头朝这书童吼道:“我要去县城,我不相信他有这么厉害,不过就是手关节移位而已!”   那天他可是将自己足足折了两次,虽然痛,但是他记得他轻轻一踩,他就又恢复如常了。   “公子,我明白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你要想清楚,你下半年还要去参加乡试呢。”这书童又在一旁劝道,实际上,他已经想到是谁将自家公子打伤的了。   他常常去张镇安那里买鱼,对他的了解算是比较多的了,虽然别人传他凶恶,他一开始接触他也觉得害怕,但是日子久了,倒也不觉得他是那种会无缘无故就下狠手的人,昨天他不分青红皂白的打自家公子一顿,已经让他感到奇怪了,结果公子的手伤也与他有关,书童看了顾琳琅一眼,觉得顾琳琅定然有什么瞒着自己的事情。   不过自己只不过就是一个下人而已,哪里管得了主人这么多事呢?他只是想着回去之后,自己去张镇安面前恳求一番,或许能够让他对自家公子网开一面。   “回去吧。”想到自己的前途,顾琳琅妥协了下来,反正他到时候就要离开这里了,不,此事了结之后,他立马就离开,这个鬼地方,他是不想再呆了。   “哎,好。”听到顾琳琅这样说,书童高兴了起来,心道自己公子总算是听了自己的一回。   两人回到私塾,太阳已经老高了,除了安容和之外,私塾所有的学生无一缺席,因着顾琳琅不在,此刻他们吵吵囔囔,整个讲堂就如同闹市,而他们,也犹如那些张着嘴唾液乱飞正跟人议价的小摊贩。   顾琳琅悄无声息的来到门外,一墙之隔的讲堂,根本就拦不住这放飞的噪音,他侧头对他的书童说道:“你看看,乡下人就是乡下人,即使开了蒙,有了教化,还是犹如蛮人一样,不懂规矩!”   书童闻言听他语气冷淡,抬头看向讲堂,眼光不经意扫过顾琳琅,他戴着帷貌,浑身气质有些冷,他那凉薄的模样让他低下了头,没有再说话。   顾琳琅走进讲堂,里面一些学生聊的正起劲,一些看到顾琳琅的人却是安静了下来。   渐渐的,越来越多的人发现了顾琳琅的到来,聊的最起劲的那几个人也发现了讲堂陷入诡异的安静之中,而悻悻的闭上了嘴。   讲堂终于变得鸦雀无声,顾琳琅的眼睛扫过众学生,这些学生都低下了头耳观鼻鼻观心,毕竟,夫子的戒尺可不是开玩笑的。   “谁去将安容和给叫过来?”顾琳琅突然开口说道。   他这话可是有些出乎意料,众孩童都有些想不明白,林子举起手来,怯生生的问道:“夫子,您找他有什么事情吗?”   顾琳琅叹息一声,做出一副愧疚的模样来,“昨天的事情是我冤枉他了,我的玉湖笔没有丢,他桌子里面翻出来的那支笔,原是我给他的奖励。”   说着顾琳琅开始解释来龙去脉:“这几天他在课堂上表现的很好,我便嘱咐我的书童拿支笔奖励他,谁知道我这书童见我不常用这支玉湖笔,便拿了这支笔偷偷的塞在他书里面,本是一次无心之举,想要给他一个惊喜,谁知道,却是给我造成了误会,你们谁去找他过来,我今天要亲自向他道歉。”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这理由编的很好,除了还有些发愣的书童之外,简直是毫无破绽可言,此举不但洗脱了安容和身上的冤屈,亦是将自己说成了一个爱护学生的好夫子。   林子代表顾琳琅,去安家将安容和给找了过来,路上,他给安容和说了缘由,安容和听了非常的开心,之前因着顾琳琅误会他的那点不满,昨日自己百口莫辩的那种难堪,也瞬间烟消云散。   当着所有学生的面,一无所知的书童将顾琳琅的话重复了一遍,顾琳琅又同安容和道歉,一时师友弟恭,昨天顾琳琅那般生气、失望的场面,就好像是一场闹剧。   众位学子也接受了这个解释,唯一让他们不解的是,顾琳琅今日为什么要带着帷貌。   一上午的时间过去,顾琳琅迫不及待的要去找张镇安将他的左手归回原位,只连饭都来不及吃,一下学就直往河边张家跑。   开门的是安秀儿,虽然他戴着帷貌,但是凭着声音跟身形,她第一时间就将他认了出来,她啪的一声将门关上,他苦笑一声,只坚持不懈的敲,终于门又打开了,他还来不及开口,一个挥起的扫帚朝他迎面扑来。   ☆、第六十章 顾琳琅离开   看着眼前的扫帚,顾琳琅几乎已经疯了,他堂堂秀才,村中受人尊敬的夫子何尝被人这样打过?当然,昨天张镇安收拾他的那一顿,他选择性的忘记了。   他连忙伸出手去挡,但是偏偏,他的左手使不上力,仅剩的一只右手,还要努力去将自己脸上的帷貌给拉好,抵挡不了,他只能够背过身去挡住脸,后背被安秀儿狠狠的打了好几下。   “喂,我说顾琳琅,你是上门来找打么?我这样打你,你也不走?”安秀儿打的有些累了,只拄着扫帚,一边喘气,一边斥责道:“看来你的脸皮真的厚到一定程度了,难道你以为昨天你对我做的事情,可以当做没有发生么?”   “我昨天是一时鬼迷心窍,张夫人你就不要提了,我今天来是来找张镇安的。”顾琳琅退后两步,小心的说着。   “你找他干什么?”安秀儿站在门口,将扫帚一指,道:“我若是叫他出来,你可就不止挨这点打了。”   “我找他真的有急事。”顾琳琅焦急的说道,但是安秀儿就是拦在门口不让他进去,他欲要闯,安秀儿将扫帚反过来,狠狠的打了他一下,“我家不欢迎,你快滚。”   有村民这个时候正往家赶,隐隐听到这边的动静,不由得往这边看去,顾琳琅的心中十分的焦急,他可不想要引来太多的人,只好声好气的说道:“对不起,秀儿,我昨天真的是鬼迷心窍,我向你道歉,今日一大早我也找到容和,当着全班同学的面同他道过歉了,所以,请你原谅我,好吗?”   安秀儿听到顾琳琅言辞恳切,侧头打量了他一眼,被她打了一顿之后,他此刻有些狼狈,他脸上戴着帷貌,安秀儿怎么看,怎么觉得有些怪异,只道:“我接受你的道歉,你先离开吧。”   顾琳琅听到安秀儿的语气缓和了下来,继续恳求道:“秀儿,我真的有事情要找张镇安,你让我进去好么?”   “你站远点。”安秀儿挥挥手,等到顾琳琅再退后几步的时候,她才说道:“他不在家,你若是真的有事找他,就在门口等等吧。”   “他什么时候回来?”顾琳琅听到心中有些焦急,不由得上前来两步。   安秀儿连忙将扫帚倒转过来,指向他,做出防备的架势。   不远处有背着锄头的村民经过,见到安秀儿拿着扫帚指着面前的人,便出言问道:“秀儿,怎么了,需要帮忙吗?”   “没事,谢谢叔,就是来了个乞丐,我正赶他走呢。”安秀儿转头朝这村民解释道。   “原来只是个乞丐,要我过来将他赶走吗?”这村民只扫视了顾琳琅一眼,准备过去。   “不用啦,您快回去吃饭吧,婶子肯定已经做好了饭等你呢。”安秀儿笑着说道。   “嗯,那你有事叫一声,不过有张小哥在,这点小事,你肯定也不需要我帮忙。”村民说着就背着锄头离开了。   等这村民走后,顾琳琅咬牙切齿的看着安秀儿,道:“你竟然说我是乞丐!”   见到顾琳琅这狼狈的样子,安秀儿莫名觉得心情大好,只挑着眉看他:“那我说是村中堂堂的顾夫子,被我打成这样?”   “你竟讨厌我如斯?”顾琳琅不可置信,觉得最毒妇人心这话一点都没错,明明那么单纯善良的秀儿,不过是嫁了人几个月,就变成这样心肠歹毒了,知道他注重形象,她竟然想要破坏他的名声。   “人贵有自知之明。”安秀儿冷笑道:“我若是你,早灰溜溜的不知躲哪里去了,哪还有脸到人家的家中来!”   “你以为我想来?”被安秀儿这番挤兑,顾琳琅心中也是火大,早知道她是这般丑陋的心肠,他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你不想来没人求你来,我还嫌弃你弄脏了我的地呢!”安秀儿白了他一眼,道:“不过看你也应该也一些廉耻,知道自己面目可憎,还知道戴着面纱过来。”   “你!”顾琳琅气的用手指着安秀儿,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两人正对峙间,张镇安从远处大踏步的过来,他似乎连看都没有看到他一眼,径直往安秀儿这边而来。   安秀儿见到他,嘴角立马弯了起来,本想提裙而去,又想着顾琳琅在这,只站在原地笑的如同盛放的梨花,整张脸都生动了起来。   “秀儿……”张镇安见到她的笑颜,语气十分的温和,两人完全忽视了站在不远处的顾琳琅,就要往家中去。   顾琳琅忍不住的喊了一声,“张镇安。”   “哦。”张镇安这才回过头来,见到顾琳琅,朝他走了两步,二话不说,在顾琳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干净利落的抓起他的手臂折了一下。   只听见“咔擦”一声响,张镇安连多看他一眼都没有,只转身往家中走,顾琳琅欲要喊他,但剧烈的疼痛过后,他惊讶的发现他的左手能动了,等他回过神来,张镇安已经不见了踪影。   “竟然这样无视我!”顾琳琅在外怒骂了一声,声音却小的只有自己能够听见,发生了这样的事情,这个地方他也不打算再待了,回去后,就让自己的书童收拾包袱,当天下午就离开了此地。   他走了之后,安秀儿只觉得自己的世界变得更加的明净了起来,只是可惜了安容和等学生,因为顾琳琅走的匆忙,一时之间,私塾找不到夫子,里长急的不得了。   安容和还有些难过,他还是挺喜欢顾琳琅的,毕竟顾琳琅年轻俊雅,人一向是伪装的比较和善,一直以来,对安容和也算是不错。   不过毕竟小孩子,仅有的一点离愁别绪很快就被冲散了,他们开始期待着新来的夫子来。   虽然新的夫子暂时没有来,但是他们这些学生交了钱,照常是要去书院上课的,只是没有夫子的管束,每天讲堂里面都吵的厉害,安容和觉得他自己根本无法集中精神下来学习,孩子们自制力本来就差,被人一带,心都不知道野到哪里去了。   里长心中焦急,家长们心中更是焦急,附近几个村的家长都来找过里长了,都是穷苦的老百姓,他们辛苦赚点钱,让自己的孩子读书不容易,孩子们读书也是不容易,离的近的还好,离的远点的,每天都要走好几里路。   这样的确不是办法,里长到处托人去聘请夫子,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能够找的到,一些年纪大点的夫子,早就有人聘请了,他们有固定的私塾,如今正值秋闱时期,许多年轻一点的夫子都辞行回家苦读去了,到处都缺夫子。   里长想着放假一段时间,好让他好好的来找一个夫子,但是这些家长们却是不依不挠,交了钱的,除了固定的农忙节以及过年过节的沐休之外,他们一天都不想让自己的孩子们浪费。   一年一两银子,减去不上学的时间,一天就是五文钱哩,除非里长退钱,否则的话,他们就要让自己的孩子天天来读书,否则一放假,谁知道要放多久。   要退钱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事情的,除了给夫子的聘金之外,村里每年修桥修路祭神等等都要花钱,这些钱还不够,每年村民们都还都要凑不少钱,到手的钱怎么可能退还。   既然这样,里长也是没有办法了,只仍由这些孩子们闹腾,自己心中也没个对策,只气恨这顾琳琅辞行辞的这样匆忙,让他一时之间连人都找不到,里长只让村里一些空闲的老人轮流去学堂管理,也省的这些孩子乱来。   但是这些老者一天两天还行,这些孩子闹腾的厉害,时间久了,他们也受不住这样闹腾,各个跟里长去诉苦,再没了之前的兴奋。   很快,私塾又回到了无人的管理的状态,好歹读过一些书,这些孩子们道不至于在村里面偷鸡摸狗,但是管理终究是松散了起来,还没有到下学的点,就匆匆的离开了讲堂,到处玩去了。   家长们知道此事之后,也没有再来闹事,他们只是拽着里长的衣襟,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自己让孩子来读书,是多么的不容易,说的里长是头大如斗,只承诺一定会尽快找一个夫子来。   安秀儿听到此事之后,倒是也担忧了一阵,不过她倒是也不至于内疚,反正就是没有发生这事,这顾琳琅还是要离开的,毕竟他很久很久之前就跟自己说要离开了,如今离开,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只不过是没有提前说,打了里长了一个措手不及。   况且,她的侄子安容和,嫌弃学堂太吵闹,每天去学堂报个到,就跑她这里来了,安秀儿倒是也认得几个字,每天在家也教他一些,梁氏跟安老爹知道了一开始对安容和这种逃学的行为感到非常生气,但是奈何有安秀儿在一旁作保,最后索性由着他去了,就连中午吃饭,也是在安秀儿这里吃的。   幸好,张镇安人好,对于安容和在家吃饭,他倒是也没有多说什么,他还开心有个人能够在他不在家的时候,多陪陪安秀儿呢,日久见人心,安容和见张镇安虽然话不多,但对他颇为和善,只越加喜欢来安秀儿这里了。   ☆、第六十一章 误人子弟   安容和是个乖孩子,每次来安秀儿这里,除了让她教着认点字之外,他也帮着她一起劳作,两人一起侍弄菜地,一起打扫院子,一边干活,一边聊聊天,小院里面倒是多了许多欢声笑语。   每次做完家务,安秀儿绣花的时候,他便堂屋里面练字,安秀儿做饭,他就帮着安秀儿烧烧火,虽然平日里也不觉着孤单,但是多一个小孩在身边,安秀儿觉得倒也是很不错。   前两天她绣花赚了一些银钱,去镇上的时候,还特地去书店,打算给安容和买了几本书,省的他荒废了学业,书店的老板问过安容和的情况后,给她推荐了一套书,什么《中庸》、《大学》等等好几本,书店老板说,这些书都是日后考秀才要考的,很适合他们这些学子。   安秀儿也很想买,但是一问价格,她便有些焉了,这每本书都要好几十文钱呢,她能够花的钱不多,几十文而已,每次她赚到的钱,一半用来买东西,一半攒下来,打算日后用来盖房,或做其它急用。   想了想,她只挑选了其中的一本,名字很好听,叫做《诗经》。   安容和得到这新书也很开心,迫不及待的阅读了起来,但是买书一时爽,教书赴刑场,安容和毕竟才读了一年多书,好多字都不认识,安秀儿虽然说在梦中学过一些字,但是毕竟不牢固,过了这么几个月不看书,她只记得一些简单的字的了。   她印象最深的是《女戒》,这本她倒是熟读,里面的字也是记得清清楚楚,但这是诗经,咬文嚼字的,她有些字明明认识,放到这诗经里面,倒是要想半天才想起来。   可是如今没有了夫子,安容和有不知道的,他也只能够来问安秀儿,所以几天,安秀儿倒是有些头大了,每次拿起针绣花,没绣几针,又听到了安容和在那里叫她:   “姑姑,这个字怎么读?”   安秀儿放下针线,侧头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转过脸又朝安容和露出一个笑来,十分亲和的问道:“哪个字?”   “这个。”安容和将书递给安秀儿,指着其中一首诗。   “桃之夭夭,其叶……”前面几个字她倒是认识,最后两个字她总觉得见过,但是脑子转呀转的,就是想不过来,安容和倒是也不催促,只睁大眼睛看着她,一双眼睛黑宝石似的,安秀儿终于想了起来,道:“我知道了,是其叶秦秦。”   “桃之夭夭,其叶秦秦。”安容和拿着书本读着这两句诗文,安秀儿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幸好这书院教书,讲究一个读书百遍其义自见,否则自家侄儿若是问她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就两眼一摸瞎了。   张镇安一走到门口,就听到安容和在念书,小少年的声音很是清脆,听在耳中,让人莫名心生愉悦,如同听了一首好歌,然而,这个其叶秦秦是什么鬼?   张镇安进了屋子,经过他身边,忍不住问了一句:“容和,你在念什么?”   “姑父你回来啦。”安容和见到张镇安,抬起头同他打了一个招呼,回答道:“我在念诗。”   “念什么诗?”张镇安随口问了一句。   安容和就将书递了过去,道:“姑父您看。”   他伸手欲要接过这本书,却被安秀儿用手绷打了他一下,道:“你手上沾了你泥巴,别将容和的书弄脏了。”   张镇安的手放在半空,他低头看了看,他回家之前就将手脚都洗的干净了,他这手中,也没有泥巴啊。   似乎是明白了他心中所想,安秀儿又道:“没有泥巴,你手上也有鱼腥味。”   “我……”张镇安无言以对,他感觉到安秀儿的不待见,有些愣在原地,幸好这时安容和将书递了过来,道:“姑父你看,就是这首。”   “哦,原来是桃夭啊。”张镇安嘴角微微上扬,似乎是想到了一些开心的事情,安容和抬头看他,觉得他与往常有些不一样,笑起来的样子,整张脸都鲜活了许多。   “看我干什么?”张镇安伸出手,自然的拍了一下他的头,安容和将脑袋一缩,心道:姑父其实也不凶嘛,跟别人也一样。   “读给我听一下。”蓦地,有声音从他头上传来。   “是。”因着他要检阅,安容和好似得到了鼓励,拿着书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桃之夭夭,有贝其实,之子于归……”   “咳咳!”张镇安听他读错字,很想笑,但又怕伤着孩子自尊,只将笑转为一声咳嗽,这差点没噎着他,安容和见状,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遂放下书本,问道:“姑父,我读错了吗?”   “这是谁教你的?真是误人子弟!”张镇安斥责了一句,心中愤愤然,觉着顾琳琅徒有其表,他并没有注意到安秀儿一张脸已有些怒意,只将这处错误指出来,对安容和说道:“这个念,有蕡其实,意思是硕果累累。”   “姑父你真有学问。”安容和只知道读书,还从来都没有人跟他说过意思,听张镇安这么一说,他倒觉得挺有趣。   一旁的安秀儿一直以为张镇安不识字呢,如今听他这么一说,只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多说什么,否则真对不起他,不过自己成了误人子弟的那种人,她脸上还真觉得烧的慌。   安容和继续念下去,张镇安又指出一处错误:“这里是其叶蓁蓁,是绿叶茂盛的意思。”   “原来姑父竟然这么有学问。”听张镇安指出他这首诗里面的错误之后,他看着张镇安便已经是眼露小星星了,又道:“姑父你可以给我读一遍吗?以前上课,夫子都是带我们读两遍的。”   “相公,你给容和读两遍,我去给你们做饭。”安秀儿将手上的放下,走过来给他泡上茶,又将他腰间的鱼篓解下来,张镇安见她如此做派,前倨后恭,便笑言,“你现在不怕我的鱼腥味弄脏了书籍了?”   “才不会呢,相公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刚刚的口不择言。”安秀儿抬眼一笑,拿着鱼篓就往后院去了,张镇安自然也不会怪她,回头见安容和捧着书本,他也不接他的,手轻轻一推,胸有成足的念了起来。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虽不是那种的温润爽朗的嗓音,但却也低哑富有磁性,读起来诗来字正腔圆,声音浑厚,听在安容和的耳中,只觉得有如一颗参天大树,随意的伸展枝叶,只将人的心神都吸引了去。   张镇安念完之后,他立马鼓起掌来,“姑父你念的真好,你的官话真标准。”   清脆的掌声伴着清脆稚嫩的声音,真挚的赞扬与崇拜,让张镇安也觉得老脸一红,只咳嗽一声,问道:“容和,你都会了吗?”   “嗯嗯。”安容和点点头,又摇头晃脑的念了起来,虽然他的话语中带有一些方言的音调,不如张镇安念的标准动听,但比起之前,却是好多了。   念完诗,安容和眼巴巴的看着他,张镇安见他等着他点评,也不忍让他失望,便也随意指点了两句,道:“你念的挺不错了,只是官话还不太标准。”   “嗯。”安容和闻言,小脑袋耷拉了起来,想了想,又抬头问道:“我以后就跟姑父说话,可以用官话交谈吗?”   这清水村的方言跟官话大都差不多,只是音调不一样而已,张镇安这口流利的方言其实是来到清水村后才学的,他喜欢入乡随俗,不过既然是侄子的请求,他还是答应了下来:“当然可以。”   “谢谢姑父。”安容和笑了起来,一张小脸阳光灿烂,他现在越看张镇安便越是喜欢,虽然他还是那张脸,但是他觉得他好厉害,比家中的二叔都还要厉害的多。   “你们两个说什么呢?”安秀儿走了过来,她没想到不善言辞的张镇安竟然跟安容和相谈甚欢。   “我说以后跟姑父说话,都用官话交谈,这样到时候我去县城,就不会被别人笑话了。”安容和很开心,这清水村里面会说官话的可不多。   “你跟我也可以用官话说呀。”安秀儿换了一个腔调,安容和眼睛一亮,道:“姑姑你竟然也会说官话耶,好厉害。”   “那当然,你姑父那么厉害,我自然也不能够太差。”安秀儿笑眯眯,她原先还觉得她在梦中学的这口官话没用呢,没想到还是有点作用的嘛,唬唬小孩倒是不错,看安容和一脸崇拜的样子,她心中有些小得意。   可是正在她得意间,安容和却是给她泼了一盆冷水,他走过来拉着她的衣袖说道:“姑姑你过来,我跟你说,你刚刚教我的两个字都错了,该是这样念的。”   安秀儿脸一红,羞赧的几乎不敢看张镇安,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她也不能够在孩童面前露怯,只故作大方道:“我知道啦,所以我之前教你的,你都问问你姑父吧,万一我教错了,你也好改过来,哦,对了,我锅里还做着饭呢,我去看看火。”   说完,她迈着碎步,几乎是逃一般的离开了。   ☆、第六十二章 不如你去做夫子?   张镇安的看着她的离去背影,轻笑一声,心情却莫名的好了起来,转头问安容和:“容和,还有哪些不会?”   “好多不会,不过前面有几篇是姑姑教我的,麻烦姑父再给我念一遍吧。”安容和小声的说道。   张镇安接过书本,走到安容和的侧边坐下,拿着书一边念,一边问他哪些不会,安容和小声了问了几处,张镇安也一一答了,幸好,这几篇的字安秀儿倒是没有教错,总算挽回了她在安容和心中的一些颜面。   念完了之前学的那些,安容和还想让张镇安教他后面的,难得今日姑父心情好,愿意教他,他得抓住机会。   “姑父,你再教我一首好吗?”他鼓起勇气开口道。   张镇安本是打算去厨房帮安秀儿的忙,但见安容和恳求他,他便也答应了下来:“好吧。”   见他答应,安容和连忙将书本递过来,张镇安伸手接过,随手翻到一页,却是卫风中的《硕人》。   安容和见张镇安的手停顿了一下,便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张镇安翻到前面来,看了安容和一眼,道:“我们学这个《葛覃》吧。”   “好。”安容和连忙将小脑袋凑了过来,张镇安伸手轻拍了两下,不知道是不是爱屋及乌的原因,他也觉得安容和挺可爱的。   两人一个教,一个学,竟然忘乎所以,直到安秀儿端上了第一盘菜,两人才回过神来,张镇安匆匆将书递给安容和,跑去厨房帮忙端菜去了,安容和将书本收好,也去厨房帮着拿碗。   等到饭菜都上桌,安容和接过张镇安递给来的饭,说道:“姑父你人真好。”   “他好在哪里?”安秀儿笑着问了句,觉得安容和被他一碗饭就给收买了,熟料安容和却是说道:“以前顾夫子都不会跟我们说这些诗文的意思的,我们若是多问两遍的话,他还要骂人咧,就姑父愿意这样耐心的教我。”   “是吗?所以说他品德有些问题,你看他走的这么匆忙,害里长一时之间都找不到新夫子。”安秀儿以此为例,教育安容和:“做人呢,最重要的是要有担当,特别是男人,要有责任心,要勇于承担,可不能够这样不告而别。”   安秀儿可没管顾琳琅是不是跟里长说过了,反正他就是走的太匆忙,给村中造成了麻烦。   一旁的张镇安听到后,却是眼眸一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我知道了,姑姑。”安容和听罢拍拍胸脯,道:“我是男子汉。”   “对,我们的小男子汉,来喝点汤。”安秀儿给他碗中舀了一勺汤,雪白的米饭颗颗饱满,加上乳白色的鱼汤,让人胃口大开。   安容和谢过安秀儿,低头乖乖喝汤,小脑袋上的两个垂髫随着他低头的动作,一翘一翘的,可爱极了,安秀儿嘴角不自觉的噙了一丝浅笑来,两个梨涡若隐若现,回头见一旁瞅着她发愣的张镇安,俏脸微红,也给他舀了一勺,道:“来,相公你也辛苦了,多喝点汤。”   “谢谢。”张镇安这才回过神来,只觉得她粉面含羞的样子,就如同卫风中描写的《硕人》那样,美极了。   “想什么呢?”安秀儿随口问了一句。   “在想刚刚看的一首诗。”   “什么诗?   “硕人。”   见安秀儿不解,张镇安淡笑着解释:“说的是一美人,领如蝤蛴,齿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安秀儿见他含笑看她,只觉得双颊微微一烫,但当着孩子的面,她也不好说其它的,只用秋水无尘的眼眸瞪他一眼,话中带着一些娇嗔与挤兑:“相公你这么厉害,不如让你去当夫子算了?”   “对啊,姑父,你完全可以去做夫子诶!”   安秀儿本是一句反话,但没有想到安容和却是随声附和,他看起来甚至还有些兴奋,一双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是想到了一个什么绝妙的主意。   “啊?”见到安容和这态度,安秀儿跟张镇安都有些懵了,她从来没有想过让张镇安去做夫子,张镇安自己也摆摆手,道:“我谢谢容和你的厚爱,不过让我去当夫子,那还是算了,我不过就是一个打渔的。”   “谁说的,姑父你可厉害了。”安容和却是认真的说道:“我觉得姑父你去当夫子可以,如今学堂没有夫子,私塾都变得如同菜市场了,我们村中那几位老人也管不到他们,若是这样下去,我们的私塾就要倒闭了。”   “杞人忧天,私塾哪有这般容易倒闭。”张镇安可不这样想。   “当然会倒闭啊,如果没有夫子,再过一段时间,这些家长们肯定就要将自己的孩子领回去了,等到时候就算是再来夫子,别人也不会再到我们私塾来读书了。”   安容和说着情绪有些低落:“若是没有私塾,那我日后就没有地方上学了。”   张镇安想想也是,这小地方私塾不多,比如说清水村这一块,附近几个村庄就共有这一座私塾,最远的一个孩子,每天都要走上十里路来上学,可谓是十分的不易,若是这私塾再这样下去,口碑也就坏了。   “姑父,你就答应来我们私塾教书吧。”安容和大着胆子,准备去拉张镇安的衣袖。   安秀儿怕张镇安生气,见状便道:“好了,先吃饭吧,能不能去私塾教书,不是你姑父能够说了算的。”   安容和闻言缩回了手,表情很是失望,却又有些不甘的说道:“姑姑,去私塾教书的话,一个月可是有两百文钱的束贿。”   “两百文,你听谁说的?”听到安容和说起这钱,安秀儿说话的语调一下子就高了两分。   安容和扒了一口饭,含糊不清的说道:“大家都知道。”   “真有两百文吗?”安秀儿又问。   “当然有。”安容和将口中的饭吞下,点点头,说道:“如今正缺夫子,姑父你早上去撒了网,再来给我们上课,然后再去捞鱼,这样打渔教书两不误。”   “你倒是会打算盘。”安秀儿伸手在安容和的额头上轻点,又抬眼看着张镇安,语气已经软了下来:“相公,觉得怎么样?”   “你觉得我这样适合做夫子吗?”张镇安无奈一笑,说道:“我一上讲台,估计都要将那些学生都给吓跑了。”   “才不会呢,相公你这叫做严厉,这样才能够管得住人哪。”安秀儿眼巴巴的看着张镇安,道:“你去试试嘛,也不为赚钱,就当是管管这些孩子也好。”   张镇安可没有做夫子的想法,他觉得他如今打打渔,悠然自在极了,便低头沉默不语,不回她的话,也不去看她,只顾着扒饭。   安秀儿知道他在饭桌上一向不喜欢说话的,便也闭上了嘴,只是等吃完饭后,她便开始缠在他身边了,安容和都拿出书本准备写字了,还听到她的声音从后院传来:“相公,你觉得怎么样嘛?”   “我去打渔了。”张镇安拿起鱼篓准备开溜。   “打渔不急,你去做夫子怎么样?”安秀儿抢过他的鱼篓,拽着他的手腕,硬是从后院将他撵到了前院,就是不让他出门。   “别这样。”张镇安要将她的手撸下来,她却是不依不挠,“你答应我晚上去找里长说这事,我就放开你。”   张镇安很是无奈,但对于她这一招‘黏’字诀,他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被黏的有些烦了,他不知不觉的也点了头,“好吧,你放开我再说。”   “你刚答应了哦。”安秀儿马上放开他的手腕,道:“男子汉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晚上去找里长好好商量。”   说着她将鱼篓挂到他腰间,又恢复了那副温婉娇柔的样子,好像刚刚黏人的那个人不是她一样,她微笑着朝他挥挥手,“去吧。”   “我对你真是服气了。”张镇安无奈的看她一眼,转身走出了院子,眼中那一抹宠溺,还藏在眉梢间,来不及收回。   安秀儿如同得胜的将军一般,关好门走了过来,安容和看到她,朝她伸出了大拇指,道:“姑姑你真是太厉害了。”   “那当然。”安秀儿有些小得意,“轻松搞定。”   “我代我的同窗谢谢姑姑。”安容和小大人一样的朝安秀儿行了一个稽首礼,两人互相看了一眼,都笑了起来。   “姑姑,别人都说姑父凶,我觉得他其实也不凶。”安容和说着又吐吐舌头,似乎是在佩服安秀的大胆,“不过我也不敢这样跟姑父说话。”   安秀儿一开始也不敢这样做,不过在相处的日子中,她每天都在慢慢试探他的底线,最后发现,其实这些小事,他根本就不在乎,只要她撒撒娇,多恳求一下,他大都会答应的。   “对了,我之前教你的有错误吗?”安秀儿想起这个问题,心中还有些慌,她觉得她自己大概就是传说中的半桶水。   “没有。”安容和摇摇头,说道:“就那两个字,其它都是正确的,姑姑也很厉害呢。”   “你真会说话。”安秀儿听罢松了一口气,道:“行了,你练字吧,我绣花了。”   她找出手绷开始绣未完成的帕子,而安容和见到安秀儿已经认真绣花了,也认真写起大字来。   ☆、第六十三章 张夫子   晚上张镇安回来的时候,安容和已经离开了,安秀儿站在门口等他,一见到他便问:“你去找了里长没?”   “还没。”张镇安摇头。   “好吧,先吃饭。”安秀儿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等饭一吃完,她就频频的看向他,似乎是在迫不及待的催促他去里长家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张镇安有心想要拖几日,然而安秀儿不给他这个拖延的机会,他索性也不再拖延,跟安秀儿说一声,起身往里长家去了。   “等下。”安秀儿却是准备充分,她站起身来,将安容和留在这里的一本书塞到张镇安的手中,道:“你若是不带上书,未免里长会小瞧你,将这带上,在他面前露一手。”   末了她还说了句:“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啊,我相信你。”   张镇安看着手中的书本,抬眼看了她一眼,她扑闪着眼睫,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眼神,张镇安勾起嘴角,朝她一笑,转身离开了。   她这样期待,等下自己没有成功,希望她不要失望,反正他是不想要去做什么夫子的,他也自认为他这等莽夫,不是教书育人的料,所以,他还是不要误人子弟了。   不过既然白天答应了她要去里长家中的,所以他还是要走个过场的。   敲门而至,里长对他的到来感到一些讶异,忆起那天他对顾琳琅的手段,他竟然莫名的感到三分颤抖,心中想着自己可有得罪他的地方,面上却只好生的招呼道:“不知道张小哥来此有何贵干?”   “村中私塾不是缺一个夫子吗,我来自荐。”张镇安冷着一张脸,至于安秀儿说让他好好表现的话,他早就抛之脑后。   “自荐?”里长上下打量了张镇安一眼,怎么看都觉得他不像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夫子,反而觉得他身上有些煞气,当个武馆教习还差不多。   但是面前这人是张镇安,他也不敢慢待了他,心中叫苦连连,心道他这是抽了什么疯,竟然会想到了来当夫子。   面色一转,他将心中的苦恼压下,脸上又堆满了笑来:“好事好事,不如我们进去详谈?”   他脑中已经在转动等下该说些什么托词了,然而张镇安却没空同他虚与委蛇,也不进屋,只站在门口道:“成不成,给个准话。”   里长的脑子飞速的转动了起来,他想着先拖着他再说,可能他只是一时的心血来潮,等过几天,定然是不会有这种想法了,然而,张镇安只是瞥了他一眼,就转身就离去了。   “哎……”里长想要叫住他,可一眨眼,他的身影就消失在黑暗中了,里长忆起他临走时饱含煞气的一眼,焦急的在原地徘徊了起来。   “怎么了,当家的?”里长娘子见自己丈夫在院子里面唉声叹气的样子,走向前关切的问了一句。   “唉……”里长又是叹了一口气,将自己心中的苦恼一股脑的向妻子倒了出来,“刚刚这张镇安不是来了吗?他不知道是发了什么疯,说是要来应聘夫子,你说,他这样一个人,我怎么放心将这些学生交给他呢,这不是砸了我们村里私塾的招牌吗?”   “原来是这事啊。”里长娘子闻言却是笑了起来,道:“若只是为这事,夫君你完全没有必要操心,他要做这夫子你就让他做去呗,反正如今暂时也找不到夫子,几位叔公也镇不住这群孩子,有他在,学堂至少能够清静下来,况且,他若是真的没有真材实料,到时候那些家长们岂能够罢休?他现在又不是孤家寡人,你任他去折腾……”   里长听到自家娘子的话,脑子一下子就转过弯来,忆起这段时间被这些家长们的骚扰,他脸上露出几分奸诈的笑来,道:“娘子你真是太聪明了。”   “我这就去找张镇安,跟他说明天就让他去学堂上课。”里长急切的说道,“到时候有什么麻烦,那些家长尽管去找他,再也不要来烦我了。”   “嗯,去吧。”里长娘子点点头,从屋里拿出一根麻杆来,在油灯上点燃,将它递给里长,道:“夫君,等下谈起工钱,你也不要少他的,只道要教满足月才会发束贿。”   “放心,若他真的有这个学问,我还得感谢他呢,若是他不行,自然做不满一个月,他以为他这教书,是光凭着一张脸唬人的?”里长冷哼一声,接过火把,迎着夜色往外走去。   河边张家,安秀儿听张镇安说里长没开口,正在安慰张镇安,道:“相公你别难过,这里长不答应你,是他自己没眼光,错失人才,相公你在我心中,一直都是这一等!”安秀儿比出了一个大拇指。   “你当哄小孩呢。”张镇安笑了起来,心中对于安秀儿还是有些歉意的,他原本以为安秀儿肯定会失望,谁知她竟然是第一时间安慰他,维护他的自尊。   “人人心中都住着一个小孩。”安秀儿伸魔爪扯扯他的脸皮,道:“像你这样的,没人疼没人爱,我肯定得多宠宠你。”   “你干嘛?男人的脸岂是你能够随意捏的。”张镇安脸一黑,将她的手拿下来。   “哎呀,对不起,我把你当做容和了。”安秀儿嘻嘻的笑了起来,虽是说着道歉的话语,但眼中却不见半分歉意,反而有两分狡黠。   “好啊,你现在都捉弄到我的头上来了。”张镇安板起脸,安秀儿并不畏惧,反而是笑的更欢,他是真拿她没办法,只也伸手捏捏她柔嫩的脸。   “痛。”安秀儿眉头轻皱。   张镇安连忙放开,一看,被他轻捏的地方果然红了起来,他有些内疚,心道这女人果然是水做的,轻易碰不得。   他伸出粗粝的手指在她脸上轻揉,她觉得刺的慌,有些痒,闪躲了一下,道:“好啦,不痛了。”   张镇安见她扬起脸看他,一双眼弯如新月,实在是娇俏可爱,他低头在她的眼睛上轻舔了一下,湿润的触感,让安秀儿娇躯轻颤,她闭上眼,感觉他动作轻柔,由上至下,如同一绝世仙子拿着一块上好的云绸轻轻擦拭着精美的瓷器。   乌云散开,天空中,月亮俏皮的探出一个头来,几丝皎洁月光洒下,屋檐下,相拥的两人和谐而又美好。   然而,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却是打破了这种宁静,安秀儿身子一僵,侧耳听这门外的响动。   “叩叩”的敲门声又起,里长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张小哥在家吗?”   “找你的,快去开门。”安秀儿将张镇安推开。   张镇安有些不情不愿,还是起身往院门口走去,安秀儿整理了一下衣服,也站起身来,朝院门口观望着。   “你来此,有什么事情吗?”张镇安打开门,冷冰冰的问来人。   安秀儿闻言走过去,见到里长站在门口,拉扯了一下张镇安的衣袖,笑道:“原来是里长,进来坐。”   “那我就叨扰了。”里长本来是打算说两句话就走的,见到张镇安一副并不欢迎他的样子,心生了一种要气他一气的心思,绕过他挤了进来。   见他脸上不悦,他心中暗爽。   “走啦,相公,里长特地来找你呢。”安秀儿见张镇安站在原地,便拉了他一把,张镇安无奈的看了她一眼,对这破坏他好事的人,他不打他出去就算好了,还要他笑脸相迎?   幸好,这里长脸皮一向是厚惯了,来张家,也如同来自己家一样,走在前面,自己就寻到了待客的堂屋坐下来。   张镇安见状只能坐下陪客,安秀儿给两人上茶后,见两人都不开口,便又问道:“里长来家找我相公有什么事情吗?”   “我来是为了这私塾的事情。”里长便道:“今日张小哥不是来我家说他要做夫子吗,我刚想答应,谁知他走的这么快,这不,我特地亲自来一趟,让他明天去私塾上课。”   “张小哥,明天你可不要忘记了啊。”里长一张脸堆着笑,怎么看怎么有些奸诈,“明天我亲自去私塾,向这些孩子们引荐你,他们知道新夫子是你,想必一定会很开心的。”   张镇安抿嘴沉默,他去当夫子?那些孩子们看到他会开心?怎么都觉得这一切好像是天方夜谭。   然而,他迷迷糊糊中,里长在他的耳边嘀嘀咕咕的就说交代好了,等到两人送里长离去后,安秀儿欢快的走到他身边,道:“相公你太厉害了,你看里长多看重你啊,特地来家中请你,以后我见到你就得叫你张夫子了,哈哈哈。”   她拿捏着腔调,本是想逗乐张镇安,结果自己先笑了起来,显然是非常的开心。   也是了,在这乡下,这夫子可比渔夫金贵,也更受人尊重。   想着张镇安日后带着一群孩子读书的画面,她越发是觉得好笑,咯咯的笑个不停。   “有这么好笑吗?”张镇安侧头看她。   “不好笑,我这只是开心。”安秀儿忍住笑意,道:“你别慌,我相信你会是一个好夫子的。”   ☆、第六十四章 张镇安去教书   因着里长的邀请,第二天张镇安便早早的起来了,早饭过后,他也没有去打渔,而是坐在门口拿刀刮胡须,之后又进到屋子来,翻来翻去不知道在找些什么。   安秀儿看着他那样子心中觉得好笑,第一次去当夫子,想必他心中也是有些紧张的,安秀儿走过去翻他的衣柜,可是左翻右翻都没有翻到两件好衣裳,不由得有些愧疚,道:“相公,都是我不好,这段时间忙着其它,竟然忘记给你做一套新衣裳了。”   “没事,我就穿身上这一套就好了。”张镇安倒是无所谓。   “别的读书人都是要穿长衫的,你这样穿着短装,肯定会被他们笑话的。”安秀儿轻叹一声,道:“这里长也是,说了就立马要你去,害我都来不及给你做套新衣。”   虽然将责任推到了里长头上,但是安秀儿还是有些怪罪自己,毕竟连家中的两个小侄女她都给她们做了衣裳,就是偏生是忘了给自己身边最亲密的人做了,想来,他心中肯定是有些吃味的。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安秀儿给他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裳,道:“要不我今日就去镇上,回来我就给你缝制衣裳,明天你就可以穿上新装了。”   “你可别,我不喜欢穿那些长纱,,端午节快到了,这天越来越热,过几天我再陪你去集市,到时候给你买一份礼物过节。”张镇安一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又伸出另一只将她眼睑下的一滴泪珠揩去,说道:   “今日容和也要上课,没人在家陪你,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的待着,若是无聊,去叫你那两个小侄女来陪你也成,她们两个小姑娘,咱家还是养的起的。”   “你放心,我在家都习惯了,不会有什么事情的,倒是你,第一次去私塾不要慌,我中午就来看你。”安秀儿反过来叮嘱张镇安。   “你真当我是小孩啦,我有什么好慌的,要慌也是他们看到我慌。”张镇安语气温柔。   安秀儿抿嘴一笑,好像的确是这样,要知道他可是村里的活阎王,那群孩子估计了要被他吓死。   “那你要保持你的威严,千万别让他们发现了你只是一只纸老虎。”安秀儿又叮嘱,不知不觉将她心中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怪不得你胆子那么大呢,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一只纸老虎啊?”   他说着将手放到她的腋下轻挠她几下,她觉得又痒又难受,立马求饶了,“相公我错了,我的意思是说你人好。”   “真的知道错了吗?”他抬眼问。   “真的。”她双手合十,态度虔诚。   “这还差不多。”张镇安放开她,道:“那我可就走了,你一个人在家小心点啊。”   “去吧、去吧,我在家有什么好怕的。”安秀儿说着走在他的身边,道:“我送你出去。”   两人亲亲蜜蜜的到了院外,安秀儿刚准备跟张镇安挥别,就看到里长迎面而来,安秀儿放开挽住张镇安胳膊的手,朝里长打了一个招呼,道:“里长你怎么来了?”   “我是来找张小哥的,我带他去私塾。”里长嘿嘿的笑了两声,道:“秀儿你回去吧,放心是我将你男人交给我,我带走一个渔夫,还你一个张夫子。”   “里长你真会说笑。”安秀儿轻笑一声,同他行了一个礼之后,就退回到门口,张镇安转头示意她放心,就跟里长一起回去了。   安秀儿看两人离开,这才关上了门,正拿着扫帚打扫房间呢,门又被敲响了,清脆的女童声音从外面传来,“姑姑,你在家吗?”   “是大丫二丫吗?”安秀儿听到这声音放下扫帚就去开门,果然,门外站着大丫二丫两人。   “今天没什么事情,奶奶让我们来陪你。”大丫笑眯眯同安秀儿说道。   “我一个人在家好好的,你奶还怕我被老虎叼走啊。”安秀儿笑说了一句,引着两个小丫头进了屋子。   今日她们姐妹二人穿着安秀儿给她们做的花裙子,行走间好像两只蝴蝶一般,好看极了,安秀儿看着也心生愉悦。   二丫说道:“昨天弟弟回来跟我们说了,说姑父要去做夫子了,我们一家人都很开心,姑父好厉害啊。”   “是啊,爷奶都说姑父人好。”大丫也说道。   “那当然。”安秀儿听了两个小丫头说张镇安的好,心中只觉得美滋滋的。   “你们两个还没有吃早餐吧,正好我们早上吃的粥还剩了一些,我去给你们热一热。”安秀儿说着便要往厨房走。   “不用啦。”两个小丫头谦虚了一下,被安秀儿摸了一把头,就没有再多推拒了,姑姑家的粥最好吃了,她们想着还觉得有些嘴馋呢。   不过两个小丫头也很乖,安秀儿去给她们热粥,她们便自己找了扫把,一人给安秀儿打扫屋子,一人给安秀儿打扫院子了,末了事情做完,安秀儿也刚好端着粥走了出来。   “好了,过来喝粥了。”安秀儿喊了一声,两人呼啦一下就过来了,她们乖乖的去后院洗了手,这才上桌。   鱼片粥的香味很是浓郁,两个丫头闻着就胃口大口。   “姑姑你呢?”大丫问了一声。   “我早就吃过了,你们快吃。”安秀儿答了一句。   两个小丫头见状也不多说,只捧着热乎乎的粥跐溜呲溜的喝了起来,安秀儿关切道:“慢点喝,小心烫。”   两个小丫头的速度这才缓了下来,拿着调羹在粥里面搅着,等它冷却了一些之后,这才拿着调羹慢慢的喝了起来。   “里面还有肉诶。”吃到一片鱼肉,两个小丫头好像发现了一片新大陆。   “呵呵,这是我一大早做的鱼片粥,我将鱼刺挑选了出来,不过可能还有残余,所以你们要慢点喝,别给卡住了。”安秀儿见两人喜欢喝她做的粥,心中越加欢喜。   “嗯嗯。”两个小丫头点点头,安秀儿让她们在这里喝粥,自己则是将昨天换下来的衣裳洗了。   等她将衣裳洗好,两个小丫头不但将粥喝完,连碗都帮她洗的干干净净收到了碗柜里面。   “姑姑,还要什么事情是我们可以帮忙的的吗?”大丫二丫两人跟在安秀儿的身边问道。   “还真有事情是要你们帮忙的。”   安秀儿说着从卧室里面拿出了许多五彩的丝线出来,道:“快端午节了,我打算做一些五福手环,到时候咱一起拿到集市上去卖,等赚到钱了,给你们买零食吃。”   两个小丫头自然是没有二话,这手环这段时间安秀儿也编织了一些,只不过是编织的多,到时候往摊位上一摆,别人好挑选一些。   三个人的速度就是快,二丫帮着安秀儿扯线,大丫帮着安秀儿穿珠子,安秀儿一双巧手上下翻飞如蝶,两个丫头几乎都看呆了,不一会儿,桌子上就堆满了许多。   伸了个懒腰,时间也不早了,安秀儿将东西收起来,给两个小丫头调了糖水喝,自己则去做饭。   “你们两个别走,中午留下来吃饭。”安秀儿一边在缸里捞鱼,一边说道。   “不行啊,奶奶让我们回去。”两个小丫头跑到堂屋后门,看着安秀儿说道:“奶奶让我们回去吃,不然我们等下回去要挨骂的。”   “没事,一顿饭而已。”安秀儿道:“你们就说是我说的,你奶奶才舍不得骂你们呢。”   “不行不行,我们要回去了,别做我们的饭。”两个小丫头喝完糖水,似乎是怕安秀儿硬留她们,同安秀儿说了一声就跑掉了,安秀儿出来一看,没见着人,只摇摇头,收了她们的留下的空碗,“这两个家伙。”   安秀儿做好了饭,打算给张镇安两人送去,本想找个好看点的食盒,奈何家中没有啊,只能够拿一个长条的竹篮,放了一海碗米饭,一碗鱼,一叠拍黄瓜,再将两个小碗挤着放一边,上面用布蒙着,提着往私塾去了。   这私塾她常来,不过来私塾给张镇安送饭她倒是第一次,走到私塾院门口的时候,她心中竟然有些忐忑,不知道张镇安今天第一天教书会是怎么样的呢?   跨过石坎,走进院子,里面鸦雀无声,安秀儿心不由得提了起来,这讲堂离私塾前院很近,往日里她只要一来,就能够听到琅琅书声,今日这状态有些诡异。   安秀儿缓缓的朝讲堂靠近,她走到窗外,探出半个头来,只见张镇安大刀阔斧的坐在讲台之上,底下学生各个老老实实的低头写大字。   她扫了讲堂一眼,里面的学生大都规规矩矩,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坐在后排的学生似乎是有些累,提着笔看向了窗外的一只蝉,发了会呆。   似乎是想要看张镇安在干什么,他偷偷的抬头看了他一眼,恰巧他凌厉的目光,正与他对上,他骇的连忙低下了头去。   安秀儿见到这一幕差点笑出声来,可怜的我的娃,才刚刚走神,就被夫子抓到了。   ☆、第六十五章 金银糯米丸   这时,张镇安也发现了站在窗外的安秀儿,他朝她颔首,安秀儿则是朝他眨眨眼,未几,张镇安便站起身来,开口问下面学生:“写好了没?”   众孩童听到他浑厚的嗓音,只觉如蒙大赦,齐声应道:“夫子,写好了。”   “写好了就下课。”张镇安说了一身,离开了讲堂,一直到他走出门外,众学生才蜂拥而出。   “还没到时间吧?怎么这么早就下课?”安秀儿看着张镇安走过来,朝他嫣然一笑,道:“不会是因为我来了,所以你才这么做的吧?”   “怎会,他们早就坐立不安了,强留在那里也是身在心不在,不如早点下课算了。”张镇安认真解释,对安秀儿所言并不承认。   安秀儿也不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只道:“你今天怎么不戴眼纱了?这光线你眼睛可会不舒服?”   “没事,以前大夫让我戴两年眼纱,如今已经是两年有余,取下也无妨,况且,这书院的光线也并不强烈。”张镇安伸手将她手中的竹篮提过,见从门口走过的安容和,朝他招招手。   安容和如同一只小狗崽一般,撒开腿欢快的跑了过来,见到安秀儿两人,朝他们行礼,“姑姑,夫子。”   “你这孩子改口真快。”安秀儿听他这样称呼张镇安不禁是朝他莞尔一笑,拍拍他的小脑袋,问道:“今天你姑父在课堂上的表现怎样?”   “姑父可威风了。”安容和听安秀儿问起,绘声绘色的说道:“今早上里长过来说有新夫子,大家都很好奇,吵吵嚷嚷,结果看到是姑父之后,连大气都不敢喘。”   “呀,你姑父就这么威风?”安秀儿领着他一边走,一边说道:“一整个上午,就没有调皮捣蛋的孩子吗?”   “当然有。”安容和正欲说,还没开口,自己想着反而是噗嗤笑出声来,安秀儿见他一直咯咯笑个不停,便转头问道张镇安,“你做了什么事情?让他笑成这样?”   “没什么,就是有人骂我,我索性让他们双手持平,站外面骂半个时辰而已。”张镇安语气平静,他说起来一点都不好笑,至少安秀儿是笑不出来,她听到有人骂张镇安,便已经是心生气愤,叱道:   “这群泼孩儿,还是读书人呢,连夫子都骂,真没教养,你就应该好好惩罚他们才是!”   “没事,不生气。”对于别人的谩骂,张镇安一向是置之一笑。   见他并不在意,安秀儿也不再多说,只是领着他们来到了私塾后院,这里,还是那熟悉的竹林,一旁石桌石椅还一如往昔,安秀儿用帕子轻擦了一下,才让两人坐下,又将篮子布拿开,端出里面的饭菜来,笑道:“来,饿了吧,粗茶淡饭,你俩别嫌弃。”   “怎会,你做的饭菜我都爱吃。”张镇安见她只拿了两个碗过来,又问:“你吃了么?”   “吃过啦。”   安秀儿撒了个小谎,张镇安瞥了她一眼,拿着小碗盛了两碗饭,一碗给了安容和,一碗却是递到了安秀儿的面前,不等安秀儿说话,他自己就拿着勺子就着海碗里面的一些饭菜,大口的吃了起来。   “哎,你吃这么一点,怎么吃的饱呢?”安秀儿忙要将自己碗中的饭拨给他,道:“我回家也可以吃的。”   “你一个人吃饭,多孤单,下次我们一起吃。”张镇安伸手拦住了她的动作,道:“我今天又没干活,就光盯着这群孩子去了,现在还不饿。这些就够了。”   “哦,那我下次多带一些来。”安秀儿说了一句,便也低头扒起饭来。   见他用勺子笨拙的舀汤吃饭,连夹菜都不方便,安秀儿给他夹了一些拍黄瓜,他来者不拒,吃的津津有味,他又伸手夹了一块鱼,小心的将里面的鱼刺挑选干净,才夹到了他的碗中。   张镇安见到碗中雪白的鱼,抬头看了安秀儿一眼,四目相对,郎情妾意。   吃完饭将残羹冷炙收拾好,她也不急着走,只坐在这里,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起来。   主要还是问张镇安在这里的感觉如何,可还适应,张镇安耸耸肩,不置可否,反正他觉得比他想象中的要好,这群孩子,也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难照管。   听到安秀儿问起,安容和也说了自己的看法,言语间是对张镇安颇为推崇,觉得张镇安不但教书厉害,而且十分的有威严。   他道:“以前顾夫子在的时候,后面有些同学不听讲,他也不管,有时候他不在,那些人吵的都影响到我们读书了,不过姑父就不会,他今天一上午坐在讲堂里面,都没有人敢说话,练大字的时候也很安静,我很喜欢这种环境。”   “听到你侄子说的了吧?小管家婆,我很好,你就别担心了,你若是真的担心,就跟里长说,别让我教书了。”   张镇安觉得安秀儿真是矛盾,让他来教书的是她,担心他教不好的人也是她。   “你还是慢慢适应吧,我相信你会是一位出色的夫子的。”安秀儿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张镇安会成为一个教书先生,此刻她正开心呢,对于他这个请求,自然是不会答应。   三人又聊了一会,安秀儿想着是不是要将私塾后面,那两间卧房跟书房收拾出来,这样他们中午就有地方休息了,但是想了想,又怕张镇安坚持不下去,那她就白收拾了,所以也没有动手,只是同他们在一旁说说话,听安容和背诗。   中午午休的时间并不长,安秀儿一直待到了他们上课才提着篮子离开,走到了前院,她却是又折返了回来,总是要看看张镇安如今的状况,她才能够放心。   躲在最末一扇小窗边偷看,站在讲台之上的张镇安问了问学生们的学习状况,拿起一本书开始教后面的文章,教的什么东西安秀儿也不解其意,只是觉得张镇安声音醇厚有磁性,虽不如顾琳琅那般温文尔雅,但也自有一番气质跟威严,安秀儿看着,这颗心总算才放下。   一直到张镇安念完这篇文章,让学生自行念诵的时候,安秀儿才又默默的离开,一路上她都很兴奋,觉得自家相公真的是太棒了,他怎么能够这么厉害呢?不行,自己晚上可得做些好吃的犒劳犒劳他。   回家安秀儿做了一会女工之后,便洗净手,打算给张镇安做些什么好吃的,可是家中除了鱼还是鱼,貌似也没有什么好吃的。   她种的蔬菜倒是有几颗小黄瓜结果了,但是黄瓜并不是什么稀罕物,她养的那几只鸡如今也是半大不小的,还不到宰杀的时候。   要不做面人?可这面人除了好看之外,其实跟普通的馒头味道差不多,这段时间,每次去赶集的时候,她总会捏一篮子的面人去街上叫卖,有些没卖完的都是两人自己吃了,如今别说是张镇安,就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吃腻了。   有些气馁,有心想要给他做顿好吃的,可谁知,竟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也不想放弃,但她在家中翻来翻去,却是连鸡蛋也没翻出一颗,倒是找到了一些糯米粉,安秀儿眼睛亮了起来,想着杀条鱼,去掉鱼刺,将鱼肉跟糯米粉和在一起,做成鱼丸,肯定好吃。   眼睛一亮,她有了新的主意。   从鱼缸里面捞出一条草鱼,将它拍晕之后,剖开肚子取出它的内脏,却是也没有扔掉,只是找出了张镇安曾经用过的小鱼篓,将这鱼内脏放在鱼篓里面备用,又找了一根竹竿,带了两根丝线便出了门。   清水村,虽是以这条清澈的清水河而得名,但是村中小池塘却也是不少,安秀儿找了一口长了水草的浅滩,将之前的鱼内脏用丝线系好,丝线一头却是系在竹竿上,这样简单的做了一根鱼竿,打算用来钓些虾蟹。   这虾蟹喜欢腐臭的东西,吃什么也完全不挑剔,这鱼的内脏最是腥了,少顷,安秀儿将这鱼竿一提,这鱼内脏上,便缠了几个虾子。   将这鱼竿往岸边一扯,安秀儿将这虾子从鱼内脏上取下来,好久没吊鱼虾了,一不小心被这虾子的鳌夹了一下,不过她此刻已经沉浸在收获的快乐之中了,被夹这一下,完全不能够打消她钓虾子的积极性。   这村里面的人嫌弃这虾子难弄,腥味大,肉又不多,倒是很少有人来钓,就偶尔一些孩子馋的很了,过来钓些虾子打打的牙祭,是以这浅滩里面的虾子还算是丰茂,钓了约莫半个时辰,安秀儿的鱼篓里面便积累了小半篓。   低头看着那些虾子在鱼篓里面挤来挤去,安秀儿眼笑眉飞,手中那作为诱饵的鱼内脏已经被这些虾子扯的七零八落,还挂在丝线上的也不多,她直接将这丝线给扯下来扔水里,自己拄着这细竹竿,提着鱼篓就往家去了。   回到家,将这虾子倒在盆里面,放上干净的水,一边开始处理之前被她开膛破肚的鱼儿。   做了这么多次鱼,如今处理鱼这她,她已经是得心应手,非常有经验了。   切下鱼头,将刀沿着里脊的方向缓慢劈进,翻过一面,依旧是摸着鱼骨缓慢推进,然后她这么一抽,就如同变戏法一般,这鱼刺就被她抽出来了。   接下来安秀儿找了一些食醋,小心的涂抹在鱼身上,用手轻轻一撕,这鱼皮便被她扯起了一个角,她顺势将刀放了进去,就贴着这鱼皮,快速一过,鱼皮跟鱼肉就分开了,接下来又如法炮制的分割了另一边的鱼皮,这砧板上,就只剩下了两团团白花花的鱼肉了。   将砧板洗干净,安秀儿将这鱼给切成小块,加点食盐搅拌,再用刀将它剁碎,这可是花费了她不少的功夫,不过见到砧板上一堆碎鱼肉,她感到非常满意,找了一个大碗,将这碎鱼肉盛了起来。   又用水搅拌了糯米粉,将这糯米粉一直揉一直揉,直揉的它们很有弹性了,她才分出一半的糯米粉,将这鱼肉搅拌了进去,又揉捏了数下,知道这鱼肉跟糯米粉搅拌均匀了,她才捏出一个个的圆滚滚的鱼丸来。   做了鱼丸,便开始做虾丸,第一步自然是处理虾子了,拿着剪刀直接将这虾子的头去掉,再去掉虾线,只取中间的一团虾肉而已,这半篓子的虾子,花了她一个多时辰来处理,最后也不过只得到一小碗虾肉而已。   将这虾肉剁碎,加入食盐,同剩下的糯米粉搅拌均匀,如法炮制的做成虾丸之后,这道小吃总算是完成了一半。   洗手生火,将锅烧热,倒入水,将这丸子煮熟捞出来,再将锅中的水取出,倒上油,油锅烧热,倒入一半的丸子进去,滋溜溜的声音响起,瞬间,整个厨房便是香气四溢。   张镇安一进门便闻到了鱼虾的鲜香,空气中飘散的香味,竟勾起了张镇安的馋虫,一下午但跟这些孩子们斗智斗勇,劳心劳累,他只觉得比他打渔要累得多,但回到家,闻到这香味,他竟觉得疲惫尽去。   走到厨房,安秀儿正将一粒粒的丸子捞出来,见到张镇安进来,她转头同他盈盈一笑,“相公回来啦,我正做了金银糯米丸,你趁热尝一尝。”   她用筷子夹着这两色丸子摆好,一半雪白,一半金黄,看起来很是诱人,摆好后,她才小心夹起一个金色的丸子递到张镇安的嘴边,他张嘴轻咬了一口,外表酥脆,里面鲜香甜糯,只叫人连心都要酥了去。   “好吃不?”她抬头问。   “好吃。”他点头,眉眼中都带着温和的笑意。   “你喜欢就好,也不枉我今天忙活了一场。”安秀儿笑的灿烂,她让他将这丸子端到桌上去,而自己则是趁着锅里的热油,做些油辣椒。   晚上两人的晚餐便是简单的油泼面加这金银糯米丸,简陋的院子,因为几丝食物的香气与几声女人的欢笑而变得温馨了起来。   ☆、第六十六章 捕鱼达人   昨天适应了私塾的节奏,今日张镇安一大早便起床去打渔了,他先划船找地方将网撒好,然后将船停到私塾旁边,上岸之后,再去讲堂。   孩子们都来的很早,张镇安过去的时候,讲堂里面已经书声琅琅了,孩子们声音清脆,如珠石玉击,他嘴角噙起一丝极淡的笑意,迈步走进了讲堂。   看到他过来,读书声渐渐的停了下来,讲堂里面渐渐变得安静,大家纷纷的朝他打招呼,“夫子早上好。”   “各位早上好。”张镇安嘴角又是轻扬了一下,对于这种场面还有些不太适应,也不太适应孩子们的善意。   他这丝轻笑被前排的孩子捕捉到了,众孩童都舒了一口气,觉得他笑起来的样子,也没有那么可怕。   “好了,大家继续读书吧,将昨天我给大家读的文章朗诵几遍,争取背下来,有不懂的地方来问我。”张镇安说着,示意他们继续读书,自己则是如同昨天那边,身姿挺直的坐在讲堂上。   有他在,孩子们一开始还有些胆怯,不过后来似乎是要在他的面前表现一般,书声越加的洪亮了。   安秀儿过来给张镇安送早饭,路上正好碰到了里长,两人便结伴一同往私塾走去。   里长心中总有些放不下,想着过来看看。   他们还是走到门口,便听到了嘈杂的声音了,里长的脸上有些担忧,脚步一顿,生怕是张镇安镇不住这些孩子,而让他们吵闹了起来,然而,等走近了才知道,原来他们是在读书。   “看来,张小哥还真的是有一套。”里长听了一会,见确实是书声无误,便呵呵的笑道:“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   “那您有事先忙,我先进去了,他今天可是一大早就来了,连饭都没来得及吃。”安秀儿笑着说了一句,只当着不知道里长的担忧跟意图,同他挥挥手,走进了私塾。   张镇安的身边围了一两个孩子,好像是在问他问题,张镇安眉头微皱,一一同他们讲解,安秀儿看着,觉得他认真的样子可真是吸引人,让她的心都好像慢了半拍。   幸好这是自己的相公,自己没有错过,这一刻,她为张镇安感到十分的自豪,然而想着想着,他心中却又有着隐忧来。   相公这么厉害,又来历不明,他定然不是普通人,有朝一日,他会不会突然离开自己?会不会突然消失,回到原本属于他自己的那一方天地?就像他突然来到这里一样。   想着这些的时候,耳边却是传来那熟悉的声音,“傻丫头,你站在外面干嘛?”   “我给你送早饭呢。”安秀儿抬起头来,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将篮子举起来,道:“见你正在给孩子们讲课,我就没有打扰你。”   “现在是晨读时间,不算打扰。”张镇安回了一句,道:“我早上见到有昨日剩余的丸子,便吃了几颗,现在也不饿。”   “我给你做了几块烧饼,你拿着,饿了吃。”安秀儿将她篮子里面的东西拿出来递给张镇安,转头朝他一笑,也不打扰他,提着篮子便离开了。   张镇安站在走廊上看着她远走,嘴角微微上翘,冷不防她回头,四目相对,她朝他嫣然一笑,清纯灵动的小脸上,一对浅浅的梨涡绽放,这一笑,竟给人一种惊艳的感觉。   回眸一笑百媚生,古人诚不我欺。   似乎是因为一大早就接受到了来自爱人的善意,一上午张镇安的心情都非常的愉悦,对于学生们的问题是有问必答,甚至还给他们剖析了几篇文章的立意,从前的顾琳琅可从来不会说这些,他顶多只会带他们读两遍,然后就就让他们自行读写。   张镇安有自己的想法,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话是没错,但是他们毕竟是一群孩子,好多文章他们虽是背下来了,但是却不解其意,所以他每次都会讲解一下。   当然责任与严厉并存,张镇安虽然尽心尽力的教他们,但是对他们亦很严厉,顶着活阎王的名头,他的课堂倒是没有学生敢捣乱,大家都老老实实的,偶尔几个走神的学生都会被他揪出来,然后赏给他们一戒尺。   这私塾,有爱学的好学生,自然也有不爱学习的人,对于好学生来说,他们挺喜欢张镇安,不过只是短短几天的功夫,张镇安就收拢了他们的心。   对于那些不爱学习的学生来说,简直是恨张镇安入骨,就觉得他是处处跟他们不对付,经过一段没有夫子约束的生活,他们的心都已经野了,再也不想被人管着了。   可是有张镇安在这里,他们能怎么办啊,他们打也打不过,只能一群人凑在一起,在背后骂他两句,还不敢让他听见。   这天放学,一个叫做石楠的学生闷闷不乐的回到了家中,他觉得自己这段日子真的是受够了,每天上学都跟去坐牢一样,没有自由,只能够学习,想玩耍都不能够。   今天,他不过只是写错了几个字,就被他抽了两下手板心,他心中很不高兴,一直到家中都黑着一张脸。   这石楠是隔壁村的孩子,他在他们村中可是小霸王,在家中也是被宠爱的存在,他的父母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普通农人,送他去上学的之后,因着他在他们面前写了几个字,偶尔用官话读两句听不懂的诗,便被他们捧了起来,从此只当他是文曲星下凡,家中的活计是一概不让他插手。   他的母亲在村中为人泼辣,但对他却甚是宠溺,见到他闷闷不乐的样子,便问道:“楠儿,今天怎么不高兴?可是在私塾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没什么。”石楠摇摇头,自己写错字这种丑事他自然不能够让父母知道,然而知子莫若母,见他情绪低落,他的母亲向氏一再追问:“究竟怎么了?”   “唉……”   石楠这才叹息一声,道:“我们私塾请来了一个新的夫子。”   “这不是好事吗?”向氏听了眼睛一亮,前几天听说这私塾没有夫子,她还去闹了好几次了,这下终于有夫子了。   “好事是好事,可是这个夫子是个渔夫!”石楠重重的叹了口气,说道:“这渔夫虽然也认识几个字,却是什么都不懂,为人也特别的粗鲁,唉,我们大家都烦他,但是他力气大,却是没人敢反抗他!”   “什么,让一个渔夫来充当夫子?”向氏听了义愤填膺,道:“这清水村的里长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们交了钱他就这样糊弄我们?不行,明日我去找里长!”   “没用的,娘,你别白费心机了,里长现在根本就不管私塾的事了。”石楠说道:“而且,你一个人去,别人哪里会听你的呢。”   “哼,我一个人?”向氏冷哼一声,道:“儿子你别怕,娘亲一定不会让这渔夫误了你的前程的,咱们这村中也是有好几个孩子是在这私塾读书的呢,我去找一下他们,然后去找一下其它村的人,我们联名去找安里长,我看他处理不处理!”   “倒是一个好主意。”石楠本来只是向自己的娘亲抱怨几句,顺便将他到时候没学问的责任推到张镇安身上,没想到他的娘亲竟然愿意帮他联络别的人。   哼,人一多,到时候看他怎么办,烦都烦死他!   石楠想起张镇安被他们赶下台的画面,竟然觉得挺高兴,便又对向氏说道:“娘,这个渔夫叫张镇安,他以前是个瞎子,你去清水村里面一问就知道了,别人都怕他的,我估计到时候有很多的学生因为害怕,而不敢说出真相来。”   “这有什么好怕的,难道他还敢打人不成?”向氏却是不以为意,她将手一叉,道:“你放心,娘亲这就去找人,明天就去找里长问问!”   “好,辛苦娘亲了。”石楠文绉绉的向自己的母亲行礼,向氏一看,心中越加是欢喜,自己的儿子多好啊,这一看就是状元郎才有的相貌派头,若是让那等莽夫给耽误了,可真是罪过。   想到这里,她也不再迟疑,四处联络在私塾读书的人,将张镇安的身份奔走相告,联络人找张镇安的麻烦,力求要将张镇安给换下来。   向氏跑到一户人家,恰巧这户人家的孩子也不爱学习,听到向氏说起张镇安的坏话,他立马应和,“是啊,张镇安这人根本就没有学问,他以前的确是一个渔夫,别人都怕他,也不敢说他的不好。”   “果真是一个渔夫,既然这样,那我们明日就去找里长问个清楚,这种人,怎么能够当夫子。”这妇人听了自己儿子的话后,立马跟向氏同仇敌忾,表示自己明日也要去找张镇安麻烦。   向氏见自己的目的达到,跟她约好了时间之后,又去了下一家,这家在读书的小男孩听到向氏的话,为张镇安辩解了一句:“娘,我觉得我们夫子挺好的。”   “是啊,这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对于那种不上进的人来说,不是很好么。”一旁的向氏阴阳怪气的说了一句。   “你这小孩子懂什么,他是渔夫,就是认得几个字,也教不了你们!”这位母亲听了向氏的话,十分不高兴,厉声呵斥了自己的孩子一句,随即又堆满了笑朝向氏道谢,答应明天一起去清水村,主要是去质问里长以及找张镇安的麻烦。   于是乎,向氏靠着一张巧嘴,竟然联络了不少的家长,许多家长本来没有这份心思,但是听到张镇安是渔夫之后,心中总免不了有些想法,也想要去看个热闹,就这样,她们的队伍越来越庞大,约好了的家长有七八个。   张镇安对此倒是一无所知,此刻,他正跟安秀儿一起在捕鱼。   “秀儿,那边。”张镇安同安秀说了一声,安秀儿见到一条鱼从她的身边游过去,拿着船桨猛的扑打下去,瞬间,溅起的河水湿了她满身,连过来指点他的张镇安也来不及躲闪。   “有你这样捕鱼的吗?”张镇安有些无奈,他掏出帕子擦掉她脸上的水迹,道:“你竟然拿船桨去打,鱼儿肯定会游走的,你以为你是我啊。”   “嘁,相公你竟也学会自夸自擂了。”安秀儿嘲笑了他一句,又解释了一句:“刚刚那鱼好大,我看到它要从我身边游走了,一时之间没想那么多。”   “我每天在这河上飘着,每天都要看到许多鱼从我身边游走,我也不觉得可惜,若是像你这样,还不得心疼死。”张镇安随意的用衣袖擦了一把自己脸上的水珠。   他今天特地早点放了学,来此捕鱼也不单单是为了捕鱼,主要是带安秀儿来玩一玩。   “这下你衣裳都湿了,该回去换衣裳了。”张镇安又说道。   “那我们就这样空手而归?”安秀儿嘟起嘴,有些不开心的样子。   “怎么会空手而归?”张镇安笑了起来,他将船划到了另一处,洒下青草,又从船头将那根他很久都没有用过的鱼叉拿出来,在安秀儿的面前舞了一手漂亮的枪花,道:“看着。”   “嗯?”安秀儿拭目以待。   张镇安将手放到唇边,朝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静静的等着鱼儿游过来,有着青草为诱饵,不一会儿,便有一条鱼优哉游哉的游到了他们的船边。   安秀儿有些兴奋,刚想要提醒张镇安,说时迟那时快,张镇安猛的将鱼叉往水中一叉,水花晃起,安秀儿看不清水中的情况,她好奇的看向张镇安,张镇安朝她一笑,手一提,一条鱼便被他叉了上来。   “相公你真厉害!”安秀儿有些雀跃的走了过去,张镇安刚好叉中了这鱼的腰,不过它还没有死,此刻正在甲板上一跳一跳的挣扎着,它这一扭动,鲜血流的更快了,安秀儿连忙拿了早就准备好的盆,将这鱼捡起放了进去。   ☆、第六十七章 找麻烦   “这鱼是活不成了,只能够留着给我们打牙祭了。”安秀儿有些遗憾的说道,但是眼中却并没有遗憾之色,因为这鱼死了,就可以拿来吃了。   这段时间,她种的那些蔬菜很多都可以吃了,所以她就有些舍不得吃鱼了,不过既然这鱼要死了,那就没有什么心疼不心疼了。   “再给你来一条。”张镇安说着又是往水中一叉,安秀儿探头往水里看着,待他抽出鱼叉,这鱼叉的尖端上又多了一条扭动的鱼。   “相公,你真的是太厉害了。”安秀儿不禁是鼓起掌来,一次尚且说是运气,两次的话,就是能力了。   “这就算是厉害了?”张镇安话中对此不以为意,但是微翘的嘴角却是暴露了他的好心情。   “当然,像我就一条都叉不到。”安秀儿有些沮丧的道,用船桨来拍鱼,想必也只有她是如此做了吧。   “没事,我将你的那一份也给叉来了。”张镇安指着他鱼叉上的这条鱼,道:“喏,这条算是你的,你晚上拿去送给岳父岳母。”   “相公你真是太好了。”张镇安主动说起要给她娘家送东西,安秀儿听了心中自然是欢喜,只道:“我们这村中,难道找到一个你这么好的女婿,我爹娘知道你处处记挂着他们,心中肯定开心呢。”   张镇安收了鱼叉,道:“这都是小事,岳父岳母将他们的宝贝女儿都交给我了,我当然得投桃报李。”   “呀,那难道你投桃报李的方法就是送他们一条鱼?”安秀儿戏谑道。   张镇安侧头看她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也不多说话,只走到船头,道:“我的心意你明白,回家了。”   “我来划。”安秀儿当划船是一件好玩的事情,再次想来体验体验。   这一路顺风顺水,划船倒是也不要费很大的劲,有张镇安在一旁协助,她总算是顺利的将船划到了岸边。   彼时正好是夕阳西下,金色的阳光洒在静谧的河面上,荡漾起了一河的波光粼粼,天上大朵大朵的赤红色的晚霞,如同某位仙子的霓裳羽衣,神秘而唯美。   两人相携着往家走去,一些经过的农人纷纷跟两人打招呼,因着张镇安在学堂当夫子,又不再戴眼纱了,无论是相貌还是行为举止跟从前都大不相同,如今村民们对他倒是尊重了许多,甚至是真心的将他当做村中的一员了。   张镇安也不再是从前那般不跟村民们接触,如今每次有人同他打招呼,他也会朝人家点头问候,这些村民们大都是淳朴之辈,有时候张镇安甚至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只完全沉溺到这种悠然自在的日子中去了。   他如今有娇妻,有学生,也算是有家有室了,每天早上出门,娇妻的关怀让他欢喜,到了学堂,学生们的问候,让他愉悦,这样的日子,倒真是万金不换了。   快乐的日子总会生点波折,翌日,以向氏为首的一群人就过来找他的麻烦了。   她们的到来引起一阵喧哗,张镇安有些不悦,本欲不理会她们,但是她们吵闹的声音却是影响到了他教孩子念书,匆匆的将这一篇教完,他将书本放下,也不理会她们,只看着走在人群后面的里长,眉头微皱:“里长,这是私塾,你带着他们来此,有何贵干?”   “是这样的,这些家长们听说换了夫子,想要来看看你。”里长打了个哈哈,他今天一大早可是被这群妇人给烦死了,不知道她们从哪里得知张镇安从前是一个渔夫,成群结队的要来找他的麻烦。   见到这群气势汹汹的妇人,张镇安心知了然,他轻笑了一声,道:“我知道众位的担忧,无非是有些不放心我。”   张镇安正说着,一个声音却是横插了进来:“是,你不过就是一个渔夫,难道你以为单单认识几个字,就能够做教书育人的夫子了吗?我听说你打渔倒是不错,莫非日后想要这些学生们都跟着你打渔?要知道,我儿子日后可是要考状元的人!”   向氏气鼓鼓的看着张镇安,仿佛张镇安就是耽误她儿子前途的罪人。   若是以前遇到这种不讲理的妇人,他都懒得理会她,再聒噪,直接一刀手砍晕了便是,但是现在,他的心境变得平和了许多,妇人的话虽然很无礼,但他也只当她是一颗爱子之心,并不生气。   “还有什么要指责我的,一并说出来吧。”他扫视了众人一眼,没有为自己辩解。   “我们没什么要指责你的,就是觉得你一个渔夫,能够教好这群孩子吗?”另外一个妇人说道,因着张镇安说话的语气平和,并没有标榜自己有多么厉害,这妇人竟也无法厉声指责,气势无端的弱了三分。   “教不教好,不是我说了算的。”张镇安面无表情,道:“我知道我从前是一个渔夫,包括现在,教书还只是我的副业,这没什么好说的,若是不相信我的人尽管将自己的孩子领回去便是。”   “你说领回去便领回去?我们的银钱谁来赔偿?”向氏听到张镇安这话,仿佛是抓住了他的鞭子,又是尖声的质问了起来。   “自然是里长赔偿。”张镇安回答的轻巧。   “唉,张小哥,你的能力我是相信的,这些家长们也就是道听途生,你好生同她们露一手,放宽她们的心也好嘛。”里长有些苦笑不得,他好不容易才甩脱这群妇人,无论如何,可再不想将她们惹上身了。   “做学问不是路边摆摊,我也不是走南闯北的艺人,展示自己的学问,那就是卖弄斯文,这事我做不来。”张镇安却是丝毫不买账。   “这……”里长有些无奈,也不敢再多劝解他。   向氏道:“我不管,反正我们教了钱,里长你得给我们换人,不然我们就砸了这私塾的招牌。”   “别别别。”里长连忙做和事佬,道:“各位,真的,张夫子真的是一个很有学问的人,我儿子也在这里读书呢,若是他不行的话,我怎会还让他在此当夫子呢。”   “口说无凭。”向氏却已经是先入为主,道:“我听闻这张镇安完全是靠武力压人,昨天我儿子不过就是写错了一个字,就被他狠狠抽了板子,孩子们还小,哪里经得起他这样打。”   张镇安深深的盯了向氏一样,淡淡的说道:“我只知道不打不成才,若是你舍不得的话,就将你儿子带回家去吧,你们自己不愿意接受私塾的条件,学费不退。”   昨天他才让他们写了十个字,而且这些字,他都是让大家照着书抄写的,连抄都抄错,打手板这事,还算是轻的了。   时下讲究尊师重道,因为这样的的小事就要联合这么多人来对付自己,张镇安心中已然有些不悦,又觉得有些讽刺,他这些天,辛苦教书的功夫,真是白费了。   虽然在他们眼中,他是为了那两百文一月的银钱,但其实,张镇安他根本就不稀罕这些银钱,每天不到十文钱的工钱,他多叉几条鱼,也就够了,何必来费这个功夫。   “张镇安,你怎么这么黑啊,学费不退,你想的到美!”向氏直接对他破口大骂,张镇安对此不理不睬,只道:“你们还有事么?没事我就去给孩子们上课了。”   “安里长,你看看,你这是请的什么人啊,这样的人也能够做夫子?”向氏唾了一口。   里长有些无奈,这几天张镇安的变化让他清楚的知道,他每天都在自己儿子嘴中听到张镇安的事情,从他儿子对张镇安盲目的推崇来看,这张镇安的学问应该不低,只是读书人大都清高,此刻虽被这些村妇们误会,但让他展示一下学问,他却是不愿。   可若是不将这事情解释清楚,那麻烦可就大了,到时候若是有过半的家长都找到他的们前来,他可是难得周旋了。   “张夫子,你别生气,就当体谅一下这些父母的良苦用心吧。”里长叹息一声。   张镇安点头,却是转头去讲堂,至于这群妇人,她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刚刚走进讲堂,便有孩子怯生生的问道:“张夫子,是不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好好读书吧,等下我还要点你背诵的。”   张镇安说了一句,想起讲堂外面的事情闹的确很凶了,想了想,他又出来对着里长等人说道:“眼见为实,不如都到讲堂里面坐吧,好与不好,你们听了,自会有评价。”   众人没想到张镇安竟然这样说,她们本意是让张镇安快点滚蛋,却是没有想到,张镇安给她们来这一招。   这些村妇大字不识一个,自然不愿意进去,可是偏偏,她们身后的里长倒是为她们加油鼓劲了,这些村妇也没办法,只能够乖乖的走进讲堂。   他们的到来,让讲堂陷入了安静了之来,孩子们都看着她们的身影,有些认出了是自己的母亲,想到母亲来这闹事,他们的心中便有些不自在,只想着她们快些离开。   ☆、第六十八章 找麻烦(二)   张镇安倒是无所谓,他不擅长跟别人辩解,他讲究的,从来都是行动,既然她们觉得他教不了他们,那就让她们亲自来听听吧,若是真的觉得他教不了这些孩子,那就作罢,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让这些妇人们自己坐后面听课,没有座位的几位,正尴尬的站在后面,幸好里长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些椅子,让她们坐下了。   “读书人应该淡泊宁静,不被外界所影响,有人监督,更是好好读书。”张镇安平淡的对着这些孩子们说道,然后淡然自若的走到后面叮嘱里长,让他告诉这些妇人不要喧哗。   虽然一开始这些妇人咄咄逼人,但是一来到讲堂,在这种读书人所在的神圣的地方,就连向氏也收起尖酸刻薄,只乖乖的坐在后面,听着讲堂里面的琅琅书声,他们有些坐立不安,只想要快些离开。   不过等到张镇安开始带着这些孩子们读书的时候,她们就再没有这种感觉了,就连里长也觉得耳目一新。   张镇安的官话实在是太标准了,尽管是穿着短衫,但是拿着书本的他,好像瞬间就变了一个人,身上有种别样的气质,让这些窃窃私语的妇人都主动闭上了嘴。   里长一开始也是看不起张镇安的,只是觉得他能够将这些孩子管的服服帖帖,这样他这钱倒是也花的值,可是如今看来,他并非是那种只会蛮力的莽夫,而是真正的有学问。   坐在讲堂后面的众人,只觉得自己是再仰望高山,张镇安他的声音就是那山间的温和醇厚的风,而这些孩子们则是山脚下的那哗啦啦欢快流淌的溪水。   这一切是这么的美好,不知不觉,便已经到了中途休息的时间了,张镇安放下书本,让这些孩子们自行去玩耍,孩子们也很乖,没事的继续在讲堂里面读书写字,出去玩的,也会主动跟张镇安问好。   张镇安拿着竹筒漫不经心的喝着水,放下竹筒后,淡淡的瞥了后排坐着的这些人一眼,道:“你们还不出去吗?是想要再留下来免费听一堂课?”   “我们这就走。”这些妇人们都有些脸红,为她们赶来兴师问罪而感羞愧,她们害怕张镇安会因为此事而迁怒她们的孩子,临走之时完全换了一副面孔,低声下气的让他不要见怪,她们也是担心孩子云云。   张镇安知道她们的担忧,只淡淡的说了一声,道:“我并不知你们是谁谁的母亲。”   妇人们这才放下心来,又麻烦张镇安好好的照顾她们的孩子,之前那些怕张镇安体罚她们孩子的妇人,现在嘴中只有一句话:“张夫子,若是他不听话,您尽管打就是。”   张镇安莫名觉得有些好笑,面上却没有什么表情,让人不知道他的喜怒,心中平添几分担忧。   “你们不用胡思乱想,我对所有的孩子都一视同仁,能够让我喜欢的孩子都是认真勤奋的,让我厌恶的孩子是那种偷懒耍滑、调皮捣蛋的。你们在这里想着如何讨好我,还不如等孩子们放学回家后,管束一下他们,让他们认真完成我交代的任务,好好学习,不要一放学就如同脱缰的野马一样,更不要将心思用在这些歪门邪道上。”   张镇安的话敲打在她们的身上,不单单是向氏,其他的人心中也是思虑良多,而特地坐在讲堂装作认真学习,并没有离开的石楠,更是觉得心如鼓槌,他觉得张镇安这话就是在说他,尤其是他末了看他的那一眼,实在是太可怕了。   “是啊,同一个夫子,能够教出各种不一样的学生,有些学问好,有些学问差,这不单单是夫子能够决定的,各人的秉性也很重要,众位这次想到来找张夫子的麻烦,有没有想到自己在家要好好的督促自己的孩子读书呢?”   里长语重心长的说道:“其实张夫子教不教书都无所谓,他打渔也能够攒下不少钱,反而在私塾教书,工钱并不高,只是看着这些孩子没有夫子,所以才特地来帮他们一把,张夫子,古道热肠,一直都是一个面冷心热的人。”   “我知道你们将孩子放到我们私塾的心思,都是为了孩子好,其实我们这些做爹娘的,日后也不求孩子能够出人头地,但至少能够认得几个字,这样日后就算是老天不赏脸,去镇上、去县城也能够找到份工,不用担心忍饥挨饿。”   “是啊,对不起,张夫子,今日我们来此,真是冒犯了,我们向您道歉。”一个明事理的妇人站出身来,真切的同张镇安躬身表示歉意,又道:“感谢您能够来教我的孩子,我替我儿谢谢你。”   “不用如此。”别人真心实意的道歉道谢,张镇安倒是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幸好他脸上的表情一向是很淡,开心快乐别人不太能出来。   “好了,快要上课了,你们若无其它事,就离开吧。”他不太喜欢看这些歉意的目光,索性将她们都给赶走了。   这些妇人们再三道歉之后才离开,走在最后的里长隐晦的朝他伸出了一根大拇指,在他身边低声道:“高,张小哥你真的是太高了。”   张镇安斜睨了他一眼,知道自己碍事的里长便也打了哈哈自觉的离开了。   这事完毕之后,一段时间之内,倒是真的没有人来找张镇安的麻烦了,张镇安也乐得轻松。   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孩子放学之后,爹娘对他们约束大了些,大多数孩子都能够老老实实的完成他布置下来的任务,书也能够背出来了,他当天教的字,第二天也很快能够默写出来,这倒是让张镇安颇为欣慰,觉得自己这个夫子当的还算是有点意思。   只是他的时间少了许多,每天早早的起床去打渔,然后来教书,中午吃完饭再去收网撒网,下午再来私塾,晚上再划船去镇上卖鱼,一天下来,时间都被排的满满的。   安秀儿有些心疼他太累,张镇安自己对这样的日子倒是颇为满意,省的他平常太闲,容易胡思乱想,这一忙起来,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很充实,只是遗憾的是,没空陪安秀儿去镇上玩耍了。   不过对于此,安秀儿倒是也无所谓,她每次自己带上东西,叫上娘家人陪她一起,经过一段时间的练习,如今她也算是掌握了划船的要领,成为了一名合格的船娘了,不仅如此,还教会了董氏,每次她都同董氏一起去集市,她去卖一些绣品,董氏则是去卖家中的几个鸡蛋,两姑嫂一起划船去,倒是不费劲,路上也好有个伴。   以前是去镇上不方便,如今坐船去,每次淘到什么东西,董氏都巴巴的收集起来,拿镇上去卖,比如说这会端午节,董氏就去山中摘荟叶卖,安秀儿不是那种会往山里钻的人,她依旧是卖些手上的小活计。   之前她花了大心思来编织这五福手环,但到了真正售卖的时候,才发现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好,等到了集市散去,手中也还有一大半没有卖出去,她拿去相熟的绣铺那里,然而绣铺的老板娘只象征性的收了几个,说这东西过了端午节就没人买了,她也卖不了多少。   安秀儿有些失望,觉得这次来编织这五福手环,她算是将这东西砸在自己手中了,一旁的董氏倒早就将荟叶卖了干净,见安秀儿有些失望,她便在一旁劝了她两句,“秀儿你不要灰心,好生收起来,明年过节还可以继续呢。”   安秀儿想了想也是,今年卖不了,明年再继续,反正她今天卖到的钱,也足够她扯两块布做衣裳了。   早就想着要给张镇安做一件长纱,但之前钱没有攒够,如今张镇安倒是也会给她钱,但是不知为何,她总想要用自己赚的钱给他扯布作衣。   这绣铺也卖布的,里面的布料各种各样,花花绿绿的,棉布、葛布、麻布,甚至还有一些绢跟丝绸,夏天快到了,这绣铺里面也进了一些云纱跟烟罗在店里卖,这云纱轻薄清透,烟罗柔软清爽,光是看着就觉得很美了。   只是不用问,安秀儿也知道这些价格不菲,这两种料子在镇上算是一顶一的高档货了,绣铺老板娘也做的很少,她倒是劝安秀儿买些回去,说这种料子修成丝帕更受人喜欢,安秀儿想了想还是拒绝了,就算是再受人喜欢,这镇上买得起的人也不多,到时候卖不出去,又砸自己手里了。   最后,她只扯了一匹天青色的棉布,打算用来给张镇安做衣衫,想了想,也给自己买了几尺浅粉色的棉布,算是犒劳这段时间,自己的辛苦。   董氏看安秀儿买买买也觉得有些心痒痒,但是她手上就今天卖荟叶的那些钱,最后心一横,也只是买了两根红头绳回去,打算回家给两个丫头戴。   接下来,两人在街上又买了一些肉,安秀儿买了两壶雄黄酒,一壶自然是打算给张镇安的,另外一壶打算送给安老爹。   ☆、第六十九章 学生们的礼物   两人买好了东西就回去了,隔天便是端午节,梁氏早就跟安秀儿说好了,到时候会让两个小丫头送粽子来,让她不用忙活,安秀儿也乐得轻松,反正家中就他们两个人,煮粽子的话实在是太麻烦了。   安秀儿跟董氏分别的时候,董氏也特地跟安秀儿说了,说晚上会让大丫送来,安秀儿顺从的点点头,几个粽子而已,她就不跟他们客气了。   回到家还挺早的,她做好饭给张镇安送去,然后又急急的回来做衣裳,这男款的衣裳倒是也简单,她早就量好了张镇安的尺寸,只拿着剪刀裁布、缝衣,忙的不亦乐乎。   忙活了一下午,这衣裳才算是勉强缝好,她揉了揉僵硬的脖子,站起身来,拿着手中的衣裳甩了甩,还没有缝边的衣裳,看起来有些寡淡。   她觉得她应该再绣两朵花上去才好,可又怕时间来不及,正想着该怎么办,外面却是传来了声响。   她有心想要给张镇安一个惊喜,只匆匆忙忙的将衣裳给藏起来,走出房门,才发现天色已经不早,太阳都快落山了。   天哪,她还没有去做饭,一拍脑袋,她打算去厨房做饭,可“叩叩叩”的敲门声却是提醒了她,外面还有人。   村人淳朴,安秀儿也没有想那么多,她以为是张镇安或者是大丫二丫两个小丫头,也没问是谁,就直接跑过去将门打开了,结果门外站着的却是一个她完全不认识的人。   这人身着白衣,一脸温文尔雅的样子,见到安秀儿就先露出三分笑,温和的道:“这位姑娘,在下误入此地,想来讨口水喝。”   若是从前,安秀儿见到这种白衣公子,少不得还会多看两眼,但是自从遇到了顾琳琅之后,她每次一看这种漂亮的公子哥就觉得人家不是好人,下意识的就拒绝道:“我家没水。”   正欲关门,这白衣公子却又是开口道:“敢问姑娘,此间的主人可是姓张?”   安秀儿抬头看了他一眼,见他腆着脸笑,总觉得他有些不怀好意,想也没想的说道:“不姓张,它姓安。”   “既然如此,那真是打扰了。”这公子见安秀儿一脸防备的样子,也不多说,只迈步准备离开了。   “哎……”安秀儿见到他要离开却是又叫住了他,待这公子开心的回过头,安秀儿却是同他说道:“你若是真的口渴,往前走一百米,那户人家肯定有水给你喝。”   晏景修的面皮抽了抽,他没有想到英俊潇洒、风流倜傥的他,闵月郡中的少女杀手,竟然被一个乡间村姑忽视个彻底了,他心中有些沮丧,但却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谢谢姑娘了。”   “不用客气。”安秀儿朝他一笑,态度缓和了许多,正欲关门,正好见到大丫提着一串粽子向这边跑来,她脸上的笑容便更真切了几分,晏景修见状心中一喜,心道自己还是有几分魅力的嘛,他转过身来,正欲说话,却是见到一个小丫头扑进了她的怀中:“姑姑……”   安秀儿拍拍大丫的脑袋,将她带到屋内,直到关门,也再没有看晏景修一眼,晏景修在原地叹息许久,捶胸顿足,想了想,往她指的那户人间讨水喝去了。   “喏,这是奶奶让我给你的粽子。”大丫进屋后将粽子递给安秀儿,安秀儿接过一看,藤条上绑着十个碧绿的粽子,散发着阵阵清香。   “怎么拿这么多来?你们自己够吃吗?”安秀儿抬头看了大丫一眼,直接从粽子上面解了一个下来递给大丫,道:“来,你先吃一个。”   “家里有。”大丫不太好意思接。   “拿着吧,家里面人多,你们也吃不到几个,我跟你姑父两人也吃不了这么多。”安秀儿笑了笑,道:“我正打算做晚饭呢,正好你拿了这粽子来,晚上我都不用做饭了。”   大丫伸手将东西接过,在安秀儿这里拿东西,她一向是没有什么压力的,安秀儿说的也没错,家里的确是没有做多少粽子,分到她头上,也的确没几个了。   安秀儿见她已经接下了,又去厨房拿了一双筷子,并一小碗糖出来,道:“来,蘸着糖吃。”   “嗯。”大丫将粽子剥的干净,用筷子插入粽子中,又在糖碗中搅拌了一下,吃的津津有味。   “姑姑,你怎么不吃啊?”咬了一口之后,发现安秀儿在一旁看着她,小丫头有些不太好意思了起来。   “没事,你先吃,我要等你姑父回来跟他一起吃。”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她想要将这美味的粽子同他一起分享。   “那好吧。”大丫闻言,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了,只匆匆的将手上的粽子吃完,才道:“姑姑,那我先回去了,奶奶他们可还等着我呢。”   “去吧。”安秀儿送她到门口,见她身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见到太阳已经落山,张镇安却是还没有回来,她心中有些奇怪,莫非他今天又去镇上了?可是她不是跟他说了,让他这几天不要去打渔?   可能是被什么事情给绊住了吧,或许是那些学生们问他问题,估摸着他应该也快回来了,她索性站在门口等了他一会,到天黑时分,才见到他快步往家中来。   见到安秀儿,张镇安快步走了过去,道:“等我很久了吗?”   “不久。”安秀儿摇摇头,关切的问了他一句:“你今天怎么回来的这样晚?”   “唉……”张镇安叹了口气,将手上的篮子提起来,安秀儿一看,里面都是粽子,她好奇的看着张镇安,他便同她解释道:“快放学的时候,这些家长们拿了一些粽子给我,我不要,在学堂里面跟他们推拒了许久,最后他们将东西扔讲台上就走,没办法,我只得拿回来了。”   “说明你现在人缘好了,都有人给你送礼了。”安秀儿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张镇安也看向她,问道:“那这些粽子怎么办?无功不受禄,我可不好要别人的东西。”   “那你不要,又拿回来做什么?”安秀儿说了一句,又道:“算了,过年过节的,几个粽子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日后在私塾里,教导他们再用心一点就是。”   “这个我知道,可我总想要……”张镇安欲言又止,他是真的不习惯拿别人的东西。   “你是想要回礼是吗?”安秀儿看穿了他的心思,张镇安猛地点头,安秀儿便道:“你不用担心,不如我编织一些五福手环送给他们怎么样?这五福手环也是用来祈福的,正适合端午节。”   “只是会不会太辛苦你?”张镇安侧头看她。   “无妨,我这里正好还剩有一些五福手环,只是他们现在应该不在学堂了,不然我现在就拿去给他们,省的你总觉得欠了人家的。”安秀儿一眼就看穿了张镇安内心所想。   张镇安还是不善跟这些村民们来往,拿了他们的东西,心里总觉得过意不去,听到安秀儿这样说,连连点头,道:“可惜之前没有跟你说,这下他们应该都回家了。”   “回家也没有关系。”安秀儿却是又笑了起来,道:“明日我将手环拿给容和,让他帮忙交给你们私塾的那些学生,他们孩子们自然有方法,互相帮着送一送,也不妨事,还能够增进同窗之情。”   “还是你聪明。”张镇安听到安秀儿都安排妥帖了,便也不纠结这件事了。   到了堂屋,他将篮子的粽子拿出来,道:“这么多,我们也吃不完,不如到时候送些给你爹娘吧。”   “可是这些都是学生们的一片心意诶,你舍得拿给我爹娘?”安秀儿说完后,偷瞄了他一眼,又道:“我娘今天也让大丫拿了十个粽子过来,所以我连饭都没有做了,晚上我们就吃粽子吧。”   “好。”张镇安点点头,安秀儿便去厨房拿糖碗跟筷子,道:“没想到咱俩在一起过得第一个端午节,竟然不包粽子也有这么多粽子吃,真开心,我算真是沾了你的光了。”   “我也没有想到,前两天他们还气势汹汹的要来找我麻烦,今日却是又拿来一堆粽子给我吃,我觉得真是奇怪,你不知道,我见到他们过来,以为他们又是来找麻烦的呢。”   张镇安剥开一个粽子,用筷子插好,裹了糖递给安秀儿,安秀儿伸手接过,却是道:“他们什么时候去找过你麻烦?你怎么没跟我说?”   “就前几天,也不算什么大事。”张镇安又给自己剥了一个,蘸了糖咬了一口,里面夹杂着有一颗颗的红豆,香甜软糯,许是因为这是别人送来的,竟让他觉得十分的美味,比起城里卖的那些精致小粽来,也不遑多让。   “既然不是什么大事,那我也就不问了,不过你以后有事可要跟我说,省的我担心。”安秀儿见事情已经过去,便也没有多问了,只跟张镇安一样,啃起这粽子来。   安秀儿咬了一口,软软糯糯的,她满足的赞叹一声:“真好吃。”   ☆、第七十章 来,打个赌呗   吃完了一个,她觉得肚子已经有些小饱了,但她还是又重新拿起了一个,这个是她爹娘送过来的,她解开一个递给张镇安道:“来,尝了你们学生家的,这下也尝尝我爹娘做的。”   “好。”张镇安从善如流,反正吃谁送来的都是吃,他不挑剔。   梁氏做的粽子里面就简简单单的糯米,吃到底,也没有发现有其它的东西,但安秀儿还是吃的很满足,她问张镇安,道:“你觉得哪种更好吃?”   “都好吃。”张镇安回答,安秀儿觉得她问了等于白问,只道:“你看你,这都不认真回答我,我爹娘又不在,你害怕得罪他们不成?我就觉得这红豆馅的更好吃一些。”   “我觉得都是一样好吃,一种是你爹娘送来的,这是他们两个老人的一番心意,另外一个却是我学生送来的,这也是他们的情义,我好像从来都没有收到别人这般真挚的礼物,一时之间很是欣喜,觉得吃什么都是甜的。”   听他这样一本正经的回答,安秀儿不禁莞尔一笑:“看你这傻样。”   “我认认真真的跟你说话你说我傻,那我不说了。”张镇安说完这一句话后,果然闭紧了嘴。   “我跟你开玩笑呢,你还真的不搭理我啦?”安秀儿歪着头看他,张镇安却是抱着手,将身子调到了一边。   “呀,还真生气了。”安秀儿俏皮的吐吐舌头,走到他身边,道:“好了,别生气,再吃一个粽子?”   张镇安不说话,安秀儿便将粽子剥开了递到他的嘴边,他不张嘴,她往他嘴中塞去,黏糊糊的粽子凑到他脸上,将他脸弄的一塌糊涂,安秀儿却是在一旁哈哈大笑了起来。   张镇安瞪了她一眼,自己掏出帕子将脸擦干净,没想到她这个时候竟然还笑的那么开怀,简直是气死他了,怎么会有她这样的人,之前的温柔小意都是装出来的,他真是信了她的邪。   “相公,你真的不说话,也不张嘴了?”安秀儿笑眯眯的看着他道,“要不咱们来打个赌,你说好不好?我赌我有办法让你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开口说话,若是你赢了,你可以随便要求我做一件事,我赢了,你也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说完,安秀儿定定的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气定神闲。   张镇安对自己的自控力还是有信心的,他当即开口道:“好,我答应你。”   安秀儿笑的如同一只狐狸,道:“嘻嘻,你刚刚开口说话了,那就算是我赢了哦。”   张镇安对她怒目而视,“不算,我刚刚还没有答应你。”   “那就从这一刻开始了哦?”安秀儿又道。   “好。”张镇安点点头。   “那又是我赢了哦,你刚刚开口说了一个‘好’字。”安秀儿又抓住了他话中的缺陷。   张镇安道:“这不算,我没有跟你说好,就代表着我不同意。”   “是啊,你说的很对,所以你刚刚又说话了呀。”安秀儿捂着嘴咯咯的笑了起来,道:“我说你傻,你还不承认,还要生我气,看吧,你是不是傻?”   “好啊,原来你在这里等着我。”张镇安这才发现他上了她的当,便道:“这次我认输,咱们再来赌一次。”   “再赌一次呀,那赌注可得翻倍哟?”安秀儿依旧是笑眯眯。   张镇安看她脸上得意的笑,点头答应了下来:“好。”一盏茶的时间,轻而易举,他就不相信,他会挨不过。   “行,那你要记得你还欠我一个条件啊。”安秀儿笑的的开怀,道:“那我们这就开始了?”   这次张镇安学乖了,他点点头,不说话了。   “相公你可真谨慎。”安秀儿说了一句,他却是不吭声,她道:“完了,相公,你现在这么谨慎,我这把可能赢不了了。”   安秀儿幽幽的说道,叹了一口气,一副自己输定了的样子,张镇安却是不信她,觉得她肯定在想什么诡计。   她第一次是出其不意,这一次,她说什么他打定注意都不开口了。   安秀儿见他这模样,心中乐开了花,这把他是输定了,但是自己得给他一种他能胜利的假象,所以,她故意当做没打赌这回事,坐在他旁边同他说道:“相公,明天过节,跟我回娘家好吗?”   张镇安点头答应,依旧是不说话。   安秀儿眼睛一转,坐在凳子上,杵着手托着脸看他,张镇安被她看的双颊微微发烫,面红耳赤了起来,索性翘着腿,又将头调到了一边,可她的目光依旧是灼热,张镇安很想要跟她说一声,让她别看了,可是他记起这可能是她的诡计,所以还是忍着没有开口。   “相公,你都输定了,你知道吗?”安秀儿笑了起来,觉得他这样子真的好有趣。   “你还不信是吧?”安秀儿走到他身边,道:“要不这样,咱再加点赌注,你答应我三个条件如何?反之,我也答应你三件事,同意的话你就点点头。”   张镇安点头,这一盏茶的时间估摸着过了一半了,他肯定是赢了。   安秀儿见自己的目的达到,便道:“相公,你不要忘了,你第一次打赌的时候,还欠我一个条件呢,嗯,我这条件就是让你现在立马开口说话!”   张镇安他还欠安秀儿一个条件的事情忘了干净,没想到她用在这里,他又觉着好气又觉着好笑:“你太狡诈了!”   “我这就叫狡诈?”安秀儿笑了起来,道:“明明就是你傻,你之前不承认,现在认了吧?”   “好好好,我认了。”张镇安没法子,一向是重承诺的他,只能够应下。   “哈哈,以一个条件换三个条件,我真是太划算了。”安秀儿高兴的拍起小掌来。   张镇安见她得意至极,眉眼里都带笑,突然有些看不惯,他起身走过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安秀儿一个惊呼,“你干嘛?”   “你说呢?”他低头吻住了她的唇,她得意的模样便凝固在了脸上,张镇安直将她吻得七荤八素才放开她,安秀儿晕乎乎的道:“你不能够这样对我,这次打赌的胜利者是我,我赢了。”   “人说赌场失意情场得意,那我不管,对赌是建立在力量均等的情况下,咱俩力量不均等。”这次轮到张镇安笑了起来,他才不管是谁赢谁输呢,反正今晚这肉他是吃定了,让她捉弄他,让她说他傻!   被他不知怎么的就给提到了床上,安秀儿一边挣扎一边道:“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嫉妒我聪明伶俐,嫉妒我貌美如花。”   “是是是,你说的都对,但是,今晚你是我的。”说着便扑了上去。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安秀儿晕乎乎的,只觉得自己如同那粽子一样,被他剥了个干净,最后被他吃干抹净,连渣也不剩。   一觉醒来,已是半夜,安秀儿如同小猫一样,朝张镇安的怀里钻了钻,月光偷偷的从窗户探出一个头来,照在屋子里面,一室凌乱,好似害羞了般,它又从窗户钻出去,羞答答的躲进了云层里面。   公鸡打鸣声响起,安秀儿推推张镇安,张镇安醒来,低头轻吻她的发,“怎么了?”   “天亮了,起床了。”安秀儿抬头嘟囔了一声。   “今天不用去打渔,也不用去私塾,可以睡懒觉。”张镇安伸手将她的眼睛蒙上,两人继续睡,等再次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   张镇安猛的从床上弹起,看着屋子里面刺眼的阳光,道:“怎么这么晚了?”   “你我问,我问谁?”安秀儿也醒了过来,闻言朝他了他一个白眼。   “以前我从来都不赖床的。”张镇安说着站起身来,开始利索的穿衣裳。   “你的意思是怪我了?”安秀儿揉揉自己的腰,尚是一脸幽怨。   “怪我怪我。”张镇安穿好衣裳,又帮她将地上散落的衣裳捡起来,妥帖的放在床上,伸手道:“来,我给你揉揉。”   “不要。”安秀儿往里面躲了躲,她真是怕了他了。   “我真的是给你揉揉,不做别的。”张镇安承诺道。   他坐在床头,伸手将她捞过,大手放在腰间,认真的给她揉捏腰部,粗糙但却温暖的触感从腰部传来,安秀儿终于觉得舒服了一些,她轻哼了两声,道:“我要回娘家住几天,我不要跟你睡了。”   男人闻言,连忙低低的恳求道:“别,我昨天是太高兴了,以后不会了。”   “我信不过你。”安秀儿摇头,她觉得她的腰肢要断了,也不知道他昨夜发什么疯,折腾了半宿。   “好秀儿,我说话算数。”张镇安轻抚了她一下她的发,道:“你看,我这不是在将功赎罪嘛。”   “嘁……”安秀儿冷哼一声,扭头看向别处,实际上,她也只是说说,她是真拿他没有一点办法,她偷偷的瞄了一眼这个男人,突然就觉得,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中生了根,这感觉有些奇怪,从未有过。   ☆、第七十一章 赛龙舟   被他按揉了一会,安秀儿感觉身体舒服了许多,因为今天是端午节,安秀儿想到还要回娘家,倒是也没有在床上赖着,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两人稍稍打扮了一番,提着礼物便往安秀儿的娘家走去。   结果还是走到半路,迎面就碰到了安容和,安容和见到了安秀儿跟张镇安,一时有些想要躲闪,但见到安秀儿的目光,他还是乖乖的走到了两人的跟前,低头叫了一声:“姑姑,夫子。”   “怎么看到我们两个就躲呢?”安秀儿伸手拨弄了一下安容和头上的小垂髫,问道:“姑姑有这么恐怖吗?”   “没有。”安容和神色有些羞涩,赧然的扭动了一下身子,道:“姑姑,你们两个去哪里呀?”   “回家呀。”安秀儿看了安容和一眼,道:“你慌里慌张的要往哪里去?”   “要准备赛龙舟了呢,我正打算跑去占个好地方。”安容和回答,神色也终于大方了起来,他显得很兴奋道:“姑姑,夫子,你们两个怎么不去看龙舟呢,今天二叔也会去划船哦。”   “我们这就去,这些东西你先帮忙我提家里去,我跟你姑父现在就去占地方。”安秀儿也想起赛龙舟这一事来,将手中的东西交给安容和,自己则是挽着张镇安往河边走。   安容和看着自己手中的东西,撅起了嘴,但还是一溜烟的往外家里面跑去了。   张镇安敲了敲安秀儿,道:“你欺负小孩。”   “没有,小孩子就是要多多使唤。”安秀儿笑了起来,她拉着张镇安往河边走。   这赛龙舟的地方就在两人所站的地方不远处,正是村口的位置,安秀儿拉着张镇安去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了不少人了,这处的河面还挺宽的,里长已经让人抬了两条船过来,往河中一放,准备划船的村民们也脱掉了上衣,披上了马甲,戴上了头巾,跳进了船里。   清水村的马甲一共就两色,红与蓝,当这些村民们穿上了马甲、戴上头巾之后,倒是有那么几分气氛。   “让一让,让一让。”有人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安秀儿正在人群中寻找安铁木的身影呢,一时倒是没有注意后面的动静,张镇安伸出手拉了安秀儿一下,安秀儿这才后知后觉的让开身子,让这些抬着大鼓的村民过去。   里长指挥这两个村民将这大鼓架在一块平坦的地方,自己拿着这鼓槌试着在大鼓上敲打了两下,“砰砰”的鼓声便传遍了整条河。   张镇安悄悄的拉住了安秀儿的手,低头见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深邃的眸子中染上了一丝笑意。   “二哥!”安秀儿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安铁木,她兴奋的朝他挥挥手,安铁木也看见了她,朝她挥挥手,安秀儿便喊道:“二哥你最棒,一定要得第一!”   安铁木朝安秀儿点头,复又低头跟自己手上的船桨磨合了起来,因着安秀儿这一喊,董氏跟安容和等人也发现了她,他们兴奋的走到了她的身边来,董氏同她打招呼:“秀儿。”   “二嫂。”安秀儿也同她招呼一声,又揉揉她身边大丫二丫的脑袋,安容和却是离她远远的,让她有些奇怪,道:“容和,你怎么了?最近跟姑姑都不亲了,难道姑姑刚刚让你拿东西回去,你生气了?”   “没有。”安容和摇摇头,又走了过来,这个时候,安秀儿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抬头看了张镇安一眼,道:“我知道,是不是你姑父在课堂上批评你了?”   安容和不说话,安秀儿心中便了然,只道:“在课堂上,他是夫子,但是在家中呢,他还是你的姑父呀,你不用怕。”   “我没怕。”安容和才不会承认了,不过他的神色却是轻松了许多,见到张镇安又乖乖的叫了他一声:“姑父。”   “乖。”张镇安学着安秀儿的样子温和的应了一声,让安容和有些意外。   安秀儿又想起一事来,忙对着张镇安说道,“对了,我编织的那些五福手环你带来了吗?”   “没有。”张镇安摇头。   “那你回家拿,这些孩子们都爱看热闹的,到时候肯定会跑到咱河边的这些村边来的,你现在拿来,我交给容和,等下好让容和送给他们。”安秀儿说道。   张镇安点头,挤开人群往外走,安秀儿见到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又在他的背后喊道:“你快点,等下都要开始比赛了呢。”   “放心,我尽快赶到。”张镇安回头看了安秀一眼,挤开人群,脚步也快了起来。   他的身影很快就被人群挡住,安秀儿看不清他的人影,只能够转过头来,同董氏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你让姑父去拿什么东西了?”安容和问道。   “你姑父打算送你们一些礼物,我让他去拿过来,到时候你帮着送给你们那些同窗。”安秀儿笑着说道。   “什么礼物啊?”安容和显得很好奇。   “五福手环。”安秀儿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脑袋,又继续看向河中。   河中的村民们都已经准备好了,每船十人都已经各就各位,里长拿着鼓槌有一下没一下的敲着,远处的村民听到声音纷纷赶来。   端午节在村民眼中是大事,又加上有赛龙舟,喜好热闹的村民们都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赶到了河边来,不多时,河岸上就挤满了人,尤其是安秀儿这个绝佳位置,人更是密密麻麻的。   里长拿着一个牛角吹响了号角,呜咽的声音,莫名的带上了两丝哀悼,纷纷扰扰的声音都停了下来,大家都看向里长的方向,听他身边的一位老者咿咿呀呀的念着:   “归来归来!恐自遗贼些。   魂兮归来!北方不可以止些。   …………   皋兰被径兮,斯路渐。   湛湛江水兮,上有枫。   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魂去归来兮,哀江南。”【节选自屈原.招魂】   这老人每念一句,里长便敲一下鼓,气氛有些沉重,随着这悼文停止,里长重重的一敲鼓,又有村民点起了香烛,放起了鞭炮,接下来,里长又是重重一敲鼓,这漫长的仪式总算是过去,不用他说话,河中的两艘船已经是争分夺秒的在船中游动了起来。   “相公怎么还没有来。”安秀儿怕他错过了这划船的盛景,一直在河岸上翘首以盼。   人群已经随着船只跑到了下面去了,就安秀儿还在那里等他,终于看到张镇安拿了一个小包袱走过来,安秀儿不由得白了他一眼,道:“你怎么才来?”   她接过包袱跑过去将它交给了安容和,然后又跑到张镇安的身边来,道:“现在河岸上那么多的人,我们挤不过去了,只能够在这边上看一看了。”   “没事。”张镇安并不在意,这乡间划船是有些意思,但是他曾经见过数十只精致的龙舟一同在河中游走的场面,这些就算不了什么了。   那时候他看赛龙舟,大都是坐在精致的绣船上,微风荡漾,帘幔飞舞,喝着两三杯雄黄淡酒,听着耳边声乐阵阵,相比之下,像这般站在河边,为他们欢呼鼓劲的样子,倒是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不过,看到身边一直看着河中的人儿,他倒是觉得乏味中多了几许趣味了。   “唔,你怎么不跑去看了?”等回过神来,张镇安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河中的龙舟已经离两人有些远了。   “没事,反正他们等下也要过来的,我懒得跑了。”安秀儿就站在这堤岸上,傍着一棵歪歪扭扭的老柳树,嫩绿的柳树枝就这样从她的头上垂下来,倒越发印衬的她眉目如画。   “懒。”张镇安说了她一句,明明是一个骂人的字,可是从他的嘴中说出来,却是带有了两三分宠溺。   “走吧。”张镇安突然过来拉她的手。   “去哪?”安秀儿有些不明白。   “咱不是有一艘小船吗?咱们划船跟在他们的后面。”张镇安眸中的温暖浓郁几乎都化不开了,他道:“我们吃着粽子,喝着雄黄酒,跟着他们后面,看他们拼命的划船,可不是有趣?”   “里长会不会说我们?”安秀儿有些意动,但是有些怕给他们惹麻烦。   “不会。”张镇安摇摇头,说道:“咱们跟在他们的身后,不挡他们的路。”   “那行。”安秀儿点点头,跟着张镇安往自家附近的河段走去,到了张镇安放船只的地方,那些划船的村民早已经不见踪影了,张镇安也不着急,将船解开,开始划船。   此处顺风顺水,张镇安的划的极快,小船又轻便,不一会,就能够看到前面的那些人影了,安秀儿的脸上露出笑来,看着张镇安说道:“我们快赶上他们了。”   “是啊。”张镇安说着将船桨一放,道:“这边宽阔,这船任它飘去,我们去喝酒。”   “我不太喝酒,不过我这次买的是米酒,倒是可以陪你喝一杯。”安秀儿提前跟张镇安说了一句。   ☆、第七十二章 不速之客   “你喝一点点,应个景就行了。”张镇安说了一句,帮她将酒倒满,琥珀色的米酒,在杯中微微的荡漾,安秀儿喝了一口,雄黄的味道有些呛人,但是这米酒很甜,安秀儿忍不住又给自己多倒了一杯。   “好了,喝两杯就够了。”张镇安没有给她再倒,这米酒虽然甜,但是却也会醉人,安秀儿喝了两杯,便已经是有一些微醺了。   那边的龙舟划了一圈,已经开始掉头,安秀儿让张镇安将船划到一边让他们过去,这才又慢悠悠的划船跟在他们的身后。   “哎呀。”安秀儿突然惊乍一下,张镇安有些疑惑的看着她,她指着前面的两艘船说道:“我二哥他们要输了。”   “那真是遗憾。”张镇安将那句输了就输了呗咽进了肚子。   “明年我跟里长说,让你也去赛龙舟,到时候有你在的地方,定然是第一名。”安秀儿对张镇安十分的有信心。   张镇安只是笑笑,他知道这清水村的规矩,他对于这些村民来说,不过就是一个外人而已。   安秀儿见他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致,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两人见这龙舟赛也已经要结束,也没有兴致再看,只是在河面上再多飘了一会,便将船划到岸边,下得船来。   刚刚下船不久,又看到安容和朝他们两人跑来,见到安秀儿便道:“姑姑,我已经将那些手环全部都发出去了,对了,奶奶叫你们来吃饭。”   “好。”早就说好的事情,安秀儿自然是不会再推拒,只牵着安容和,往安家走去。   到了安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一见到安秀儿两人,梁氏便热情了将他们迎了进来,又看着安秀儿说道:“秀儿,你最近都不常来家中了。”   “哪有,我跑娘家算是跑的勤快的了,别人看到了,都要说我哩。”安秀儿娇嗔的说了一句,靠在梁氏的身边往屋里走。   娘家的摆设一切照旧,屋子里面的八仙桌上,已经摆好了碗筷,安老爹招呼女儿女婿先坐着,等众人坐好,董氏也从厨房端了第一道菜上来。   却是泥鳅蛋黄汤,安老爹颤颤巍巍着手,亲自给安秀儿舀了一碗,道:“这泥鳅是你二哥昨天去抓的,鲜着呢,你尝尝。”   “谢谢爹。”安秀儿接过碗,放到桌子上,见到安老爹还要来给张镇安舀,安秀儿连忙将他手中的汤勺拿了过来,道:“爹,这些我来就好了。”   安老爹将勺子握的紧紧的,他老人家了,想要表达对晚辈的爱意,也只能够给他们盛盛饭菜,舀舀汤了,只是无奈,他身体不行,喉头一痒,有些想要咳嗽,只能够将汤勺放下,低头咳嗽了起来。   梁氏在一旁给他顺气,安秀儿拿着勺子,也有些担忧的问道:“怎么了,爹?”   “没事。”安老爹摆摆手,道:“这些都是老毛病了,你们不用担心。”咳嗽了几声之后,他觉得肺舒服了很多,重新直起了腰杆。   安秀儿连忙给他舀了一碗汤,道:“来,爹,您多喝点汤,听说这泥鳅是清热润肺的。”   安老爹伸手接过,安秀儿又给其他的人都舀了汤,将最后一碗汤放到张镇安手中的时候,他朝她笑了笑了,低头喝了一口,奇怪,这普通的泥鳅蛋黄汤竟然是十分的美味,不但一丝泥鳅的腥味都没有,相反十分的浓香。   “这汤不错,相公你多喝点。”坐在他旁边的安秀儿见他喜欢,便又给他舀了一勺,接着又问安老爹,道:“这都端午节了,大哥怎么还不回来啊?”   “唉,你大哥在镇上做工,事情多,一来一回,耽误功夫,这端午节也没几天休息日,不回也是正常的。”安老爹一边回答安秀儿的话,一边却是再为安铁石开脱。   “嗯,大哥可能是真的事忙。”安秀儿知道,安老爹肯定也是想大哥回来的,毕竟安铁石是他的长子,他这次去县城都这么久了,也没有一个音讯,爹娘在家,又怎能不担心。   “好了,不说这些了。”安老爹摆摆手,又看向张镇安,道:“听话姑爷你现在在私塾教书?”   “嗯。”张镇安点头,安老爹的脸上就露出笑容来,他这一笑,一张脸如同树皮一样,褶子更深了:“在私塾教书感觉如何,比你打渔来,觉得怎么样?”   “爹,我相公现在一边打渔,一边教书呢。”安秀儿代替张镇安回答,道:“他勤劳又聪明,什么都会。”   “那就好,将你交给他,爹也就放心了。”安老爹点点头,一副对张镇安十分的满意的样子。   只是,张镇安越是优秀,他心中反而越是担心了起来,如今张镇安也不再戴眼纱,每天将头发一丝不苟的盘在头上,越发显得英武不凡,他有些担心他的来历,免不了要旁敲侧击一句:“不知道姑爷你的籍贯在何处?怎么会来到我们这清水村呢?”   “我籍贯就在这闵月郡,游历到这清水村,见这边风景好,就留下来了。”张镇安认真的回答。   安老爹便又问:“那你双亲可还健在?”   张镇安沉默了,安秀儿便岔开话题,端起酒杯道:“好了,爹,您别问这些了,尝尝我给您买的这酒怎么样。”   安老爹浑浊的眸子转动了一下,也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干枯的手指端起酒杯来,“喝酒。”   张镇安将喉咙里的话咽了下去,见安秀儿将话题转开,他心中松了一口气,普通的家宴上觥筹交错,之前安老爹的问题,好像从来都不存在过一般。   一直到宴席散去,再也没有人问他类似的问题,回家的路上,安秀儿站在他的身边,也只是跟他说一些家里的杂事,关于他的事情,是半分都没有提起。   经过村中大槐树下的时候,张镇安突然停住脚步,问道安秀儿:“你就不怕我吗?”   “怕你什么?”安秀儿仰头看他。   “我来历不明。”张镇安说道:“你就不怕我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比如说是土匪,朝廷逃犯。”   “呵呵……”安秀儿干笑了两声,停下笑后,她认真的问他:“那又如何?相公你是匪、是逃犯吗?”   “我当然不是,但你好像一点都不好奇?”   “好奇有什么用?反正无论你是匪还是逃犯,你都是我相公啊,是与不是,又不能够改变什么,而且我觉得我们就这样过日子,挺好的,你的过去,你来历如何,并不重要。”   说着她又笑,“一开始我是很好奇,不过我现在想通啦,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在我身边,并且对我好,我嫁给你这段时间,我真的觉得挺快乐的。”   “我也是。”张镇安将手伸过去,握紧了她的手,两人相似一笑,柔情蜜意,含情脉脉。   “明天我还休息,不然我跟你带你去县城玩耍吧。”张镇安对安秀儿说道。   “县城?”安秀儿眼睛一亮,县城她还没有去过呢,她对县城还真的是很好奇,抬眼见到张镇安殷切的目光,她正欲答应下来,突然又想起去县城肯定要花好多钱,她就有些不舍了,只摇头道:“还是算了吧,我们下次再去。”   “我难得放一天假,你这次不去,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张镇安说道。   “才不会呢,再过段时间就是农忙假了,到时候私塾会放两个月。”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对于私塾放假一事,她还是知道的。   “你知道的太多了。”张镇安有些无奈,安秀儿却是傲娇一笑。   不知不觉两人来到了家门口,张镇安正打算开口,一只手却是挡住了他的路,他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浪荡公子哥模样的人从侧边拐了过来,挡在了他的前面,道:“你果然在这里。”   “是你?”安秀儿一眼认出了这个公子哥,这不是那天向她讨水喝的那个人吗?”   “小生见过姑娘,敢问姑娘芳龄?”晏景修见到安秀儿问起,又是飘一般的来到了安秀儿的身前,道:“上次向姑娘讨口水喝,姑娘不肯,这次能否让小生进去呢?毕竟,他这样的莽夫都能够进去,本公子这般风流倜傥、英俊潇洒、玉树临风,你应该舍不得将我拒之门外吧?”   “他是我相公,他当然该进去了。”安秀儿闻言对公子哥越发没有好感,只向前一步,走到了张镇安,一脸防备的看着他,道:“你若是还要讨水喝,去别家便是。”   晏景修的眼珠子差点都要掉下来,他上上下下的看了张镇安一眼,再打量了安秀儿一眼,道:“我真没想到,镇安兄竟然会娶一个村妇,你们莫不是合起伙来哄我的吧?”   “这小丫头长得不错,在哪里买的?”晏景修见安秀儿不语,越发肯定了自己的猜测,殊不知,安秀儿一张脸气的都快要变了眼色了。   特么的,我是村姑,我村姑怎么了?我村姑吃你家的粮食了?还说我是相公的丫鬟,这人简直是太可恶了。   可是,他知道相公的名字。   ☆、第七十三章 不速之客(二)   张镇安的表现出乎意料的淡,他好像不认识晏景修一般,只淡淡的将安秀儿的话重复了一遍:“若是讨水喝的话,大可去别处,我们家不欢迎你这种登徒子。”   “我……”晏景修上上下下的打量了自己一眼,他还是那么的英俊潇洒,这样一个放荡不羁,风流倜傥的公子哥,竟然被他们说着是登徒子,简直是可恶,也不想想他身边的小丫头,那普通的模样,野菜般的身躯,能够吸引他的注意吗?   哎,好像不对,好像这丫头长的挺好看的,身材嘛,虽然衣裳有些破旧,但也是前凸后翘,杨柳小腰,算是这村中一朵花了。   他审视的目光让安秀儿越加感觉不舒服,她扯扯张镇安的衣裳,张镇安冷眸扫向晏景修,晏景修心神一颤,只将目光收回道:“镇安兄好眼光,嘿嘿。”   “没事就滚!”张镇安淡淡的吐出几个字,打开门让安秀儿先进去了,晏景修以为这样他应该会心平气和同自己说话了,谁知道张镇安只是砰的一声将门关上,破旧的木门离他的鼻头不足寸许。   晏景修摸摸鼻子,退后两步,对于张镇安的不待见,也不以为意,只盯着这破旧的木门看了两眼,一个自以为狂放不羁的甩头,离开了。   “刚刚那人认识相公吧?”进屋后,安秀儿抿着嘴唇问了一句。   她声音很低,张镇安没有听清楚,只是又问了一遍,“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刚刚那人好讨厌。”安秀儿回了一句,道:“上次就要来讨水喝,这次又来讨水喝,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登徒子。”   “我们这地方风景秀丽,来几个登徒子也是正常的事情,你不用管他。”张镇安低头说了一句,掩去了眼中的阴鸷。   实际上,此处的风景再美,也改变不了此处是穷乡僻壤的事实,一般的谁会来这里?只是两人一个装傻一个充楞,很快就将刚刚的插曲抛之脑后。   今天早上离去的匆忙,家里面的家务还没有做,安秀儿回来之后,便开始忙着做家务,张镇安在一旁看了她一会,见她开始洗衣裳,他也拿着扁担,去村中的水井挑水。   还没有走到村中,晏景修又不知道从哪里跳了出来,他手中拿着一把折扇,就这么一打,拦在了张镇安的面前。   张镇安冷眼斜睨了他一眼,“走开。”   “你怎么会来到这小村庄?”晏景修收起了脸上轻佻的声色,正色道:“之前有人说看到你在这洛河镇出现,我还有些不信呢,没想到你不单单是在这镇上,而是躲到了这小村子里面。”   “什么叫做躲?”张镇安声音微冷,道:“我只是喜欢这里。”   “喜欢这里,就连家都不回了吗?”晏景修冷声说道:“你要知道,你爹临死之前,可是将整个张家都托付给了你。”   “那又如何?”张镇安轻笑了起来,笑的发苦,明明是大晴天,下午的阳光温暖而和煦,可是这阳光,照在他的身上,却无法将他的四周的阴霾消融。   “回去吧。”晏景修神色认真,“我觉得你根本就不是当农民的料,你什么都不会,我看你住的那小破屋,都为你感到难受。”   “我现在过得很好,这样的日子我也十分的满意。”张镇安瞅了晏景修一眼,道:“我娘子还等着我担水回去呢,我不跟你多说了,日后再见,就当我是陌路便好。”   “娘子?那个小村姑真的是你的妻子?”晏景修不可置信的摇摇头,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张镇安一眼,随口道:“我没想到你会娶一个村姑,你已经不是很喜欢叶静姝的吗?”   “不要跟我说起以前。”张镇安面色不变,声音却是冷了下来,他瞥了了晏景修一眼,晏景修不由自主的让开了身子,张镇安挑着水桶,从他身边越过。   晏景修站在原地,愣愣的看着张镇安远去的背影,不知道他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他捏紧了拳头,追了两步,见到周围的村民热情的跟他打招呼,不知怎地,他就突然立在了原地。   他知道他是一个不爱说话的人,即使是从前,他的朋友也不多,他不喜欢在不认识的人面前浪费时间,可是如今,这个同村民友好交流的人是谁?要知道,从前就是郡城的那些公子哥找他,他也是爱理不理的。   他是真的变了。   晏景修站在原地,等他挑好了一担水稳步走过来的时候,他再也没有勇气跳过去再拦在他的身前,而他也是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从他的身边擦身而过了。   晏景修有些不服气,他总觉得这样的生活,不该是他的生活,而张镇安亦是有些忧心忡忡,担心这样安稳简单的日子不会太多。   他挑了一担水,就坐在安秀儿的身边看她洗衣裳,看她将纤细的手浸泡在水里,一双手越发显得白嫩。   两人不过才几件衣裳很快就洗好了,安秀儿想到如今的天气热闹了,又将床上的被子给床单给换了下来,吃力的在木盆里面搓洗着。   这床单厚重,她力气小,一双手死命的洗,死命的搓,死命的拧,额头都渗出了汗珠来,在水中浸泡久了,那一双小手都有些发白,变得皱巴巴的。   “我来。”等安秀儿洗了一遍,再漂洗的时候,张镇安抢过了她的活计。   安秀儿依旧是将手搭在床单上,道:“哪里有男人洗这些的呀,你去一旁休息吧,若是想要帮我的话,等下帮我拧一拧就好了。”   “谁说男人不能够做这些?”张镇安却是将安秀儿的手拿开,道:“以前这些也是我自己做的,你去一旁休息吧。”   见他说的认真,安秀儿迟疑了一下,还真的将手缩了回来,这次她坐在一旁的小凳子上,见他漂洗这些被子、床单,哗哗的水声在耳边想起,她的心也哗哗的被人搅动了起来,水花迸溅,荡漾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张镇安将这被子床单什么的漂洗了好几遍,然后又将它们拧干晾在了架子上,见安秀儿看他,他还颇有些幽默的说了句:“娘子要不要来检查一下?”   安秀儿没有去检查,只是看了盆中的他漂洗过的水一眼,是清澈的。   洗了这么一些东西,缸中的水彻底空了,张镇安又挑着水桶去挑水,走了好几趟,才将缸中的水挑满。   似乎是闲不下来,他索性将鱼给捞出来,又给鱼缸换了水,这鱼缸可是比水缸要大的多,他挑了好几担水这鱼缸才满,等他将鱼缸的水换好,这天都快黑了,不过看到鱼儿更为自在的在水中游动,安秀儿也饶有兴致趴在缸边看了一阵。   晚间两人的晚餐依旧是粽子,也幸好安秀儿将一些粽子提到了娘家去,不然他们还要吃几天,这粽子虽然好吃,但吃多了也会觉得有些腻味。   安秀儿今天别出心裁的将这粽子切成小片,用油炸了一下,再裹上糖,甜甜的,又脆,比起干吃来,倒是要变得美味许多。   等吃完饭,天色就完全的暗了下来,这天气有些炎热,安秀儿也没有回房间,而是搬来凳子坐在院子里乘凉。   今天的月亮很圆,漫天的星星一闪一闪的,安秀儿抬头,星空深邃无垠,她斜仰着头问道她身边的张镇安:“相公,你说这天上有多少颗星星?”   “不知道。”张镇安抬头看了一眼,摇摇头。   “你小时候有数过星星吗?”安秀儿又问,见张镇安不说话,她便道:“我小时候经常数星星,但是我都数不清楚,好像每一天都不一样。”   她斜靠在张镇安的怀里,他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把破旧的蒲扇给她扇着风,听她轻声细语的说话:“我娘说啊,这天上的一颗星星就对应着地上的一个人,地上每天都有人死去,天上的星星也每天都在变动。”   “你说,这天上哪颗星星是你,哪颗星星是我呢?”安秀儿又兴致勃勃的抬头往天上看去,张镇安也抬头去天上搜寻,倒是没有看出什么名堂来。   “喏,你看那两颗,肯定就是我们。”安秀儿有些兴奋的伸出手指着天上,张镇安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两颗星星靠的极尽,两颗都亮晶晶的,一闪闪的很是显眼,相比之下,它们周围的星星倒是有些暗淡了。   “你看到了么?”她转头问他。   “看到了。”张镇安低头回答了她一句,安秀儿便又兴奋了起来,道:“你说,那两颗星星是不是我们?”   “是。”张镇安轻吻了她的发。   “我就说嘛,我们是夫妻,现在还年轻,所以这两颗星星都很亮,说明我们生命力旺盛,还能够活很长很长的时间。”安秀儿兴奋的说道。   “嗯。”张镇安点头,道:“秀儿你这么好的人,一定会长命百岁。”   “当然,我娘说了,天上的星星亮,就代表我们无病无灾。”安秀儿说的认真,时下人都信紫微星象,认为星象就代表着命理,因为信奉,就连普通的乡下人,也能够说出个一二三来。   ☆、第七十四章 修围墙   “哟,两位这么有兴致啊?”   正在安秀儿认真同张镇安解说星象的时候,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安秀儿抬眼一看,那个不速之客又来了,他坐在她家破旧的墙头上,饶有兴致的看着他们。   “又是这个讨厌的人。”安秀儿撅起嘴,低声说了一句。   这大半夜的有人跑到她家的墙头来,她这还是头一遭遇到,虽然有张镇安在她身边,她并不觉得害怕,但这人真是好生无礼,就算是真的认识自家相公,也不能够爬人家墙头。   虽然不知道此人是敌是友,跟张镇安的关系究竟如何,不过见到他如此行径,她对他已经心生厌恶起来,而且她家这围墙本来就破旧的很,并不牢固,被他这么一坐,说不得等下就得倒。   “这人脑子有问题,你不用理他。”张镇安用手指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同安秀儿说道。   “我倒是没有理会他,就是怕他会将咱家的围墙坐倒。”安秀儿小声的说道,本是一句无心之语,谁知她的话刚刚落音,这石头土砖搭成的围墙,还真的就哗啦一声倒了下来。   “乌鸦嘴。”晏景修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没被这砖石给掩埋,幸好他反应快,在空中一个半翻身,完美落地。   他对着自己的反应感到满意,拍拍手,抬起头看向张镇安两人那边,不曾想却是同张镇安的冷眸对上。   月光下,他的眸子黑如深潭,晏景修只莫名觉得自己全身有些发冷,好似自己整个人都几乎都要被他看穿,只连忙退后两步,有些悻悻的说道:“我刚刚的举动的确是不合时宜,打扰二位好事,我先离开了。”   “站住!”   一声呵斥从他的身后传来,晏景修硬着头皮转过脸来,见到张镇安刀削般冷硬的脸庞,拱拱手,强自镇定道:“张兄,还有什么事情吗?”   “你以为我家是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张镇安眼如鹰隼,好似盯自己猎物一般盯住了他,只将他盯的头皮发麻了,才道:“你别怕,我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你今日将我家的围墙的弄塌了,就将它修好再走吧。”   “什么?要我修围墙?”晏景修一张脸都黑了下来,他张开手,在张镇安面前展示他是何等的玉树临风,控诉道:“你要一个这样的温雅公子来砌围墙?你也太过分了吧!”   “过分?若不是你,我家围墙怎么会倒?”张镇安冷冷的瞥了他一眼,道:“不要跟我谈条件,你既然找到这里来了,要么将这围墙砌好,要么我先打你一顿再说。”   “别。”晏景修想起张镇安的拳头,最终选择了妥协。   于是晚上,安秀儿跟张镇安在床上睡觉的时候,便一直都听到院子里面传来敲敲打打的声音,还有某人吹着小口哨的声音,安秀儿嫌吵,捂住了耳朵,张镇安便朝外面斥了一句,“安静点!”   “缺德!”晏景修斥骂了一声,继续拿起他手上的一个砖石砌墙,然而动作却是轻柔了许多。   外面的声音终于变小了,安秀儿也迷迷糊糊的睡去。   第二天月亮隐去,太阳掌管大地,安秀儿醒来往后院去洗漱,经过堂屋的时候,倒是吓了一大跳,原来那个不速之客,竟然还在自己的家中。   “相公,他,他怎么进来的?”安秀儿连忙跑到厨房,走到张镇安的身边去。   晏景修也跟着走了过来,他倒是坦荡,摊手道:“我昨天修补围墙的时候把我困在你们家了,索性你们的堂屋没关门,我便进去躺凳子上睡了一夜。”   “修补围墙困在我家?”对于他这个解释,安秀儿是不信的,道:“你可以开门出去啊?”   “我可不敢开你们家的门,若是碰一下,这门也碎成块了,难道到时候也要我去给你们做一道门?”晏景修连忙摇头,一副他不上当的样子。   安秀儿听他说的有趣,不禁轻笑了起来,道:“那好吧,我现在带你出去,到时候门碎了,也不关你事。”   “唉,我说小嫂子啊,你这样可是不对的呀,我晚上给你们砌了一晚上的墙,你连早饭也不叫我吃?”晏景修一副伤心至极的模样。   乡下人大都好客,安秀儿也涉世未深,听他这样说,倒也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心一软,答应了下来:“那好吧,那你吃了早饭再走。”   “这就对了。”晏景修满意的点头,对正在生火的张镇安说道:“张兄,我就说你要多做点饭吧,你不听我的。”   张镇安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安秀儿便道:“没关系的,到时候我们匀点给你就行了,虽然不管饱,但总归是不会让你饿着。”   张镇安也放下了手中的钳子,用探究的目光看了他两眼,得出了一个这样的结论:“你嘴皮这么利索,我看你不并需要吃饭。”   “才不是的,我饿着呢。”晏景修有些不要脸的凑了过来,鼻子在空气中嗅了两下,“嗯,你煮的什么?还挺香的。”   张镇安没有理他,只是走到灶前将锅盖打开,拿碗来将锅里面的小米粥盛起。   三人坐到了桌子上,晏景修迫不急待的拿着调羹舀起自己那一份白粥,尝了一口,道:“味道还挺不错的,很是清香,没想到如今张兄的厨艺这般厉害了。   他的话中带着几分讽意,张镇安没有理会他,他自己想着又觉得得意起来,在这个世界上,能够吃到张镇安亲自做的饭菜的人想必不多,他刚刚死皮赖脸的留下来,看来是留对了。   心中得意之下,他也顾不上什么公子风范,也不管什么餐桌理由,只一个人捧着碗,砸吧砸吧着嘴,用风卷残云一般的速度,将这粥吃了个干净。   这让一旁的安秀儿直咋舌,一个长得这样人模狗样的公子哥,吃饭的时候,为何会是这般德行?   不过她也没有说他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缺点,她不能够因此而鄙视别人,更何况他吃饭不好看这算不了什么,只要他吃完这碗粥便离开,他怎样都与自己无关,只要他日后再也不要来爬自己家的墙头就行了。   等他们都吃完,安秀儿便收碗去了厨房洗刷,等安秀儿离开了之后,晏景修不复之前吊儿郎当的模样,他挺直了腰杆,认真的看着张镇安:“张兄,你难道真的要在这个小山村里面过一生?”   “怎么,不行吗?”张镇安漠然的问道。   “这里的水太浅了,不该是大哥你该所在的地方。”晏景修说道。   “那哪里是我该在的地方呢?”张镇安抬眼看向晏景修,道:“我觉得我在这里很好,这里有爱我的妻子,有我的家人。”   “呵,你的家?”晏景修环视了这破败的院子一眼,道:“一个轻轻一推就会倒的围墙,两间破旧的茅屋,就是你的家了?还有这个乡里的女人是你的妻子?你不要说这话来逗我笑了。”   “我是认真的。”张镇安淡淡的说道:“我过得很好,如果你还当我是朋友的话,就不要打扰我的生活。”   “你这破旧的茅屋用火一烧就会化为灰烬,至于你这个小妻子吗,她只是没有收到诱惑,等她遇到更好的人,遇到别的诱惑,你以为她还会跟你在一起?”   晏景修见张镇安脸色有些难看,笑了起来,道:“女人都是一样的,她们追求的只是荣华富贵,不会有真的愿意跟你同甘共苦的人!”   “她不一样。”张镇安摇摇头,看向厨房的方向脸上难得露出一丝笑来,道:“她跟着我的时候,我一无所有,当时她还拒绝了一个更为富有的教书先生。”   “如果还待着这个地方,你永远都会是一无所有。”晏景修站起身来,道:“女人总会有幻想,等过段时间,幻想破灭,她们便学会了选择。”   “你可以娶妻,但是我认为你应该娶一个更好的妻子,而不是这样一个普通的村姑,虽然她长得还可以,但是这天下比她好看的人多了去了,如今一时之间,你还可以忍受她,但是你觉得你能够跟她长久的过下去吗?这样一个姑娘,她什么都不会,到时候你只会害了她!”   晏景修讲话撂在这里等张镇安回答,张镇安陷入了沉思,晏景修有心想要看着他恍然大悟、迷途知返的样子,可是听着身后传来的声音,他觉得自己要给他几天时间考虑,因此也没有在等他回答,一转身离开了。   安秀儿洗好了碗筷出来,就是见到张镇安愣在原地的样子,而之前那个不速之客已经不见了踪影。   见他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安秀儿走过去,关切的问道:“怎么了,相公,是不是刚刚那个人对你说了一些什么?”   张镇安清醒了过来,他低头,自己的影子便落入了一汪秋水般的眸子里,那黑色的眼瞳里面,全是他的模样。   他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道:“秀儿,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第七十五章 去县城   “当然。”安秀儿没有丝毫停顿,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竟然觉得心中有些甜蜜,后又觉得有些赧然,难为情的低下头来,脸上悄然浮现了两丝红霞,张镇安伸手抚摸上她白皙滑嫩的脸,粗糙的手指有些刺人。   安秀儿再次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事。”张镇安摇头,语气复又变得轻松起来,道:“去,换套衣裳,我们等下去县城玩。”   “啊?真去啊?”安秀儿听张镇安这样说,盯着他的脸,似乎是要从他的脸上寻找出什么蛛丝马迹来,见他真的不是说笑,她才转身跑房间里面换衣裳去了。   她看起来应该也是挺期盼的,换衣裳的动作特别快,不一会儿就换了一套浅绿色的衣裳出来,虽然这衣裳也有些破旧了,但是好歹没有补丁。   “这衣裳没有见你穿过。”张镇安收回眼,说道。   “这是新衣裳呢。”安秀儿小声说道,听张镇安问起,她还有些不好意思哪,挪移到他的面前,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我穿的这样老土,去县城会不会有人笑话我?”   “不会。”张镇安摇头,道:“我这次去县城给你买新衣裳。”   “不用啦,我自己买了布,本来打算给你我都做一件衣裳的,只是还没有做好,谁知道你突然说要带我去县城。”安秀儿想了想,又抬起头来,道:“我大哥在县城呢,难得去县城一趟,我这空着手,都不好去看望他了。”   “你看下家里面有什么可以拿上的,都带上。”张镇安哪里看不出她的小心思。   “那我去找找啊。”安秀儿说着瞄了他一眼,见他没有什么反应,才溜去厨房了。   许久没有见到自家大哥了,她一定要多带点礼物去看他才行,正好端午节,相公的学生送来的粽子,还有许多没吃完呢,干脆全部都给大哥带上算了,他在外面干活,不知道能不能吃饱穿暖。   安秀儿还是过年的时候看过他了,那个时候,他说自己在县城的一家酒楼里面做事,吃得好,工钱也行,可是安秀儿却觉得他肯定是夸大其词了,酒楼的掌柜一般都贼小气的,肯定没有他说的那么好。   可惜家里的鸡还没有长大呢,不然就可以给他带点鸡蛋去了,所以现在她的篮子里面只是孤单单的放着粽子,安秀儿又从鱼缸里面捞出来一条大鱼,这样,篮子里面才显得没那么空荡荡。   想了想,安秀儿决定到时候去县城再给大哥买点东西,这段时间她也攒下了一些私房钱,本来是打算留作它用的,若是能够给大哥买点礼物,那这钱也算是花的值。   从后院出来,她将篮子交给张镇安,自己跑到房间里面,将自己的私房钱掏出来,从中拿出一半带上,这才又重新走了出来,朝张镇安一笑,道:“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出屋子,虽然家里面没有什么东西,但是安秀儿还是仔细的将门给锁好了,这才又小跑着追上了张镇安,跟他来到了河边。   河边,他的小船停靠在那里,周围几根水草摇曳着,显得有些孤零零,张镇安先上了船,再朝安秀儿伸出手,安秀儿借着他的手力上了船,张镇安划船,她便从船舱里面搬出来凳子来,就乖巧的坐在他身边,托着腮,不知道是在看他,还是在欣赏这一路的风景。   若是走路的话,从这清水村到县城可是要大半天的时间,就是坐马车,也要小半天,但是走水路的话,倒是要近很多,约莫一个半时辰就可以到县城了,安秀儿一路心情都挺雀跃的,她一边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一边跟张镇安聊天,倒是觉得这时间过得挺快。   仿佛是一眨眼,两人就到县城了,听着耳边的喧闹声,叫卖声络绎不绝,安秀儿还有些怀疑,直到抬头看到岸边的摊贩,她才后知后觉的问了一句:“我们这是到县城了?”   “嗯。”张镇安点头,道:“我们找个港口将船停好,然后就可以去这县城玩了。”   船悠悠前行,这河非常的宽敞,过往的船只也多了起来,张镇安找一个划船的老伯问了路,知道港口就在前面,果然往前划一会儿,就到港口了。   找了空旷处停好了船,两人将船里的东西拿出来,这才上了岸,之前在船上坐着,安秀儿只是听着声音、见着那些摊贩的背影,觉得此处应该很热闹,如今上了岸,才知道什么叫着热闹。   卖杂货的、布匹的、鞋垫的、还有卖各种各样糕点的、花鸟虫鱼的,各色各样的摊子,数不胜数,一眼都看不到边际,一些在镇上很被珍惜的簪子木梳手镯等物,在这里,被小摊贩随意的摊在地上叫卖。   “哇,好香啊。”还没来的及仔细欣赏这些东西,安秀儿便是闻了食物的香味,坐了一上午的船,此刻闻到这香味,她倒是觉得肚子有些饿了起来。   “好像是在那边,我带你去吃。”张镇安见她这馋嘴的样子,领着她往前去。   他尽管放慢了速度,但还是先安秀儿几步,安秀儿小跑着跟在他的身后,此处人来人往的,张镇安见她走的慢,怕她走丢了,索性将篮子移到左手上,一手拉着她往前走。   他的手包裹过来,十分的有安全感,安秀儿抬头朝他嫣然一笑,乖巧的偎依在他的身边,张镇安见她走的慢,便再次将步调放缓了一些,安秀儿这才能够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便走边看,终于找了香味的来源,是一家卖羊肉汤粉的店铺,那大锅盖一打开,热气腾腾中,香味便满溢出来,过往的行人觉得饿了,便坐下来吃一碗粉,喝一口汤,也有跟安秀儿一样的人,是寻着香味前来。   张镇安拉着安秀儿走过去,前面有人在排队,听到那人跟中年老板寒暄,“老板,你这羊肉粉丝这么香,生意不错吧?”   老板面上带着笑,一边忙活着手上的活计,一边回答了一句,“生意还行,都是小本经营,多亏了各位老板捧场。”   说着往一碗烫好的粉丝里面加了一勺汤,大声叫道:“客官,你的羊肉汤粉好了,小心烫。”   食客满足的端着汤粉走了,张镇安跟安秀儿走向前来,老板笑容可掬的招呼道:“要点什么?”   “两碗羊肉汤粉。”张镇安点了单子,跟安秀儿找了一张无人的桌子坐下来。   安秀儿闻着香味,时不时的往老板那里看一眼,张镇安发现了她的小眼神,只是莞尔一笑,觉得这个时候的她,才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   “让两位久等了。”不多时,老板满脸笑容的将汤粉端了上来,摆到两人的面前,微笑道:“两位请慢用。”   张镇安朝他颔首,从竹筒里面拿了两双筷子来,细心的用帕子擦过之后,才递给安秀儿,“尝尝。”   安秀儿接过筷子,道:“这一碗粉好多呀,我可能吃不完呢。”   “没事,多吃点,你太瘦了。”张镇安朝她一笑,率先吃了起来。   安秀儿也开始品尝,这羊肉汤很浓,味道很辣,一点腥味都没有,粉丝也很柔韧劲道,非常的美味。   她原本以为自己应该是吃不完的,谁知道一小口一小口的,竟然也将这粉丝吃了个精光,她不好意思接过张镇安递过来的帕子擦了一下头上的汗,道:“这家店的粉丝真的是太好吃了。”   说着又端起碗,呼噜噜的喝了一口汤,虽然这样大口喝汤,不是很文雅的行为,但是张镇安却觉得这样捧着大碗的她,很可爱。   “还要来一碗么?”张镇安试探着问道。   “不要了。”安秀儿拍拍肚子,摆摆手,道:“我吃太多,肚子都出来了。”   “那我陪你坐这里歇会,消消食。”   张镇安说着招来老板付了账,两碗粉丝汤,一共是十文钱,安秀儿有些舍不得,只捧着碗喝了一口汤,若不是她真的太饱了,她一定会将她碗中的汤全部都喝光的,这么贵的汤粉,一丁点她都舍不得浪费。   坐在此处稍稍歇息了一会之后,安秀儿便站起来,人家这地方是做生意的,她一直坐着不太好,更何况,她来到县城是要来多逛逛的,不是要坐在这里浪费时间的。   只是,走到外面的大街上来的时候,安秀儿就有些懵了,她哭丧着脸,侧头看向张镇安,“相公,这县城这么大,我该怎么找到我大哥呢?”   “慢慢找,顺其自然,我们先在这县城逛逛。”张镇安回道。   “那好吧,也只能够如此了。”安秀儿叹息一声,好不容易来到县城了,却不知道自家大哥究竟是在哪里。   她只能够将这事先放下,跟着张镇安慢慢逛,两人一边走,一边看着,路上也遇到不少的酒楼,安秀儿见到便进去问问,可是却没有问道安铁石这个人。   “唉……”安秀儿叹息一声,因为没有自己大哥的消息,她连逛街都没有什么兴致了。   ☆、第七十六章 买镜子   “别难过,或许你大哥没在酒楼做了,他去做别的了也说不定呢,只要他还在这街上,我们就能够找到他的,就算是找不到,他以后又不是不回家,你担心什么呢?”张镇安见她情绪低落,便安抚了一句。   安秀儿想想觉得也是,这才收拾好心情,认真的同张镇安逛着这些铺子来,这县城比镇上不知道繁华了多少,很多东西镇上没有卖的,县城却是有,安秀儿也走进了几家铺子,买了一些针头线脑的小玩意,还买了一些褪色的廉价布匹。   这种布匹因为上色不均匀,所以没什么人买,卖的也极其的廉价,安秀儿却觉得拿来做被面、枕头、鞋子是极好的,所以见着这些布匹,一时倒觉得是捡到了宝贝一般,买了好几匹。   买了这些东西,张镇安手上也不好拿的,只好花钱让店里小二将它送到船上,安秀儿当时没有说什么,等到出了店铺,却是埋怨道:“这么些东西,我们再走一趟就去了,你赚钱这么辛苦,又何苦花这个钱。”   “这有限的时间,我想要陪你多逛一会嘛。”被安秀儿责备了,张镇安也不生气,只乐滋滋的拉着她走进了一家卖镜子的店铺。   安秀儿一进去,就被这各种各样的镜子给迷住了,她一直想要买一面镜子,可是一直都有些舍不得,上次她随口一提,没想到他却是记住了她的这心愿。   “喏,看看你喜欢哪面镜子?”张镇安放开手,任她去挑选。   这些铜镜都打磨的十分光滑,安秀儿第一次从镜子里面看到了自己的模样,镜子里的人一双眼睛水汪汪的,小巧的琼鼻,尖下巴,的确是十分清秀的,比起水中看到的歪歪扭扭的自己的影子,这镜子中的自己是十分的清晰的。   “姑娘,喜欢这镜子吗?”掌柜的见安秀儿在这铜镜前伫立良久,走上来问了一句。   “我就随便看看。”安秀儿连忙摆摆手,转头看下一面镜子去了。   这铜镜可是不便宜,她可舍不得随便花钱买,尤其是她刚看的这面铜镜挺大的,四周雕着吉祥的图案,烧蓝点翠的,一看就不便宜,安秀儿连价都不敢问。   “那您随便看看。”这掌柜朝安秀儿一笑,见她这样子,就知道是一位舍不得花钱的顾客,只随口招呼了一句,又退回到柜台后面去了。   安秀儿继续打量着,她不知道这镜子原来还有这么多种,大的小的、圆的方的,一面面都是那么的清晰,光彩鉴人。   若是说喜欢的话,这里的每一面,安秀儿都很喜欢,不过她买了都没用,家里又没有梳妆台,就是买这些大镜子,她也没有地方放。   张镇安不知道她的心思,在她身边随口问了一句:“怎么,没有喜欢的吗?”   “都挺好看的。”安秀儿小声答了一句,却是再也不敢看这些大镜子,转而去看那些小镜子去了。   安秀儿一眼就看中了一面圆形的小镜子,它有着一个精巧的手柄,镜框雕着精致的流水纹,镜子后面雕刻着一种不知名的花,一朵朵盛开着,很是好看,安秀儿都有些爱不释手了。   她看着这块镜子不过是她的巴掌大小,这才鼓起勇气拿起镜子的问了一句:“掌柜的,这镜子多少钱?”   “两百文。”掌柜报价。   两百文,掌柜的莫不是有透视眼?她这段时间总共才攒下了四百多文钱,今日刚好带了两百文钱来,若说要买的话,倒是刚好可以将它买下,可是买下它的话,就没有钱再买别的东西了。   安秀儿有些舍不得,这镜子又不是生活的必须品,照与不照,自己也都是长这副模样。这样想着,她最终还是将它放下来,想着过段时间再来买它也不迟。   轻巧的走出来,张镇安见她两手空空,问道:“刚刚那镜子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安秀儿也不说话,只是笑着摇头,“下次再来买。”   “买吧,刚好里长说我这几天表现的不错,将这月的束贿发给我了。”张镇安掏出钱来,道:“这束贿就是意外之财,给你拿来买这块镜子正好。”   说着他走到柜台,将钱交给掌柜,“买刚刚那块镜子。”   “哎,客官您自个去拿便是。”   掌柜的将钱收了起来,脸上的笑容更真切了一些,安秀儿嗔怪的看了张镇安一眼,见他将钱都付了,只有些无奈的去将镜子拿来了,一直到走出店铺,她终于忍不住的埋怨他:“你一月的工钱,就买了这么一块镜子,值得吗?”   “你喜欢就值得。”张镇安微微一笑,道:“反正这事情也是你给我找来的,平日里教书也不耽误我打渔,就当做是意外之财好了。”   “你倒是会想。”被他这么一说,安秀儿也觉得自己没有那么舍不得了,只时不时从怀里掏出镜子看看,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张镇安见她开心,越发觉得自己这镜子买的值,安秀儿觉得买这镜子花了他这么多钱,也不好意思再去逛店铺了,只随便在这街上看了看,看到有卖酒的摊贩,花钱买了两斤酒。   “买酒干嘛?”张镇安不解,见安秀儿将酒递给他,道:“你不是不太喜欢我喝酒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了?”安秀儿不承认她曾经无意间说过这句话,只将酒塞到他的手中,道:“偶尔喝点酒无伤大雅,别喝醉就行。”   “我在江湖,人称千杯不醉。”张镇安提着酒,乐呵呵的看着安秀儿付钱,他知道这是她的小私库,心中颇为欢喜,拿腔作势的说了句:“让娘子破费了。”   安秀儿见他这样子,也是抿嘴一笑,觉得今天虽然没有找到自己大哥,但是能够来逛逛也是挺不错的。   以前她觉得县城一定是繁华无比的,每个人都穿着绫罗绸缎、穿着漂亮的衣裳,但是如今一看,好像并不是这样,县城里面也有穷人,甚至有人比她穿的更差呢。   看来梦里的一切也当不了真,在梦中,安秀儿所在的地方,连一个丫鬟都穿的漂亮整洁,身上的衣裳都不曾打过补丁,只是,那个时候,可没人陪她来逛过街,她甚至都不曾来街上看看,只是被人关进了宅院,关进了那个大笼子里,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直到最后恩宠不再。   两人继续在街上逛着,碰到一些便宜自己又喜欢的小东西,安秀儿也会花钱买下,更多的时候,她是仔细的盯着周围的店铺,看看有没有酒楼之类的地方,有的话,无论大小,她都会进去问问。   知道自家大哥就在这县城里,她想要看到他,给他一个惊喜,可是这一条街走到尾,她都没有见到他人,这一路上,她不知道问了多少家酒楼了,都是查无此人。   “唉,你说我大哥究竟有没有在这酒楼里面做事?”安秀儿走累了,在一处店铺的屋檐下停了下来。   “这县城这么大,或许我们有遗漏也不一定。”张镇安环顾四周,答了一句。   “也是,虽然我们找了街上,但是万一,他不在这条街呢,或许他在哪条小街道的小店铺也说不定,毕竟他为了不让我们担心,总是会夸大其词。”   想着自己大哥,安秀儿的脸上便浮起笑来,她转头同张镇安分享道:“你不知道,有一回,大哥辛辛苦苦在田里抓了一些泥鳅去镇上卖,回来的时候,他给我买了一些吃的,我问他自己吃了没,他说吃了,我因此还大哭了一场,说他不疼我了,自己就先吃了,直到后来才知道,原来他根本就没吃,因为他的钱不够,,买不了双份,所以才故意这样说。”   “你大哥真疼你。”张镇安干巴巴的回了一句,他想到自己的弟弟,在心中叹了一口气。   “反正时间还早,要不再去别的街找找?”张镇安提议道。   “算了吧,今天找了这条街,下次有时间,你再带我来县城,到时候我们再去另外一条街找找。”安秀儿仰头看向他,似乎是怕他不肯。   张镇安取笑了她一句:“之前你还不想来镇上了,这么快就喜欢上了?”   “之前我不是害怕来县城要花钱吗?可是如今看来,只要我不买东西,这钱依旧是在我的手中。”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而且我下次可以将我做的女红拿到这县城里面来卖了,到时候生意一定比县城要好很多。”   说着她又叹了一口气:“唉,上次若是将我的五福手环拿到县城里面卖,说不定早就卖完了呢!”   “怎么你心疼了?”   “没。”安秀儿摇头,说着转头准备离开此处,一转头,却是无意看到对面店铺的一块招牌。   “角斗场,这是什么地方?”她转头好奇的问张镇安。   “一些富人取乐的地方。”张镇安同安秀儿解释道:“一些有钱人家大都会养一些大力士,让这些大力士在里面打擂台,他们以此做赌,当然,也有一些角斗场,是让一些动物在里面比试。”   ☆、第七十七章 角斗场   “我只知道有人斗鸡、斗蛐蛐,却不知道还有人玩这个。”安秀儿对此讳莫如深:“人跟人比斗,肯定免不了会受伤,若是死了人,该怎么算?怎么会有人答应来当这个大力士呢。”   张镇安轻叹一口气,吐出三个字:“为了钱。”   “钱?”安秀儿有些不解:“难道钱比自己的生命还要重要吗?”话刚说完,她好像又能够理解了,低声道:“也是,总有那么一些人,会身不由己。”   “好了,不必伤春悲秋,反正与你我无关。”张镇安伸手搂过她,道:“我们走吧。”   两人正准备离去,可是里面不知道是不是正打到精彩处,发出了一声声的喝彩声,安秀儿十分的好奇,冥冥之中,突然好像就被什么吸引了一般,迈不开腿了,她很想要进去看看。   “你想要去看?”张镇安见她不肯走,便问了一声,见她没有否认,遂言道:“若是你想看,那我们就进去看看,可能场面会有一些血腥,你到时候可要忍住。”   “血腥,会有多血腥?”安秀儿好奇的问。   “每个角斗场都是不一样的,有些是用那些大型猛兽,将那些猛兽饿了几天,然后放出来,这些动物饿极了,自然会发动猛烈的攻击,有时候一场角斗打完,往往地上猛兽的内脏落了一地,胜利的猛兽也是鲜血淋漓,有时候甚至是当场就啃噬起失败者的血肉来,很是可怕。”   “那若是人呢?”安秀儿忍不住追问。   张镇安领着她一边往这角斗场走,一边说道:“若是人的话,自然不会生啖其肉了,一般打到他爬不起来就算胜利了。”   “那还算好。”安秀儿点点头,见张镇安已经付了钱给角斗场的人,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跟在他身边来到了这角斗场里面。   一进去,里面的呐喊声阵阵,里面的观众好像是疯了一样,不停的为角斗场的勇士加油鼓劲,见到自己赌胜的那一方占了上风,他们尖叫声不断,见到他们赌胜的那一方落了下风,他们叫骂连连。   出乎安秀儿意料的是,这里面还有许多女人的尖叫,她心中瞬间就平衡起来,道:“也有女人再看诶。”   “很多有钱的夫人小姐没事情,都喜欢来角斗场找乐子。”张镇安声音浅淡,带着一些讽意,那些平日里言行举止得体大方的大家闺秀,在这里,却是面红耳赤、鼓舞呐喊,毫无形象可言。   可是偏偏,当有人看向她们的时候,她们又会回复到那种冷漠的状态,端着自己的架子,坐在贵宾席上,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张镇安没想到这小小的县城里也会有角斗场,看来这世道越发的乱了,上行下效,这种不正之风,早就传到了民间。   当然,这一切与他无关,他只是小心的护着安秀儿,带着她挤开人群,来到一个看台上。   看台上面都是一些如同他们一般,花了少量钱财,进来看热闹的人,并没有座位,不过这里视线也算是极佳,倒是可以看得清楚。   内场里面设有座位,可以坐着观看,最前排的人,端坐在那里,还有小丫鬟在一旁端茶倒水。   中间是一个展台,周围都设有铁栏,如同一个铁笼子一般,里面有两个光着膀子的大汉,正在比斗着,正打的热火朝天。   难怪这些人看的津津有味,但是安秀儿却是为这两个角斗士而担忧着,她生怕他们受伤,尽管她也知道,站在角斗场上,不受伤是不可能的。   只是看到对面那人挥起一拳头朝另一人挥过去的时候,她就捂住眼睛不忍再看了,可是最后又忍不住将指缝打开,见到对面那人将令一人的拳头挡住。   两个勇士的脸上都带着铁做的防护面具,安秀儿看不清他们的脸,只是当对面这人将这拳头挡住的时候,场内的观众发出了一声声呐喊,一直叫着这角斗士的名字:“铁塔!铁塔!”   安秀儿听着周围人的呐喊也觉得有些热血沸腾,笑说了一声;“这人叫做铁塔吗?看他挺魁梧的,到真有些像是铁塔。”   “你看又不敢看,还偏生要躲着看,真是矛盾。”张镇安对她刚刚捂住眼睛的行为忍俊不禁。   “我这不是怕一下子见到那鲜血淋漓的场面嘛。”安秀儿说了一句,又继续看下去。   时下人并没有什么娱乐活动,安秀儿也没有见过这种形式的表演,两个角斗士没有佩戴任何武器,就是赤手空拳,你一拳来我一拳去的,有种力量的美感。   安秀儿觉得她这样站在看台上观看有些不太好,但偏偏她又有些忍不住看去,无它,这些人的表演实在是太精彩了,精彩到一直揪着她的心弦,她也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胜谁败。   张镇安原先只是打算让她进来看看,看看就离开,谁知道她盯着人家角斗场一眨不眨的,遇到害怕处,就捂着眼睛,他知道她透过手缝偷偷在看,所以一直很好奇,这种捂住眼睛的方法究竟能起到什么作用。   他对这种角斗场的角斗并没有什么兴趣,他总觉得人不是野兽,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未免是太不人道了一些,男人不说封侯拜相,也应该活的有尊严一些。   但是,这些角斗场的角斗士们或许并不是这样想,或许他们也乐于享受胜利的那一刻、人们的欢呼,尤其是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美妇,此刻为他们鼓舞呐喊,投来赞许的目光,她们高亢悦耳的声音,极容易刺激男人的荷尔蒙,大概只有那时,他们才觉得自己享受到了无上的荣耀。   一些角斗士们是自己主动要来参加角斗的,这样他们可以获得金钱,大部分的角斗士们,都是各大家族豢养的大力士,这些大家族们,通过角斗场获得钱财,另外也证明自己家族的实力。   仿佛自己的角斗士们胜利了,就能够为他们的家族增加脸面一般,比如两家的青年发生什么矛盾冲突了,他们自己不堂堂正正的打一场,而派出自己豢养的角斗士来角斗,以此维护他们的脸面跟荣耀。   而失败的角斗士们呢?浑身伤痕累累不说,回去了等待他们的也是主人的冷眼,别人的奚落。   一个失败的角斗士,是无法获得主人的看重的,只有不断的胜利,才会让人稍加尊重。   安秀儿看的这场角斗还不是很血腥,只是赤手空拳,两位角斗士的力量虽然不是特别强,但众人看着也是很带劲。   安秀儿站在那里一直看到了尾,她也觉得挺精彩,甚至觉得自己看到不一样的世界,她从来不知道,原来还有这样的角斗场,她从来都没有来过。   “那个叫铁塔的壮汉胜利了。”她有些兴奋的对张镇安说道:“我刚刚觉得他会赢,没想到他真的赢了,真棒!”   “嗯,你的眼光不错,还要再看一场么?”张镇安见她这兴奋的样子,觉得她应该是舍不得走了。   “今天天色不早了,看一场也够了,我们先回去吧。”出乎意料的是,安秀儿拒绝了张镇安的这个提议,她虽然想看,但是也得为实际情况考虑,再看一场,回去肯定就天黑了。   “好。”张镇安点头。   铁门被打开,场内倒下的失败者被抬了下去,胜利的角斗士表情冷漠,对于众人的欢呼声,他好像无动于衷,只是淡淡的将罩在头上的面具取下来,随手接过角斗场小二递过来的一碗烈酒,咕咚喝了两口,然后擦了一把脸上的血跟汗,转身走小场去了。   然而这一瞬间,安秀儿却是石化在了原地,她觉得她好像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可是再看,那人却是已经转身走下了角斗台,往后台去了。   安秀儿连忙转身,想要绕到那后面去寻找这人,张镇安一把拉住了她,问道:“怎么了?”   “我好像看到我大哥。”安秀儿语气急切。   “在哪?”张镇安问。   “就是刚刚那个角斗士!”安秀儿更加焦急了,道:“大哥他明明是在做着如此危险的事情,他怎么能够说他是在酒楼里面工作呢。”   之前看别人的时候,她只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在看戏,但当这人变成她的亲人的时候,她担心的不得了,急的几乎要哭出来,这份工作,才不是什么好工作,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受伤,如同被他打败的那人一样,被人抬下去。   安秀儿不敢想象她敬爱的大哥被人抬下去的样子,她有些焦急的想要绕到后台去,想要去确定一下看她有没有认错人,虽然这个认错的几率极小。   张镇安见她焦急的往后面跑,也不说话,只是陪在她身边去找,两人走到后台,守门的拦住了他们的路,“不好意思,若是要看表演的话请去前面,这里是角斗士们休息的地方。”   “我是想要找人。”安秀儿焦急的说道。   ☆、第七十八章 安铁石   “找谁?”守卫的上下打量了她一眼。   “我想要找那个叫铁塔的勇士,我是他的妹妹。”安秀儿表明身份。   “哈……”守卫却是笑了起来,他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安秀儿一眼,似乎了然了她的来意,话语中带着戏谑:“小姑娘,你还是回去吧,我们这儿每天来找角斗士的人数不胜数,大部分人都是他们的妻子、妹妹等。”   显然这两个守卫并不相信她,安秀儿有些焦急,道:“你不信的话,让他过来一见我便知,要不然你帮我传句话,就说他妹妹安秀儿找他。”   见安秀儿说的这般信誓旦旦,这两个守卫倒是有些迟疑,道:“既然如此,我就帮你去问问,若是你骗我的话,下次再见到你,我可就直接赶人了。”   “你放心,我不会骗你的。”安秀儿连连点头,同这守卫道谢。   这守卫跟另外一个守卫说了一声,就进屋子里面去了,安秀儿焦急的在外面等待,她心乱如麻,不知道她等下见到安铁石,该说什么话。   然而,这守卫再出来的时候,却是十分冷漠的看着她,道:“小姑娘,我们铁塔勇士说了,没有妹妹,也不认识你。”   他有些恼怒,恼怒自己还是被这个看起来很真诚,说的信誓旦旦的姑娘给骗了,所以此刻他看安秀儿两人的眼神便变得不好了起来,见到安秀儿还想要向前询问,直接挥手驱赶:“去去去,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秀儿。”张镇安走向前,道:“要不我们下次再来,只要知道他是在什么地方就行了。”   “可是……”安秀儿还是彳亍在原地,她没有见到她大哥,心中总是有些放心不下,刚刚看到对面那人打了他好几下,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受伤。   “这样吧,守卫大哥,这些东西,你能够帮我交给他吗?”安秀儿退而求其次,将手中的篮子递给守卫,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向您证明,但是我的确是没有撒谎,我不知道我大哥他为什么不认我,但他肯定是有他的难言之隐,我理解他,只求您帮将这东西送到他的手中,算是我的一番心意。”   安秀儿这话说的情真意切,守卫听到之后,心一软,嘴上还没有来得及答应,手却是已经接过了她手上的篮子,道:“这东西我帮你送过去,你人可以走了。”   “好,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安秀儿又说道;“你能够跟我说说铁塔的事情吗?我很担心他,他来你们角斗场多久了?从前也一定受了不少伤吧。”   “受伤这是肯定的。”守卫瞥了安秀儿一眼,见她虽然穿着一般,但却也是整齐,皮肤白皙,看起来柔柔弱弱的,知道她定然是那种没吃过什么苦头的姑娘,便好心提醒了一句:“外面社会的残忍不是你这小姑娘能够想象的,你还是安心的回家相夫教子吧,不要打听这些。”   “多谢守卫大哥提点。”安秀儿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退开了几步,目光盯着到这守卫进去,她却也舍不得离开,只翘首以盼,想着或许自己大哥看到这些东西,就会出来了。   然而这守卫出来的时候,手中却仍旧是提着这篮子,他将篮子交还给安秀儿,见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样子,虽有些不忍,但还是说道:“我们铁塔勇士说了,无功不受禄,他不能够随便接受您的东西。”   安秀儿也有些失望,默默的拿回篮子,站在原地不发一言。   “走吧。”张镇安见她如此执着,便说道:“或许你看错了也不一定。”   “我不会看错的。”尽管只是一眼,但是对她自己视力有着极大的信心,她摇摇头,道:“我平日里对这些打斗之类的的事情从来都不会好奇,然而今日我见到这角斗场的牌子,却莫名的想要进来,这本来就是天注定。”   张镇安本就不善言辞,见她这失魂落魄的样子,只能够旧话重提,道:“不然我们还是先回去,过几天,我一定再陪你过来。”   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们再等一会吧,若等天黑,他若是还不出来,我们就回去算了。”   怕张镇安担忧,她又故作轻松的,自娱自乐说了句:“到时候还得麻烦相公你划船,不过我们晚点回家,就当是你特地陪我出来看夜景,今天天气好,晚间肯定会有月亮星星的,到时候咱披星戴月而归,定然也别有一番趣味。”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张镇安宠溺的看她一眼,点头答应。   “谢谢。”这一刻,安秀儿是真挚的同他道谢。   一是谢他愿意陪伴自己,二是谢他如此信任自己,仅仅是凭着自己的两句话,就在这里等待。   可是他们两个愿意等,这角斗场的人却是有些不满意了,另外一位守卫听到两人说话,在一旁插话道:“我们这里等下就要关门了,你们两位想必是要等的话也等不了多久。”   “关门?”张镇安眉头一皱,道:“应该不会吧,一般的情况下,你们晚上的生意不是会更好么?”   “晚上那些小姐夫人们都回去了,男人们也自有寻欢作乐的地方,谁还会来看角斗啊。”这个守卫嗤笑了一声。   “这个世界上,从来都不会缺赌徒。”张镇安笃定的说道。   这种角斗场为了圈钱,才舍不得放弃晚上圈钱的机会,他们跟赌场一样,是全天营业的,不过张镇安一想,也明白了过来,无非是他们白天清场子,晚上再开场,这样就另外又可以收到一份门票钱了。   “等下若是有人来清场,我们便将晚上的入场费一并缴纳,不会让两位难做。”   两守卫听他这样说,便不说话了,只要交了钱,他们想要等,还不由着他?只是不知道这两位是真的是铁塔勇士的亲戚,还是他的崇拜者。   嘿,还别看他们这些所谓的勇士在他们这角斗场内部的地位并不高,但是,在外面那些人看来,他们还是有些名气的。   当然,前提是,他们得一场场的胜利下去,若是失败,不但在角斗场的地位一落千丈、被人鄙视,也容易被外面的观众遗忘。   谁愿意养一个没有价值的角斗士呢?可是一个有价值的角斗士又能够怎么样呢?也不过是别人赚钱的工具罢了。   况且角斗场的这些人,除非实力超群,否则谁都是以伤换伤,等再过几年,他们渐渐老去了,再也没有了实力,到那个时候,便是被角斗场驱逐的时候,只能够带着一身伤,去一个地方苟延残喘。   相反,那些被家族养着的大力士到老了,倒还算是快活的了,至少老有所依,一些大家族,为了脸面,也会一直养着这些人。   安秀儿不知道这些关节,她只知道,去角斗场角斗会受伤,她不想要看到她大哥受伤,她希望能够见到他,顺便劝说他换个好的职业。   然而她连他人都看不到,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愿意见她。   “你说,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下次再来?”安秀儿仰头看向张镇安,等了许久,她也渐渐的失去了耐心,更何况,让张镇安陪她一起等,她有些过意不去。   或许他说的没错,反正只要知道大哥如今所在的地方,自己下次还可以来看望他,到时候他总逃脱不了自己便是。   可是想了想她又不甘心,临走之前,她突然鼓起勇气朝里面大喊道:“安铁石,你若是不出来,我就回家叫爹娘来了!”   她的声音清脆,如同风一般,很快就传遍了这整个角斗场,实际上,安秀儿所在的地方离安铁石不过就是隔了几堵墙而已,她的声音清楚的传到了他的耳朵里,让他一时心乱如麻。   “唉!”他叹息一声,从床上坐起又躺下,角斗场的人不知道安铁石是谁,只是怀疑的看向他,但是他却是听清楚了,这的的确确是自己妹妹的声音,不知道为何,她竟然是找到了这里。   他是有些担忧的,毕竟许久没有回去了,他害怕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但是,他却是没有办法以这状态出现在她的面前。   他知道,她肯定是看完他的一整场角斗,他无法想象,那个对他无比崇拜的妹妹,知道他做了角斗士之后,会用怎样的眼光看他,他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知道自己对于这角斗场来说,不过就是赚钱的工具,跟这角斗场豢养的野兽无异,所以,他甚至不敢去见她,只能够装作不认识。   可是一想到她要去家中将自己的老父老母喊来,他一下子有些慌了,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无法做到再让自己的爹娘担心。   不得不说,她这一招极狠,最终,他还是从床上坐起,认命的将穿好靴子,走出去了。   安秀儿一直看着门口,她决定,若是他还不出来,她就回去了。   正当她转身离去之际,一阵脚步声却是在她背后响起来,她转过头,猝不及防,就见到了那久违的、熟悉的面孔。   ☆、第七十九章 安铁石(二)   “大哥,你怎么都不来见我。”   一看到安铁石,安秀儿就觉得有些委屈,她忍不住的扑上去,才说了一句话,声音就有些哽咽了起来,抬头看他的时候,眼泪汪汪的,如同一只受伤的小兽。   “我这不是出来了吗?”在角斗场威风八面、冷漠的如同杀戮机器的铁汉,在安秀儿面前却是十分的手足无措,尤其是看到自家妹妹的眼泪,他蠢萌的都不知道该如何自处,只挠挠头,道:“好了,你别哭了。”   “你不是说你在酒楼做事吗?怎么会在角斗场?”安秀儿生气的看着他,道:“如果我今天不是因缘巧合来到这里,你是不是打算永远不告诉我这件事?”   “大哥不是故意不告诉你,这不是怕你们担心嘛。”安铁木轻声细语的说道。   “那我找来了,你还不认我,害别人都以为我在撒谎。”安秀儿将身子背到一边,才没那么容易原谅他呢。   “我这不是担心是别人冒充你嘛。”安铁石呵呵的笑,忽然想起一事来,连忙问道:“你一个人怎么来了县城?”   安秀儿扭头看了张镇安一眼,安铁石这才发现不远处站了一个年岁跟他差不多的男人,心下奇怪,当即拱手问道:“不知道这位好汉是?”   “好什么汉,他是你妹夫。”安秀儿说完这一句,有些脸红的底下了头。   张镇安跟安铁石不熟,当下也只是拱拱手,没有说话。   安铁石却是懵了,他将安秀儿拉去一边,道:“妹妹,你什么时候嫁人了?而且嫁的人年纪都跟我一样大了,他是哪里的?我好像有些眼熟。”   见安铁石问了一大堆,安秀儿也不恼,只笑道:“你当然眼熟了,他是两年前来我们村里的渔夫,你还记得吗?”   “他是那个瞎眼渔夫?”安铁石听到这话之后,当即骇的声音都大了几分,被安秀儿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之后,他才自知失言,却仍旧是不可置信的道:“你怎么会嫁给他?”   他的声音并不算小,至少张镇安在一旁听到的清清楚楚,他无奈的摸摸鼻头,这话他听得多了,倒是不以为意了。   只是安铁石却是沉浸在这个消息中,还没有缓过神来,这些年来,他虽然一直都在外面谋生计,但过年还是都会回家去的,因而这张镇安他也是见过面的,只是那时他蒙着眼纱、戴着斗笠,他看不清楚他整张脸,却还是觉得他有些眼熟。   但是他完全没有想到,当日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如今会是他的妹夫啊,他到现在还有些介怀,他认为以她妹妹的容貌跟品性,值得嫁一个更好的男人。   安秀儿注意到了安铁石复杂的眼神,那里面有痛苦内疚遗憾失望,几种情绪在眼底翻滚起伏,看的人心中发毛,安秀儿当即低喝道:“大哥,你这是什么眼神?”   安铁石这才回过神来,收回眼,又听见安秀儿说道:“好了,大哥,不说我的事情了,我嫁人,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呢?一个人瞒着家人,偷偷的来这做角斗士,你知不知道,若是爹娘知道你在做如此危险的工作,该有多担心你?”   “这事你别跟爹娘说。”安铁石的声音低了下来。   “我就算是不告诉爹娘,那我呢?”安秀儿通红着眼,看着安铁石,纤长的睫毛就这么一翻转,眼泪就从眼眶滑落下来,滑过凝脂般的脸庞,滴落在地。   “大哥,可能你不是不知道,在我的心中,我一直将你当做父亲一般的看待,这是我第一次来县城,我准备好了礼物,一家家酒楼的找你,可惜没有找到。”   “我准备要离开了,可是当我站在这角斗场门口,我突然就迈不动脚步,我想要进来看看,我看到你跟别人比试,虽然你们都带着面具,可是我下意识的就担心你,我看到你的对手拿手肘撞向你,我心都快跳出来了,我一开始以为这是人之常情,直到你拿开了面具,我才知道,自始至终吸引我走进这角斗场的,都是大哥你。”   “对不起。”安铁石低下头来。   安秀儿摇摇头,道:“你没有对不起我,我知道大哥你定然也是为了生计,可是,你不能够换一份吗?你今天能够胜利,明天还能够吗?”   停顿了一下,她擦了把眼泪,复又说道:“我知道大哥你的实力,虽然小时候我一直视你为天神,但是我知道你终究只是一个凡人,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虽然力气比别人大一点,但是你终究只是一个农人,你的手是用来插秧、播种干活的,不是用来打架的!”   “你说的都对,可是除此之外,我还能够怎么办?”安铁石听到安秀儿的话,苦笑一声,道:   “大哥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民,一双手也只会插秧、种田,除了有一股子力气之外,我什么都比不过别人,脑子也不灵活,在酒楼做了几天,人家就不要我了,去做木工,我手也笨,前年的时候,倒是找了一家铁铺,帮着打了一年多铁,可是去年人家打铁铺子有亲戚要过来,我只能够让位。”   “我虽然在县城里面混了几年,可是我依旧是什么都不会,我有一段时间,甚至差点成了乞丐,直到有一天,我看到这角斗场招人,走投无路之下,我什么都没想,当即便去进去了。”   六尺高的大汉子,说起往日的那些心酸,几番想要落泪,可却依旧强忍了下来,声音也是越加的冷静,平淡,仿佛诉说的只是别人的故事。   “我一开始,不知道任何技巧,只会使用蛮力,每次去角斗场,听到那些呐喊声,看到我对面野兽一般的人,我甚至都有些腿软,当时我连输了好几场,被打的几乎下不来床,角斗场的管事找到我说,角斗场不养闲人,我若是再这样,他们就只能够将我扔出去了!”   “我听了害怕,我这个样子,若是被人扔出去的话,死倒是不会死,但肯定会很惨,我在县城会无处可去,只能够像一条斗败的狗一样,再回到村里,忍受别人的奚落就不说了,我无法面对你们期盼的眼光,我想你肯定等着我给你带县城的绢花,还有爹娘他们,肯定都有所期盼,我无法走到他们面前说:爹娘,我没用,我找不到事情做,我一文钱都没有,甚至还带了一身伤回来连累大家!”   “我跟管事说,我下次一定会赢,不赢的话,我愿意签下十年的卖身契给他,掌柜听到这话,这才允许我在这角斗场再待着,甚至让大夫给我治伤,几天后,我能行动,又开始去了角斗场!”   “那时候,我的伤还没有完全好,甚至连脸都有些青紫,别人都呼喊着我对手的名字,压我输,对手也来势汹汹,我被打了好几拳,当时我被他打倒在地,他踩着我的胸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好像看一只蚂蚱,我听到了场外的嘘声一片,我甚至能够想象管事气急败坏的脸。”   “我当时觉得我肯定要输了,但是我不甘心,我想到年迈的爹娘,想到你跟大丫,想到容和,他那么的聪明,如果我不能够给他带来足够多的银钱,他就没办法读书,那我相当于是毁了他的未来,这样一想,我身上就好像充满了力量,我一拳朝那人的脚轰去,翻身爬起,将那人打倒在地。”   “直到裁判说我胜利,我还有些懵,那是我第一次胜利,我出了角斗场,就昏了过去,睡了整整三天,此后的战斗,我有输有赢,不会再向从前一样惨,我开始慢慢学习别人的方法,学会观察破绽,有空的时候,我还会拿着石锁锻炼。”   说到这里的时候,安铁石的音调终于不复之前的低沉,好像阴霾散开,他的声音一下子就温暖了起来,“所以啊,妹妹,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如今大哥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大哥了。”   他伸出粗壮的手臂拍拍胸脯,如同一只熊一样,瓮声瓮气的道:“大哥如今人称铁塔,强壮着呢。”   尽管他有心想要逗安秀儿笑,可是安秀儿还是笑不出来,只是低下头,道:“大哥,你受苦了。”   她想她强壮的大哥一定不想她看到他脆弱的样子,她也不想要在他大哥的面前哭哭啼啼,她会告诉他,她不是以前那个爱哭的小女孩,她会赚钱,她也能够撑起这个这个家。   “男人流血流汗不流泪!”安铁石伸出手来,想要拍拍安秀儿的肩膀,但是见到她瘦弱的纤细的肩膀已经有人揽着了,他只能够换了一个方向,化掌为拳的在张镇安的胸口上锤了两下,道:“好小子,我一个这样如花似玉的妹妹就被你拐走了。”   张镇安闻言嘴角微微上翘,显得心情很好,安铁石便也笑了起来,他们男人之间的交流似乎要简单的多,只是一个眼神便足以了解彼此。   ☆、第八十章 囊萤偷光   安铁石伸出手来,恫吓道:“你应该知道,我有多么的强壮,在这角斗场不到半年,我便已经声名鹊起,若是你敢欺负我妹妹的话,就等着吃我的拳头吧!”   张镇安仍旧是笑,他怎么舍得欺负她呢。   安秀儿靠在张镇安的怀里,偷偷的抹干眼泪,这才抬起头来,道:“大哥,你还打算继续做这什么角斗士吗?”   “当然,我在这里挺好的,你不用担心。”安铁石退后两步,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快些回去吧,这事记得为我保密,说不定我做几年的角斗士,以后出去,参军入伍,或许能够混个将军来当当也是不一定呢。”   “大哥,别人忽悠你的话你也信?入伍做将军哪是这么容易的?”安秀儿瞪了他一眼,说道:“平日里锻炼的时候,可以多用点功,到了真正比斗的时候,不要傻瓜一样的,嗷嗷嗷往前冲,不然你以为你的名字带个铁,就真的是铁人了?”   “好啦,大哥知道。”安铁石知道她是关心自己,这些道理他也都懂,可是很多事情,又怎能够由着自己的心愿呢,他心中苦笑,道:“你不知道,我们这些角斗士只有上场才会有钱哪,胜利者不但享有荣耀,随之而来的还有财富跟金钱。”   “那失败者呢?这一场岂不是白打了?白白受伤了?”   安秀儿虽然心中明白他的无奈,但还是忍不住的如此辩驳,实际上,无论是哪里都是这样,就连一个小小的村庄,都看重利益,更何况角斗场这种地方呢,角斗场不养闲人,你不能够为他们创造利益,就只有被抛弃的份。   “只有你越来越强,才不会被人打倒。”张镇安也在一旁说了一句,但是显然,这安铁石并没有这么厉害。   “好啦,你放心,大哥就这实力,跟我比斗的人也就这一般般的实力,我比斗的场次都是低赔率的角斗,都不怎么危险的,大家也都很爱惜自己的身体跟生命哪,我们有不是那些大家族豢养的大力士,一般都不会往死里磕的。”   安铁石宽慰安秀儿,道:“反正我如今一般都是胜多负少,既不会让角斗场抛弃我,自己也能够赚一点小钱钱。”   说着他便从怀里面掏出一个小袋子来,道:“这些银钱都是大哥最近赚的,你拿回家给爹娘。”   “你留着吧,如今地里面的蔬菜什么都长出来了,家中倒是也没有那么缺钱,况且,还有我呢。”安秀儿没有伸手接,有些话她没有说出来,实际她怕她拿了这钱,到时候安铁石万一受伤了,就没有钱买药了。   但安铁石又怎忍心让一个已经嫁出去的妹妹再承担娘家的一切呢,他硬要将钱塞给她,安秀儿见状便又摇摇头,道:“好了,大哥,我若是拿了你这钱,到时候回去爹娘问起,我也得跟着扯谎,你要知道,我又不会撒谎,到时候爹娘一问,肯定就露陷了。”   见安铁石有些迟疑,她便退后两步,说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们就先回去了,大哥你一人在外不要死撑着,有事一定要跟家人说,坚持不下去了就回来,别人怎么看都不重要,爹娘虽然也希望你有出息,但是无论怎样,你的健康快乐才是我们最看重的,知道吗?”   “我明白,你放心。”安铁石点点头,咧开嘴,朝安秀儿露出一口大白牙。   安秀儿也轻笑了起来,嘴角一对梨涡轻轻荡漾,实际上,她心中担心他又怎能够知晓呢。   转身离去之际,安秀儿又忍不住的回来拥抱了一下安铁石,安铁石摸摸她的头,赶紧放开了她。   他知道,他从小疼爱在心坎上的小妹妹如今也已经嫁为人妇,他跟她之间,如今隔了一个张镇安,也隔了一个男女授受不亲,他其实还想要再拥抱她一会,但是他又怎能够。   “好了,丫头,天色已经很晚了,你们快回去吧。”基金管不舍,但安铁石还是不得不催促她离开。   “那我们就先走了。”张镇安过来拉安秀儿的手。   安铁石道:“小子,好好照顾我妹妹,若是你敢对她不好,我的拳头不是吃素的。”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了,嫁出去的女儿都是抛出去的水,更何况,嫁出去的妹子呢?实际上他拿张镇安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够扔下两句无用的威胁,对张镇安来说,这没有一点的威震力,但张镇安还是认真的点点头,道:“你放心!”   安铁石怕自己站在这里,安秀儿舍不得走,索性转身先进去了,安秀儿巴巴的看着他的背影从自己的眼前消失,这才同张镇安一起离开这角斗场,天色已经不早,两人也没有再逛,直接沿着原路再返回河边。   临近傍晚,码头上来往的人很多,河中的船只来来往往,一片熙熙攘攘,两人上船,发现之前在那布店买的那些布匹,那店小二已经帮忙送过来了,安秀儿点了点,并没有任何差错,张镇安见状,这才将手中提的东西放下,撑船离开。   一路往家走,天色越来越晚,夕阳好像给河水渡了一层金光,波光粼粼的,很是好看,太阳渐渐的落山了,晚霞又将河水渲染成了红色,如火又如血。   来的时候,倒是不觉得去县城要多长的时间,可是回的时候,时间就有些长了,安秀儿眼见得天边的晚霞换成了一弯月,夜幕中,又慢慢多了些星斗做点缀。   夜晚的天空很漂亮,深邃又神秘,倒印在这河中,跟这河水交相辉映,月光洒下来,河中便又多了一些小星星,河风悠悠的吹着,河边两声虫鸣,在这静谧的夏夜中,很是动听。   船桨划动的水流声,声声入耳,身边摇着船桨的人身材高大,影子浅淡,安秀儿本来是有些害怕黑夜的,但是今夜,这一切好像多了一种特殊的美,她一点都不怕,甚至还有心情欣赏河边在草丛中纷飞的那些萤火虫。   安静的夜里,小船徐徐前行,她脸上带着笑,两人不说话,一切就很美好。   终于,两人见到了岸上星星点点的灯火,安秀儿就知道两人已经到镇上了,再划不久,很到了村庄。   张镇安的屋子住在村尾,小船靠岸,自然无人发觉,只听远处传来几声狗吠,耳边不知名的虫鸣声声,一切都显得那么的安静,村民大都已经睡了,整个村庄笼罩在淡淡的月华中,是那么的静谧。   尽管今天是在外面玩了一天,但是回家来,两人还是有些累了,尤其是张镇安一直都在摇桨,中间都没有停顿,可是辛苦。   安秀儿歇息了一会,给他下了面条做晚餐,吃饱了,洗漱完毕,便睡下了。   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安秀儿守口如瓶,没有将安铁石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她自己也当做不知道一样,每天除了给张镇安做做饭之外,就只忙着做些女工,将她买来的那些褪色的布料做成被子、床单、枕头。   虽然对于城里人来说这东西不太好了,但是对于乡下人来说,这布料又没有烂,都是好东西呢。   甚至当她将一床做好的被子拿给梁氏的时候,梁氏还说她浪费,道:“这么好的布料,你就拿来做被子了,这被子用穿不了的衣裳拼起来就行了,哪里需要用这么好的布料。”   安秀儿笑而不语,听她唠叨的多了,才说了句:“这布料算不上什么好料子,在县城里面很便宜的,所以我才特地多买了一点,专门用来做被套的。”   梁氏听安秀儿这样说,便也没多说了,只是逢人便说自己的女儿女婿有多好,夸的安秀儿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在她看来,这算不了什么,爹娘抚养她不容易,这些都是她应该做的。   只是家里面没有什么条件,目前也只能够为他们做到这些。   不过因为知道了安铁石在县城的处境,她如今也更加的节俭了起来,她就想着多赚钱,到时候若是有朝一日,自家大哥真的落难了,她也能够帮助他。   因为此,她晚上甚至连油灯都很少点,而是用上了囊萤偷光的法子。   这法子还是张镇安无意中跟她说的,说是从前有一个大学问家叫做车胤,他家境贫寒,但是酷爱读书,为了省点油灯钱,便捕获萤火虫,当做蜡烛用来读书,最后真的成为了一代大文豪的故事。   张镇安说这故事的时候,两人在院中乘凉,院子里面萤火虫飞舞,他本意是想要找话题跟安秀儿聊聊天,所以才跟她说了一个这样的故事,谁知道安秀儿竟然当真了,当即就拉着他要去捕萤火虫。   两人后院菜地的丝瓜长出来了,萤火虫倒是也多的很,大都趴在叶子上,用手轻轻一抓,就能够抓到,那些飞到半空中的虫子,安秀儿找了一张网,每次都能够抓到不少。   这萤火虫的光虽然不是很亮,但是几十只加起来,也能够抵得上一支蜡烛了,安秀儿自觉这萤火虫挺好的,不像油灯那样,油灯重,看久了,便熏得人眼疼。   而且它们也不会整晚发光,一般一两个时辰,就会自动熄灭了,连吹灯都不用,等到光渐渐暗下来了,安秀儿便将手上的活计放下,准备休息。   ☆、第八十一章 四民月令   省油灯又省事,自此之后,安秀儿每晚都拉着张镇安抓萤火虫,他以前的那个小鱼篓就变成放萤火虫的工具了,两人抓够了萤火虫,晚上就可以将灯油钱省下来了。   张镇安从没想过有一天他会为了省点钱而来捕获萤火虫,不过安秀儿乐意,他也只能够陪着她了。   每天她绣花,他自己也找了一本书出来看,这书当然不是他的,还是这私塾刚开的时候,前任里长为了私塾专门去买的一些,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了,张镇安是某次整理书院,从私塾后院书房的阁楼里面翻出来的,满满一箱子书,已经散发了一些霉味。   张镇安将它们搬出来,趁着天气好,即将它们晒干,然后摆放在后院的书房里面,学生们有需要,都可以过来借阅。   不过在这之前,他也将这些书都大约翻看了一遍,毕竟这时下的书也是鱼龙混杂,这些学生的年纪还小,他怕这些书里面混入了一些诸如《西厢记》之类的话本子,这种书并不适合现阶段的学生们看,可能会影响他们思想情操,所以张镇安要将那些无用的书籍筛选出来。   这一筛选,还真的让他筛选了不少话本子出来,看来前任里长并不识字,或许是被店家忽悠了,一股脑的就将这些书本都买了回来。   只是这些话本学生们不能够看,所以张镇安自己便用来打发时间了,可他只是看了两本,觉得其中所写,实在是太过荒唐,就把它们扔在一边了。   别的不说,就说《西厢记》吧,一个大家小姐会跟一个穷苦书生幽会?还有那丫头竟然敢拉红线,她不怕死了么?当时,他只是看了一个开头,就愤怒的就将这书本扔在一边,觉得这些故事太过荒唐,可是后来却不知道闲着无聊,还是想起了什么,又捡起书本将这个故事给看完了。   这个故事安秀儿没看过,不过从前的顾琳琅倒是跟她讲过,当时的她还很是羡慕崔莺莺跟张生的爱情的,所以她见张镇安生气的砸书,便将这书捡起来看了一遍,书中的情节跟脑中的故事渐渐的相重合,她忍不住跟张镇安讨论了起来。   她将自己当时听这个故事的情绪跟他说了,还没有说后文,张镇安便说这现实中根本就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两人为此还发生了一场小小的争执,最后以安秀儿的认错告终。   不过从这之后,安秀儿就再也不翻这种话本子了,她本来识字不多,看的很是吃力,况且,她其实对于其中的故事也仅仅就是羡慕罢了,实际上,她自己也是不相信的。   她做过那个荒唐的梦,所以知道,这世界上幸运儿并不多,若是奢望这种美好,最终得到的便是失望跟悲剧,可她仍旧是固执的相信这世界上,一定会有一个幸运者,因为种种巧合,能够冲破这世界上的门户之见。   然而,张镇安一口咬定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这让她有些生气,当时不知为何,她忍不住跟他小小的争吵了两句,幸好后来他服软,她也认错,两人才没能够吵起来,不然的话,两人成亲这么久以来,从未吵架的记录就要被一本话本给打破了。   不过这让张镇安也有些恼了,便将这些话本子又重新带回了书院放在那书箱里面,依旧放回阁楼,将它束之高阁。   如今,张镇安看的是一本有关农桑方面的书,叫做《四民月令》,这本书倒是颇得张镇安的欢喜,毕竟他从前对农桑方面的事情是一窍不通,这书的出现,简直太及时了,话说他从前倒是不知道还有一本这样的书籍。   不过这一刻,他是真的想要好好在这乡下待下去的,他看这书,也是想要认真的学习如何做一个农民。   有时候他甚至还会跟安秀儿讨论,问问安秀儿一些事情,以验证这书中所说究竟对不对,问了几次,安秀儿觉得奇怪了,便问他:“相公,你这几天都一边看书,一边问我有关田间劳作的事情,怎么,难道这是一本关于农桑的书不成?”   “是啊。”张镇安点头,安秀儿却是不信,瞥了他一眼,一边继续忙活手上的动作,一边说道:“相公,我才不信呢,谁会来写一本有关于农桑的书呢?我们农人干活都是代代相传的,也不需要书,更何况,读书人大都是眼高于顶,他们不说四体不勤五谷不分,但对于农桑之事了解也不甚深,就算是写了,估计也会出差错,就算是没出差错,我们乡下认字的人不多,谁来看呢?”   安秀儿说着便笑了起来,笑盈盈的看向张镇安,道:“相公,莫非是你自己想要写?可你自己都不太懂,我对于这农桑之事也是半桶水,你可不要祸害别人呀。”   闻言,张镇安有些无奈,道:“你看,你又不相信我了,我没必要骗你,我手上这就是一本有关农桑方面的书,只是这本书原本是地主经营的家历,专门用来记载他们自己的农业运作,后来不知道怎么流传了出来,或许我手上的这本是孤本也说不定。”   “那相公你岂不是占了一个大便宜?”安秀儿笑了一声,接话道。   “是啊,我觉得这书挺好的,书里面什么都有写,等你相公我看完这本书,我估计我就是咱这清水村最出色的农人了。”张镇安继续翻看手中的书。   “相公你本来就是这村中最厉害的男人。”安秀儿夸起自家男人来,也不觉得脸红,她心中本也就是这样认为的,她娇笑道:“那等相公你再成为最出色的农民,我估计这村子里面的人肯定都得来向你取经了,到时候你不但得教私塾里面的学生,还得教一群老农,看你有没有三头六臂,能不能忙的过来。”   “呵呵,到时候我就不教书了,等过一段时间,秋闺过后,估计会有一大堆的秀才要回归,到时候你认为这里长还会聘请我吗?”张镇安笑道。   “为什么不?你那么厉害,容和可是说了,他说你教书他都能够听懂,比从前的夫子都要好,而且私塾里面调皮捣蛋的学生都被你整的服服帖帖的。”安秀儿停下手中的动作,不解的看向张镇安。   “傻丫头,你想事情真的是太简单了一些。”张镇安摇摇头,说道:“我又没有秀才的功名,里长为了这村中孩子的前途也会将我辞退的。”   “没有秀才的功名怎么了?你又不比他们差。”安秀儿气鼓鼓的为他辩解。   “可是我就是没有秀才的功名啊,而且一些经义什么的,我也没有背诵,我只是一个打渔的,一个莽夫,哪里能够比得上他们。”张镇安笑了笑,说道:“况且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没有秀才的功名我就不能够为这些学生们作保,不能够为他们作保,他们就不能够去参加院试啊。”   “啊?”安秀儿这才明白秀才功名的重要性,她叹息一声,安慰道:“相公你别沮丧,反正你在我心中是最棒的,才不比那些秀才差呢,你就算是不教书,我们还能够打渔种田,你看,那些秀才们若是不靠他们的笔杆子,他们就得活活饿死了。”   这安慰还真的是安慰不到人,读书人不靠笔杆子难道还下地种田不成?可是这种被维护的滋味,让他的心觉得暖乎乎的,他自己甚至也心生自豪起来,越发就觉得自己家好好的看看这本《四民月令》了。   “对了,相公你看了这书,日后就能够成为地主了吗?”安秀儿见他认真看书,又笑眯眯的问了一句。   “不能。”张镇安摇头。   安秀儿便说道:“我有一种方法,可以让我们变成地主。”   “什么办法?”张镇安问。   “就是努力赚钱呗,比如说先养一群鸡,鸡生蛋,蛋生鸡,鸡又生蛋,蛋又生鸡,养了好多的鸡之后,我们将它们卖掉就能够赚钱买地啦。”安秀儿笑意盈盈   张镇安认真的思考了起来:“可是我们养鸡的粮食哪里来呢?”   “傻,你这书白看了,这鸡不是吃虫子的吗?”   “哦,也是。”   见张镇安好像真的当真了,安秀儿却是又笑了起来,道:“我逗你呢,哪有那么容易的呀,这鸡若是光吃虫子它们也难以长大的,况且我们为什么要当地主呢,我觉得我们现在就很好,当务之急是要赚钱,盖房,你有意见么?”   “没有,娘子考虑周到,为夫自愧不如。”张镇安点头,却是又一本正经的道:“不过我觉得我们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什么事情?”安秀儿不解。   桌子边的萤火虫灯盏明明灭灭,已经越发了阴暗了,张镇安放下手中的书本,直起身子,将安秀儿手中的绣品什么的都取下放在笸箩里,凑到她耳边说道:“我觉得我们应该先生一堆小孩,好让他们来帮你养鸡,这样你什么都不用做,就成地主婆了。”   “不正经!”安秀儿白了他一眼。   “我觉得这很正经哪,传宗接代,难道不是要紧事吗?”张镇安越发理直气壮起来,见她还在慢悠悠的整理笸箩里的东西,他索性大手一伸,将她手上的东西夺下放桌子上,又将她腰肢一揽,软绵绵的身子便向他倾倒下来。   “你……”一声轻斥尚未出口,便在唇齿间咽下,耳鬓厮磨间,囊萤之火,彻底熄灭了。   帐帘放下,掩盖一帘春色……   ☆、第八十二章 抓蛐蛐   夜华浓,月露深,寂静的夜里,静的能够听到身侧之人细微的呼吸声。   安秀儿将张镇安的手拿开,从他的怀里钻出来,见他睡的正香,她微微一笑,从床上爬了起来,穿好衣裳,刚走几步,却是又无奈的捏捏自己的腰,回头看了一眼,将帐子掖好,这才拿起油灯,轻轻的将门推开,你蹑手蹑脚的溜了出去。   将门轻轻的扣上,她才敢用火折子点燃油灯,又拿起了外面的一个小竹笼,这才提着油灯蹑手蹑脚的走出了院子。   夜晚很是寂静,几声青蛙咕咕的叫着,偶尔传来几声不知名的虫鸣,淡淡的月光洒下来,四周的树木影影绰绰的,有些渗人,一阵凉风吹过来,安秀儿紧了紧自己的衣裳。   她提着油灯继续往前走,一直走到了村口,月光下,前方有一个男人静静的等在村口,清冷的石板路上,月亮将他的影子拉的好长。   安秀儿见到他开心的跑了过去,低低的唤了一声:“二哥。”   “秀儿。”那人转过头来,正是安铁木,见到安秀儿,他朝她咧嘴一笑,他跟安铁石一样,都是不善言谈的人,笑起来的时候,一口大白牙齿在月光下闪着光。   “二哥你久等了吧。”安秀儿带着歉意的说了一句,若不是张镇安折腾了她一会,她早就过来了。   “没有。”安铁木摇摇头,往前走去。   安秀儿跟在他的身边,两人一直往那边岗的一快小山坡走去,那里人烟稀少,芳草萋萋,夜已经有些深了,安秀儿走过去,便淌了一脚的露珠。   安铁木穿着草鞋,早就将裤管挽了起来,安秀儿见状便道:“二哥,这草也有些扎人的,说不定还有虫子,你还是将裤管放下来的好。”   “没事,二哥不怕这些。”安铁木摇摇头,他堂堂一个男子汉,还会怕些小虫子?更何况,这次他跟安秀儿出来的目的,也正是为了抓虫子。   哦,准确的说,两人是出来抓蟋蟀的。   这个季节正是斗蛐蛐的季节,安秀儿想要多赚点钱,所以便跟安铁木商量了一下,两人决定晚上出来抓蛐蛐,今天晚上,已经是他们第二次过来了。   安铁木是抓蛐蛐的一把好手,不过他从前倒是没有想过抓蛐蛐用来赚钱,他一般也是抓着自己好玩,平日里见到了,就顺手抓上一两只,将它们养起来,偶尔拿着枝叶逗弄一下,看它们在小竹笼里面斗来斗去。   不光是安铁木,实际上,村里面很多人都喜欢斗蛐蛐,这一项娱乐活动在大齐,从贵族到平民都很喜欢。   不过清水村倒是没有专门养蛐蛐的人,他们大都也是顺手抓上一两只养着,倒是也没有人会专门来抓过这个,安秀儿也是上次去了一趟县城,才想着要过来抓蛐蛐的。   在她的印象中,她的二哥可是一个抓蛐蛐的高手,小时候,还经常带着她去抓蛐蛐玩,还记得那一年夏天,他养了一只叫做大将军的蛐蛐,硬是打遍了村中无敌手。   想到这里,她倒是有些怀念从前了,她一边走,一边同安铁木说道:“二哥,你还记得你从前养的那只大将军吗?”   “记得。”安铁木点点头,道:“那只蛐蛐是我有生之年抓到的一只最好的蛐蛐了,只是可惜的是……”   只是可惜的是,被安老爹一脚给踩死了。   因为安老爹嫌弃他不务正业,天天玩这玩意,耽误了田间的劳作,实际上安铁木也没有耽误田间的劳作,他只是一有空了就去看他的那只蛐蛐,没事就拿些菜叶去喂那只蛐蛐,或者是拿草叶去逗它。   最后看得安老爹来火,认为他在蛐蛐上花了太多的时间,一脚就给踩死了,不仅如此,安老爹还臭骂了安铁木一顿,从那之后,安铁木好像就再也没有养过蛐蛐了。   不过安秀儿知道,安铁木还是喜欢蛐蛐的,只是为了不让安老爹再生气,所以他才将这个爱好藏在了心间了,否则的话,他脸上现在也不会带着这样遗憾的表情,也不会一说到蛐蛐,一向不太爱说话的他,就喋喋不休。   安秀儿觉得说他蛐蛐的时候,好像年轻了许多,不像是一个三十来岁的汉子,倒像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对着蛐蛐有种天然的热爱。   “这蛐蛐呀,分为很多种,你等下听它的声音,声音虚浮无力的不能要,声音响亮但是太过尖利的,如同一只碗摔碎的声音,这种只是属于一般般的;那种最好的蛐蛐呢,声音一定是响亮有力的,很圆润,就好像钟声一样,当的一声沉重悠扬,这样的蛐蛐是最上等的,我以前的大将军就是这样的。”   “二哥,你真厉害,懂的真多。”安秀儿一脸崇拜。   两人说着就来到了目的地,周围各种蛐蛐的声音已经清晰了起来。   这地方比较的偏僻、草多且湿软,蛐蛐最喜欢这种环境了,锯安铁木说,在清水村,这是最好抓蛐蛐的地方了,两人昨天晚上来过这里一趟,不过由于两人已经许久没有抓过了,倒是有些经验不足,安秀儿两人就抓到几只歪瓜裂枣,抓到最好的一只也不过只是一只中等的。   不过有了昨天的经验,安秀儿卯足了劲,今天她一定要抓到一只上等的蛐蛐,安铁木毕竟也是很久都没有玩过蛐蛐了,昨天一下子去抓,他也只是来得及准备好工具,倒是没有那般的得心应手。   不过昨天抓到那几只蛐蛐之后,安铁木倒是玩了好半天,如今安铁木年纪也大了,是做父亲的人了,安老爹倒是也不会再像从前一样管他这么多了,甚至安铁木在养蛐蛐的时候,他还过去看了两眼,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仍由他去养,去折腾。   因着逗弄了这半天,安铁木觉得他又找回了从前的那种感觉,这里的蛐蛐这么多,今天晚上,他也有信心抓到一只好蛐蛐。   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休息了一会,耳边的声音便更加的清晰了起来,安铁木细细的分辨这蛐蛐的声音,然后朝安秀儿做了一个手势,往那处声音响亮的地方而去,两人蹑手蹑脚的走过去,这声音忽然又停了下来,安铁木也不慌,只是挥手让安秀儿停下,两人伫立在原地,过会儿,这蛐蛐的鸣叫声果然又响亮了起来。   响亮的鸣叫近在耳边,安秀儿提着油灯一照,果然看到一只黄色的大蟋蟀坐在这草叶上高歌。   看到安秀儿两人过来,它停止了鸣叫,头一偏,黑色的眼珠人性化的看了两人一眼,长腿一蹬就要跳走,说时迟那时快,安铁木拿着网兜的手一挥,这只蛐蛐就落入了这网兜之中。   安秀儿将油灯凑近,安铁木小心的将这蛐蛐抓了起来,安秀儿忙将手中的竹笼递过去,安铁木细细的观察了它一会,看到它挥着一对大钢牙朝两人张牙舞爪,安铁木却是笑了起来,将这蛐蛐放到笼子里,道:“不错,今天晚上咱们来了个开门红。”   “这蛐蛐很好吗?”安秀儿问道。   “嗯,算是中上等,当然,还不如我从前的大将军。”安铁木回答了一句,虽然缅怀了一下自己从前的蟋蟀,但显然他的心情很好。   安秀儿听到他这样说,抿嘴一笑,两人又停了下来,继续听这旷野中传来的虫鸣声。   这也多亏了安铁木对着蛐蛐的叫声熟悉,若是安秀儿,指不定能不能分辨出这蛐蛐的声音来呢,毕竟,她对这蛐蛐都不太熟悉,这旷野中又不只是蛐蛐会鸣叫,还有许多别的虫子。   从前安秀儿晚上都是不太敢出来,不过跟着自己二哥她倒是没有什么好怕的,虽然她对蛐蛐的声音不是特别的熟悉,但是她还是认真的听着,很快她也听到了蛐蛐的声音了。   “二哥,你听,那边是不是有一只蛐蛐?我听着声音特别响亮。”安秀儿同安铁木说道。   “嗯,过去看看。”安铁木侧耳听了两声,点点头,往安秀儿指的那边而去。   “是一只蛐蛐。”走了几步,安铁木首先肯定了安秀儿的听觉,这让安秀儿挺满足,比起昨天来,她已经进步很多了。   这次两人照样是轻手轻脚的走过去,安秀儿用油灯四下照了,并没有看到这蛐蛐的踪影,可是这叫声的确是从这里传过来,安铁木蹲下身子,安秀儿便也弯下腰来,将油灯放的低了些,看着安铁木将草木拨开,一手就将那只蛐蛐给抓住了。   “怎么样?”安秀儿有些兴奋,毕竟这只蛐蛐是她听出来的。   “是一只虚虫子。”安铁木答了一声。   “什么叫着虚虫子?”安秀儿有些不太懂。   “就是说呀,这家伙,只会叫,根本就不擅长打斗。”安铁木轻笑了道。   闻言,安秀儿有些失望,道:“那岂不是说,这家伙一点作用都没有?我白抓了?”她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   ☆、第八十三章 抓蛐蛐(二)   安铁木手中依旧捏着这蛐蛐,这蛐蛐在他的手中扑闪着翅膀,挣扎鸣叫,他解释道:“也不能够这样说,这种蛐蛐还是有点作用的,它的声音很动听,有一些养蛐蛐的人,就喜欢听它们的叫声。”   安秀儿却是皱着眉头,“现在谁还喜欢鸣叫型的蛐蛐?”   “没事,养着吧,多养一只也不费事,反正它也吃不了什么东西。”安铁木说着将这只蛐蛐放入了笼子之中,道:“毕竟是你第一次凭借声音抓到的蛐蛐,也算是一种很大的进步了。”   “谢谢二哥。”安秀儿将竹笼上面的竹盖子盖好,侧耳听着笼子里面的响亮的鸣叫,脸上露出一丝笑来,她是一个很乐观的人,如同自家二哥所说的那样,好歹她能够从这么多的虫鸣声中,分辨出哪种是蛐蛐的声音,这也算是一种进步了。   “等着,我们今晚再抓只上等的回去。”安秀儿丝毫不见气馁,虽然夜已深,但是她却是一点困意都没有,依旧是兴致勃勃的。   “嗯。”安铁木也点点头,昨日的成效不多,他今天也打算要在自己的妹妹面前大显身手,省的被她看扁。   两兄妹忙活了一夜,又抓到好几只蛐蛐,可是安铁木对这些都不是很满意,他还是觉得今天晚上抓的所有蛐蛐,都不如他从前的大将军。   可惜夜实在是太浓了,月亮早已藏进了云层,安秀儿自己手上的油灯快没油了,这才不得不同安铁木说一声,念念不舍的回家了。   安铁木不放心安秀儿一个人,一直将她送到门口才离开,至于那些蟋蟀,则是由安铁木给带回去了。   这件事情两人谁都没有告诉,安秀儿不想让张镇安知道,她就觉得平日里他已经很辛苦了,她想要为他分担一点,所以才想到了一个这样的活计,因为还还未见成效,安铁木也只是跟家人说他是养着玩的,况且就算是他说了真话,也不见得会有人信。   偷偷的溜进房间里面,幸好张镇安还没有醒来,安秀儿舒了一口气,靠在他身边睡下了,之前兴奋之下并不觉得累,可是回来往床上一躺,却是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等到第二天醒来,天已经大亮,张镇安早就去学堂教书去了,安秀儿起床洗漱之后,打开锅盖一看,却是在锅里面发现他给她留的早饭。   她用碗将这粥盛出来,心里面甜滋滋的,连带着这普通的白粥也变得美味了起来,想必这村中也只有她一个女人可以睡到这么晚才起床了,而且起床还有人做好了早饭,这若是让别人知道,不知道该多么的羡慕她了。   安秀儿很是满足,喝完了粥,她收拾了一下屋子,做好了的家务,这才往娘家去了,今天她要去娘家驯养那些那些蟋蟀。   她要养蟋蟀可不是脑子发热就来做的,她也是仔细的考虑过的,如今整个县城斗蛐蛐之风愈加浓重,安秀儿觉得驯养蟋蟀一定很有前途。   她离娘家近,回娘家就好像是去自己家一样,倒是自然的很,到了娘家门口,门没关,她自己就进去了,刚一走进堂屋,就听见蟋蟀的鸣叫声,顺着声音走过去,她看到安铁木拿着一根草在后院的廊下逗弄这些蟋蟀。   安秀儿站在后堂门口看了一会,只觉得拿着这草茎逗弄蟋蟀的安铁木、跟平常在地里干活的那个安铁木好像不是同一人一样。   “秀儿,你来多久了,怎么不说话?”安铁木见到笼中的这些蟋蟀有些跳跃不安,转过头来,这才看到安秀儿站在门口。   “见二哥你逗弄的正认真,就没敢打扰。”安秀儿微微一笑,走了过来。   安铁木顺手拿了一根带毛的草茎给安秀儿,自己则依旧是拿着草茎轻轻的抚摸着这些蟋蟀的身子,“这蛐蛐刚刚抓过来,还不太定性,要过几天才能够让它们打斗。”   “嗯,我明白。”安秀儿点点头,学着安铁木的样子,拿着草茎安抚这些鸣叫的蛐蛐来。   “二哥,你速度可真快,这么快就编织了这么多的竹笼了。”安秀儿见到桌子上摆了不少的小笼子,就连低矮的檐下也挂了一些,便说了一句。   “那当然,我早就将这些笼子给准备好了,若是将它们全部都放在一个笼子里面的话,估计它们早就斗的不得了了。”   安铁木说着将一个笼子递到了安秀儿的面前,道:“这是你昨天抓来的那只蛐蛐,这家伙太嚣张了,实力又不行,还整天振翅挑衅别人,我之前想要将它跟这只小黄放一块,结果它主动去挑衅小黄,差点没被小黄给斗死,吓得我连忙将它单独放一个笼子里面去了。”   安秀儿见安铁木说的认真,就连一只蛐蛐他也颇有童趣的给它取了名字,便也抿嘴笑了起来,道:“我昨天让你将它扔下,你又不扔,现在可别来怪我。”   “我这可不是怪你,我是同你说这个小家伙。”安铁木说着又继续逗弄起其它的蛐蛐起来,看着它们在笼子里面跳跃,凶恶的要拿门牙来夹这跟草茎,安秀儿觉得挺有趣。   “秀儿,你来了啦。”梁氏拿着一盆洗好的衣服从门口走了过来,见到安秀儿,面上露出笑来,见安秀儿同她打了声招呼又只顾着同安铁木逗弄这些蛐蛐,她有些不高兴,嗔怪道:“你怎么也跟你二哥一样,不务正业了。”   “娘,现在不务正业的人多着呢,反正现在也不忙,您就让我不务正业吧。”   安秀儿嘴角微翘,清脆的声音好像一只欢快的布谷鸟,她又好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同梁氏说道:“对了,娘,您可得跟爹说说,别让爹将这蛐蛐给我弄死了,这些可都是我的宝贝,我可是得靠它赚钱呢。”   “几个蛐蛐,能够赚什么钱?”梁氏一边往院中的竹竿上面晾晒衣服,一边说道。   “当然能够赚钱了,不然我们大晚上的去抓它们干什么呀。”安秀儿反驳了一句。   梁氏却是恍然大悟道:“我说这些蛐蛐都是哪里来的呢,原来是你们两个晚上去抓的,吵的我今天早上一大早就醒了。”   “哎呀,那真是对不起娘亲了,是我考虑不周。”安秀儿同梁氏道歉,又看向安铁木,道:“二哥你回来将这些蛐蛐都放到哪里呢?你不会就挂在这梁下吧?”   “嗯。”安铁木点点头,安秀儿便道:“以后你晚上费点心,将这些蛐蛐放到我以前的房间里面去吧。”   安秀儿的话刚刚落音,梁氏就嚷嚷起来,道:“喝,你这些蛐蛐是什么宝贝了?还要让它们睡你以前的闺房?不成不成。”   “好了,娘,这些小蛐蛐是真的能够赚钱,我跟二哥打算看培养一只蟋蟀之王,到时候好拿去镇上卖呢。”安秀儿怕梁氏等人真的将她的这些蛐蛐给弄死了,便透露了几分缘由。   只是可惜的是这梁氏并不信,她道:“你们就别瞎折腾了,这几只蛐蛐还能够赚钱?”   “我不管您信不信,反正这些蛐蛐都是我的宝贝,您得跟家里面的人说好,不能够让他们碰我的宝贝。”安秀儿半是威胁,半是娇嗔的说道。   “若是你的宝贝,你怎么不敢提回家?”如今安秀儿的性子比以前要开朗许多了,梁氏有时候也敢跟她开两句玩笑。   “这事情我不想让相公他知道。”安秀儿闻言有些扭捏起来,说道:“到时候我万一没有将这些蛐蛐卖出去,到时候可不是丢脸?所以,娘亲,二哥,你们谁都不准跟别人说啊。”   “好好好,不说。”见到安秀儿都这样子了,梁氏便也不多说了,总之不过就是几只蛐蛐而已,不是什么大事,就放在这里吧。   “那娘亲您可别嫌弃它们吵闹啊。”安秀儿说着将她昨天抓到的那只虚虫抓了出来,道:“您就当做它们是在唱歌,喏,我这里有一只专门唱歌的蛐蛐,在识货的人眼中,好几百个铜板呢,送给娘亲你了。”   “我不要。”梁氏连连摆手,说道:“我可不要这些虫子,这些宝贝你自己说收着吧,若是几只虫子就能够让你过来看娘,那娘也觉得不亏。”   这话梁氏是随口说的,可是安秀儿听着却就觉得莫名鼻头一酸,她闭上嘴,只转过头来,继续逗弄这些蛐蛐。   一直到在娘家待到了快中午,她才匆匆的跑回去给张镇安做饭,梁氏看到安秀儿的背影便道:“这丫头,以前瞧着挺稳重的,如今越发是风风火火,每个章法了。”   “嫁人了,自然会变的。”安铁木头也不抬的回了一句。   “或许吧。”梁氏点点头,她还是挺开心的,一开始觉得这张镇安来历不明,年纪又大,视力还不好,她十分的为安秀儿担心。   可是如今他取掉眼纱,英武不凡,有一股子力气不说,而且还成了村中的夫子,可谓是文武双全,最重要的是他会疼人,瞧着对自己的闺女挺好的,梁氏越看他越满意了。   ☆、第八十四章 被发现   安秀儿自然是不知道梁氏的想法,不过她自从嫁给张镇安的那一刻起,就从来都没有后悔过,她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家庭考虑,她感恩娘家对她的养育,感恩父母亲人对她的疼爱,亦是感恩张镇安对她的厚爱,所以她如今只想着将家中照管好,让张镇安没有后顾之忧,另外多赚点钱,减轻家庭的压力。   她还想着早点将家中的茅屋变成瓦房哪,最起码要在今年过冬之前将房子盖好,不然的话,这样的茅草屋可是挡不住风的,而且万一下大雪的话,这茅屋可承受不住大雪的重量,会被压垮的。   虽然不一定会下雪,但是她还是担心,可是她这种担心又不能够跟张镇安说,未免引起他的误会,伤着他的自尊心。   况且这段时间,他也非常非常的努力了,不但白天去打渔教书,晚上还捧着那本《四民月令》咀嚼着,很是辛苦。   虽然安秀儿并不认为他看这种书能够学到什么农耕知识,但是对于他这种爱学习的态度,她还是非常的鼓励的。   或许有一天他真的能够让她刮目相看也不一定呢,当然现在的他,安秀儿就已经觉得十分的优秀了,她也不奢求更多,只希望日子能够一直如此,她相信,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接下来的几天晚上,安秀儿依旧是跟着安铁木去抓蟋蟀,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有天赋,安铁木只不过是带了她几个晚上,她基本上就学的差不多了,也能够分辨出这些蟋蟀鸣叫的细微差别,这几天晚上,她凭着自己的听力,也抓到了好几只中上等的蟋蟀,让她感到十分的满足。   慢慢的,他们的蟋蟀也越来越多了,每天晚上都鸣叫不休,梁氏本来是舍不得这些蟋蟀入住安秀儿从前的闺房的,但是在每天晚上的噪音之下,最终还是妥协了。   在安铁木的培养之下,这些蟋蟀们,一个个骁勇善战,大部分的蟋蟀已经培养好,可以开始战斗了。   安铁木跟安秀儿商量了,两人今天晚上再去抓一只上等的作为噱头,正好趁着明天赶集,就可以将家里的一部分蟋蟀拿去卖掉了,说实在的,安秀儿还有些紧张,毕竟她没有做过这些事情,也不知道究竟行不行。   晚上的时候,她激动的有些躺不住,迫不及待的想要跑去小山岗寻一只上等的蛐蛐,可是张镇安没睡着她也不能够出去,怕被他发现,只能够乖乖的在床上躺着。   可是偏偏,张镇安今晚兴致挺高,一直同她说话,说他班上的学生,说他看的那书里面写的农桑之事,安秀儿没有心情听这些,只能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想到安铁木肯定在那里等他,她心中越加是焦急。   她心神不安的模样,让张镇安觉得有些不对劲,他忍不住侧身问她:“秀儿,你今天晚上好像有些不对劲,你是不是有些什么事情瞒着我?”   “没有,没有。”安秀儿可不能够承认这些,她连忙解释道:“我只是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说着便将身子转过去,背对着他,装作一副熟睡的样子。   “那好吧。”听到她这样说,张镇安便也闭上了嘴,一瞥眼,他看到帐子外面还明亮的囊萤之火,想起平日里这个时候,她还在认真的做女工,他便觉得有些奇怪。   按下心中的讶异,他从床上坐起来,拿起桌上装着萤火虫的笼子,推开窗户,将这些萤火虫都放了出去,看着它们一闪一闪的离开,他这才又转身来床上躺下。   张镇安睡觉本来是属于那种很老实的人,他从前一向是平躺着身子,做尸卧状,但是自从跟安秀儿在一起之后,他每天搂着她睡觉,身体弯曲,终于做到卧如弓了。   从前寒冷的时候,被他搂着安秀儿觉得很舒服,可是如今这天气越来越热,安秀儿就有些想要脱离他的怀抱了,尤其是今天,她心中藏着事,被他这么一抱,便越发觉得热。   不过为了不打扰他休息,安秀儿只能够一动不动,也不出声,直到头上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她这才轻轻的拱了拱身子,低声的叫了声:“相公?”   没人应,想必是睡着了,她遂拿开他的手,从他的怀里溜了出来,其实清水村的夏夜还是挺凉爽的,安秀儿一打开门,便觉得有凉风铺面而来,吹在人的身上很舒服。   今天晚上天气很好,抬头便是一轮明月,印衬着周围的云朵都是亮的,不过安秀儿没有心情欣赏这些,她点燃油灯静悄悄的走了出去。   一路往村口走去,惊起村中狗吠声无数,安秀儿听着也觉得有些害怕,小跑了几步,到了村口,却是没有见着安铁木的人。   她在原地等了一会,回首看着这小村庄,这村子被一片月色笼罩着,有些幽暗,不远处的树木影影绰绰的,莫名有些渗人。   二哥怎么还没有过来呢?   安秀儿觉得有些奇怪,现在爹娘他们都知道二哥晚上要跟自己去抓蛐蛐了,应该不会阻拦他才对,他又不跟自己一样,要等人睡了才能够出来,难道是她耽误了太久的时间他已经离开了?   可是不太可能啊,她不是跟他约好了么?   安秀儿往不远处的山岗看了两眼,那山岗看着离这里不远,但其实走过去的话,还是需要一盏茶的时间的,最主要的是,月光下,这山岗怎么看着有些阴森,安秀儿莫名觉得心生寒意,不太敢独自过去。   夜很静,风吹着树叶沙沙作响,安秀儿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听到脚步声,她四周一看,却又没有见到人,她不由得将手上油灯调亮了一些,又想起一些村中的传说来。   传说中,在这村中有一个土地婆,是专门守护这个村子的,有她在,四周的孤魂野鬼才不敢来村子侵犯,可是这村外可就没有土地婆的保护了。   安秀儿看了看自己所站的地方,立马又往回走了几步,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超过了界限。   等待的心情总是煎熬,安秀儿又没有胆量一个人前去,有心想要回去,又怕等下安铁木等下又过来了,于是她只能够继续在这等着。   一个人抱膝蹲在地上,油灯散发这昏黄的光,安秀儿一直给自己打气,终于身后传来了久违的声音,“秀儿,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安铁木突然走近,安秀儿毫无所觉,虽然受到了一些惊吓,但她更多的是惊喜,她倏地站起身来,转头看向安铁木,埋怨道:“二哥,你怎么现在才来?我这都等你老半天,还以为你早就离开了呢。”   “怎么会,我们不是在这里约好的嘛。”安铁木说了一声,又挠挠头,道:“平日里你都是这个时候才来,我哪里知道你今天会过来这么早啊。”   “我这不是想着明天就是赶集的日子了,我有些睡不着嘛。”安秀儿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结,只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咱们快些去吧,争取今天抓到一只大将军。”   “嗯。”安铁木点点头,一说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上,他的脸上便多了笑容,两人也不浪费时间,径直往前方的小山岗去了。   等他们走后,张镇安的身子才从黑暗中隐现,若是安秀儿还在此的话,定然要大吃一惊了,原来她之前听到的脚步声并不是假的。   张镇安出来之后,另外一个穿着白衣的身影也突兀的出现在了张镇安的面前,他拦住张镇安的路,语气显得有些气急败坏,道:“你刚刚干嘛拦住我的路?”   “我拦你的路?”张镇安面无表情,“你不去闵月城当你的花花大少,来这小村庄跟踪我的妻子作甚?”   “我跟踪你的妻子?”   晏景修冷笑起来,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些怒意在这黑暗中响起:“你觉得这样一个女人,配让我跟踪吗?我说张兄啊,您老这一顶绿帽戴的可真好看,呵呵呵,一个乡下女人,背着你找野男人,大晚上的还出来幽会,这可真是笑死我了。”   “我的事情不用你管。”张镇安冷冷的说了一句,道:“而且你的情报也不太好,这男人是我妻子的二哥,你没有听到她刚刚叫他吗?”   “二哥就是情哥哥,这点你就不知道了。”晏景修说了一句,见张镇安面色无甚变化,一时觉着自己可能真的说错了话,但他不可能同张镇安认错,索性便破罐破摔,道:“呀,难不成还真的是她二哥啊?可是她大晚上的同她二哥出来干嘛?难不成,他们兄妹二人……”   “闭嘴!”张镇安呵斥了一声,脚往地上一挑,一根普通的木棍就被他挑到了手上,他的速度极块,快的让人来不及反应,晏景修只觉得眼睛一花,这木棍便架到了他的脖子上,“时刻要记得祸从口出的道理,你若是再乱说,别说我不把你当兄弟。”   ☆、第八十五章 身份   “你何曾将我当过兄弟?”晏景修突然大笑了起来,道:“你走了,除了我之外,你以为还有谁会来寻你,我早就知道你在这里,可是我从来都没有过来打扰你,可是你呢?给我托一个信就有这么难?我可从来都没有半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这一次若不是张家真的有了大难,你以为我会来找你?”晏景修冷眼看着张镇安说道:“我知道,你如今是悠然自在,可是你何曾想过你家中的情况,何曾为他们做过半分考虑?”   “他们怎么样与我无关。”张镇安将木棍扔在地上,背过身道:“我现在有家有室,清水村才是我的家。”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但是你娘亲呢?就算别人对不起你,可是你重病的娘你也不管了么?”晏景修冷眼看着他冷漠的背,说道,“就算她曾经有对不起你的地方,可是毕竟她是你的亲娘,她病了,找到我,只求我带你回去,好让她看你最后一眼。”   张镇安表情复杂,依旧是立在原地,半响后,他听到身后没了声响,回过头,却正好对上晏景修的眼。   “她真的病了?”两人注视良久,张镇安终于开口问了一句。   “是,病的很严重。”晏景修垂下头。   张镇安没有说话,为人子者,无论有多么的痛恨自己的爹娘,但他们毕竟是爹娘。   况且,他年少失怙,一直以来,都是他与母亲一同撑起这个大家族,这两年他离开,一切都要靠她自己不说,还要为他那个不靠谱的弟弟收拾烂摊子,想必她也是受累了。   病倒,大概也很正常吧。   张镇安面容有了一些松动,这段时间来,他亲眼见到安秀儿与自己爹娘的和睦相处,在她的带动之下,他的脾气也不如往常那般倔强,有时候看着,竟然也隐隐有着期待,希望自己也能够跟父母纵享天伦之乐。   可是,那又怎么可能呢,他父亲已经逝去,母亲的心中,大概从来都是没有他的吧。   “如今你娘病了,你是知道你弟弟的,他整天只知道寻花问柳,还仗着自己张家掌家人的身份到处惹祸,你若是不回去,张家的基业就要被毁于一旦了!”   还不等张镇安说话,晏景修又说道:“我知道你从来都没有将张家的这些家业放在眼中,可是你要想想你的父亲啊,想想他弥留之际说的话,我相信他对你肯定是有所期望的吧。”   张镇安沉默不语,没错,他的父亲在临终之前曾经握紧他的手,将这个家业都托付给了他,那些年来,他一直兢兢业业,为了家族四处奔波,可是最终,他没有败在他的敌人手中,却终究敌不过自己的亲人在背后捅刀子。   “如今时局动乱,你那个傻弟弟,他竟然打算去跟朝廷合作,说要谋求更大的富贵,说要求什么王侯将相,真是愚蠢之极!”   不等张镇安说话,晏景修又说道:“你们张家乃是几百年的大世家了,从前朝到今朝,挺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危机,难道你要看着你们张家几百年的基业毁于一旦?”   闵月郡张家,在整个齐国都是大有名气的,他们的子弟、家业遍布整个大齐,尤其是闵月郡,是张家的根基,他们就像是此处的土皇帝。   几百年前,在时局动荡、改朝换代之际,在张家先祖的带领之下,张家依旧是伫立着,风雨不倒。   如今这时局又开始乱起来了,不知道又会有几多风雨,他们世家有世家的尊严,从来都不去参与这些夺位之争,所谋的也是钱财,因而皇帝轮流做,可是他们这些世家的地位,却从来都没有受到影响。   这些年来,皇室早就对这些世家有所忌惮,经过一代一代的皇帝的削弱,如今世家的权利已经大不如从前,从前的时候,他们这些世家都是能够豢养私兵的,可是到如今,却只能够培养一小部分护卫了。   如今,又逢乱世,张镇安不知道,张家还能不能挺的过去,还能不能够维持他们一等世家的脸面。   实际上,他对于权势并无所求,可是家族的荣耀早已经深深的镌刻到了他的骨子里面去,即使他心中再坦然,可是此刻,他心中也不禁是升起了滔天骇浪。   世家从不搅和到皇位之争中去,这是各大世家不成文的条约,正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参与政事,没有当皇帝的野心,所以无论是何人做皇帝,都会给他们这些世家一些面子,无论这世道如何的乱,战火如何的纷争,但是谁也不会想着去为难一个世家。   其实乱世是最适合世家发展的,他们大都趁着战争做买卖发财,但是若是参与到其中的纷争之中去,那就只有死路一条。   那个纨绔子弟平日里小打小闹就算了,等多让张家吃一点小亏,毕竟他们张家子弟遍布全国,无论生意上受到何等打击,也能够得以保全,可是一旦参与到这些纷争之中去,到时候就不是生意上的事情了,等时局平定下来,就是当局者开始清算他们这些世家的时候。   拥护了胜利的一方是好,可是那也是一时,虽然暂时得到了当局者的青睐,可是等他们彻底平定了天下,就是卸磨杀驴的时候了。拥护了失败的一方自然是不必说了,在当局者的愤怒之下,定然会将他们整个世家连根拔起。   所以,无论如何,他们这些百年大世家若是想要得以保全,就不能够跟这些想要争抢皇位的人扯上任何关系。   晏景修见张镇安迟迟不说话,扔下一句,“你仔细想想吧。”   说着他走了几句,见到张镇安还是没有什么反应,他又转头说了句:“我这段时间会一直住在洛河镇,这小破镇就一个客栈,你很容易找到我的,我言尽于此。”   等到晏景修的身影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张镇安才的伸出手来,却是双手握拳重重锤了一旁的树木,这小树禁不起他的捶打,树枝哗啦啦的晃动着,掉落了好些落叶,这些树叶都是去年的枯枝败叶,可不知为何,明明这小树已经发了新芽,长了新叶,但是这去年残留的枯叶,硬是有好些还没有掉落下来。   张镇安看了看晏景修离开的方向,并没有去追,他今天是追踪安秀儿而来,可是如今他却是没了任何心情,只是转身回家去了。   今天安秀儿的运气不错,她真的捉到了一只上等的蛐蛐,当然,费了不少功夫,那只蛐蛐也甚是灵活,腿脚有力,他们兄妹二人,差点没让它跑了。当然最终,它还是落入了他们的网中,这让安秀儿怎么能不高兴。   同安铁木在门口告别之后,安秀儿蹑手蹑脚的推开了院子门,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安秀儿刚庆幸他没有察觉,可是还没走几步,她就怔在原地了。   只见幽暗的月光下,张镇安大刀阔斧的坐在门口,手中提着一壶酒。   安秀儿木在原地,正巧他也抬头,两人四目相对,她眼睛滴溜溜的转,却是想不到理由。   张镇安眼神迷蒙,那个女子站在凄冷的月光下,眼睛水盈盈的,如同一树梨花,可是眼前的她此刻手足无措,发呆发愣的样子,真像是误落人间的精灵。   “过来。”张镇安朝她招招手。   安秀儿乖巧的走过去,只觉得他今天好像跟往常不一样,不像是生气,倒好像是多了两分哀愁,是因为自己半夜出去,他有所误会,所以失望了吗?   “今天晚上,我二哥找我有事,所以我就回了娘家一趟,我见你睡的正香,就没跟你说,不是故意不告诉你的。”安秀儿在他所坐的长凳上坐下,如同一只小猫咪乖巧的偎依在他身边。   张镇安笑着摇摇头,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又提着酒壶咕咚灌了一口酒。   “大晚上的,为什么喝酒?”安秀儿问道,她见到他这样子,真想要同他坦白。   “没事,心情不太好。”张镇安转头看了她一眼,道:“这夜晚挺冷的,你回屋休息去吧。”   “你都说你心情不好了,我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你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啊。”安秀儿微微一笑,道:“你有什么烦心的事可以跟我说说吗?或许我能够帮到你。”   “没什么烦心事,就是莫名其妙的心情不太好。”张镇安微微摇头,很多事情,他都没法跟安秀儿说。   “你喜欢斗蛐蛐吗?”安秀儿突然说道。   “斗蛐蛐?”张镇安一怔,不知道安秀儿怎么突然就转移了话题。   “你晚上一个人在这里喝闷酒多不好,不如我跟你一起去野外抓蛐蛐吧。”安秀儿挽着他的手,脸却是凑到了他的面前,一双眼睛晶亮纯净的如同无邪的小孩。   他从小一向是秉持着大家族的教养,斗蛐蛐这种事情他从来都没有做过,更别说是抓蛐蛐了,不过看到她的眼,他竟然鬼使神差的答应了下来:“好。”   “那我再去加点灯油,你准备一下,我们这就出发。”安秀儿见他答应,很开心就跑屋子里面去加灯油去了。   不多说,她提着明亮许多的油灯走了出来,同张镇安说道:“好了,走吧。”   “嗯。”张镇安点头,两人走出院子,安秀儿领着他往村外的山岗而去,一路上,许是因为凉风习习的原因,张镇安真觉得心中好受了许多,那些个烦恼与阴霾好像暂时消退的了无踪影。   见她在他身边雀跃,他猜了一句:“你今天晚上就是跟你二哥去抓蛐蛐去了吧?”   “是啊。”安秀儿点点头,没有再隐瞒,她道:“我二哥可是训练蛐蛐的一把好手,我本想抓几个来玩,又怕你不喜欢,就放到娘家去了。”   “小事而已,还得大半夜的跟做贼一样溜出去。”张镇安伸手一点她的额头,安秀儿也不在意,只解释道:“可是这蛐蛐吵闹,我还有些怕打扰你的睡眠,今晚见你好像有些睡不着,我索性带你出来走走了,反正咱能够抓到就抓,抓不到也无所谓,还是得回去睡觉的。”   “嗯。”张镇安又是点头,安秀儿一路上便跟他分享着抓蛐蛐的一些要点跟种类,有关蛐蛐的知识实在是太多了,一下子讲不清,安秀儿都跟安铁木学了好几天,可仍旧只是学了一个皮毛,因而她只是说了一些基本的。   见张镇安一脸若有所思,她又笑道:“对了,你这段看那本四民月令可有什么收获?那上面可有些如何培养蛐蛐吗?”   “这个还真有。”张镇安笑了起来,道:“书上面写了,头大腰健声音响,这种乃是上等。”   “呀,你还真的知道。”安秀儿垂下头,倒是没有想到她刚刚喋喋不休了一路,谁知道张镇安一直都对此有所了解。   若是那书上真的都有写的话,那她可真是班门弄斧了,索性她也说道:“晚上回去,我也看看那书。”   “嗯,你闲着无事,看看也无妨。”   “唔,可是我有些字不认识。”   “没事,不认识的字我我教你。”张镇安随口答道,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那你多辛苦啊,看来我以后得去你们学堂偷师了。”   张镇安闻言便道:“不必如此,过几天就放夏暑假了,到时候你想偷师也偷不到。”   “唉,时间过得可真快。”安秀儿长叹了一口气,她觉得还早呢,没想到一晃眼半年过去了。   “是啊,时不我待。”张镇安也叹息一声,道:“恐怕到了下半年,这夫子就不是我了,想来还真有些舍不得他们。”   “相公你别难过,我相信就算是你不教书,大家也都会记得你的,不教书也好,这样你今年就可以在家好好的读书了,争取到时候也考个秀才回来。”安秀儿巧笑情兮,这事儿上次张镇安就跟她说过了,因此她倒是看的开。   ☆、第八十六章 吾爱张夫子   张镇安闻言嘴角微微向上浮动,只是这笑意却未达眼底,安秀儿没有注意到他的小情绪,只是见到他笑,脸上便露出释然的神色来,道:“呼呼,你终于笑了,你不知道你板着脸的模样,我看着都有些吓人。”   “是吗?”张镇安笑意更深了一些,道:“你怕我,你还敢离我这么近?”   “人都会有些不开心的时候,我完全能够理解,虽然你难受的模样影响到了我,但是又怎么能够因此而离开你呢?”安秀儿摇摇头,说道:“作为一个体贴的妻子,我应该做的就是让你忘掉这些不快,开心起来,比如说现在,我们出散散步,你看你这不是开心多了吗?”   说着安秀儿又将头探了张镇安的面前,道:“我说吧,出来走走,是不是要比在家喝闷酒的强?”   “嗯。”张镇安斜睨了她一眼,点点头。   安秀儿便又笑了起来,道:“开心就好,现在我们抓蛐蛐去吧,前面这片草地很适合蛐蛐的生活,话说你能够听出这些声音哪些是蛐蛐的叫声吗?”   张镇安站在原地静听了一下,风声、虫鸣声还有远处的蛙声全部都飘到了他的耳朵里面来,他对蛐蛐这玩意并不是很了解,也实在是听不出哪些是这蛐蛐的叫声,只能摇摇头:“不能。”   安秀儿听到张镇安的回答,眼睛顿时一弯,有些小得意的说道:“我可以诶,我带你去抓吧,天色不早了,咱随便抓到一只就回家。”   张镇安又点点头,安秀儿便侧耳细听了起来,反正这段时间,她对蛐蛐的叫声已经是非常的熟悉了,这次只是为了抓一只蛐蛐哄张镇安的开心,也用不着分什么上等中等下等,随便在她的不远处抓了一只了事。   她甚至都不用张镇安帮忙,听清了是蛐蛐的叫声之后,自己一个人就走蹑手蹑脚的走了过去,在一棵草的底下翻出了一只蛐蛐,用手就将它抓了起来。   当安秀儿将这只蛐蛐拿到张镇安的面前的时候,他还觉得有些神奇,道:“你这么快就抓到这蛐蛐了?”   “嗯嗯。”安秀儿点点头,将抓着蛐蛐的手举起在他的眼前,好像是要等待他的夸奖。   褐色的蛐蛐在安秀儿白皙的手指中间跳动着,却怎么也没能够逃脱它的束缚,张镇安见到它前爪扒拉着,伸出一对大板牙要来夹安秀儿,连忙要伸手接过,安秀儿见状便提醒道:“你轻一点,别将它弄死了。”   “哦,好。”张镇安这才放轻了动作,在他的指尖,这一只蛐蛐越发是挣脱不开了。   安秀儿拍拍手掌,道:“好啦,这蛐蛐也给你抓了,咱们这就回家了?”   “嗯。”张镇安点点头,又道:“我记得这蛐蛐好像是需要用专门的葫芦或者笼子装的,我们家好像没有。”   “没事,你随便往你的鱼篓一扔就行了,那么深,它跳不出来。”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张镇安觉得有理,点头称是。   两人回到家,张镇安果真将这蛐蛐往他的鱼篓里面一扔,不过为了以防万一,他将一本书盖在了鱼篓上面,这样任凭这只蛐蛐怎样跳动都逃脱不出来了。   事实上,或许这只蛐蛐见逃脱不出来,也早就是认命了,它蹲在鱼篓里面,咧开了嗓子鸣叫着,偏偏张镇安将这鱼篓放到了房间里面来,于是两人睡觉的时候,只能够时不时的听一声这蛐蛐的鸣叫了。   不过这蛐蛐的声音还算是悦耳,安秀儿倒是不觉得难听,不多时,她也就睡着了,倒是张镇安听到耳边这虫鸣的声音却是怎么都有些睡不着。   他觉得自己的脑子如基金是一团浆糊,一向是果决的他,此刻竟然不知道该如何决断。   他不想离开此处,更是不想要放弃这个会因为他难受,而带他去抓蛐蛐的女人,她嫁给他这段时间以来,从来都没有嫌弃他穷,亦不嫌弃他的一切,一门心思的总是想着将他跟她的小家打理好。   除此之外,她处处为他考虑,不但关心他的吃穿,在外亦是处处维护他的尊严,更是想着要让他快乐。   她跟这村里的普通的村妇不一样,也不是那种一味只知道服从丈夫的女人,她有她的想法,有她的目标,想到她每次都拐弯抹角、用尽各种办法让他去做事,他竟然觉得有些好笑,她是一个很鲜活的女人,是不知一只不知道何时跳到了他心上去的小精灵。   耳边鸣虫的叫声又起,不知道日后还能不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女人,若是离开了这里,还会有谁在他烦恼的时候,抓一只蛐蛐来逗他开心呢?   可是,很多事情,他身不由己,自古情义难两全,他觉得他有必要离开一段时间了,他虽然对他的娘亲很失望,但是无论如何,她总归是他的亲娘,一想到她重病,他心中便是很不好受,当时他虽然表明上没有说什么,但是实际上,他恨不得立马回去看看。   张家的未来倒是在其次,但是他没有办法,在自己亲娘病重的时候,不陪在她身边,万一她真的病的很严重呢?若是他不能够见到她最后一面,他想这会成为他一生的遗憾。   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半宿,就连桌子上的蛐蛐也不再鸣叫了,他才终于下了决定,他过几天就回去看看,不过他发誓,他以后一定会过来寻她,相信她会理解的吧。   侧头看向身边的人儿,她如同一只小猫咪一样偎依在他的身边,他低头轻吻她的额头,伸手搂住她的肩膀,她身子软软的如同一只小奶猫,这真实的触感让他心中充实,转瞬也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安秀儿还没有醒来,他早早的就起来了,他一直都是一个这样的人,习惯了早起,就是晚上睡再晚,第二天天一亮,便会自动醒来。   今天他一大早就去了学堂,他想着最后一天了,早点去,也能够跟这群孩子相处再多一些。原先因为舍不得这群单纯的孩子,还想着要多教两天的,可是如今看来,却是不能够了。   认认真真的教完最后一天课,跟学生们说了夏暑假的事情,这群孩子们听到之后,就如同出笼的鸟一样,开心的不得了,张镇安难得没有呵斥,只是静静的看着他们起哄。   半响后,孩子们停止了瞎闹,再过了一会,大家也都觉得有些不对劲了,一个个安静了下来,张镇安这才咳嗦两声,说了一些致辞:   “恭喜你们,迎来了一个短暂的假期,这个夏暑假很长,希望你们不要玩野了性子,忘记了自己的学业,另外记得在农忙的时候帮帮家中干活,你们虽然是认得几个字,但是也不要以为自己是读书人,就高人一等了,不能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下面的学生们连声点头称是,随即一个个又安静下来,等着张镇安的吩咐。张镇安见到他们心中亦是百感交集,他从来没有想到在他的人生中,竟然还可以做一回夫子,这是他从前怎么都不敢想象的,可是如今他不但是做了,而且好像还做的挺不错。   他有些讶异于自己今天的啰嗦,他是一向是不会多说这些与课业无关的,这些叮嘱的话,倒是有些像是安秀儿能够说出来的,看来自己是被她影响了,又或许是因为自己就要离开了,所以总想着同他们多说几句。   他们一个个都坐的端端正正的,或许是在等着他说放学两字,但是张镇安偏偏就是不说,大家就算是再焦急也只能够按捺下来,看着他们的模样,张镇安又是一笑,还是决定将自己的事情跟他们说一下。   “还有一件事要恭喜大家了,你们不是一向在背后叫我变态阎王嘛,如今你们解放了,下半年你们就将迎来一个新的夫子了,再不会有一个这样严厉的我处处管束你们了。”   他的声音沉稳,语气极浅极淡,好像对这一切并不在意,让众学生都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放学。”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张镇安淡淡的说出这两个字,拿起书本施施然的走出了讲堂。   “姑父。”走了好远,安容和才从他的身后追了过来,张镇安听到声音回过头,就见到安容和弯着腰,气喘吁吁,他抬头看着他,道:“姑父,你下半年真的不教我们了吗?”   “不教了。”张镇安点点头,道:“我本来也就是临危受命,半路出家,只是认得几个字,身上并没有什么功名,当不起你们的夫子。”   “姑父你别这样说,在我的心中你是最好的夫子。”安容和突然直起腰杆,伸出手轻轻的拥抱了一下张镇安,道:“你不但是最好的夫子,还是我最好的姑父呢。”   张镇安嘴角忍不住的上翘,心情极好,可是安容和却好像是害羞一样的,一溜烟的跑远了。   张镇安见他跑远的背影摇摇头,觉得安家这一家人都好相似,都生怕他内心脆弱,受到别人风言风语的伤害。   或许只有脆弱的人,才会这样担心别人吧。   ☆、第八十七章 怅然若失   张镇安一步一步离开了这私塾,站在私塾门前,他叹息一声,回头看了两眼,这才往里长的家中走去。   虽然里长心中说不定早就有了章法,但是这件事情他还是要跟里长说一声的。   来到里长家,里长对他可谓是十分的热情,比起他第一次来的时候,那态度可是大不相同。   虽然里长的态度如何,他并不在意,但见到亲自给他斟茶倒水的里长,他的心中仍旧是不免多了些感慨。   寒暄过后,张镇安同里长说明来意,“如今天气愈加热了,学堂里面我已经放了夏暑假,另外,给里长您提出辞呈。”   “为什么?”里长开始连连点头,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眉头一皱。   “里长想必知道我没有秀才功名。”张镇安开门见山的说道:“没有秀才功名,底下的学生要去参加科举,就必须另外找人举荐,他们都是乡里的孩子,我也不认识什么举人,另外找人实在是麻烦,我想了又想,今年乡试之后,恐怕会有许多的学子返乡,趁着这机会,里长大可找个好的,就不需要在下这种半路出家的人了。”   “张小哥,你千万别这样说,这段时间也多亏了你帮忙,我们私塾还要继续仰仗你呢。”   听到张镇安这话,里长也变得感伤起来,道:“我儿说了,你为人看似严厉,实则亲切,不似其它的夫子,总是高高在上,你总会认真的同他们解释课业的意思,这一点,是其它的夫子做不到的。”   “解释讲义这一点,只要里长你跟新来的夫子说,想必他们也会愿意的。”张镇安微微一笑,又道:“只是这些正统的读书人讲究琢磨二字,说不定我这种释义的方法,他们还不赞同呢。”   “唉……”里长叹息一声,不多言了。   张镇安朝里长拱拱手,道:“这段时间,给里长您添麻烦了。”   他一语双关,里长并没有听明白,实际上,这些天,他也是有跟自己的妻子商量看是不是要重新聘请一个夫子来的,只是怕张镇安不肯,舍不得这份体面的工作,当时妻子给了他建议了,说是让他再教两年,反正两年之内,能去参加院试的学生也少,可此刻见到张镇安主动请辞,他心中顿时百感交集,是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算什么,你帮了我大忙。”里长摆摆手,却是唤来里长娘子,从她手中接过一个荷包放到他的手中,道:“这是你这段时间的束贿,辛苦你了。”   “不辛苦。”张镇安摇摇头,接过银钱,推却了里长要留他下来吃饭的好意,又跟里长寒暄两句便起身告辞了,走出门遇到了里长的儿子,听他低头恭敬的叫他夫子,张镇安的心中不禁是多了两分暖意,他伸出手摸摸他的头,道:“好孩子,在家好好读书,夫子看好你。”   “是。”张镇安很少夸赞别人,得到了张镇安的看好二字,这孩子顿时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眼睛一亮,等张镇安走后,一溜烟的就跑自己房间读书去了。   张镇安在这村中闲庭信步,这村子不大,此刻已经傍晚,许多村民的屋顶上已经是袅袅炊烟,映衬着天边的一片彩霞,几个孩童在村中嬉闹奔跑着,阵阵欢声笑语,俄尔妇人的呵斥声,孩童的哭泣声传来,这种种杂合在一起,却给人一种说不出的安宁跟美好。   回到自己家中,刚刚推开破旧的小院门,便是闻到了满院子的香味,他走进厨房,见安秀儿在灶前忙活着,听到脚步声,安秀儿转头朝他甜甜一笑,一双眼睛宛如弯月,亮莹莹的,“相公你回来啦,先去歇会,饭菜马上就好。”   “辛苦你了。”张镇安说了一句。   “我有什么辛苦的,相公你才是辛苦呢。”安秀儿说了一句,继续忙活,见他一直在旁边不走,又给他说起今天晚上的菜肴来,“今晚上除了丝瓜汤之外,我还给做了红烧狮子头。”   “难怪我在院子里面就闻到这么香了呢。”张镇安微微一笑。   “是吗,嘻嘻,那你快去坐着,马上就熟了。”安秀儿手拿筷子在锅里翻转着,神情专注。   张镇安不禁有些看呆了,他不需要那些气质清冷的九天仙子,不需要那些满口教条的大家闺秀,他缺的,就是这样一个带着烟火气的女人啊。   安秀儿拿出一个粗糙陶碗,将这红烧狮子头给盛了起来,她刚刚准备端起,然而这碗却是让她烫的她缩回了手,见她龇牙咧嘴这模样,张镇安连忙走过去,端起了灶头的食物。   粗糙的陶碗,不似那骨碟般精致,可亦是难掩这食物的香气,普普通通的一道菜,她硬是给做的色香味俱全,即使是农家专用的大陶碗,可是她给洒上了鲜红的辣椒,洒上了翠绿的葱花,鲜亮的颜色,无端让人多了几分食欲来。   饭菜上桌,安秀儿拿出酒给他倒上,她知道他喜欢喝酒,每次都会给他倒一小杯。   “陪我喝一些吧。”张镇安突然开口说道。   “好。”安秀儿点头,尽管她对这酒的辣还是心有余悸,但是他难得邀请了,她还是给自己倒了一些。   不多,一点点的酒,她陪着他小口的抿着,一时之间,倒是觉得这酒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喝了。   “我今天已经给孩子们放了假了。”饭桌上,张镇安对安秀儿说道,曾经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早就被他丢到了一边,他现在觉得在饭桌上说事情挺好的。   “放假了好呀,这段时间你这么辛苦,以后就可以好好的休息一段时间了。”安秀儿笑着应道。   “嗯。”张镇安见她笑靥如花,也跟着微笑,后面想说的话,他却是咽回了肚子里,决定还是另找机会说好了。   “难得放假,明天你就在家中好好休息,我跟我二哥二嫂他们有事要去镇上。”安秀儿放下手中的筷子,原先她以为张镇安明天还要去教书的,这样她去镇上卖蟋蟀,就神不知鬼不觉啦,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放假了。   “不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张镇安抬起头,有些讶异。   “不需要,就我跟我嫂子去镇上。”安秀儿见张镇安狐疑的样子,眼睛一转,很快就想了一个理由,道:“你知道的,我嫂子嫁来我家这么久了,也没有生个儿子,我娘着急呢,让我陪她去镇上找大夫看看。”   “原来如此。”张镇安点点头,却是上下打量了安秀儿一眼,道:“秀儿,你不会也打算去看吧?”   “我……”安秀儿没想到他竟然想到这方面去了,不过看他年纪挺大了,想必也挺着急,便道:“如果你想要我去看的话,我顺带去看看也无妨。”   “傻丫头。”张镇安却是摇摇头,道:“你可千万不要去做傻事,你年纪小,没有怀孕是很正常的事情,哪用得着看大夫呢?况且现在很多大夫都是假的,一些什么偏方,你们可千万要甄别清楚了,不可轻信。”   “嗯,放心,我们这次去的是一位相熟的大夫那里,不会骗我们的。”安秀儿没想到这个理由真的骗到了他,又见他担心的模样,心中竟然落下几分不忍,总觉得自己欺骗了他,有种罪恶感。   想了想,她还是同他说了实话,道:“相公不因为子嗣的事情责怪我,我真是太开心了,不过我这次去镇上,其实是去出手我们前段时间抓的那些蛐蛐。”   说完,她生怕张镇安责备她撒谎,连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你昨天还说是捉蛐蛐玩,实际上是拿来卖?”张镇安眉头微皱。   “半玩半卖。”安秀儿连忙说道:“本来一开始只是想要抓几只的,一不小心抓多了,每天挂在屋檐下,我娘亲嫌吵闹,只能够拿来卖掉了。”   抬头怯生生多的看了他一眼,她又巴巴的解释道:“就是怕你误会,我才找了一个这样的理由。”   “岳母嫌吵闹的话,放咱家,我不嫌弃吵闹。”张镇安意味深长的答了一句。   “哎呀,你不早说,我都跟我二哥商量好了。”安秀儿转瞬又换了一张脸,笑眯眯的说道:“要不下次吧,下次再抓到就放咱家啦。”   “你下次还想去?”张镇安挪移了一个位置,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她的衣袖撩起来,只见她白皙的手臂上已经布满了许多红紫的疙瘩跟刮痕,“上次问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说是蚊子咬的,我就奇怪哪种蚊子能够将你手咬成这样了,原来你又骗我。”   “这些都是小伤,不碍事的。”安秀儿连忙将自己的衣袖放下,不想要让他看到自己手臂上的狰狞跟丑陋,“我是头天晚上撩开了袖子没注意,被草叶给刮到了,你知道野外毒气重,就长这些疙瘩了,不过不碍事,养几天就好了。”   “还不碍事?”张镇安见她浑然不在意的时候,眉头都皱成了一团,道:“我真担心我离开后,你瞎胡闹,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第八十八章 双重标准   “你要离开?”安秀儿耳尖的听见了这一句。   本来这就是真相,可是张镇安看到她怅然若失的眼,却不肯承认了,只道:“是这样的,夏天打回来的鱼容易死,卖不上好价钱,我想要去县城找些活干。”   “你要去县城?”安秀儿有些舍不得张镇安出去,遂言道:“没必要去啊,我觉得我们现在这样也能够过日子了。”   “那哪能啊,我到时候打渔赚不到钱,咱们吃什么呢。”张镇安伸手摸摸她的头,道:“你不是一向是希望我多多赚钱的吗?”   “可是我舍不得你出去啊。”安秀儿回答:“这么热的天,你去外面又能够做什么呢?我很担心你,至于吃穿那都不是问题,我白天可以绣花,晚上可以带你去抓蛐蛐啊。”   “我一个大男人难不成还要你来养?”张镇安不由的失笑,他骨子里面的男子汉大丈夫主义可不允许他这么做。   “我这几天就去县城一趟,不会耽误太多的时间,你一个人在家好好的。”   安秀儿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他已经下定决心了,也不好阻拦的,只道:“那好吧,你去外面大概要多少天?”   “两三天,不会太久,你一个人害怕的话,这段时间就回娘家住吧。”张镇安有些担心她,心中也在想着将她怎样安排,沉吟一会,道:“明天我亲自送你回娘家,我会嘱咐岳父岳母好好的照顾你。”   “明天?”安秀儿抬眼看向张镇安,道:“这也太早了吧?”   “没事,我早去早回嘛。”张镇安朝她一笑,安秀儿还是紧皱着眉头,道:“你怎么突然就说要走?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她不是笨蛋,相反,她还有些小聪明,联想他昨夜一人喝闷酒,今天又突然说要走,她心中莫名就有些害怕起来,“你不会走了就不回来了吧?”   “我是这种人吗?”张镇安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说道:“我只是想要去赚些钱,将咱家的房子盖好,也好让你衣食无忧,省的你每天晚上还去草丛里面抓蛐蛐,你这样,我看着多心疼啊,若是让别人知道,指不定在背后骂我无能呢。”   “怎么会,相公你这么厉害,别人都夸你呢,连带着我也被村里好些姑娘羡慕着。”安秀儿连忙抬头说道,她是他的头号拥护者,可听不得他说自己不好。   “是啊,所以为了让他们一直都羡慕你,我得努力。”张镇安深邃的瞳孔染上两丝暖意,他拿起筷子,道:“好了,说了这么一大堆,饭菜都凉了。”   “你多吃点,我专门为你做的狮子头,你尝尝味道?”安秀儿夹起一个狮子头放到了张镇安的碗中。   张镇安从善如流的咬了一口,“很美味,我从未吃过这么好吃的狮子头。”   安秀儿笑了起来,小女儿的娇态一览无遗,“才没有呢,你又说好话哄我开心。”   “不是哄你开心,这是真的,你自己尝尝,看这道菜是不是天下第一?”张镇安也伸出筷子夹了一颗放在她的碗中,安秀儿低头咬了一口,抬头的时候,脸上满是幸福的笑,让人看着就觉得暖暖的。   翌日,张镇安早早的就起来了,安秀儿今日也难得的起了个大早,她忙着收拾一些他常穿的衣裳,顺便给他做些干粮带上去。   临到他走时,安秀儿捧着包袱还是有些依依不舍,“相公你真的要去县城?你可找好了出路?两三天的话,又能够做什么事情呢?”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然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张镇安接过她手中的包袱,道:“走吧,去岳父家一趟,我得将我的宝贝暂时寄存在他那里哪。”   他说的幽默,安秀儿俏脸一红,“什么宝贝,我若是你宝贝,你还舍得出去呀。”   “我是为了我们好呀。”张镇安叹一口气,他又何尝舍得离开?   他如今不过只是离开两三天而已,就已经不舍了,若是离开大半年,她又该如何呢?   安秀儿虽然不舍,但是她也是一个明白事理的人,张镇安要出去,她不会挡着他的路,只顺从的跟在他的身边,让他送自己回娘家。   到了安家,安老爹跟梁氏听张镇安说他要去县城做两天事,要让安秀儿在娘家住两天,他们自然是没有异议,安家的人口简单,两老口又十分多的疼爱安秀儿,也不存在什么姑嫂之争,安秀儿在安家,是再好不过的了。   张镇安也放心,他从怀里面掏出一些银钱塞到了安老爹的手上,朝两老口深深一鞠躬,道:“麻烦岳父岳母照顾秀儿了,还请岳父岳母多多费心。”   “小事而已,你放心的去吧,这钱我们不能要。”安老爹说着将钱递还给张镇安,梁氏也在一旁示意张镇安收下。   “不行,这钱岳父岳母必须拿着,你们照顾秀儿不容易,我这次走的匆忙没有给岳父岳母带礼物了,这钱你们自己买点的吃的,也好让秀儿跟着沾点光。”   张镇安说着又看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却是扭头不看他,张镇安便又是一笑,看向安铁木,道:“二哥,秀儿是女人,晚上露水重,野外又多毒气,以后你晚上别带她去抓什么蛐蛐了。”   “哎,我知道了。”安铁木连连点头,颇有些不好意思的别开了眼。   张镇安又同他拱拱手,这才转身离开。   等他走后,两老口才看向安秀儿,道:“秀儿,你怎么也不去送送他。”   “是啊,你看姑爷对你多好啊。”董氏在一旁看着心生羡慕,打趣道:“不过就是离去两天,他这慎重的态度好像他要离开好几年一样。”   安秀儿没有说话,神色恹恹。   “妹妹,我们今天还去镇上吗?”安铁木在一旁说道。   昨天是赶集,他们也有去镇上卖蟋蟀的,可是在镇上的时候,他们听人说今天会有一场斗蟋蟀比赛,到时候县城里面也会有人过来,胜利的蟋蟀估计能够卖不少钱,所以今天安铁木想要带着刚刚训练好的几只蛐蛐去参加。   这几只蛐蛐有两只上等的,五只中上等的,安铁木也指望在这比赛上能够有一个赢得好成绩,让这几只蛐蛐卖上一个好价钱。   至于其它的那些歪瓜裂枣,则是在镇上出手了,都卖的特别便宜,那些差一点的,两文钱一只还带笼子,都卖给镇上一些小男孩了,他们喜欢拿着这蛐蛐玩,至于这些好一点的,太便宜了,两人不太想卖,毕竟费了不少的心血,可是在集市上的时候,懂这些人的不多,也没有卖出什么。   因而安秀儿有些后悔,早知道就挑这些普通的抓了,一只两文,他们一晚上努点力,说不定能够抓上个几十只呢。   当然这也就是想想罢了,抓这东西也费工夫,还费时间,两文钱一只还带笼子,实在是有些便宜了,超过了安秀儿的心里的价位,可是买家却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只虫子,舍不得出高价。   好不容易遇到几个懂行的人,卖出了几只中上的蛐蛐,这才得到了这个消息,原来不是这蛐蛐的行情不好,而是他们没有找对地方,在这集市上卖,当然只能够遇到那些不懂行的小孩了。   于是乎,剩下的几只,两人也没有卖了,将它们带了回来,打算今天拿去参赛,可是张镇安今天去县城了,安铁木怕安秀儿心情不好,所以才多了问了她一句,如果她不想去的话,那此事就算了。   然安秀儿一向是公私分明,尽管她不舍张镇安的离去,但是去斗蟋蟀正好可以转移她的注意力,这又是昨天就说好的事情,她自然是不会反悔,只抹掉脸上恹恹神色,清脆应道:“当然去,二哥你准备好了没有?蛐蛐呢?”   “都准备好了。”安铁木见到她愿意去自然是高兴,若是他一个人去的话,还真的有一些怯场呢,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勇气。   “那行,咱们就出发吧。”安秀儿说着就准备要走,安铁木见她说风就是雨,连忙跑后院去拿东西了去了,安容和见到了也闹着要去,被安铁木呵斥了一句,“小孩子,在家好好的学习。”   安秀儿见到了便吃吃的笑:“二哥,你还记得吗?以前爹就是这样说你的,如今你又这样说容和。”   “嗨,我只是一个靠天吃饭的农家汉,玩玩这些没有关系的,容和那是读书人,怎么能够玩这些。”安铁木辩驳道。   “你说的没错,但是容和这不是放假了嘛,让他去玩玩也无妨,省的每天窝在家中读书,都读傻了。”安秀儿朝安容和招招手,待他走近,她一把将他楼了过来,“走,带你去镇上玩去。”   安容和抬头看了安秀儿一眼,心中高兴,有姑姑护着,这次他终于可以出去玩了,安铁木拿安秀儿没办法,只看向安老爹,“爹,您看?”   “他想去就让他跟着去见识一下,小孩子贪玩很正常。”安老爹说道。   “爹,你这是双重标准。”安铁木无可奈何,仰头做悲愤状出了门。   安秀儿跟安容和对视一眼,两人捂着嘴偷偷的笑,同安老爹两人打了声招呼后,也跟在他身后出去了。   ☆、第八十九章 定品阶   三人来到河边,碧波涛涛中,张镇安的小船还静静的停靠在岸边,安秀儿看到这小船以为张镇安还没有离开呢,大声的呼唤了他两声,最后无人应和,确定他的确是离开了,只走上船,自己做了舵手。   “相公肯定是自己特地将船留下来给我们的。”安秀儿一边划船一边说道,“他自己走路去,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够走到县城。”   “哎……”安铁木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够是走上船头,将安秀儿替换先来,自己做舵手,让她去船舱安抚那些躁动不安的蛐蛐。   安秀儿拿着一根草叶,一一在这几只蛐蛐的身上轻轻的拂过,安容和在一旁,也饶有兴致的睁大眼看着。   没有一个男孩子能够抵挡起饲养蛐蛐的诱惑,就是安容和也不例外,他觉得自家叔叔跟姑姑可真厉害,竟然能够抓到这么多的蛐蛐,他看着这些蛐蛐,就觉得自己拥有了无限的财产。   小孩子不讲究什么结果,当他也拿着草叶轻抚这蛐蛐的头颅的时候,他就与他们建立的深厚的友谊。   “老大,等下我们一定要胜利知道吗?老二不要怂,等下全看你的了。”他也拿了一根草叶,学着安秀儿的模样在一旁安抚躁动的蛐蛐,一面却是絮絮叨叨的同它说话,这样的他,就好像一位很有耐心的母亲,不厌其烦。   安秀儿听他絮叨了一路,心情竟莫名的好一些了,见安容和兴致勃勃,也饶有兴致的问他道:“你给它们起了名字?”   “没有,我只是随便给它们起了个别号,好称呼一些。”安容和一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指着几个竹笼里面的蛐蛐说道:“喏,这就是老大了,还有老二跟老三。”   “这些你都能够记得清楚吗?”安秀儿问道:“你不会将老三跟老四弄混淆吧?”因为即使是她,除了两只上等的之外,其它几只她根本就分不清。   “当然能够记清楚,它们都不一样的。”安容和指着这些蛐蛐对安秀儿说道:“你看这个的板牙不一样的,这只的背上有个小斑点。”他记性好,指着老三老四就说了起来,虽是童言稚语,却让安秀儿大为震惊。   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这样的细心,天生就是饲养蛐蛐的一个人才,不过他是读书人,家中自然不能够让他走这条路,心中刚刚升起一些遗憾,安秀儿立马又觉得哑然失笑,比起饲养蛐蛐来,当然是读书更为重要了。   “我给他们起名,都是按照它们大概的实力来的,也不知道我猜的对不对,反正等下到镇上就可以验证一下了。”安容和继续说道。   “是的。”安秀儿点点头,玩耍了一下他的扎起的头发,道:“反正姑姑是相信你的判断的。”   “姑姑你真好,二叔老是说我是瞎胡闹。”得到了认可,安容和的眼睛更亮了。   安秀儿微微一笑,道:“你二叔那人是只会干活的野蛮人,你别理他。”   安容和还没有来得及答话,安铁木的声音就从船头传了过来,“妹妹,你这话说的就不好了,原来二哥在你的心中只是野蛮人?”   “二哥别生气,我哄小孩呢,您哪,哪里是野蛮人哪,您是天生的蟋蟀国王,草丛杀手。”安秀儿依旧是笑着拿安铁木打趣。   安铁木也不生气,只跟着呵呵的笑,他拿自己的妹妹一点办法都没有,但是安容和就不敢做声了。   他的父亲不在家,安铁木在他的心中就是父亲般的存在,他对他一向是畏惧加尊敬的,安秀儿能够打趣他,他却是不能。   不过安秀儿见好就收,也没有再拿安铁木打趣了,只同他说两句活打发一下时间,她便也闭上了嘴,船舱里面安静的只剩下了蛐蛐了鸣叫声,安秀儿从船舱探出头来看看,希望能够看到张镇安的身影,他走路,她坐船,两人能够见到也不一定。   然而,这一路她都没有见到他的踪影,心中有些微失望,但很快她便恢复了心情,毕竟,今日来镇上,她另有目的。   船在码头停下,三人上了岸,径直往镇上唯一的一家酒楼走去,今日不是赶集的日子,人并不是很多,然而站在来到这酒楼的时候,酒楼门口却已经是停了一溜儿的马车。   “福满楼。”安容和仰起头,一字一句的念出牌匾上的字,又转头看了看他身边的安秀儿跟安铁木。   这么好的酒楼,安秀儿从来没有来过,此刻她站在外面不由得有些怯场,安铁木也是一样,他一个普通的农民,哪里舍得来酒楼吃饭?平日里纵使是饥肠辘辘,也不过从这门口过一遍,闻闻香气,又去不远处买馒头吃去了。   “应该没错了。”安秀儿看向安铁木说道:“我好像听到了里面传来蛐蛐的鸣叫声。”   “那就没错。”安铁木点点头,在心中给自己打打气,道:“那我们进去吧。”   安秀儿点头,三人一同走了进去,刚刚进门,热情的小二便迎了过来,见到两人手中提着的笼子,笑容满面的说道:“二位是来参加这斗蛐蛐大赛的对吧?”   “是。”安铁木不可置否。   “请跟我来。”这小二说了一声,引着两人往楼上走去。   这酒楼的装饰可真不错,大红的八角宫灯,灯面上绘着各种山水画,里面的桌子椅子全部都漆了红漆,这红漆家具,只要有一套,在乡下就是顶好的人家了,可是这酒楼全部都是。   安秀儿不动声色的收回眼,等自己日后有钱了,也一定要做一套红木家具,别的不说了,大红的八仙桌子是必须要有的,桌子代表着一家人的脸面,逢年过节烧香拜佛都是需要的。   小二刚领着三人到了楼上,就有许多的目光打量而来,他们的目光大都是停留在两人手中的那些笼子上,听到笼子传来一声响亮的鸣叫,这些人的脸色便有些难看了起来。   安秀儿半垂着头,将他们的表情一一收在眼底,这些人都是他们的竞争对手,他们在评估他们手中的蛐蛐实力,她又何尝不是在评估他们的呢?   多亏了这段时间安铁木的悉心教导,让她这段时间的听力大有上涨,就凭着声音,她竟然也能够猜个七七八八。   “两位随便找个位置坐下,大赛马上开始了,等下会巳时的时候有专门的人会过来。”小二对安秀儿两人交代了两句,两人连连点头,谢过小二,等他走后,便在靠窗处找了一张空桌坐下来。   三人看起来都有些兴奋,都是为了即将到来的比赛而紧张着,至于第一次来这酒楼的紧张,坐下来的时候,反而消失的了无踪影了。   “两位好像是新手,初次玩蛐蛐吗?”一个圆脸的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绸布缎子,脸上带着笑,两人点头致意,他脸上的笑容便更真切了一些,圆园的脸让他看起来很是慈眉善目。   怕安铁木太过耿直,安秀儿便抢先回答道:“玩了有一些年头了,只是之前一直都没有来参加这个劳什子的比赛,今年倒是第一次参加。”   “难怪二位看着有些眼生。”这圆脸男人仍旧是呵呵的笑,见两人颇为防备的样子,他打了个哈哈,便也离开了。   不多时,也有其他的人过来套近乎,不过安秀儿两人一直不卑不亢,这些人自讨没趣,便也没有再向前来了,很快,两人的周围恢复了安静。   安秀儿看了周围一眼,探头在安铁木的耳边说道:“大哥你看,他们带的要么是葫芦,要么是笼子都带了盖,他们肯定有准备上等蛐蛐,只不过藏的严严实实,不让别人知道。”   “嗯。”安铁木点点头,他也发现了,这些人老奸巨猾,只留两只普通货色的鸣叫,其它的则如同珍宝一般的藏在身边,也不知道他们用了什么办法,能够让那些秘密武器停止鸣叫。   一开始他们还以为自己的蛐蛐在这里是最好的呢,可是发现了这个细节之后,他们两人倒是没有这个自信了。   他们两个不太懂这些规矩,没有考虑这么多,他们桌上放置的七只蛐蛐一直都鸣叫不休,也难怪吸引这么多人来打探了。   不过安秀儿倒是也想的开,“他们打探就打探吧,再怎么打探也没用,他们又不是蛐蛐,他们如今将他们的蛐蛐藏的严严实实,等到比赛,他们还不是得将他们的蛐蛐亮出来?”   安秀儿不以为意,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了制作一种神秘的效果?应该没必要吧。   她不知道的是,历来大家都是如此,先将自己抓到上等蛐蛐给藏起来,等到胜利的那一刻,才能够一鸣惊人哪。   一边聊着天、喝着茶,一边观察周围的人,时间倒是也过得快,不一会儿就巳时了,等得快巳时中的时候,终于有两个穿着员外服的人慢悠悠的走了上来。   他们虽然一脸高高在上的模样,但是为人却不啰嗦,说了两句开场白之后,直接便是亮招子了。   ☆、第九十章 斗   先是让众人将自己的蛐蛐都放在前排两张大圆桌上,又叫来伙计,给众人的蛐蛐编上号,通过观察外形、听它们的声色,初步给这蛐蛐定品,然后根据不同的品阶,让这些蛐蛐们比斗。   这些品阶跟朝中官员的品阶差不多,一品为上,九品为下,值得说道的是,一直到定品完毕,这些蛐蛐的品阶全部都在四品以上,档次也算是很不错了。   安秀儿跟安铁木的那七只蛐蛐如他们想的一样,两只上等的皆为一品,其余五只皆为三品。   他们带来的蛐蛐,都还算是不错的了,希望它们能够多胜利几场,待会可以卖个好价钱。   这主持大赛的人也颇有章法,他们都是让同品阶的蛐蛐比斗,这样可以大致保证这些蛐蛐的战斗力都相仿,比如三品同三品比试,等到最后三品中胜出的那只蛐蛐,则可以挑战二品,以此类推,这比试倒是也公平。   等到这些蛐蛐都编好号,正式开始比斗的时候,安秀儿竟然有些紧张了起来,看着斗盅里面的两只蛐蛐亮出大牙,拱起触角相互比斗的时候,安秀儿真替它们紧张。   难怪有那么多的人喜欢养蛐蛐,的确是有其乐趣在里面。   败者垂头丧气,胜者亮翅长鸣,在这斗蟋蟀的大赛里面,有那么多的蛐蛐,一时之间,蛐蛐的声音响彻不停。   初步淘汰了一半的蛐蛐,第一轮就输的蛐蛐,这做员外打扮的两人是不会人买的。   很快就开始了第二轮,很幸运的是,安秀儿两人带来的这些蛐蛐都坚持了第一轮,这就说明着,他们的蛐蛐至少是有人买了,这让安秀儿挺高兴。   到了第二轮,有一只蛐蛐战败了,六只挺过了第三轮,也算是非常不错的了,虽然其中有一定的运气在里面,但是这些小蛐蛐能够参加的比试越多,说明它们的战斗力越强,越能够让人喜欢。   很多城里的达官贵人,花高价求上等蛐蛐,安秀儿真希望她带来的那些蛐蛐都可以一战成名。   不求所有的,至少她带来的两只上等的能够有一只鸣叫到最后吧。   或许是她今天的运气不错,眼见着其它的蛐蛐一只只的败下阵来,而他们抓的那两只上好的蛐蛐却是一次又一次的亮翅长鸣,这让他们三人都非常的开心,对后面的比斗也有了几许期待。   尤其是安铁木,他聚精会神的瞪着那只老大的比斗看,一边看,一边同安秀儿两人解说,安秀儿其实也看不太懂,前两轮还就觉得有些趣味,后面则觉得不过是两只虫子的打架,倒是也没有什么乐趣。   不过她抓蛐蛐主要是为了赚钱,要赚钱的话,这些知识还是有必要学的,所以安铁木说的,她都聚精会神的听着,偶尔一仰头看安铁木那兴奋的样子,安秀儿都觉得他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好像就天生是为了斗蛐蛐而生的,只要一拿着这驯服蛐蛐的草茎,他便显得生机勃勃。   这‘老大’又胜一场,安铁木得意的笑了起来,“哈哈,果然不错,这只蛐蛐比得上从前我养的大将军了,果然没让我失望。”   “是啊。”安秀儿也点点头,她虽然说不出一个一二三来,但是这蛐蛐的声音很响亮,应该是很不错的。   几轮过去,它前面只有一只对手了,它对手的主人是一位干瘦的中年男人,带着瓜皮小帽,他走过来,将笼子往安铁木的面前一放,“小子,你别太得意,让我的大将军来干掉你的!”   “大将军?”安秀儿也笑了起来,她没有想到有这么的蛐蛐的名字都叫大将军,而且他们如今还遇到一只。   不过想来也是,所有斗蛐蛐的人都喜欢自己养的蛐蛐能够像大将军一样勇往直前。   “不是所有的蛐蛐都能够称作是大将军的。”安铁木斜眼看了这中年人一眼,一边用草叶轻轻的安抚着这只刚刚才胜利一场的‘老大’,一边说道:“放马过来吧。”   “我这只蛐蛐经历数战,战无不胜,你等下就等着哭吧。”这中年人挑衅了一句,将手中的竹笼交给这大赛的负责人,安铁木见‘老大’已经安静下来了,亦是将手中的笼子往负责人的方向一推。   这架势颇有几分高手风范了,这负责人朝安铁木微微一笑,跟之前那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样子倒是大为不同。   负责的两个人将它们的笼子拿过来,将它们放到一个斗盅里面,所谓一山不容二虎,这两只蛐蛐刚刚放进去没多久,便互相攻击起来。   安铁木跟安容和两人看的津津有味,由于这是最后一场比赛了,周围的人也都围了过来,大部分人显然是认识那个戴着瓜皮帽的中年人,他们不停的为那中年人的大将军鼓劲,口中叫着:“大将军,上啊,咬它!”   安秀儿这只蛐蛐都没有名字,就安容和给叫了一个老大,安秀儿有心想要开口给它鼓励一下,但若是就叫‘老大,咬它’,她总觉得有些奇怪,只能闭嘴。   心想着,反正这些蛐蛐也听不懂人话,随便他们怎么叫,自己的蛐蛐该赢还是会赢,就是输了也没有关系,毕竟走了这一步,应该卖给几百文钱不成问题。   或许是她心态好,又或许是她的运气不错,最后这只蛐蛐竟然打的另外一只落荒而逃,安秀儿看到它振翅长鸣那得意的样子,脸上也不禁是露出了笑来。   “我们赢了。”安容和拍起了掌,众人也都同安铁木道喜,“这小兄弟好运气,竟然能够抓到这么好的蛐蛐。”   安铁木也抱拳一一向他们还礼,“是啊,侥幸罢了。”   “哼!”唯有那带着瓜皮小帽的人冷哼一声,带着自己的蛐蛐转身就打算离开。   不过他没走几步,就被这两位主持大赛的人拦了下来,安秀儿看得他们一番协商,最后以一两银子买下了这人的蛐蛐。   这人输了面色黑沉,当即跟这两个人做了交易,然后蹬蹬的下楼去了,安秀儿拉了拉安铁木的衣袖,在他的耳边低声说道:“二哥,你知道嘛,刚刚那人的蛐蛐竟然卖了一两银子,咱们这蛐蛐,肯定能卖的更贵!”   安铁木也仅仅是喜欢玩蛐蛐罢了,反正这些蛐蛐都是在野外抓的,他倒是不敢想一只虫子会有这样的值钱,便再问了一句:“你看清楚了?刚刚那人的蛐蛐真的交易了一两银子?”   “我骗你干嘛,我看的清清楚楚,等下那人过来买咱们的,你一定得悠着点,不能够太快的答应知道嘛。”安秀儿叮嘱道。   “放心。”安铁木点点头。   两人依旧回到之前坐的那张靠墙的桌子上,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喝着茶,实际上,眼睛却早已看开了,安秀儿一边看大堂里别人的交易,一边等着这两个人往自己的这边而来,而安铁木也是时不时的乱瞟一眼。   至于他们派出的小间谍安容和,早就窜到人群里面去东看西看去了,不一会儿,就将这些价格打听的清清楚楚。   过了半响,安容和从人群中挤过来,踮起脚尖坐到了椅子上,同安秀儿两人说道:“二叔、姑姑,我刚刚看了一圈,像咱们这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这种水平的,大概能够值一百文钱,老七差点,也能够值个几十文。”   “好,若是这些真的都能够卖出去,等下咱回去,就买两斤肉回去,再买几个大肉包子。”安秀儿同他说道。   “嗯嗯。”听到有吃的,安容和连连点头,拍拍胸脯,道:“你放心,我不会弄错的,刚刚他们分品阶的时候我都记着哪。”   “那就好。”安秀儿点点头,又继续喝茶,等待了良久,那两个人终于将其他的生意谈好了,笑容可掬的往这边来。   等两人来到他们桌子边,安秀儿将头垂下,正打算说话,谁知道这两人更加的客气,一见到安铁木,便朝他拱手,道:“呀,这位小哥真是前途无量啊,竟然养了这么多的蛐蛐,真是不容易。”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因为养蛐蛐而夸他前途无量,平白别人看到了,谁不是说他玩物丧志,老是折腾这些不三不四的的东西?就连自己的爹娘也不理解,可是如今这两个负责人的一句夸赞,安铁木都恨不得跟人掏心掏肺了   “有很多年没有养了,这些都是我跟我妹妹最近抓来的,没办法,都是为了钱。”安铁木实诚的说道。   安秀儿暗暗翻了个白眼,她故意不说话,一直端着,不就是希望给这两位负责人一个视金钱如粪土的形象么?可安铁木直接就承认是缺钱才过来的,这下别人都知道你是缺钱了,哪里还会给你一个好价钱呢。   “呵呵,小哥真是个实诚人。”果不其然,这两人互相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   安铁木也跟着笑,他抽出凳子请两人坐下,然后直爽的说道:“两位员外是要来买这蛐蛐的吧?若是需要的话,你们尽管出价,这些蛐蛐我都是打算卖的。”   ☆、第九十一章 选择   “小哥果然是实诚,这样吧,你看你这些蛐蛐多少钱肯卖,我们看看能不能买。”一人说道。   “是啊。”另有一人点头附和。   安铁木想起安容和探听来的消息,正准备估摸着报价,被安秀儿拦住了,她率先开口道:“还是两位员外出价吧,两位员外也看了我们这几只蛐蛐的比斗,想必心中早就有定夺了,若是价格合适的话,我们就将它们卖给你们了,你们是知道的,我们这有只蛐蛐可是无往不胜!”   嗯,实际上,它们只参加了今日一次比赛,但这绝不是它们第一次比斗,毕竟蟋蟀这玩意,骨子里也充斥着好斗的血液。   “这其它六只蛐蛐我们愿意以五两银子的价格买下它们,至于这第一只么,我们还得商议一下。”其中一个稍胖点的人说道。   安铁木看向安秀儿,两人的目中皆有惊疑,无它,两人皆是被这价格给怔住了,说实话,除了自己下定那会,安秀儿还没有见过五两这么多的银钱,别的就不说了,当时她想要救自家老爹的性命,为老爹免除杂役,还得以身换钱,若知道这钱有这么好赚,她当时又是何苦来哉。   不过若是当时就有这么多的银钱,那她可能也遇不上张镇安了,她嫁给他还是不后悔的。   安铁木心中也在想这事,他想着若是真能有这么多钱,他就带自己的媳妇去县城看看大夫,捡两副药吃。   其实这些年来董氏一直无子,就是因为生了二丫那会坏了身子,又没能够好好调养的原因,若是能够吃两副药,她还是有受孕的机会的。   两人各怀心事,一时之间没有说话,这员外打扮的人见状,以为两人是不愿意,便又哈哈大笑了起来,道:“好了,先不说这么多,先自我介绍一下,鄙人姓吴,并不是什么员外,我们只是一家斗场的管事,你叫我吴管事就行了。”   “鄙人姓邓。”稍瘦点那中年人也对着两人拱拱手。   安秀儿两人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同两人回礼,又自我介绍道:“在下姓安,这是我的妹妹,这是我家的侄儿,他就是跟着来看热闹的。”   “原来是安兄弟跟安姑娘,真是幸会幸会,令侄儿虎头虎脑的,可真是生的可爱。”两人再次客套了一番,让小二拿了一盘糕点过来,递了一块给安容和之后,便同安铁木说起正事来。   “两位有所不知,其实你们这六只蛐蛐,我们也就只能够拿去县城,卖给那些好蛐蛐的人家,所以五两银子不算少了,我们辛苦跑一趟也要赚点。”吴管事一脸憨厚的说道。   邓管事看了吴管事一眼,也非常的爽直的说道:“是啊,实际上我也不瞒你们,真正有价值的是这只蛐蛐。”   “我们打算买你这只蛐蛐,倒是让它去斗场,但是这个价格却是不好商榷,所以我们邀请你们去县城一趟,到时候也有许多其他镇上的人拿着蛐蛐去比斗,最后胜利的那只蛐蛐,我们会花一百两银子买下,你们觉得怎么样?”   “一百两?”安秀儿的眼睛都睁圆了,她是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此刻几乎有些不敢信自己的耳朵,“一只普通的蛐蛐能够值得这么多钱吗?”   “当然,只要它有价值的话。”这吴管事笑了起来。   安秀儿便再问道,“那若是没有得到第一名呢?”   “我们也会给你们一定的银钱。”这吴管事笑着说道:“若是你们愿意去县城搏一搏,那等下你们就跟我们一起去,若是你们不愿意,那我们倒是愿意花五两银子将它买下。”   “也就是说无论怎样我们都能够有五两银子吗?”安秀儿又问道。   “这个倒不一定,你们想必是不知道,去参加斗场的蛐蛐大都十分的凶狠,说不定就会将你们的蛐蛐咬伤,若是完好的我们还能够拿去卖钱,若是被咬伤了,我们可就没有办法买下了,只能够给你们一百文钱作为路费。”吴管事再次同他们两人解释道。   安秀儿没办法做决定,便将目光放到了安铁木的身上,“二哥,你看呢?”   安铁木想了又想,作为一个普通的农民,一百两对他来说实在是太有吸引了,但是他并不认为他抓的这只蛐蛐一定能够拿到第一名,毕竟他驯养的时间还不长,若是理智来说,稳妥来看,还是拿这五两银子保险。   可是他心中怎么都有些不甘心,毕竟他是此中的爱好者,总想要去看看这盛况,去拼一拼,况且,就算是输了,如果他的蛐蛐没受伤呢?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够再次卖出。   “妹妹,你怎么看?”安铁木又将眼神看向安秀儿。   安秀儿见状笑了起来,“二哥你心中想必早就有决定了吧,又何必来问我?这蛐蛐是二哥你抓的,当然是由二哥你来定夺,无论怎样,妹妹我都没有二话。”   “那好,那我选择去这斗场看一看。”安铁木说话掷地有声,似乎是为了说服自己的内心。   “这位小哥果然是爽直之人,那好,我们就在这里吃个午饭,下午就出发。”这吴管事当即说道。   “吃饭就不必了,我们还要回去跟爹娘交代一声的,省的等下两个老人担心。”安铁木拒绝道。   “是这个理,那你们就先回去吧,我们下午再在这里等你。”吴管事笑眯眯的说道。   较为沉默寡言的邓管事见安秀儿两人要走,便从荷包里面掏出五两银子来,道:“这五两银子是买你们这几只蛐蛐的钱,你们先收着,回去给两位老人买点礼物也好。”   “多谢。”安铁木接过银钱,只提着装着老大的那只蛐蛐的笼子,三人一起往楼下去了。   等出了这客栈,三人也不必再装,眼睛皆是冒出了亮光来,安秀儿还就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她几乎不敢相信,只喃喃的问道:“二哥,这银子是真是假?”   “真的,假不了。”安铁木笃定的回到。   “你自己都不认识银钱,还这样有自信?”安秀儿轻哼一声,不过其实她也相信这银钱是真的。   “这么多人看着呢,他们哪里敢作假。”安铁木看了安秀儿一眼,道:“能够赚到这些银钱,也有你一半的功劳,等回家,二哥跟你平半分。”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安秀儿也不忸怩,只大方的道:“正缺钱盖房呢,这钱倒是来的及时。”   “那是。”安铁木也笑,他今天真的觉得很开心,他没想到他真的通过抓蛐蛐得到了银钱,从此之后,再也没有人敢说他养蛐蛐是玩物尚志了。   “不过二哥,我拿了这些钱,下午那只蛐蛐能够赚到多少钱,你可别再分给我了,我只是跟着你去县城看热闹。”安秀儿又补充了一句。   她本来只是想要同安铁木赚点小钱,哪里想到这些竟然能够卖出白花花的银子来,尤其是今天那一百两银子的数字,简直是吓到她了。   她从来都不知道,赚钱竟然有这么的容易,想自己的老爹,拼死拼活的在地里面忙活,一年到头也没有见过两个子,可是如今他们几只虫子就能够卖出这么多的钱,这个世界她都觉得有些看不懂了。   虽然去抓蛐蛐是她撮窜着安铁木去的,不过一开始她根本就没有想到会有这么的顺利,她想的更多是昨天摆摊能够遇到的情况,估摸着,就卖个五、十文钱一只,她是真的没有想到能够卖到这么多的钱。   早知道啊,这蛐蛐有这么的赚钱,就是让她熬通宵的抓,又有何难?   不过现在好像也不晚。   赚到钱了是好事,是该要好好庆祝一下的,于是乎三人一起去了镇上的小钱庄换散碎的银子,然后又拿钱给安老爹买了两坛酒,又买了两斤肉,今天安铁木是准备要大采购一番了,安容和想到今天中午可以做的菜肴,口水都差点流下来了。   买了东西,三人就准备回家了,一路上心情好,自然是顺风顺水,看什么都就觉得有滋有味,感觉一会儿的功夫就到家了。   回到家,安铁木将银钱拿出来,将事情的经过同安老爹跟梁氏一说,梁氏两人果真是十分的诧异,不相信一只虫子能够卖这么多的价格,若不是有安秀儿跟安容和在场的话,他们几乎要怀疑安铁木是不是做了什么偷鸡摸狗的事情才得到这些一银钱的了。   两人反应虽然在安铁木三人的意料中,但是三人还是有些哭笑不得,安容和更是咯咯的笑了起来,安秀儿早在船上的时候,就开始跟安铁木两人绘声绘色的说了家中众人得知此事的反应,此刻,见到梁氏等人的反应果真如同他们所预料的一番,他们又怎能不忍俊不禁呢。   “好了,娘亲,你就不要怀疑二哥啦,我保证,事情跟他说的一样,您快去做饭吧,我们都饿死了,我们下午还要去镇上呢。”安秀儿朝梁氏撒娇。   梁氏不解:“你们下午去县城做什么?”   ☆、第九十二章 再临角斗场   “去县城有事儿。”安秀儿可不敢跟梁氏说实话,他们的蛐蛐能够拿第一这是最好的,万一他们的蛐蛐没有拿到名次,还被别的蛐蛐打残疾了,那她此刻大嘴巴的说出来,到时候可是要让梁氏等人白开心一场了。   “好吧,你这孩子主意大了,不跟娘亲说就算了。”梁氏却是如同小孩一般,装作一副生气的样子,头扭放了一边。   安秀儿才不会上她的当呢,她这种表情一看就是装出来的,可她毕竟年纪大了,脸上皱纹密布,同样的表情,让她做出来,总少了两分娇俏,多了两分迟暮之意。   “娘亲,您就别问了,我们去县城有事,回来说不定还能够给您一个惊喜呢。”安秀儿笑眯眯的搂着她的手臂,半推着她往厨房走,道:“好啦,娘亲,你快去做饭,我都饿的不行了。”   “我这就去。”听到女儿说饿了,梁氏都忘记自己刚刚在生气这回事了,回头说了一句,就往厨房去了。   安秀儿看了安容和一眼,用手在嘴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安容和便点点头,跑到安秀儿的身边,小声的同她说道:“姑姑你放心,我不会说出来的。”   “对,这是我们的秘密。”安秀儿躬身在他耳边说道。   “可是我也想要去县城。”安容和开始同她撒娇。   “乖,这次我跟你二叔是去有事,下次我再带你去。”安秀儿自己也是跟着那吴管事两人走,可不敢带着上安容和。   “可是,爹爹在县城。”安容和嘟起嘴,道:“我都大半年没有见到他了。”   安秀儿见到小孩这失望的模样,有些心软,但是她知道大哥定然是不想要让他孩子看到他如今这模样的,只得安抚道:“下次,下次我让你二叔带你去县城。”   安容和乖巧的点点头,一旁的安老爹看着两人亲亲密密的说话,脸上纵横的皱纹中挤出了笑容来,董氏从厨房过来看到两人,出言说了句,“你们姑侄在这里嘀嘀咕咕什么呢。”   “二嫂……”安秀儿抬头同董氏打了个招呼,道:“我们嘀咕什么你去问二哥就知道了。”   “什么事,你们去一趟镇上,一个个都神神叨叨的了,我告诉你们,你们这蛐蛐虽然卖到了不不少钱,可不能吃不能穿的,万一哪天别人不买了,那你们不是砸手里了?无论怎样,还是得好好的做农活,爹,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嗯,你二嫂说的有理。”安老爹略微颔首。   安秀儿虚心受教,“是是是,你们都说的对,我们就是玩玩,哪里想得到能够赚到钱呢,你说是不是二哥?”   “对,我们就是玩玩。”安铁木也挠挠头,一副憨厚的样子。   “嘁,你们两个就装吧,看你们那得意的表情。”董氏摇摇头,不过她自己的脸上亦是高兴的神色。   这些银两对这个贫苦的家庭来说的确是一笔巨款,无怪于大家都这么开心了,安秀儿也很开心,她真想要拿着属于她的二两银钱,跑到张镇安的面前说道:相公,我们有钱了,你不用出去干活了。   可是,他人已经走了。   她想好了,她一定要努力赚钱,这样自己夫妻才不会因为银钱而分别。   今天一家人都很开心,桌上放着一大盆白米饭,管饱,菜肴也很丰盛,有鱼有肉的,梁氏跟安老爹脸上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贫贱夫妻百事哀,安秀儿真希望家人能够永远都这样开心。   吃完了饭,安铁木跟安秀儿就匆匆的提着笼子去镇上了,到了酒楼,吴管事跟邓管事两人也正好吃完饭,四人又坐着聊了一会天,这才起身离开。   吴管事跟邓管事两人都有雇佣的船只来,他们的船只比起安秀儿的小木船可是要豪华的多,他们两人几番邀请两人去他们的船上坐坐,不过安秀儿还是觉得自己的船上安生,便婉言拒绝了他们的好意。   去过一次县城了,这次来县城,安秀儿心中倒是平静,一路的繁华已然不能够让她心生波动,她只走在安铁木的右边,默默的跟在吴管事两人身后。   一路东拐西拐的,安秀儿感觉上次好像没有走过这条路,可是当两人停下步子的时候,安秀儿却发现这地方有些眼熟。   抬头一看,这可不是上次来过的那角斗场?   安秀儿的心突然就有些紧张了起来,她有些怕会在这里遇上安铁石,若是让自己二哥看到大哥在做这样的事情,不知道他心中会多么的心酸呢。   或许也遇不上他们,毕竟他们那个后院防守严密,只要不是大哥上场,应该是看不到的,等下自己不让二哥去角斗场看就行了。   而且上次自己回家撒谎说没有见到安铁石,万一等下见到他了,她也只装做全然不知吧。   吴管事好像跟那两个守卫说了什么,那两个守卫没收两人钱也让两人进来了,等进入这角斗场,邓管事向两人一拱手,说是还有其它的事情,就走侧路先行离开了,只剩下吴管事一人作陪。   安秀儿两人也无所谓,反正一路上,说话多是这吴管事,邓管事大都沉默不言。   走了没几步,熟悉的音浪一波一波的袭来,吴管事的脸上带着自豪之色,道:“听到吧,这就是我们角斗场,多么的热闹,是不是听了就让人觉得热血沸腾啊?”   “是。”安铁木点点头,他显然是误会了,“没想到小小的斗蛐蛐竟然能够引起这么多人的呐喊。”   吴管事闻言笑了起来,安秀儿便在一旁解释道:“二哥,这角斗场可不仅仅是斗蛐蛐呢,听说还有斗鸡、斗兽、角斗士!”   “这位姑娘说的对。”吴管事也不笑话两人,只道:“在我们这角斗场,斗蛐蛐只是其中之一,真正让人热血沸腾的还是斗兽跟角斗士之间的较量!”   “是我见识少。”安铁木知道自己误会了,有些脸红的,但是也爽朗的认错,承认了自己见识浅薄。   吴管事听他这样说,倒是也不好再损他的,只道:“安兄弟一看就是一个老实人,平日里没有接触这些很正常。”   说着他又继续带着两人往前走,这斗蛐蛐的场地就在这角斗场的左边一些,走过一条小路,又走过一抄手走廊,面前便出现了一个花厅。   “这斗蛐蛐嘛,都是少量人的围观,倒是比不得斗兽,那般场面宏大。”这吴管事一边说着,一边领着两人往里面走。   然而,这里面并不同吴管事说的那样是少量人的围观,实际上,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的人,见到吴管事领着安秀儿两人进来,这些人抬起目光懒懒的看了一眼,又继续盯着自己面前的斗盅。   “你们也找个地方坐下吧,看来大家都已经开始了,这一轮就算是你们轮空,等下有人了我再让他们同你们的配对。”吴管事带着安秀儿两人找了个位置坐下,很快就有侍女过来奉上了茶。   安秀儿捧着茶水,看着场中的动作,吴管事也没有同两人多说,只道:“他们都是已经开始比斗了,你们可以去看看,等下开始了,我再叫你们。”   安秀儿倒是没有什么兴趣,倒是安铁木已经跃跃欲试了,听到吴管事这样说,同他告了声罪,就去这花厅里面转悠了起来。   安秀儿也在偷偷的打量着这些人,发现他们斗蛐蛐的时候,表现也各不相同,有些激动异常,额头上青筋暴起,有些却是十分平淡,古井无波,还有一些人表现的十分淡然,甚至有空同对面的人聊天。   安秀儿观察还没有多久,场中就有胜负分下来了,吴管事便叫了安铁木一声,让他准备一下去比斗。   安铁木坐到他对手对面的时候,还有些发愣,他抬头看向一旁的吴管事,道:“这位兄弟的蛐蛐才刚刚斗了一场,真的不用再休息一会吗?”   “不用,我们斗场今日打的是连环赛,不然你以为一百两银子有这么的好赚?”这个时候的吴管事冷眼看了安铁木一眼,不似之前的和善。   安铁木抿了抿唇,不说话了,安秀儿听到这吴管事让人给它们手中的这只蛐蛐编号九十九,让人将它的号码挂到斗场开设的小赌局去,让他们去竞猜。   却不是竞猜谁胜谁负,而是竞猜它能够走几轮,安秀儿看到那一面密密麻麻的墙上,最大的赔率是王者。   安秀儿知道,自己这只蛐蛐是白白的给他们斗场利用了,这样几轮下来,这只蛐蛐肯定会残。   她看了安铁木一眼,他是一个好蛐蛐之人,以前的大将军之死,不知道在他的心中留下什么阴影没有,好不容易再重新开始,却是又遇上这事。   然而,安铁木脸上并没有什么难过之色,反而是变得肃穆起来,他拿起一旁斗场准备好的草叶轻轻的抚动着这只蛐蛐,等他放下草叶,便有人两这只蛐蛐倒入了斗盅之中去。   ☆、第九十三章 出尔反尔   对面那只蛐蛐刚刚胜利了一场,势头正猛,可是它们这只蛐蛐却是休息了良久,力气更大,持久更长,一开始还有些下风的样子,但是很快便是占据了上风,甚至是反败为胜!   安秀儿看着很高兴,对面那人则是恨恨的将自己的蛐蛐拿走了,接下来,又有人坐到安铁木的对面,不过才约莫半盏茶的时间而已,第二场便开始了。   这一次运气不错,那人的蛐蛐更加的疲惫,安铁木的蛐蛐又胜利一场,不过这次胜利之后,它看起来也有些疲惫之色。   这些蛐蛐斗一次花不了什么时间,大厅里面还在比斗的蛐蛐是越来越少了,安铁木的这只蛐蛐连赢了五场,便连鸣叫都不怎么响亮了。   安秀儿看向一旁的吴管事,“要不要给它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东西?嗯,是该让它吃点东西。”   吴管事点点头,拍拍手,就有人拿了一个小瓷瓶来,当做安秀儿两人的面,这吴管事在这只蛐蛐的身上撒了一点粉末,瞬间原本焉了吧唧的蛐蛐又振奋了起来。   “这是什么东西?”安秀儿问,吴管事却是将东西往自己的袖袋里面一收,道:“我们斗场的秘密药物,你不用担心,也不必多问。”   安秀儿闭嘴,待另外一人过来的时候,他手上的那只蛐蛐明显也是十分的亢奋,两只蛐蛐一到斗盅里面,便撕斗了起来,这一次,安铁木的‘老大’十分的凶狠,对面的那只蛐蛐被它硬生生的扯下了半边翅膀。   那蛐蛐的主人恨恨的瞪了安铁木一眼,连自己的蛐蛐都不要了,愤愤的起身离开了。   ‘老大’又迎来了下一位对手,它的对手看起来有些凄惨,由于都很疲惫,它们被抓到斗盅的时候,只是互相观望着对方,却是没有一直动弹,吴管事见状,又洒了一些粉末在它们的身上。   到此刻,安秀儿哪里还不明不白,这些粉末能够使这些蛐蛐精神亢奋,甚至忘记自己身上的伤痛,可是它们明明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了,在这些粉末的刺激下,却是无惧生死,大有跟对手不死不休之态。   她不是什么讲究众生平等的圣人,平日里干活也不知道踩死了多少的虫子,可是看到这些虫子被这样对待,却莫名有些胆寒,如果这斗场对待人也是这样的呢?   安秀儿对安铁石愈加的担心了起来,这角斗场的人这样说,实在是由不得她不胡思乱想。   她脑子不由自主的就跳出那些恐怖的画面来,她生怕安铁石被人逼着战斗到最后一刻。   “吴管事,你们角斗场对那些斗兽跟角斗士也是这样的吗?”她问了一句,声音都有些细微的哆嗦。   “这个嘛,呵呵……”吴管事笑了笑,安秀儿直视着他的眼睛,他才慢悠悠的回道:“当然不会了。这种药对人没效,不然你试试?”   这吴管事说着就拿出药出来,做出一副要往安秀儿手上倒的样子,安秀儿连连摇头,缩回手,只看着面前的斗盅。   相对于安秀儿时不时的走神不同,安铁木则是一直盯着面前的斗盅,眼睛一眨不眨的,十分的认真,他眉头紧皱着,看着自己的蛐蛐一次次的奋勇上前,要么是从别的蛐蛐身上撕下一块来,要么是被别的蛐蛐撕下一块。   到最后它胜利,展翅长鸣的时候,就连翅膀都被撕下了一块。   难怪吴管事说到时候它不一定能够卖到钱了,这也是有理由的,一开始就失败的还好些,越到后面,就越是残忍,没看‘老大’面前的这只蛐蛐都已经半死不活了嘛。   安秀儿转身看了看大厅里面的人,好像还有四五桌在比试的样子,也就是说,这‘老大’若是想赢,它还要战斗五六场。   她开始也专心的看了起来,毕竟从一开始那么多的人,到战胜了如此多的对手,实在是太不容易,好像他们离那一百两银子的奖金越来越近了。   “秀儿,帮我去买个赌注,就赌咱们的蛐蛐胜利。”安铁木从身上掏出一两银子出来。   安秀儿踟蹰了一下,安老爹从小就告诉他们兄妹,不能够赌博,不能够做这些歪门邪道的事情,可是……一次应该不算是赌博吧?嗯,就当是为这只蛐蛐而买吧,输赢都无所谓。   接过银钱,起身问吴管事买赌注的地方,吴管事伸手给她指了路,安秀儿小跑到了下注的地方,那里已经围了不少人,她奋力挤进人群,可当那负责此事的管事看向她的时候,她突然又不知道怎样说了。   幸好,这个负责的管事还算是和善,他脸上有着商人一惯的笑容,看起来很是亲和,他温和的问道:“姑娘,要买哪种呀?”   “我想买九十九号的蛐蛐赢。”安秀儿小声的说道,想了想,除了安铁木给的那一两银钱之外,她自己也掏了一两银子出来。   “赢?”这管事一怔,伸手向后指了指他身后的一面墙,说道:“姑娘,这里可是有很多种买法的。”   安秀儿朝他的身后看去,后面那赌墙上,果然密密麻麻的贴了好多写满字的红纸,她一眼扫过去,除了有关蛐蛐的,还有斗鸡跟斗兽的,安秀儿这才想起来之前那花厅里面就写了有关蛐蛐的各种赔率,而且里面也有人在一旁专门记着这些蛐蛐的胜败。   她仔细看了这墙上贴着的东西,果然跟那花厅里面写的没差,而买九十九号成为王者可是一赔五,安秀儿毫不迟疑的将钱摆在柜台上,道,“我要买九十九号蛐蛐,成为最终的王者。”   这管事看安秀儿不像是一个赌徒,又见她柔柔弱弱的样子,好似自己的小女儿,他难得出乎好意的提醒了一句,“确定了吗?买王者赢的几率可是不大的。”   “确定了。”安秀儿说的斩钉截铁。   这管事便点点头,在纸上刷刷的写了一些什么,然后拿了一张凭证给安秀儿,安秀儿拿着这凭证又跑回来了。   “安姑娘,你下注了吗?”见到安秀儿跑回来,吴管事多问了一句。   “买了。”安秀儿拿着自己手上的纸条一扬。   “你要买就应该早点去买的,如今这比斗都快到尾声了,赔率也低了,若是一开始的时候,可是一赔二十的赔率啊。”   吴管事一副你吃亏了的样子,安秀儿也不以为意,只是微微一笑,依旧是端坐在安铁木的身边看着场中的比斗。   场中还带着蛐蛐比斗的人是越来越少了,更多的人都围到了这张桌子周围来看热闹,也不知是再胜了几场,吴管事突然让他们换到了正中央的那张圆形的大桌子上,因为这样可以让更多的人围观。   也是这一次,安秀儿才发现如今这花厅还在比斗的蛐蛐就只有‘老大’跟它的对手了。   只是这状况可真是惨烈,不说‘老大’浑身伤痕累累,就是对面的那只蛐蛐也是凄惨无比,两只蛐蛐扑腾着翅膀,好像下一刻就要倒下。   吴管事在这斗盅身边点燃了一支有些呛人的熏香,他这只熏香一点,那斗盅里的两只蛐蛐顿时又亢奋了起来。   周围的人不知道是被这熏香影响了,还是一个个本来就是如此,他们看起来好像很是兴奋,一个个都尖声呐喊让它们快点撕咬,这架势让安秀儿有些懵,她忍不住将凳子离安铁木坐的更近了一些。   这是最后一场比试了,她心中也祷告‘老大’能赢。   斗盅中两只蛐蛐斗的正凶,安秀儿半眯着眼睛,怕下一刻这‘老大’就被的对手撕烂,然而她却又忍不住多的时不时睁开眼瞟一眼。   或许是她的祷告的起了作用,她最后再睁眼的时候,看到的是自家的这只蛐蛐展翅长鸣。   虽然它那翅膀被斗的只剩下了半截,身上也满是伤痕,就连触角也断了一根,可是最后胜利的仍旧是它。   “我们赢了?”安秀儿低亢的说了一句。   安铁木点点头,脸上亦是有着激动:“是,赢了。”   “恭喜两位了。”吴管事笑眯眯的同安秀儿两人道喜,“没想到你们这只蛐蛐毫不起眼,竟然能够赢到最后。”   “那是。”安铁木点点头,又道:“对了,这只蛐蛐,如今是贵斗场买下了吧?”   “啊?”吴管事一副听不懂的样子,道:“这只蛐蛐我们买下没用啊,它看起来活不了多久。”   “可是你之前说好的,胜利的那只蛐蛐你会一百两银子买下他。”安铁木听到吴管事反悔,同他争执道。   “是啊,但是我也跟你说过了,有些蛐蛐在这斗场可能会受伤,不是所有的蛐蛐我们都会花钱买的。”吴管事依旧是一脸无辜的样子,道:“可能是你之前听岔了,但是你可以想想嘛,谁会花钱买一只将要死的蛐蛐呢?我们买蛐蛐就是为了比斗,它都不能斗了,我们还买它干嘛?”   “是啊,是啊。”周围的人纷纷应和,他们有些是在这斗场中做事的人,有些是纯粹看热闹不嫌事多的围观者罢了,想到别人一只蛐蛐就能够卖这么多的钱,他们免不了心生嫉妒,言谈之间,自然是无意识的向吴管事那一边倾斜。   安铁木哑口无言,安秀儿也不知道该如何辩驳,偏偏这个时候,吴管事还正义凛然的说道:“好了,大兄弟,咱们斗场呢都是有规矩的,你也别说我们欺生,你这一百两银子但对我们赌场也是一笔不小的钱,有关银钱的,我们都会立字据的,俗话说得好,口说无凭,这样吧,你拿出字据来,我们斗场就认了。”   安铁木哪里想到字据这一回事?就连安秀儿也没有想这么多,她一直觉得这么大的一家斗场,不可能会言而无信,却是没有想到,她太高估他们了,没想到刚刚还笑眯眯的吴管事会这么快就翻脸不认人,出尔反尔。   “是啊,没有字据,口说无凭,你这只蛐蛐赢了就已经是很了不起的事情了,你还想要再骗人家一百两银子?你这也想的太美了吧?”周围甚至有人指责起安铁木来。   尽管知道自己的辩驳起不到作用,但是安秀儿还是忍不住出言维护安铁木:“才不是呢,吴管事之前就是这样跟我们说的。”   这些人当然不信,安秀儿便又看向吴管事,道:“吴管事,我们下次可还要再合作的,你这样出尔反尔,有意思吗?我们这么远跟你过来这斗场,难道就是为了拿你这一百文的路费?”   “一百文?我们都有五两银子啊。”周围有人疑惑的说道:“不是只要肯去参加,就给五两银子的么?”   “是啊,而且我们来的时候,都用这五两银子买了自己的蟋蟀赢,当时的赔率是一比二十,不就是相当于一百两嘛。”有人瞬间就分析了出来。   安秀儿听到这些人的话,哪里还不明白,他们两个就是被这吴管事跟邓管事给忽悠了。   果然,这斗场里面的人真会做生意,这些带蛐蛐而来的人,一进场,先买了自己的蛐蛐赢,可实际上,这王者只有一只,剩下的人这五两银子相当于全部都打了水漂,也就是说,实际上这斗场的人一分钱都没花,就将这些人给哄来了。   嗯,自己跟二哥更是大傻瓜一个,连五两银子都没有,一开始也没有想到要去下注,现在想来,还真的觉得有些遗憾,自己两人又错过了一次发财的机会。   “算了,二哥,别说了,吃一堑长一智。”安秀儿分析完毕,见到安铁木还是怒气匆匆的样子,便拉了拉他的衣袖。   她有些发憷,还真的怕他脾气一上来,在这里打起来,这斗场人这么多,那到时候肯定是他吃亏。   ☆、第九十四章 斗兽   “实际上,我没让你们下注,真是一番好意,不是怕你们将那点钱给输了嘛,况且你们后来不是自己去买了一些银钱吗?这五倍的赔率也算是很不错了,你们想必也是赢了不少吧?”   安秀儿两人任他自言自语,都没有理会他,他倒是还敢舔着脸还敢来说这些。   吴管事说着见没人搭理他,倒是也自知理亏,便从袖笼里面拿出两吊钱来,递给安秀儿跟安铁木一人一吊钱,道:“两位辛苦了,这是路费,知道你们对我们斗场有所误解,这样吧,趁着这机会在我们这角斗场好好的参观了解一下,今晚上,你们看任何的表演都不收费,我还请你们吃饭怎么样?”   “不怎么样!”安铁木转过身,壮硕的身子给了肥胖的吴管事一种压迫感,吴管事后退一步,朝不远处使了一个眼色,很快便有几个黑衣人往这边而来。   安秀儿见门口来人,有些焦急,她怕安铁木真的冲动,正想要阻止他,安铁木却是理智转过身,默默拿起自己的笼子,将那形容憔悴的‘老大’装起来了。   “我知道要你将钱吐出来是不可能的了,不吃白不吃,走吧!”安铁木冷声说道。   “哎呀,别做么说嘛,每个镇上的规矩都不一样。”吴管事打了个呵呵,见安铁木语气缓和了下来,便又道:“这就对了嘛,你们不要道听途生,咱们下次还是可以再合作的嘛,来,为祝贺你们胜利,今日我请你们去县城最大的酒楼吃饭。”   他一扬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见安铁木不理他,也不以为意,依旧是言笑自如的率先往前面走去,只是趁两人不注意,掏出袖中的手帕擦擦额头上的汗,刚刚安铁木发怒的时候,还真的是有些可怕的。   在离开这角斗场之前,两人先拿了凭据去兑换赌资,吴管事也是去取钱,他拿出凭证,乐呵呵的换来了一张银票,笑的可是开心。   安秀儿抬眼一看,恰巧瞟到了那银票上面写着偌大的“一百两”三个字,她有些红眼,这钱本来是他们的,这吴管事可是打的好算盘,拿着本应该给他们的钱去买赌注,无论是赢是输,他总是不会亏。   吴管事注意到了安秀儿的目光,悻悻一笑,急急忙忙的将钱收了起来,安秀儿冷哼一声,侧过身去看她身边的安铁木,幸好,安铁木还算是镇定,对吴管事收起的银钱视而不见。   “二哥,你没事吧?”安秀儿害怕他心中会有什么想法,但安铁木只是淡淡的看向吴管事,道:“走吧,不是说请我们吃饭么?”   “好好好。”吴管事连道三个好字,领着两人往外面走去。   安秀儿落后吴管事几步,对安铁木说道:“大哥你看到了没有,吴管事今日可是拿着贪昧我们的钱赚了好多,本来这一百两银子是我们的。”   “算了,他说的对,口说无凭,谁让我们没有立字据呢?吃一堑长一智,他的钱再多也是他的,这事我们就别提了。”安铁木却是宽慰起安秀儿来,道:“况且我跟你都下注了一两银子,这样算起来,相当于原本属于我们的五两银钱又回来了,你可不能够见钱眼开,想要什么,等下二哥给你买。”   “一百两变成五两,本以为二哥你会愤怒不已,没想到你竟然这么通达,看来我是白担心一顿了,你放心,我才不是那种眼皮子浅的人呢,咱们脚踏实地的赚钱也挺好的。”安秀儿侧头朝安铁木抿嘴一笑。   走在前方的吴管事听到两兄妹谈话暗暗松了一口气,嗯,就知道他们都是农家朴实的人,倒是好骗。   出了这角斗场,天已经黑了,但是街上却依旧有着不少行人,听说从前这县城都会宵禁的,但是如今世道有些乱,这宵禁等同于无形,除了关下城门之外,这城内的人想玩多晚就多晚。   渐渐的,这夜市就这样兴起来了,虽然已经是晚上,但是这县城花灯高挂,灯火通明,车水马龙,叫卖声络绎不绝,倒是热闹。   安秀儿看着周围的景色,一个个通红的灯笼映衬着来往行客的脸上红扑扑的,在乡下,这时候早就是蛙声阵阵,一片宁静了,可是在这里,热闹多的夜市还刚刚开始。   “安姑娘想必是很少来县城吧?”吴管事见安秀儿时不时看周围景色,走的比较慢,便多问了一句。   安秀儿也点点头,“从前来过,不过傍晚时分,也就回去了。”   “那可真是遗憾,实际上,在我们长宁城,晚上才热闹呢。”吴管事笑眯眯的说道:“我们先去吃饭,等下吃完饭,我带你们好好逛逛。”   安秀儿笑笑不说话,她并没有将吴管事的话放在心上,如今在她的心中,这个胖脸和善的中年男人,已经是那种老奸巨猾的大忽悠了。   “酒楼就在前面,我们快些过去吧,今日天色晚了,两位想必都饿了,我们吃完饭快去角斗场,等下晚点有好戏看。”吴管事指着前方一家叫做‘福满楼’酒楼,加快了脚步。   安秀儿步伐小,也匆匆的跟上,她有些好奇吴管事说的好戏,被店小二迎进二楼坐下之后,她就忍不住的问道:“今日这角斗场还有什么好戏?”   “斗兽!”吴管事乐呵呵的笑道,“算你们今日来的好,每月一次的斗兽开始了。”   安秀儿正欲再问,他却匆匆的叫来店小二,道:“看着上几个招牌菜,要快,来一壶好酒。”   饭菜还没有上,这店小二便先上来一叠花生,安秀儿有一颗没一颗的吃着,安铁木倒是一个人倒了一杯酒喝着,吴管事想要敬他酒,他白了他一眼,没理会。   他虽然看开了,可是对于吴管事骗他们的事情,还是耿耿于怀,他来吃饭,仅仅是因为看在饭的份上,能进一次大酒楼,省几个钱,又何乐而不为。   倒是安秀儿一直都想要问吴管事有关斗兽的事情,见到安铁木对吴管事白眼,便在一旁想融洽一下气氛,于是她替安铁木道歉道:“吴管事你别生气,我二哥一直是这样的性子,他耿直,做不来那些违心的事。”   吴管事干笑两声,心道,你这是在骂我吧,跟老子喝酒就是违心的事?   可是偏偏安秀儿一张脸清清纯纯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故意损他的样子,或许她是真的不会说话吧。   “来,我给你倒酒。”安秀儿拿起酒壶态度很好的给吴管事倒了一杯,待吴管事喝了一口之后,她才装作无意的问道:“吴管事,这角斗场的斗兽是个怎样的章程啊?听您说好像是听热闹的样子?”   “那可不是热闹?”听到安秀儿问起,作为角斗场的管事,吴管事也觉得有荣俱焉,他乐呵呵的答道:“这角斗场的斗兽有兽跟兽斗,人跟兽斗,有单人斗,还有双人斗,可是热闹极了,要不然怎么说你们的运气好呢?”   “人跟兽斗?这野兽无眼,万一将人抓伤可怎么办呢?”安秀儿忧心忡忡多的问道。   “哈哈,抓伤?”吴管事闻言却是有些不屑一顾,道:“抓伤算什么?就是抓死也没人赔,今日参加斗兽的那些人都是签了生死契的。”   “生死契?”安秀儿听到这,心莫名一窒,道:“那这生死契,角斗场的人应该不会逼着那些角斗士签吧?”   “当然不会。”吴管事义正言辞说道:“安姑娘你想哪去了,我们是正规角斗场,官府备案过的,可不会干这事,况且这又不是找不到人,自然有人为了钱,来同我们签契约的。”   “那你们以前签约的那些角斗士,也会有人去参加吗?”安秀儿又问了一句。   吴管事见安秀儿问了这么多,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道:“莫非安姑娘有亲戚是在角斗场?”   “那倒没有,我就是感到有些可怕,随便问问。”安秀儿捂着胸口,说道:“这可是死人的事情,谁会去干?我上次听人说这角斗场的角斗士受伤是常事,就觉得有些恐怖了,没想到还有签生死契一说。”   “嘁,这算什么,其实最苦的还是那些大家族豢养的大力士,他们就算是斗死了,也没人帮他们哭去,相比之下,我们角斗场对自己养的这些角斗士还算是宽容了。”吴管事言谈之中,对这些生命有些藐视。   “那今晚的斗兽会有这些大力士吗?”安秀儿再问,又殷勤的给吴管事将酒倒满。   “这倒是不会,我们县城的大家族不算多,大力士也少,况且他们都是要脸面的人,非必要的时候,派出大力士,不怕别人说他们草菅人命啊。”吴管事轻抿了一口酒,话倒是多了些。   “况且我说了,今晚的斗兽跟平常不一样,今晚的角斗将是我们角斗场一月中最精彩了一天了,所以说你们来的好,能够看到这样热血的场面,保证让你们永生难忘!”   吴管事说着好像有些迫不及待,伸手召来店小二喝骂了两句:“你们这么回事啊,怎么菜还不上来!”   ☆、第九十五章 斗虎   “马上,马上,客官您稍等。”店小二屈躬卑膝的同吴管事道歉,吴管事这才挥挥手,将这小二打发走了。   又同安秀儿两人说道:“这家酒楼别的都好,就是上菜太慢,若是平日里还好,今日我可是要赶着回去看斗兽呢,若是运气好,买中一个数字,可就是发了,否则又像今日你们一样,买晚了,那可就是亏了。”   安秀儿闻言在心中暗道,明明是他骗了他们,可是这下说的好像还是他们错了一样,吴管事这一张嘴,可真是厉害。   吴管事说这酒楼如何如何好,一时说的兴起,倒是安铁木,全程都在喝酒,等到吴管事停止说话,想要再下筷子想要夹颗花生,却夹了个空,低头一看,发现一盘炒花生米都空了,反观安铁木,镇定自若的将最后一颗花生扔到嘴中。   “哎呀,菜来了。”吴管事正想要再叫一盘花生呢,抬头一看,店小二端着一个托盘过来了,小二走近,将托盘放在桌子上,将托盘上的几个菜一一端下来,道:“让几位客官久等了,请慢用。”   安秀儿朝店小二点头致谢,吴管事则是拿着筷子招呼两人吃了起来。   安秀儿两人可不会跟他客气,拿起筷子便吃了起来,不过虽然他今天坑了他们,但是这一桌子菜倒是不含糊,八菜一汤,的确很是丰盛,味道也很好,刚刚吴管事将这酒楼夸的天花乱坠,看来还还真不是吹的。   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乡下没有什么好饭菜的缘故,两人没有吃过什么大餐,是以觉得这酒楼的饭菜很是美味,就连安秀儿也不顾形象的吃的小肚微凸。   安铁木的饭量本来就不小,今日他又抱着吃多够本的想法,放开了膀子吃,硬是将这菜吃的没剩下,吴管事见状暗自咋舌,不过想到反正这菜他点了,剩与不剩都得付这么多钱,他便也无所谓了。   吃完了饭,吴管事便带两人去角斗场看热闹,安铁木对此不敢兴趣,说要回去睡觉,安秀儿担心安铁石,有心想要去看看,又怕被安铁木发现,也只得同吴管事说了一声,打算找一家客栈住下。   这吴管事倒是热情的很,闻言,忙劝阻道:“哎呀,这有什么,看完了角斗,照样能够找到客栈,机会难得,这么好看的角斗你们不去看,可真是太遗憾了,况且就这样的盛况,我们的进场费都要十文钱呢,内场的贵宾席更是要额外收费,我带着你们去,直接坐贵宾席,不要你们给钱。”   安铁木原本不想要去看,但是听到这进场费原本是要十文,想着不去白不去,便又改变了主意,道:“那就去看看吧,反正浪费一些时间罢了。”   不过在进入角斗场之前,安铁木倒是找了一个地方,将他手中已经死掉的这只蛐蛐给好生掩埋了,这举动,引得一旁的吴管事连连赞叹,“安兄弟你真的是有情有义之人,这只蛐蛐能够得到你如此善待,真是它的幸运。”   至于他心中是怎样想的那就不得而知,说不定他心中讥讽,觉得他很矫情。   安铁木的想法倒是很简单,这只蛐蛐为他赚到了银钱,若是它还活着,他定然会将它好生养着,谁可它在斗盅中受了太严重的伤了,安铁木将它放到笼子中,吃完饭发现它就已经死了,他只能将它掩埋起来,希望它下辈子可以投个好胎。   做完了这一切,安铁木这才跟着吴管事进入这角斗场,与之前带着任务来不同,这一次,他再没有别的事情,只时不时的打量着周围,对这一切都十分的好奇。   吴管事随便拉一个人问了问,得知现在最重头的斗兽还没有上场,便带着两人去看斗鸡,安秀儿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又状若无意的问道:   “吴管事,您是这斗场里面的管事,您肯定知道今天这斗兽有哪些安排吧?方便给我们透露一下呗?”   “我不是负责斗兽场的,这些我倒是不清楚。”吴管事摇摇头,说道:“反正很精彩就行了,到时候你们一定不会失望的,你不知道,在这县城之中,不知道有多少的小姐贵妇们,为了这斗兽而疯狂。”   说着吴管事便带着安秀儿两人进入了这斗鸡场。   安秀儿心中担心安铁石,对这斗鸡倒是无甚兴致,倒是她身边的安铁木看的津津有味,吴管事又去赌了一回,不过输了。   看完一场斗鸡,三人便离开了,吴管事算了算时间,匆匆带着三人往斗兽场那边走,他们过去的时候,内场已经坐满了不少的人了,这一次托吴管事的福,安秀儿倒是也能够坐到较为靠前的位置。   虽然已经是夜晚,但是场内却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唯独中间的斗台之上,只有两三盏灯火,略微暗淡。   众人等着重头戏上场,突然灯火一晃,斗台的灯火被人熄灭,斗台顿时陷入一片黑暗之中,安秀儿心一紧,紧接着,她听到一阵哗啦啦的铁链声响起,之前熄灭的灯火又缓缓的被人点亮了来。   周围散发着阵阵欢呼声,安秀儿回头一看,不知道什么时候,看台上已经密密麻麻的站了不少人,内场也是座无虚席。   还记得第一次来的时候是下午,她跟张镇安站在外面,那时候人也没有这么多,但那次就让她觉得震撼了,这次坐在内场,随着巨大的铁笼被推上来,耳边声浪一阵比一阵高,震耳欲聋。   斗台之上的灯火愈加的明亮了,斗场小二一把将遮在笼子上的遮光布给扯下,众人顿时惊呼一片,这笼子里面躺着的竟然是一只猛虎!   或许是众人的声音惊扰了它,又或许是被人打扰了睡眠,这只猛虎猛的睁开了眼,锐利的眼神正好对着安秀儿这边的方向,让她心都觉得一颤,实在是太可怕了。   “二哥,咱要不不看了吧?”这个时候,安秀儿打起了退堂鼓,她连老虎都不敢看,别说是要让她看着角斗士跟这老虎斗争了,这老虎可是吃人的,谁能够战胜?后面血腥的场面,她几乎都不敢想象!   “别怕,看完再走吧。”安铁木看到这老虎却是来劲了,他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场内,倒是想要看看这位挑战老虎的勇士!   “是啊,没什么好怕的,这老虎它来不到我们这里,前面都有铁栏杆呢。”吴管事也在一旁劝慰道,他同样是看的津津有味。   安秀儿想离开,但是安铁木跟吴管事两人都不走,她一个人又能够往哪里去?早知道之前就应该好好的找个客栈睡上好了,她对这些,实在是没有什么兴趣。   “好了,妹妹你别怕,没事的。”   安铁木随口安慰了一句,便将目光又放到了场内了,安秀儿紧紧的捏着帕子,是低头也不是,抬头也不是。   她索性闭上眼假寐,但是场中的欢呼声却是一声比一声高,她听到场中的小厮大声的介绍道:“有请我们今天这位无名勇士,他主动前来挑战老虎,为大家奉献一场精彩的演出,现在,大家可以押注,老虎赢一赔一,无名勇士赢,一赔二。”   接下来的一刻钟,这斗场有专门的伙计过来,挨坐的问大家要不要押注,吴管事买了十两银子压这无名勇士赢,就连安铁木也象征性的压了一两银子,问到安秀儿的时候,安秀儿连看都不看,只连连摆手。   不一会儿,这为众人下注的伙计也离开了,众人屏气凝神的看着斗台上,那老虎早已躁动不安,发出了一声又一声的怒吼,它不断的用身子撞着铁笼,巨大的动静让铁笼发出哐当的声音,听着让人无端生畏,若不是因为前面有铁栏杆的阻挡,估计这些人早已经两股战战、拔腿奔走。   安秀儿偷偷的睁开眼看着前方,只见这斗场的伙计将锁打开,然后出了斗台,站在场外用一根巨大的铁钩将这铁笼上的栓慢慢的拉开,笼子的栓一开,老虎很快就从笼子中钻了出来,它直起身子威风凛凛的怒吼一声,锐利的眼光盯着斗台的某个阴暗的角落。   安秀儿这才发现这斗台的角落里面还站了一个人,想必就是刚刚这斗场的人口中所说的无名勇士了,看着这老虎一步步的往那角落里面走去,安秀儿的心不禁是提了起来。   真是的,那人怎么还不跑呢?   老虎离角落越来越近了,它张开血盆大嘴,纵身一跃,就要朝那人扑去,眼见就要咬到那人了,众人发出了一声惊呼,可这时,这人却是动了,他身子一闪,避开了这老虎的攻击,并趁机抓着老虎脖颈上的一块皮,一下跳到老虎的背上。   只见他狠狠往这老虎的头上一锤,这老虎顿时发出了一声嚎叫,让人的心都禁不住一颤,可是那老虎背上的无名勇士却是丝毫不惧,依旧狠狠的举起拳头往这老虎的头上锤去。   这老虎终于怒了,它震天一吼,身子猛地一扭,左右一挣扎,这背后的无名勇士不察,一时被它甩了出去,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立定。   安秀儿心中说不看不看,但是眼睛却不由得死死的盯着这斗台上,她总觉得这勇士的身影她好像有些眼熟,只是他一直背对着她,她有些看不清楚。   ☆、第九十六章 认出   这一人一兽打斗的动作太大,斗台上的灯都熄灭了两盏,是以那处角落变得更加阴暗了,她也看不太清楚细节。   微黑的斗台上,仅剩的几盏灯影影绰绰的,照在这老虎的身上留下一片阴影。   这老虎颇具灵性,它转过身来,迈着碎步,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祇,一步一步的往这地上的人走去,待快到他身边的时候,它再次终身一跃,朝地上这人扑去。   场面十分的凶险,这无名勇士倒是有几把刷子,他这次躲开了,不过老虎再次追踪而至,这勇士只顾着躲闪,场面一时倒是有些狼狈,最终,这老虎将这勇士逼到了铁笼边上,老虎再次向前,无名勇士进入了铁笼里面,身后无路,勇士退无可退。   台上众人屏气凝神,认真的盯着场内,这勇士的脸上带着黑铁面具,散发阵阵寒光,他冷冽的眼,看着这老虎一步步的朝他走进,嘴角勾起了一个诡异的弧度。   老虎一吼,猛地向前一扑,只听见一声怒吼,众人有些不忍见这血腥场面,通通都闭上了眼,只是待众人再睁开眼的时候,却是发现这铁笼之中的勇士安然无恙,倒是这老虎探进了半个头,因着铁门被这勇士死死的拉住,这老虎再也进不来分毫了。   这无名勇士只轮起拳头打了起来,场中众人方才虚惊一场,此刻只顾着为他鼓掌,一开始这斗场的伙计对斗台之中的事情不予理会,眼见这老虎被勇士打到趴下,连嘶吼都无力的时候,这斗场的负责人才匆匆的喊停。   “本场,无名勇士胜利!”斗场的裁判匆匆打开铁门,宣判了无名勇士的胜利,然后找了两个人,将这老虎捆起来,待这无名勇士出来之后,又将它放到铁笼里面推了下去。   安秀儿不解,问道一旁的吴管事:“吴管事,这老虎还没死啊,怎么会被抬下去了呢?我听人说斗兽很血腥,经常会出现伤亡的。”   “这斗场死人的事情是有,那也是偶尔,一般在可以控制的情况下,我们斗场还是会保证角斗士的生命的,死大型野兽的事情比较少,毕竟我们斗场能够抓到一只这样的吊睛大虫也是不容易的嘛,轻易被打死那还了得?”   安秀儿闻言有些沉默了,如今乱世真是命如草芥,一个人的性命在这角斗场的眼中,连只野兽都不如。   吴管事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今天这位勇士的实力不错,有勇有谋,等下开场,我得买他胜了。”   安秀儿随口答了一句,“谁叫您刚刚买老虎赢的,这下十两银子没有了吧。”   “千金散尽还复来。”吴管事心中肉疼无比,脸上却还是得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这斗兽其实一般都难以控制,很容易死人的,谁知道这个无名勇士真的能够战胜老虎。   安秀儿看到他一张圆脸上那苦恼的表情,觉得的十分好笑,忍不住出言打击道:“这位勇士胜了一场,该下场了,你现在买他可是迟了。”   吴管事却是阴阴一笑,道:“我早就跟安姑娘你说了,今日的乃是我们斗场一月一次的大会,实行的可是车轮战,只要他不败,就得一直打下去。”   “啊,那这勇士怎么得了啊?他迟早会输的。”安秀儿说道,“他可以现在退出吗?”   “当然不成,就像你们之前斗蛐蛐一样,也是不能够半路退出的。”吴管事正说着,见那负责帮忙下注的伙计经过,连忙招招手,让这小二过来,递过一张银票,道:“我这把押这位无名勇士赢。”   “好咧。”这伙计大声的唱报出来,然后给了吴管事一张凭证,并告知道:“压这位无名勇士赢,一赔一,压接下来要上场的这位吉力勇士赢,一赔二。”   安秀儿不买这个,不过她一直注意到这场中,买这无名勇士胜利的人竟然占了一多半还多,她有些希望他能够继续的胜利下去了。   今天在这角斗场中走一圈,也真的彻底是改变了她的认知,她从前觉得赚钱好难,可是今日这些下注的人却是挥金如土,这角斗场可真是销金窟。   就连安铁木也抵挡不住这诱惑,他上一把的运气不错,压无名勇士赢,得了二两银子,这次他又压了二两银子上去,只将自己的本钱收了起来。   “二哥,你可别沉迷赌啊。”安秀儿皱着眉头的提醒道,她真怕安铁木尝到赢的滋味之后,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妹妹你还不放心我?我就是玩玩罢了。”安铁木依旧是嘿嘿一笑,转脸认真看着场中的战斗来。   “啊!”忽然他惊呼一声,一拍大腿道:“这个吉力勇士好壮硕!”   安秀儿闻言才往这角斗场里面看去,只见这众人翘首以盼的吉力勇士终于千呼万唤始出来来,只是他的身材如同一坐小山一样,走起路来,这角斗场仿佛都在颤抖。   “这怎么赢啊?”安秀儿都惊呆了,这无名勇士本来就算是健壮的人了,可是跟这吉力勇士一比,还是不够看,这吉力勇士又高又壮,都有些不像大齐的人了。   “这莫不是胡人?”吴管事看着这场中出现的吉力的勇士也是张着嘴唇讷讷无言,忽又骂道:“斗兽场这群小子,之前是一点风声都不泄露啊,这下我这十两银子肯定又打水漂了。”   “你是说这个吉力很厉害?”安秀儿心一紧,侧头问道。   “当然。”吴管事点点头,道:“这吉力勇士分明就不是我们大齐人,且不说他实力如何,就凭他这身材,你觉得这无名勇士会是对手吗?”   安秀儿摇摇头,心中莫名的为这无名勇士担忧起来,可被众人担心着的无名勇士倒是无悲无喜,他定定的站立在看台之上,背脊挺直,不卑不吭,就算对面的吉力勇士如同一坐小山一般向他压来,他依旧是安然不动。   安秀儿打量着这无名勇士,她种有一种很熟悉多的感觉,这人他应该认识,但应该不会是安铁木。   这种感觉挥之不去,她开始小声的向安铁木求证,“二哥,你觉不觉得这无名勇士的很熟悉啊?”   安铁木还没有来的及说话,一旁的吴管事却是插话道:“你当然熟悉了,你问问这场中这么多的小姐贵妇,他们哪一个不觉得这勇士熟悉?”   “不是这一种,我是真的觉得他很熟悉。”安秀儿知道吴管事说这话的意思,连忙辩解道。   “好啦好啦,现在这情况呢,别说是你,就是我也觉得这斗场中的无名勇士很熟悉了,谁不想要如同一个堂堂正正的汉子一样,快意恩仇呢!他现在就是我们所有的大齐男儿的化身。”吴管事见到这无名勇士狠狠一拳头的打在这吉力勇士上,说话的时候,脸皮忍不住一颤。   “是啊,妹妹,吴管事说的对,这无名勇士也给了我一种熟悉的感觉,可是我哪里认识这等厉害的人啊。”安铁木也悻悻的说道,他觉得吴管事的话很有道理。   “二哥,才不是这样呢。”安秀儿眉头一挑,辩解道:“你当然认识这般厉害的人啊,比如说你妹夫。”   她这话本来是想要顺带夸赞一下张镇安的,但是说道这里她突然就好像福至心灵一般,惊呼道:“那不会就是相公吧!”   一旁的吴管事还在讽刺道:“安姑娘你可真会想。”   安铁木却是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道:“看身形真的很像他,就是他头上戴着面具,不太敢确定。”   “就是他。”安秀儿低声尖叫,她心中笃定,她的相公她不会认错。   “怎么办,怎么办?”知道底下的人完全有可能是张镇安之后,她更加的焦急了,双目紧紧的盯着斗台之上,心都揪成了一团。   “别担心,就算是妹夫的话,这一次跟这吉力打他也不一定会输。”安铁木苍白的安抚道。   “我知道他这一次不会输,可是下一场呢?他总会输的。”安秀儿还是急的不得了,又转头死死的盯着吴管事,“吴管事,您说,今晚的战斗,一共要打几场啊?”   她一双原本就水盈盈的大眼,此刻加更是水汪汪的,几乎要从里面掉下泪来,她声音都带着哭腔了,眼中更是焦急不已,吴管事无法拒绝她的问题,情不自禁就回答道:“九场。”   “啊,九场这么多?那除了这一场,相公岂不是还要打七场?”安秀儿急的不得了,她手足无措,转头看看安铁木,“二哥,你说他打完这九场,会不会跟我们那只蛐蛐一样死去啊?他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来报名做什么勇士,这有多危险他难道不知道吗?”   安铁木被安秀儿一连番追问都问懵了,只也瞪着眼睛,不知该如何作答。   幸好安秀儿也只是寻一个安抚而已,并非是要真的从他口中得到什么答案,倒是吴管事,看她心慌的样子,忍不住说道:“你放心,但凡有这样的活动,一般第一个出现的勇士打不到最后一场的。”   ☆、第九十七章 堵人   “可是,那你说他们不能够随意的认输,必须要守到最后一场,他们守不到最后一场,那岂不是说明他们受了重伤或者是死了?”安秀儿闻言担忧却是不减反增。   吴管事真想要扇自己一巴掌,或许他真没有安慰人的天赋。   “好了,妹妹,你别多想,他只是身形像而已,这天底下身形像的人多了去了,不一定是妹夫。”一旁的安铁木安慰道。   “可是……”安秀儿仔细的看了两眼,却是越看越心惊,她道:“我确定是他,若不是他的话,难道这县城还有什么工作,是可以两三天就赚到钱的吗?”   说着她将头看向吴管事,道:“有没有?”   吴管事摇摇头,道:“若是说两三天就能够赚到钱的事情,除了赌场,大概就是我们这角斗场了吧,你可以押注赚钱,也可以自己下场,这次这位无名勇士若是能够一直胜利的话,可是可以赚不少钱呢。”   “定然是我经常跟他说要盖房的事情,他才这样做的。”安秀儿闻言有些自责,低声说道:“不然的话,他赚的钱,完全够我们两个花了,我不要盖房了,我只想要他安然无恙。”   “你别这样,妹妹,或许是你认错人了呢。”见到安秀儿眼角的泪花,安铁木连忙安抚道:“别难过,不要妄下决定,等过几天妹夫回了了,咱们问问他,也就是了。”   “可是。”安秀儿欲言又止,她咬着嘴唇,还是点点头,但是继续看场中的比斗,她一举一动,就全部都放在这无名的勇士的身上了。   一场又一场,看到这无名勇士身上挂彩,安秀儿泣不成声,安铁木怎样劝慰她都没用,只能够任由她哭了。   吴管事在一旁一边劝她,一边默默的数银子。   嗯,刚刚因为安秀儿说那人是她的相公,所以他默默的买了他赢,然后看着他一直赢到了尾,一直走到了最后一场。   他明显的力不从心,甚至被人打了好几下,身上也早已经是伤痕累累,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然而,他就真的倒下了,半响都没有站起来。   裁判已经打开铁门进来,准备宣布胜利,安秀儿也准备离开去堵人,然而这个时候,他却猛地抓住对手的脚腕,用力一拖,然后紧紧的扣住了对手的脖颈。   “胜利者是无名勇士!”裁判一出声,许多人欢呼了起来,无名勇士的表现有目共睹,但是更多的人是垂头丧气,无它,他们见他体力不支,都买了他输,谁知道他竟然是赢了,这些人输了钱,可不就是不开心了么。   安秀儿紧紧的盯着他,等着他将面具脱下来,谁知道他竟然是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安秀儿连忙也转身走去,一回生二回熟,她知道这角斗场的后门再哪里,她得去堵他。   “妹妹,我们去找家客栈休息吧。”安铁木在她的背后喊道,然而她却全然没听到,只顺着人流往外走。   安铁木怕跟她走脱,匆匆跟吴管事说了一声,便跟在她的身后往外挤去,出了这角斗场,外面便空旷起来,人都往门口而去,安秀儿却是反其道而行去了后面。   “妹妹,你去哪里啊?”安铁木有些无奈,一边叫着,一边跟在她的身后。   “我去堵他!”安秀儿说道。   她说着就来到了这斗兽场的后面,就在上次她等安铁木的地方,这次她一声不吭的默默蹲在一旁。   “怎么了?”安铁木见她突然停下来,有些担心的看着他。   “我没事,嘘。”安秀儿摆摆手,示意他别出声。   此刻已经是半夜了,人一走,之前还挂满了灯笼的斗场,如今便只剩下了三两盏了。   “什么人!”有巡视场地的守卫过来喝问道。   “我们等人。”安铁木连忙好生回道。   “等人,怎么在这里等?”这守卫继续盘问。   “我们再等那无名勇士。”安铁木再次回道:“他是我兄弟,我今天见他胜利很高兴,想要为他庆祝一下。”   “要庆祝也得等明天了,他今天受了一些伤,得在我们角斗场休息一下,明天你再来吧,我会将你来过的消息转告给他的。”这守卫听说安铁木是这无名勇士的兄弟,态度都好了许多。   “谢谢了。”安铁木点头致谢,又看向安秀儿,道:“走吧,他今天在这角斗场不会出来了。”   安秀儿想了想,觉得他应该会出来,毕竟他连衣裳都换了,肯定是不想让任何人知道,所以也不太可能会跟安铁石在一起,那他晚上肯定会回家的。   “我不走。”想到这里,安秀儿摇摇头,她抬头看向安铁木,说道:“二哥,我再等一个时辰,他若是不出来,我们就回去。”   “一个时辰,那岂不是天亮了。”安铁木暗暗叫苦,可黑暗中,她的眼睛是那么亮,他实在是不忍拒绝,便点点头,道:“那好吧,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就当二哥陪你在这里看星星了。”   “两位,不行啊,你们得离开,否则的话,到时候我们角斗场有了什么损失,得算在你们头上。”这巡视的守卫见两人不走,又向前来说了一遍。   “你们角斗场有什么贵重的东西也不会是在这外面啊。”安秀儿说道:“我们就在这外面待着,一个时辰后就出去了。”   “不行不行,我们这角斗场有很多珍贵的斗兽跟斗鸡,这些都是不容有失的,要等的话,姑娘你们去外面等,好吗?”这守卫再次说道。   安秀儿只能够点点头,说道:“那好吧。”   两人无奈的走出了这斗兽场,安秀儿依靠着门边,抬头看天上的星星,安铁木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两块砖头,做了两条小凳子,两人就坐在这砖头上,一边说话,一边看起星星来。   “说来,二哥你都好久好久没有陪我看过星星了。”安秀儿一脸叹息的样子,“能够再跟二哥你坐在一起,真好。”   “是啊。”安铁木点点头,伸手想要再向从前一样摸摸她的头,但是想到她如今已经出嫁,这个动作却是不合时宜了,只悻悻的又将手给缩回来。   两人就这样坐在砖头上,直愣愣的看着天上。   “二哥你还记得吗?天上的一颗星星代表着地上的一个人。”安秀儿指着天上的一颗星星说道:“二哥,你看,那颗星星是代表你的,多亮啊,所以你以后一定会幸幸福福,长命百岁的。”   安铁木仰头看去,见到安秀儿指的的那颗星星,那一颗星星闪亮无比。   “你也是,二哥旁边的那颗小星星是你,再旁边的那颗是大哥,还有不远处的两颗是爹娘。”   童年的童言稚语涌上了心头,安铁木竟然还记得清清楚楚。   安秀儿侧头朝他一笑,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不说话了。   天上的一颗星星,地上的一个人,可是天上有这么多的星星,地上有这么多的人,谁知道哪颗星星是代表着哪个人呢?   他们都长大了,早就过了信这些的时候。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安秀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跟这守着角斗场的两个守卫打招呼,她腾的从地上弹起来,跑到了门口,叫道:“相公。”   张镇安抬头看到她,心中顿时一惊,“秀儿你怎么在这里?是来看大哥的吗?”   “看大哥?什么意思?”安铁木也从一旁走了出来,“我们就是来等你的。”   “相公,你怎么会在这里?”安秀儿走过去,两眼泪汪汪的。   张镇安见到安铁木在场,连理由都不好编的,只道:“回去再说,好吗?”   可是安铁木却是率先问道:“妹夫,刚刚那个无名勇士你吗?”   “无名勇士,什么无名勇士?”张镇安装傻。   “你就别装了,我跟我妹妹恰巧在内场坐着呢,她一看到你出现,就认定这个无名勇士是你,我都不相信呢,你不是打渔吗?怎么又来这角斗场了?而且,妹夫你的功夫好厉害啊。”安铁木此刻好像变得有些啰嗦了,或许他对他开始有些崇拜了。   容不得他不崇拜,无论是男人女人,都喜欢英武不凡的人,而张镇安正好是属于这一种。   “相公,我真心疼你,对不起,是不是我给你太大的压力了?其实房子什么都无所谓,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你知道我刚刚在内场看到你被别人打,心中有多着急吗?”安秀儿说着便是泪眼蒙蒙。   “我真没事。”张镇安见到是蒙不掉了,只能够承认了下来,“我只是想要多赚点钱,让你衣食无忧。”   “我本来就是衣食无忧的。”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会绣花打络子,你会打渔教书,你不用做这样危险的事情,我们一切都可以慢慢来,如果你这样辛苦折腾都是为了我的话,那我宁愿什么都不要。”   见她生气控诉,张镇安只能够乖乖的点头认错。   “我们先找家客栈歇着吧,明日好找大夫看看你的伤。”安秀儿提议道。   ☆、第九十八章 生机勃勃的小院   “不用,我的伤口并无大碍,大夫也帮我包扎好了,我现在只想要回家,你们来县城,划船来了吗?”张镇安问道。   “嗯,我们是划船过来的,倒是相公你明明要来县城,为什么又不划船,走一天路不辛苦吗。”安秀儿语气责备,面带心疼。   “我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回来,想到有时候你可能会闷,若是留下船,你平日里若是无聊,也可以跟村中的小姐妹划船玩耍一番。”   张镇安回答道:“况且我并不是走路去的,我到了镇上,就租了一条船,若是走路的话,估计我走到这县城,就只剩下喘气的份了。”   “你还好意思说。”见他还有心情来同她贫嘴,她不禁是白了他一眼,伸手扶着他往码头那边走。   安铁木本来是想要在这县城再留一宿的,今日得到了银钱,他明天还想要在这县城买些东西回去呢,不过想了想还是觉得自己妹妹的妹夫要紧,便也只得跟着他们回家了。   一路上,他自然是被当做船夫了,不过见到自家妹妹妹夫这般亲亲热热的样子,他心中也是十分高兴的。   他这人不太会说话,但是对这个妹妹,他也是放在心坎里面疼爱过的,贸贸然嫁给了这样一个人,其实他嘴上没说,心中却一直都很自责,怪自己没用,还得让妹妹嫁人的聘金换取银钱免了徭役。   他心知安秀儿是一个懂事的姑娘,每次回娘家,问她过得怎么样,她都是报喜不报忧,他也不知道他们的真实情况,如今见到他们的相处的模式,他才算是彻底放下心来。   张镇安眼中的那一抹宠溺跟疼爱不似作假,以前在他的记忆中,他是生人勿近的,可是如今,他整个人身上却好像多了许多的烟火气,一张冷峻的脸上,也变得柔和了许多。   他也算是安心了。   这次去县城,他的收获也算是不少,得到了不少的银钱,明日,可以一起带着自己的妻子来县城看病,买些药,好好的修养一番,日后说不定还能够为自己生一个大胖小子呢。   想到未来,他觉得日子真是无比的美好,浑身都轻快了许多,划船也更有劲了。   县城离清水村还是挺远的,三人路上耽误了不少的时间,到了村中天都已经亮了,勤劳的村民们都已经起床开始劳作了。   安铁木将船停好,进到船舱一看,见张镇安跟安秀儿两人已经趴在船舱里面睡着了,他走过去,推了推张镇安,张镇安一惊,抬起头来,见到是安铁木,他的目光瞬间柔和了下来,“是二哥啊,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已经到村庄了,这早上有些冷,我怕你们着凉,所以将你们叫醒。”安铁木定了定心神,回道。   说实话,刚刚一瞬间,他有些被张镇安的眼神给吓到了。   虽然张镇安跟安秀儿已经成亲很久了,但是这还是安铁木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同张镇安相处,他从前对他就不是很了解,但自从昨日里看见他那凶狠的模样,今日再同他的眼睛对上,他莫名就多了三分惧意。   “谢谢二哥了。”张镇安朝他微微点头,安铁木便说道:“那这里的事情就交给你了,我先回去了,昨天一晚上没回,想必我爹娘都担心了,你放心,我会告诉爹娘你回来了,所以她回家去了,有关你昨晚的事情,我不会跟他们说的。”   “谢了。”张镇安同她一拱手,安铁木却是觉得他拱手的时候,好像多了三分江湖气息,从前他不曾多想过,但是如今,他对他的来历,莫名的担心了起来。   他希望他永远都是这样,不希望他日后突然再多出什么隐情。   等安铁木走后,张镇安默默的趴在这桌子上看着安秀儿,觉得她睡觉的样子,就如同一个婴儿,她趴在手臂上,脸上的肉被挤到了一块,怎么看怎么可爱。   他忍不住悄然的伸手过去,想要偷偷的捏一把,然而还是刚刚触碰到她的肌肤,她便是清醒了过来。   迷迷糊糊的抬起头,便是见到了张镇安伸出的魔爪,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眼前的人跟眼前的物在眼前便是清晰了起来。   “这是哪里啊?”她问了一句。   “船上,我们已经到家了。”张镇安掏出帕子给她擦掉眼角的脏东西,道:“走吧,去屋里睡。”   安秀儿实在是太困了,迷糊的站起身来,半眯着眼回到了家,到了房间,将鞋一脱,便倒在床上睡觉。   “有这么困吗?”见她这模样,张镇安耸耸肩,他虽然一整个晚上都只是在船上趴了一会,但是现在精神头倒是还好,况且身上还是有些疼痛,便坐在床边看她睡着,然后起身在院子里面四处转转。   这段时间,他忙着其它事情,对后院的菜地倒是疏于打理,不过这菜地倒是绿油油一片,辣椒、丝瓜、苦瓜等等蔬菜,都长得很好。   平日里都是安秀儿做饭,看来这菜地也是在她拾掇了,张镇安走过去,见到菜地有些的地方又长了一些杂草出来,他随手就拔掉了,听说她从前在娘家的时候,也很少做农活的,可是如今,却是将菜地侍弄的这么好了。   往院子的角落走去,还没有靠近,就听到一群鸡咯咯的叫了起来,之前还是小鸡仔,如今却是长得这样大了,他几乎没有喂养过这一群鸡,可是这鸡栏里面,却永远都有着食物。   他从前吃饭的时候,不会想着这些蔬菜会是这样慢慢的长大的,不会想着这些牲畜是这样被人慢慢的喂养的,可是如今,他一样样的的都参与了进来,本来这个破落小院,他觉得不过只是一个暂时的容身之所,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好好的收拾它,可是如今有了她,这个院子便变得完全不同了起来。   破旧的围墙边上,缠绕了一些藤蔓,安秀儿这围墙太不结实了,得缠绕一些藤蔓,才不容易倒。   院子的四周,她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一些野花摘着,看着有月季、杜鹃、美人蕉,还有一些他叫不上名的野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什么时候种下的,如今这些花看起来在这院落里面已经生了根,长得可是旺盛。   正是早上,太阳好像才微微睁开眼,他在院中走了一圈之后,它就如同一颗蛋黄一样,突然跳了出来,院门口那丛美人蕉开的正艳,金黄色的阳光照在它的身上,别有一番美感。   他整天忙忙碌碌的,不知道她竟然已经做了这么多,好像只是一眨眼,从前那个破败的小院落就不见踪影了,如今这处院子,处处都是花花草草,生机勃勃的模样,看着就让人觉得心情很好。   上次那处被人晏景修撞翻的墙,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又重新拿泥浆修补了一下,如今在那墙下又摘了一丛绿油油的藤蔓,等过段时间藤蔓生长,恐怕就会往上爬了。   院中一切都生机勃勃,唯独这两间破败的茅屋,的确是破败的厉害,前段时间还有一只小蜈蚣顺着墙角从屋顶爬了下来,那天她在做女工,还被吓了一跳,从此睡觉都将蚊帐扎的严严实实,就怕有小虫子爬过来咬他。   后来他虽然从镇上买了驱蚊的熏香在屋子好好的熏了一阵,又采来艾草屋前屋后多的挂着,可她还是心有余悸。   她说的没错,这两间茅屋是该要换成瓦房了,这村中除了他家全是这种泥胚房之外,别的人家至少也有一间像样的正屋。   也应该打些像样的家具,漆上大红的油漆,这样才算是体面。   院子的围墙最好再重新的修整一下,加高加固一些,这样日后她一个人在家,也能够住的放下心安全。   他特地去赚钱,就是想要靠着自己,将家中的一切都打点好,让她无后顾之忧,不用担心房子什么时候会漏雨,也不必再为一点小钱发愁。   在院子里面伫立不久,太阳就已经老大了,张镇安转身回房,推开房门,吱嘎一声,阳光顺着推开的门溜进来,照在了安秀儿的脸上,她却是睡的正香。   张镇安走进去,看了她一会,觉得她睡着的样子真可爱,纤长的睫毛好像两把扇子一样的,秀挺的鼻子,小巧玲珑。   他忍不住伸出手将她的鼻子捏住,可她却只是嘟囔一声,伸出手来将他的手拨到一边,连眼皮都懒的抬,他再继续,她索性翻了个身,往里面睡去了。   他不禁是哑然失笑,起身往外面去了。   安秀儿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睡的美美的才觉得自己又重新活了过来,她起床没有见到张镇安,便匆匆穿好衣裳,耷拉着鞋子走出门呼喊他的名字,然而却是没有人理会她。   她猜测他可能是出去打渔去了,想到他昨天受了那么重的伤,今天还出去干活,她不禁是有些心疼,匆匆的洗漱完毕,连早饭都没吃,就打算去河边叫他回来。   虽然她天天喊着要努力赚钱,但是在她的心中,他是最重要的,她一点都不想看到他如此拼命的样子。   ☆、第九十九章 坦诚   跑出门,走到河边,却见到他的船还孤零零的停泊在那里,她觉得有些奇怪,他没去打渔,那去哪里了呢?   转身往回走,却在进家门的时候,正好也看到他从另一边而来。   “你去哪里了啊?”安秀儿责怪道,小脸有些怒气,连音调都比平日里高了三分,“你出去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刚以为你去打渔去了,还特地出来找你。”   “你别生气,我刚见到你在睡觉,就没有打扰你了。”张镇安快步走近,待到她身边来的时候,才低低的同她解释道:“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盖两间瓦房么?我刚刚特地去村中请人去了。”   “你一个人去的?”安秀儿面色稍霁,又有些担心,毕竟他平素都很少同村民们来往。   张镇安点头,道:“托你的福,这次我去找村中的泥瓦匠都比较的顺利,我直接将这房子的事情委托给他们了,他们也答应为我请一些干活利索的村民过来。”   “你看你,要么漠不关心,要么说风就是雨,要盖房也不是这儿时候,这会儿乡亲们都忙着收割稻谷呢,谁有空来理你?”安秀儿语气像是在奚落他,但是话中却又透出了三分关切来。   “你不信我?你等着,等会就有人过来盖房。”张镇安却是胸有成足。   “我才不信呢,要盖房也得等秋收过去了吧。”安秀儿虽然自己很少做农活,但是这些基本的她也知道的,虽然钱难赚,但是乡下人家,谁愿意为了这几个钱,而耽误自己抢收粮食的大好时机呢?   “我说你小看我了吧。”在安秀儿这里,张镇安总觉得自己有种挫败感,好像总是被她怀疑,实际上,有钱能使鬼推磨,“我不过提了双倍的工钱,他们都愿意过来帮我盖房!”   “你傻呀!”安秀儿听到这话,却是越加的生气了,她道:“我倒是希望他们不来了,你辛辛苦苦赚的钱,为什么要这样糟蹋,再过一段时间盖房不一时一样的吗?”   “不一样的。”张镇安摇摇头,说道:“将一切安排妥当,我才能够放心。”   “你放心什么?”安秀儿不明白他的意思,翻着眼皮看他,那俏皮的模样着实是逗笑了他,可她却是说道:“只要你在我身边,我都很放心的,你又何苦急于一时。”   “没事,反正这钱也是一夜之间得来的,早点花了也好。”张镇安倒是洒脱。   “你还说,快回去,让我看看你身上有多少伤,昨天看着都心疼死我了,你不知道吗?”安秀儿听到他这样说,眉头皱的越发深了,她讨厌这样不爱惜自己身体的他。   “我真没事。”张镇安摇摇头,道:“你看我这生龙活虎的样子,像有事吗?”   “我只相信我自己的眼睛。”安秀儿推着他往屋里走,待他进屋,她却是站在门口招呼了一句,“脱掉衣服,在这里乖乖等我。”   “脱掉衣服等你?”张镇安眼神暧昧。   “你别多想,我去厨房给你烧盐水。”安秀儿觉得好好的一个汉子,怎么越来越变得没脸没皮了呢?   “不用那么麻烦,你若真的想帮我,用白酒给我揉揉就成。”张镇安一把拉住了她,表情认真了一些。   “那成。”想到烈酒也是消毒的,安秀儿便点点头,跑到厨房去拿了一坛酒来。   张镇安脱掉趴在床上,安秀儿看到他的后背,眼睛不禁又是有些酸涩,“你还说你没事,你这背上到处都是青紫的痕迹呢,有些地方都肿了。”   她揭开酒坛口,从里面倒出一碗酒来,簌簌的声音响起,浓酒的味道便在房间里面弥漫开来,安秀儿觉得有些呛人,忍不住又是几滴眼泪入碗,权当药引。   她将酒坛盖好,双手沾了沾酒往他的身上涂,酒精的作用下,张镇安痛的呲牙咧嘴,可他忍着没有叫出声。   “痛吗?”安秀儿加大了手上的力气。   “还好还好。”张镇安咧着嘴点头,安秀儿见他强忍着疼痛的样子觉得好笑又好气。   给他按揉了一会,门外便传来响动,张镇安心知可能是今天请的盖房的人到了,同安秀儿说了一声后,赶忙翻身从床上爬起来,出门一看,果然是今天他找的那两个泥瓦匠。   “王叔、李叔,你们来了。”安秀儿自小在这村中长大,自然是认得他们的,她甜甜的叫了他们一声,领着他们往堂屋走,道:“先坐下来,喝杯茶。”   头上盘着汗巾的泥瓦匠就叫王一丁,他接过碗,一口将茶饮尽,环顾了一下四周,道:“秀儿你真的是好福气,嫁过来这么快,你家就能够盖新房了,张兄弟也是,你看我们村秀儿多旺夫,你娶了她,这日子过得多红火啊。”   安秀儿闻言脸上一红,低下头来,倒是张镇安大大方方的应承了下来,“是,这次盖房的事情,还得要几位多费点心了。”   “放心,包在我们身上,我们一定给你将这屋子盖的漂漂亮亮的。”王一丁拍了拍胸脯,脸上带着笑。   李福兴却是更为憨厚一些,他在一旁劝说道:“我说张兄弟啊,实际上你这时候可不是盖房的好时候,不划算,不说别的,工钱就要多花上许多。”   王一丁害怕失去这次做工的机会,听到李福兴这话,连忙说道:“人家张兄弟有钱,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做好自己的活计就是了。”   “别的不多时,总之在下先谢过两位了,钱不是问题,快点给我们将房子盖好就行。”张镇安说道。   安秀儿在一旁没有说话,等两位商量好,去村中叫人后,安秀儿才闷闷的坐在一旁,说道:“我觉得你急着将房子盖好,有古怪。”   张镇安张张嘴,欲言又止,安秀儿一直看着他,最终他叹息一声,还是老实交代:“我打算离开这里一会儿,所以想先将房子盖好。”   “你真是离开一会吗?”安秀儿直愣愣的看着他。   “我是想要回家处理一些事情,短则三五日,长则大半年。”张镇安目光躲闪了一下,微微偏过头。   “回家?这不就是你的家吗?”安秀儿手一顿。   “我回老家。”张镇安回答。   “你从来都没有跟我说过你过去的事情,以前村人都猜测你可能是犯了事的人,我一直不问,怕触动你的伤心事,现在,我们也成亲这么久了,你可以跟我说说吗?”安秀儿看他一眼,跟他眼神对上的时候,她又慌忙的低下头,道:“你若是不愿意说就算了。”   张镇安伸手拉过她的手握住,缓缓说道:“我不是不愿意说,只是怕跟你说了,反而使得你徒增烦恼,我爹早逝,家中尚有一老母,不过她有我弟弟照看着,你放心,我是清白的身份,不是逃奴也不是逃犯,我跟家人心中有隙,这次回去也只是因为老母病重,不得不回去看望,你放心,我看过她,就会回来。”   “我可以跟你一起回去吗?”安秀儿抬头又问。   “不用了,从这到我家中得好几天呢,路途颠簸,你在家中等我,我很快就回来。”张镇安拒绝。   “上次那个白衣公子你认识对吗?他是来叫你回家的?”   “对。”张镇安点头承认,“我当时并不想回去,所以谎称不认识,并不是要真的骗你。”   “可是你还是骗我了。”安秀儿语气寡淡,道:“欺骗就是欺骗,无论是以何种理由,你骗了我第一次,肯定还会编理由骗我第二次。”   “这次绝对不是骗你。”张镇安举起手来,道:“我发誓。”   “男人的誓言是最不可靠的了,我原先以为你很可靠,我相信你说的每一句话,但是现在看来,你是骗我最多的那一个。”安秀儿垂下眼帘,轻叹一声。   “我真没骗你,我不跟你说,不就是怕你难过嘛,所以我才努力去赚钱,就算是做危险很高的角斗士也没有关系,因为我一想到你,我心中就就有无限的动力,昨天晚上最后一场,我真的觉得我浑身一丁点力气都没有了,但我告诉我自己一定要赢,然后我就赢了,这都是你给了我力量。”   他说的认真,安秀儿心软之下抬起眼帘,正对上他邃黑的眸子,他眼中满是焦急之色,好像她生气了,他就无可奈何了一般。   “你又哄我。”安秀儿白了他一眼,语气却缓和了几分。   “我说的都是真的。”张镇安连忙攥紧了她的手。   “那我问你,你既然有家,家中想必也有妻室吧。”安秀儿强装镇定,但是问这句话的时候,她其实有些颤抖,她不愿意做人的妾室,如果他家中有妻室的话,那她连妾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无名无分的外室。   “没有。”张镇安见她担忧这点,连忙摇头。   “你没骗我?”安秀儿的声音明显欢快了两分,其实她说了一大堆,怕的还是他有妻室,她恐惧做小。   “真没骗你!”   “可是你年纪这么大了,你家中难道就不为你婚配?”安秀儿还是有些不信,“你在家不会有一个未婚妻吧?莫非你娘她不是生病了,而是以病骗你回去成亲?”   ☆、第一百章 张镇安离开   “你想太多了,我这么大的人了,我想娶谁就娶谁,岂是她能够决定的。你放心吧,我这次回去真的只是去看看她,她就算是骗我,也只能够骗我回去看一眼,做不了其它。”   张镇安的话让安秀儿的心稍微安定了一些,她歪着头做出娇蛮的样子来,“婚姻大事,虽说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你娶我也是有媒有娉的,如果你敢回家娶别人,我是要去告官的,我要告你骗婚。”   “好,我若是娶别人,你尽管告我便是。”张镇安大大方方应承。   “那你回去了,也不准纳妾,也不准跟别的女人有什么牵扯!”安秀儿又说道。   “好,我连看都不看别的女人一眼。”张镇安再次点头承诺。   “这是你说的啊,你别骗我。”安秀儿语气轻快起来,有些小开心。   “不骗你。”张镇安嘴角噙着笑,安秀儿便也笑了起来。   只是未几,她又想到了什么,嘴角又垮了下去,“那你什么时候走啊?等房子盖好再走吗?”   “我明天就走。”张镇安缓缓开口道。   “明天?”安秀儿一张小脸是变了又变,垮的就如同焉巴了的小花,“你这也太快了吧?你说要为我盖好房才能够放心,至少也要等房子盖好你才走吧?”   “我原先是这样想的,本想要到时候再找一个合适的时机跟你说的,今天既然说到这里来了,那便宜早不宜迟吧。”   “早知道我就不问了。”安秀儿有些后悔,“前天也是,我问你一些事,你就要趁机说走,以后你有什么事,只要不主动跟我说,我都不问了。”   “反正迟早我都要回去看看的,正好这段时间我走了,家中又在盖房,你可以回娘家住着。”   张镇安温声同她商量,可是安秀儿听着却是有些生气了,“你每次有事都让我回娘家住着,你难道不知道出嫁的姑娘的娘家就只是娘家了吗?你看着我兄嫂都对我很好,可是我若是在娘家住太久了的话,我哥他们还好,我二嫂的心中免不了会有想法的。”   “你别生气,我也是担心你的安全,岳父岳母跟舅兄都对你很好,我是很放心的,到时候你回去,我也会付给他们生活费,这样你二嫂想必也不会多说了,你就当是一个娇客住在他们那里,平日里在家做做女工,没事了去外面转一转,跟你二嫂侄儿侄女她们划船游河,看看风景,多好啊。”   安秀儿被他的话逗的稍微开心了一下,见他脸上也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她的脸色又垮了下来,道:“你想的倒是很好,可是你不在我的身边,我会很想你的。”   “我也会想你的。”张镇安满脸认真,“你放心,我一定会尽快回来看你,争取尽快将事情办完。”   “尽快是多块?”安秀儿眉头一皱,是怎么都舍不得他走。   “很快。”老实说,张镇安他自己也不知道此行究竟要花多长的时间。   安秀儿也觉得很快这个词一点都不可靠,但若是他的亲娘真的病了,她又岂能够忍心硬要将他留在自己的身边呢?虽然她知道他这一去,可能会有许多的变故,但是她还是只能够让他走啊。   那黄粱一梦里,自己因为年少不知事,没有见到自己阿爹的最后一面,曾是多么的后悔啊,她想着他或许也是因为事情才离开家中的,如今他有机会能够回家看看,或许还能够跟家人恢复关系,她是应该支持他的。   只是,她真的很想要陪他一起去,可是他却是不让。   “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中秋节了,中秋节之前你一定要回来,你不回来,我就去找你了。”安秀儿仰起头看他。   “你放心。”他对着她的眼,郑重的点点头。   “那我到时候去哪里找你啊?”她将这种最差的结果都考虑了进去。   “闵月城,你只要一打听,就知道了。”张镇安微微一笑。   “好吧,闵月城那么大,我去哪里打听,你分明就是不想告诉我。”安秀儿轻哼了一声,不等张镇安说话,又道:“你不告诉我就算了,反正你一定要回来,不然的话,我说不定就另嫁他人了。”   “不准。”张镇安伸手轻点了一下她的琼鼻,道:“你是我的,平日里不准跟其它的不认识的男人多说话,我不在家,你就不要去镇上摆摊卖这些女工了,我给你留了钱,够你生活了,现在镇上现在乱七八糟的人好多、家中盖房的事情,我也都交给这两个泥瓦匠了,等下我会跟舅兄说,让他帮忙照看着,这里也不用你操心了。”   他平日里看起来是一个寡言少语的人,但是此刻却是絮絮叨叨的叮咛了一大堆,安秀儿莫名觉得有些鼻酸,可能她是有些依赖症的人,以前在家的时候,老是粘着自己的爹跟兄长,现在出嫁了,她也不想要跟他分开。   “好了,我叮嘱你正事呢,你怎么还哭鼻子了。”他的声音越发的温柔,伸手指轻点她眼角的时候,语气无奈又宠溺:“真是个长不大的小孩。”   “是,我倒是希望我是一个小孩。”安秀儿大方的承认,“我就是一个小孩,尽管我想让自己变得坚强,可是我真的做不到,我真的很不想要你走。”   “别哭别哭。”张镇安连忙坐过来,轻轻的揽着她,轻拍她的后背,她抽泣了一小会,才止住了泪意。   今天一天,张镇安便在家陪着安秀儿,同她一起打扫院子,做家务,拾掇菜地,喂鸡,侍弄花草,虽然是普通的活计,可是两个人做起来,却是多了一些趣味,好像就连干活也是一件很快乐的事情。   黄昏的时候,安秀儿跑遍了村子所有相熟的人家,凑了好几十个鸡蛋,她想要煮一些茶叶蛋给他带上做干粮。   晚间,她又忙着和面,她将剩余的鸡蛋都打进了面了,再放了好几大勺糖,加水搅拌均匀之后,放在案几上,用力揉捏着。   张镇安见她忙活,忙道:“不用的,我在路上也花不了多少时间。”   “花不了多少时间?那我要去你说要好几天。”   安秀儿这话一说,张镇安有些语噎,忙道:“我一个人,快马加鞭,应该一两天的功夫就到了,你若是要给我做,少做点。”   “可是我还是想要多做点,我想到你回家了,万一想要吃我做的饭而吃不到呢?你可以吃一些鸡蛋饼,我将它煎的干干的,不会那么容易坏。”安秀儿一边说着,手上的动作却是没有停。   “那太辛苦你了。”张镇安低声说道。   “不辛苦。”安秀儿摇摇头,又道:“你若是觉得我辛苦,就早点回来看我。”   张镇安点头答应,这厨房有些燥热,可是他却仍旧是愿意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忙活,等她将面揉好了之后,他又帮着生火。   安秀儿以前去镇上的时候,也经常被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迷花了眼,上次去县城,她还非常羡慕别人的生活,她羡慕那些小姐夫人们,穿金戴银,整天闲着无事,逛逛街、喝喝茶,看看角斗取取乐子,被人捧着、赞誉着,高高在上。   作为一个二八年华的姑娘,她心中也是有着虚荣的,所以自然也是羡慕向往别人的生活。   可是这一刻,她觉得她这样的日子也是很好的,茅屋两间,养一些鸡鸭,摘一些花草,别人再怎么夸赞你、捧你,其实都不重要,只要你身边的这个男人将你放在心上就好,否则的话,你就算是得到了锦衣玉食的生活,也不见得会快乐。   可是,偏偏当她觉得其实这样也不错的时候,他却又要离开这里。   早上,天边微微泛着鱼肚白的时候,张镇安收拾好了行囊,就要跟安秀儿分别了。   安秀儿提着昨天给他做的干粮,一直送他到了村口,村口的几株歪脖柳树被早上的凉风一吹,枝条随风四处摇晃着,沙啦啦的作响,张镇安停住脚步,转身同安秀儿说道:“好了,不用送了,你早点回去吧。”   安秀儿抬头看他,熹微的光中他的脸棱角分明,仿佛还带着一些昨日黑夜的冷漠。   安秀儿突然就有些害怕了起来,她想到她在梦中跟着顾琳琅离开,好像也只是过了半年的快乐时光而已,半年之后,他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对她不闻不问,可是如今,他也是这样,才半年而已,他就要离开,她想着这些,突然就害怕他一去不复返。   “你不骗我,你会回来的对吗?”她仰着头问。   “不骗你。”张镇安再次同她承诺。   她这才将干粮递到他的手上,张镇安伸手接过的时候,拥抱了一下她,见四周无人,又低头在她的唇上头偷偷一吻,见她还没有反应过来,微愣的模样,也是可爱的打紧,他别过眼,这才大踏步的离开。   安秀儿见着他的背影在她的眼前远去,直到化作一个点,她再也看不清楚了,这才转身离开。   ☆、第一百零一章 思念   回到家中,安秀儿本来想要补眠一下,可是在床上翻来覆去,却怎么都觉得睡不着,她索性翻身而起,自己给自己做了早饭,然后收拾了东西,回娘家了。   安老爹跟梁氏等人都知道了张镇安要离开的消息,见到安秀儿过来,梁氏忙迎过去问:“秀儿,姑爷他走了吗?”   “走了。”安秀儿点点头,“所以,我这段时间又得麻烦娘亲了,还得在娘家多住一段时间。”   “没关系,你能够回来,娘亲是再开心不过的了。”梁伸手接过了安秀儿手中的行礼,一旁的大丫二丫跟安容和也是开心的不得了,因为安秀儿过来,以后奶奶要打骂他们,就有人劝架了。   安秀儿又看向董氏,道:“这段时间,恐怕要麻烦二嫂了。”   “没事,姑娘你要回来住就回来呗。”董氏也很是和善,昨天张镇安来过了,交给了安老爹以及安铁木一些银钱,这是她亲眼见到的,原本她跟安秀儿的关系也不错,这下心中更是半点芥蒂都没有。   只是很羡慕她,在家的时候,有爹娘兄长的疼爱,出嫁了,丈夫又对她这么好。   “好了,大家都是一家人,说什么麻烦不麻烦?上次容和还在你那吃了那么久的中餐呢,况且你二嫂这人你还不知道啊,还怕她多说你?而且这个家,现在还是娘亲说了算!”   梁氏这话说的霸气,又带着一点敲打董氏的意思,董氏连连点头称是,梁氏这才领着又领着安秀儿往房间走。   “昨天早上,你二哥回来,说姑爷他回来了,我猜测你这段时间可能不会在家中住了,便将被褥搂到外面晒了晒,结果下午姑爷过来说他要离开一段时间,让你再来家住,你是好运气,这被子昨天才晒了,现在还有阳光的味道。”   “谢谢娘。”安秀儿浅笑着。   “傻孩子,跟娘亲还这么客气做什么,咱家这房间时时刻刻都为你准备着呢,你想来住,随时都可以来住。”   “嗯。”安秀儿重重点头,但是她知道这其实是不可能的,安容和看着就长大了,上次董氏还跟自己说,要让安容和自己单独睡了,安家并不大,自己这个闺房给他改为书房兼卧房是刚刚好,不过今日梁氏这样说,她心中还是很开心。   梁氏为她铺好床铺之后,又去她家中暂时将东西抬过来,毕竟她家中如今要盖房,是要将从前的房子推倒重建,所以东西没地方放,暂时要放到安家来。   反正家中也没有什么值钱的地方,安秀儿都收拾在柜子里面去了,她便也不跟着去了,交代了安铁木几句之后,便回房间睡觉。   原本她以为她应该是睡不着的,但是奇怪的是,她搂着被子,竟然就睡着了,好像回到了娘家之后,她睡的更加安稳了一些。   中午董氏过来叫她吃饭,虽然伙食不如她自己家,但是也不差,比起从前来说,是要好多了。   “娘亲,是因为我来了,所以你们才特地做这么好菜的吗?”安秀儿随口问了一句。   “你别多心,你二哥昨天去县城不是也赚了不少钱嘛?买点粮食不过分,况且家中这几个小家伙都在长身体,你嫂子身体也虚,若是有条件,娘亲也想要大家吃得好一点。”梁氏倒是看得开,不似村中其它的妇人一样,有两个钱了,也捏在手心,一分一文都舍不得用。   “这就对了。”安秀儿点点头,道:“相公临走的时候,给了我不少钱,等下次赶集了,我们去镇上买点粮食来。”   “你们两个着此次盖房想必要花不少钱吧,哪里还能够用你的钱。”粮食摆摆手,道:“你尽管在这里住着,姑爷他已经拿了钱过来了,我本来说不收的,可是他硬是要给,说不然不放心,为了宽他心,我只能够厚着脸皮收下了。”   梁氏的表情有些内疚,道:“按理说,你来家住,我们两老口是不应该收钱的,可是想到到时候容和读书要花钱,这钱我就权当做是借你们的,等容和有出息了,到时候定然不会忘记你这个姑姑的。”   “嗯。”安秀儿点头,拍拍坐在她身边的小脑袋,道:“听到没有,好好读书,你爷奶都指望你日后有出息,光宗耀祖呢。”   “放心,我一定会努力的!”小少年倒是回答的斩钉截铁、铿锵有力。   安秀儿便笑了笑,道:“那到时候姑姑就等着沾你的光了。”   “姑姑放心,我以后一定会对你好的,也会对爹跟二叔二婶、爷爷奶奶好的。”安容和承诺道。   小孩子还不知道这个世道有多么的艰难,奶声奶气的话当不了真,但是他的话还是逗乐了大家,惹得梁氏又往他的碗中多夹了几块肉。   “其实呢,对我们好并不是只停留在嘴上说说而已,平日里要好好的读书,在家要听爷爷奶奶的话,不让我们为你操心,而让我们为你而自豪,这就是对我们好了。”安秀儿语重心长的教导道。   “嗯。”安容和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又问起张镇安的出去来,“对了,姑父去哪里了呢?”   “他去郡城了。”安秀儿回答。   “去郡城干嘛呢?”安容和再问,小孩子就是有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特性,安秀儿有些无奈,她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道:“他去做他自己事情去了,到时候就回来了。”   “到时候是什么时候啊?”安容和抬头,道:“我还想要趁着假期问姑父一些功课上的问题呢,结果他走了。”   “好了,等他回来了再问也是一样的,现在乖乖吃饭,好吗?”安秀儿低头看着他,他便乖乖的吃起碗中的饭来。   农家可没有浪费一说,安容和等人都将碗中的饭扒的干干净净,一粒不剩,安秀儿今天有些没胃口,碗中的饭有些吃不下去,平日里她吃不完的饭都倒给张镇安吃了,可是今日也只能够坐在桌子面前乖乖的将饭吃完。   到最后,她是最后一个吃完的,还被三个孩子嘲笑了一顿。   下午,安老爹他们都去干活去了,梁氏也出去帮忙,两个丫头也去田地里面采猪草,就剩下安秀儿一个人在家了。   以前每到农忙,她也经常是一个人在家,可是如今,她竟然有些不习惯,一下午,她搬小凳子坐在屋檐下发呆,等到傍晚了,才去厨房帮忙做饭。   炎热的夏季,又正是农忙的时候,安家虽然田地不多,但是一家人还是早出晚归的出去干活,收完稻谷又是花生黄豆,安家人每天都忙个不停,安秀儿一个人在家,帮忙做饭,翻晒一些农作物。   可是闲下来的时候,她不免胡思乱想,想张镇安是否安全到达闵月城,猜他在家发生了什么事情,他娘的病情是好是坏。   不知道他此刻是在做什么事情,有没有想念她,但他走了才没几天,她就开始想念他了。   晚上一个人睡觉,她翻来覆去总是很难以入眠,有时候忍不住推开窗,看着天上的月亮发呆,一看就是大半个时辰。   每年夏天最炎热的时候,安秀儿的胃口就变得很差,每次都免不了要瘦几斤,自从张镇安离开之后,她的心情也有些低落,眼见着便又消瘦了下去。   看着安秀儿越加尖细的下巴,梁氏很是心疼,她是过来人,哪能不知道女儿的心事呢,晚间寻了机会,问安秀儿张镇安何时回来,她只说是要月余,让梁氏不用担心。   梁氏心中有些愧疚,但她也知道安秀儿的性子,知道她平日里一人在家,也免不了胡思乱想,翌日,见家中剩下的农活也不多了,便特地许了安容和跟大丫二丫三个小孩在家,让他们陪着安秀儿玩耍。   乡下的孩子,玩耍的花样也多,去树上抓知了,寻金龟子,野草地里寻蛐蛐都是他们的乐子。   安容和三人虽然贪玩,但是也懂事,知道梁氏放他们假,只是为了让他们陪姑姑玩耍,这样自然是不能够带她去抓知了,寻金龟子了。   至于抓蛐蛐么,安秀儿如今也算是此中高手,自然用不着他们带,况且张镇安不让她去抓蛐蛐了,一是晚上蛇虫多,容易被咬到,另一个他不让她跟角斗场的人有太多往来。   安秀儿自己也知,上次安铁木抓的蛐蛐能够在角斗场取得胜利,完全就是运气,下次就不一定能够有这么好的运气呢,况且如今这村中也不知道是谁放出来的风,说是安铁木跟张镇安两人晚上去抓蛐蛐赚到很多钱,如今很多村民晚上都点着灯去抓了。   所以,不光是安秀儿,就连安铁木也不再去抓蛐蛐了,毕竟抓蛐蛐的人多了,那些普通的蛐蛐就很难卖出去了,抓到上等货色,他们勾搭不上达官贵人,没有门路,只能够卖给那些二道贩子,照样是赚不到什么钱。   本来在安秀儿之前想来,这是好好的一门生意,谁知道泄露了风声,导致村民闻风而动,现在隔壁村的王地主,专门派人收蛐蛐,只要被他看上的一律是二十文钱,安铁木也去卖过一次,他们中等货色不收,全部都要收上等的,也就是说上等的才二十文,气的安铁木当场差点没将笼子给砸了。   但那这些普通村民们却是对王地主感恩戴德,他们毕竟赚钱的路子少,这抓蛐蛐就是晚上费点时间罢了,又不耽误白天干活,在他们看来,这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若是被否则的管事看上,那可就是二十文钱。   可是上等的蛐蛐哪有那么多呢,这些村民们都带着网,也不怕破坏蛐蛐的生活环境,见着就抓,甚至当那些普通货色的蛐蛐卖不出去时,有些村民们当场就将它们踩死了。   安铁木是爱蛐蛐之人,看到这情况是扼腕叹息,索性又金盆洗手,不再抓了,他这段时间倒是忙的很,又要忙活田地里的活计,还要帮忙去照看安秀儿家盖房子的情况,每天也是辛苦。   安秀儿了解道这些情况后,她的心中有些许难受,她好不容易才想到的赚钱法子,这才几天,就不能够再赚钱了。   她想肯定是上次他们去镇上卖蛐蛐被村民们看到了,然后他们又看到自己家盖房子,所以才大胆的猜测,但其实呢,这盖房的钱,都是自家相公用拳头一拳拳打出来的。   “姑姑,不如我们今天去抓泥鳅吧,然后晚上我们带你去钓蛤蟆。”安容和提议道。   他倒也是一个务实的人,村子里面的孩子大都喜欢抓虫子、玩泥巴,但是他比他们玩的要高级,毕竟,泥鳅跟蛤蟆可是能吃的东西。   “嗯,好啊。”安秀儿每天晚上都听到聒噪的蛤蟆呱呱叫,倒是没有想到可以去抓它们,话说她也好久没有吃蛤蟆肉了,想想还真的有些嘴馋呢。   “对啊,姑姑,我们还可以去抓螃蟹,钓小龙虾。”   大丫也在一旁插嘴道,这个时候,是最好抓螃蟹的时候,她早就想要去了,只是她天天都得干活,又没有时间,也不敢去,平日里怕梁氏骂,如今有安秀儿做挡箭牌,她胆就大了。   “嗯,好啊。”安秀儿也连连点头。   “那我们今天先去抓螃蟹?”大丫跟二丫异口同声的说道,看来她们预谋已久,早就想要去河里玩耍了。   安秀儿低头见她们期待的小眼神,正欲答应,又听见安容和说道:“不行啊,得先去抓泥鳅,今天村中牛叔家正好在收秧田里的稻谷,他们家秧田里的泥鳅最多了,若是我们去晚了,到时候他们田里的泥鳅到时候可被被人给抓走了。”   “唔,那我们是得赶紧去。”安秀儿点头,又转脸同大丫二丫两人说道:“我们今天上去先去抓泥鳅,下午再去那小河里面抓螃蟹,晚上再去钓蛤蟆,你们觉得这么样?”   “好!”两人都答应了下来,虽然不是先去抓的螃蟹,但是两人还是很开心,反正都是玩,玩了之后,还有的吃。   ☆、第一百零二章 抓泥鳅   说好了要去抓泥鳅之后,安秀儿便在家中找了桶跟锄头,领着三个小萝卜头往村中的秧田跑。   村子里面这田地里面的泥鳅都是野生的,只要不破坏农田,都可以随意抓,就连田主也不能够说什么。   一般的大人这个时候都很少来抓泥鳅,他们这个时候实在是太忙了,而且这泥鳅小孩子也能够抓,派上一个劳力来抓,实在是有些的大材小用。不过安秀儿反正闲着无事,村中恐怕也就只有她有这个心情跟空闲了。   她带着安容和他们过去的时候,牛叔这田里的稻谷已经收割了一大半,安秀儿下田,同牛叔一家打了声招呼,“牛叔牛婶,还在忙活呢,来,先歇歇喝口水。”   安秀儿想到自己要去别人家的地里面抓泥鳅,心中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特地给他们带来了水,牛叔一家干了一早上的活,正渴着呢,见到安秀儿递过来的水也不客气,接过便喝,道:“谢谢秀儿妹子了。”   “小事。”等他们喝过一圈后,她又接过水壶,这才道:“我听说您这田地里面的泥鳅多,特地带着孩子们过来抓些打打牙祭。”   “啧啧,你们家现在还缺这点钱啊,想要吃泥鳅去镇上买就行了呗,我听说你们家这个时候请人盖房都是付了双倍工钱呢,你家男人有出息啊,听说又去城里面做工去了?”   牛婶子身材肥硕敦实,性子也算是泼辣爽朗,不似鸟嘴婶那种专门传人坏事,盼人不好的人,她这样说的时候粗横的脸上也堆着笑意,安秀儿便也笑道:   “您话是这听说谁的,我们家刚盖了房子,现在穷的都叮当响呢,我都没脸没皮的回娘家住了,哪里还敢大手大脚啊,还买泥鳅呢,这田地里就有的东西我可舍不得,除非您卖给我,我就买。”   “好了,好了,不跟你说了,那你这丫头,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嘴皮倒是利索,婶子说不过你,你想去抓就快去呗,等下晚了,说不定有很多人赶过来了。”牛婶说道。   “那等下别人来了,您可得给我拦着呀。”安秀儿依旧是笑眯眯的。   “那我可拦不住。”牛婶笑着跟安秀儿说了两句,抱起一捆稻谷来,在扮桶上面用力的打着。   “您家田里这收成不错,看起来粒粒饱满。”安秀儿的眼神那金灿灿的稻谷上面一扫而过。   “一般般吧,比去年要好点,也算是今年老天开眼。”说起粮食来,牛叔倒是不谦虚,今年的风调雨顺,应该是一个丰年。   “嗯,希望年年都风调雨顺。“安秀儿点头应了一句,便往田里的一个角落而去,那里,安容和跟大丫二丫两人正用手在扒拉泥鳅。   “姑姑,我刚看得到一条泥鳅钻进这里面去了,我们正用手挖着呢。”安容和第一个同安秀儿的报喜。   “好,你们让开,我来。”安秀儿将锄头来下,一锄头下去,将这一团泥土的都给勾了起来,安容和伸出双手在这泥巴里面寻摸着,他手上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   见他动作一停,众人都仔细的看他的脸色,安容和便也不卖关子了,他将手从泥巴里面抽出来,扬起那一条挣扎的泥鳅对大家说道:“我抓到啦!”   “来,放桶里。”大丫适时的将桶给递了过来。   “好了,我们继续,我来挖,挖出泥鳅来了,你们立马将它们捡到桶里面去,知道吗?”安秀儿吩咐道。   “知道。”三人异口同声的点头,然后眼巴巴的看着安秀儿挖田。   牛叔家这块田的泥鳅真的是超级多,几乎安秀儿每一锄头下去,都会挖到一两条泥鳅,它们一出来,就立马往泥土里面钻去,这东西滑不溜秋的,不过有三个小家伙帮忙抓,它们可逃不掉。   安秀儿见到这么多的泥鳅,锄头也挥的很用力,约莫半个时辰之后,他们的小桶里面已经有了不少的泥鳅,够全家人美美的吃一餐了。   “好了,太阳大了,我们回去吧。”安秀儿说道。   可是三个小家伙却是一同摇摇头,说道:“姑姑,还有这么多的泥鳅没有抓呢,我们再抓一会吧。”   “那好吧。”安秀儿对三个侄儿侄女很是宠溺,听到他们央求,她便又在这地里面继续挖,只是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很少干农活的她,不过就是挥舞了一下锄头,就感觉手酸了。   大丫见到安秀儿动作有些慢,便抬头道:“姑姑,你能不能让我拿着锄头挖一会?”   大丫做出一副很期盼的样子,安秀儿怎忍心拒绝,当即就答应道:“当然可以啊。”说着便将手中的锄头递给大丫,自己坐一边的田埂上休息去了。   坐在田埂上,突然发现有一只蚂蟥吸附在小腿上吸自己的血,安秀儿淡定的在小腿肚上轻轻拍打,很快,这蚂蟥便缩成一团,从她的腿上掉了下去,她拿来石头,一锤子将这蚂蟥给锤死了,最讨厌蚂蟥这鬼东西了。   又抬头看着大丫挖泥鳅,还别说,她虽然年纪小,但其实干活比安秀儿还多一些,挥舞起这锄头来,倒是像模像样的,安秀儿见他们三玩的开心,嘴角微微一勾,也没有多说什么。   直到自己一身汗干了,她才出声道:“你们三个小心啊,田里有蚂蟥,刚刚还有咬到我的呢。”   “有蚂蟥?”三个小孩都吓坏了,差点没摔倒在这田里,不过虽然没有摔倒,他们还是逃一般的离开了这田,连桶跟锄头都没人拿,三人爬到了田埂上,看到安秀儿,问:“姑姑,咬你的那只蚂蟥呢?钻你肉里面去了?”   “在这。”安秀儿指着一被她砸死在田埂上的蚂蟥尸体。   “呕。”蚂蟥本来就丑陋,死了之后,更是恶心,三人都离这蚂蟥远了一些。   大丫说道:“姑姑,可以帮我们去田里面将东西拿过来吗?我们今天不想再抓泥鳅了。”   想到等下往田里一摸,自己以为抓到的是一条泥鳅,结果抓到的是一只大蚂蟥,那就尴尬了。   “好,那我们就早点回去爸爸,我还要做饭呢,还有容和也要做功课,等下你们回家帮着做做家务也好。”   安秀儿说着便起身往这稻田里面走去,在孩子们的面前,她一向表现的像是一个勇士,好像什么都不怕。   刚刚将桶跟锄头拿过来,大丫跟安容和便抢着提去了,二丫没有东西提,撅起嘴,都有些不高兴了。   不过大丫倒是很有长姐风范,见到自己的妹妹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便将手中的锄头让她背着,二丫接过锄头,脸上这才露出笑容来。   嗯,安秀儿很少见到还有抢着干活的,连帮忙拿些农具,这些孩子们都觉得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   “我们先去河边洗洗脚,然后再回家。”安秀儿提议道。   清水河村别的没有,就是小溪小河多,除了那天水比较丰茂的清水河之外,还有一条小河,这一条小河准确来说,应该是条小溪,里面的水不深,刚刚没过小腿,洗手洗脚超级方便。   冰凉的水,安秀儿一下脚,感觉舒服极了,四人嘻嘻哈哈的将手脚洗干净,穿上鞋子,往家里走去。   ………………   闵月郡,张家。   灰色的大理石地面光可鉴人,雕花的石柱,灰色的色调,给人一种肃穆的感觉,此处,正是张家的议事堂。而此刻,一向是肃穆严肃的议事堂,竟是喧闹不已,争吵声声,如同闹市一般。   张家如今的争吵,正是因大齐国的皇室的纷乱而起,他们的如今的争吵原因是是否要支持某位皇子夺位。   张家当家人以及一些激进派表示应该支持,而一些传统派则是持保守意见,认为张家应该保持中立。   如今大齐国国君年迈,正值权力交替之际,世道纷乱,当年齐高祖打天下的时候,为了巩固江山,曾许了各大世家各种优厚条件,经过经过几代皇帝的几番削弱,但是世家大族还是屹立不倒。   尤其是在徐州这种离京城较远的地方,皇帝更是管不到这里来,世家拥有超然的地位。   这徐州地处江南,物美人丰,尤其以盛产丝绸、瓷器出名,各种手工艺盛行,翡翠碧玺金银玉,各种精巧之物皆聚集在此地,此地水系发达,交通方便,繁华度比起京城来,也差不了多少。   徐州有三大郡,除了江云郡跟思华郡之外,另外就是闵月郡了。   这江云郡盛产瓷器,思华郡犹以各种丝织品出名,这闵月郡更是集合两者之长,又以各种玉石首饰出名。   而闵月郡张家,在闵月郡,几乎就是此处的土皇帝了,他们经营着闵月郡的大半商铺生意,主要的生意是以丝绸瓷器以及各种玉石首饰为主。   说到玉石,不得不说到产玉的原石,闵月郡养着一队护卫兵,每年张家的当家人都带领人会前往缅甸以及吐蕃购买各种原石,若是买的好,原石里面切出来尽是玉石,专业的匠人们便就能够用它们做出各种精美的首饰吊坠,若是买的不好,切出来的玉石品质不好,那自然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因而,购买原石的好坏,直接影响着张家生意主要的好坏。   张家上一代的当家人早逝,这一代当家人原先的乃是张家大儿,他性格刚毅,做事有章法,又会堪石,在他的带领下,张家终于挨过了上任当家人身逝的混乱,重新在这郡城站稳了脚跟。   然,好景不长,一次这张家大儿在前往吐蕃的路途中,被人暗伤,伤到了眼睛,从此再无堪石的水准,但他依旧坚韧,并未因此而颓废,反而凭着自己的武功,成为了家族的护卫长,在购买原石的路上,保护其它的堪石大师的安全。   可是不知为何,某日,他突然下落不明,翌日,张家张老夫人出面宣布,张家当家人之位,由他的弟弟继承。   谁不知道,张家二儿本来就是一纨绔,整天只知道眠花宿柳,会写一手酸诗,对于生意掌家并不擅长,但是权利,谁不爱?在他的带领下,张家一日不如一日。   一晃,离张家大儿失踪,已有两年有余,人们几乎都将张家大儿给忘了,只是听说张家如今的当家人竟然跟皇室搅和在一起的时候,暗暗说了声,张家恐怕要完蛋了。   可是当局者迷,总有一些人自以为看得长远,心存侥幸,想要以从龙之功,来换取更大的富贵。   此刻,张镇安坐在人群的末尾,带着久违的黑色眼纱,他眼纱之下的眼,似古井无波。   眼见着这议事堂争吵声更大,坐在上首的张老夫人身着藕色五福褂,拿着茶盏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够了,你们都退出去吧,吵好了一个章程再来告诉我。”   众人闻言抬起头,见张老夫人满脸怒容,一个个噤若寒蝉,乖乖的退下去了,对这位老夫人,他们还是保持着最起码的尊敬。   “镇安、镇平,你们俩留下。”张老夫人又说了一句,语气稍稍缓和。   张镇安迈出的步子又收回,淡然似水的看向坐在上首的母亲,心中自嘲一笑。   张老夫人还用以往的那般腔调的问他:“镇安,这次的事情,你怎么看?”   “回母亲的话,我是回来看你的,不是来看事的。”张镇安淡淡开口。   张老夫人听了不由得火起,重重一拍桌子,“你要倔强到什么什么时候!”   “是啊,大哥,你别惹娘亲生气。”张镇平在一旁帮腔。   张镇安转眼看了他一眼,他身着锦袍,身长如玉,倒是生的一番好相貌。   张镇平见张镇安看来,虽然是隔着淡淡的一层眼纱,但自有一番气势,不怒自威,他莫名的心生惧意,不由得低头打量了自己两眼,查看自己是否有衣着不得体的地方,见并无,他心中不由的生出了两分恼意,他以为他是谁,自己如今才是张家当家人,他会怕他!   正欲说话,却听见张镇安淡然的语调响起:“你脚步虚浮,眼皮发青,该是纵欲过度。”   ☆、第一百零三章 张家   “镇平,如今家族危机重重,而你却整日流连那种烟花之地,你当初是怎样承诺我的?你实在是太令我失望了!”张老夫人语气带着斥责,显得十分失望。   张镇平连忙辩解道:“娘亲,您别听大哥瞎说,我这段时间可是一直都为家族的事情操劳,几天晚上都没有睡好觉了,昨夜又思虑这些,今日起来,都觉得有些头重脚轻,可不是大哥所说的纵欲过度!”   他说着身子好像还晃悠了两下,这演技让张镇安不得不服,张家老夫人对二儿本来就更为宠溺,听到他这话,脸上的怒容渐渐消散,道:“若是如此,那你好好的休息,虽然你家族的事情要紧,但是你的身体更为重要。”   “是,谢娘亲关心。”张镇平双手作揖道谢。   “镇安,你这次回来打算怎么办?”张老夫人又将目光放到了张镇安的身上。   “景修说母亲病重,我这才急急的赶来,如今看母亲神采奕奕,依旧风采如旧。”张镇安平静的说道,“若无事,过几天我便走了。”   “张镇安,你就这么不想要在这个家中待下去吗?你可还记得你父亲当年对你的嘱咐?”自从张老太爷去世后,张老夫人邬氏就掌管张家多年,身上早已褪去了原本的慈祥与亲和,变得强硬,就是面对自己久未见面的儿子,也多是呵责,难有温情的一面。   “母亲这样说我,自己可还记得父亲的嘱咐?”张镇安笑了起来,道:“我曾一心为了家族着想,事事都听从母亲的,可是母亲你是怎样做的呢?恐怕在您的心中,我从来都只是张家的一样工具,而不是一个儿子吧。”   “你还在为当年的事情怨我?”邬氏挺直的背脊弯了下来,这事,是她的不对。   “您没错,你只是做出了一个选择而已。”   张镇安语气无悲无喜,淡淡诉说:“那次我带领着家族的堪石师去缅甸,护卫队却临阵脱逃,我伤了眼,从此不能够再堪石,回来之际,您没有一句安慰,只是说我为什么这么不小心,埋怨我伤了眼,耽误了时机,才导致家族那次进购的原石数量与品质大减,而那个带着护卫临阵脱逃的护卫队长,您却没有半分责备,只因那是那您的弟弟,还是在家族长老的压力下,您才将他革职了事。”   “那你要我怎么办?那是我的亲弟弟,你的亲舅舅,难道你非得要我杀了他,你才能满意?况且,我不是已经惩治他了吗?”邬氏说的理所当然,她并不认为是自己错了。   见到张镇安嘴角的冷笑,她的语气又软了几分,道:“就算那次是我的不对,难道你要记恨我一辈子吗?去缅甸这一路你们都是去惯了的,周围的山贼悍匪看到我们张家的招牌谁敢轻举妄动?我原本只是让你的舅舅跟去见识见识,我哪里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张镇安轻叹了一口气,他不知道他该怎样向这个久居内宅的妇人说路上的艰难困阻,本来是重中之重的安全大事,但是在她的看来,不过就是一次旅行,一次玩耍。   “您要这样说,我也没有办法。”张镇安语气平静,他不想再争辩,再争辩又有什么意思呢?况且他生气离开家族也不是因为这一桩这一件。   “当时我责备你,不过是想要让家族长老看看,我想让他们闭嘴!最后我不是也让你当了家族的护卫长了吗?我们家族护卫全部都由你掌控,这总算是对你的补偿了吧?”   邬氏语重心长的说道:“毕竟你是我儿子,手心手背都是肉,如果是别的堪石师眼睛受了伤,我们顶多给他养老,或者是给他一份闲职,只有你,还在家族的权利中心。”   是啊,您说的对,可是我原本是该继承家主的啊!   “您让晏景修骗我回来,是想要让我回来干嘛的?”张镇安平静的说道,有关往事,他不想要再多提,再提及,以无任何意义。   “什么叫骗你回来?你回来看看娘亲不行吗?”邬氏的脸上难得的出现几丝软弱的神色来,道:“这两年你不在家,娘亲实在是太累了,你看着我没病,那都是在外人面前强撑着的,实际上,如今我整宿整宿都睡不着觉,喝药更是常有的事情。”   她站起身来,缓缓的走下座位,那满头的珠翠微微晃动,金光闪闪的金饰,更是衬的她神色疲惫,那保养极好的脸上,眼角的鱼尾纹却是十分明显,扑再多的粉也盖不住。   她是真的已经老了,老到他已经可以清楚的看清她头上的白发。   “娘亲是真的累了,想休息了,你就不能够放下芥蒂,回来帮帮你弟弟吗?”老夫人走到张镇安的面前,脸上带着恳求。   “您做什么事情都是为了弟弟,您何曾有为我考虑过半分?”张镇安刚刚才柔软的心,又被邬氏重重的伤了一记。   “镇安,你弟弟他是真的知道错了,你离开之后,他没有再跟叶姑娘来往,他跟叶姑娘也是清清白白的,你回来,我立马张罗你们两个婚事,让你们两个成亲!”   邬氏语气和缓,她抬头看着自己这个的儿子,两年多不见,他好像变得有些不一样了,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去,想要轻抚儿子的脸,可是张镇安却是退开了两步。   “母亲,叶姑娘以后是镇平的女人,跟我无关,我已经娶了妻子了,她温柔贤淑,天真烂漫,这次挂念着您的身体,我快马加鞭,没能够带上她,下次我带她回来给您看看。”   说起安秀儿,张镇安一直平静的脸上,难得的多了一抹柔情来,可邬氏见到这抹柔情,却莫名的恼怒起来,直视着他的眼,冷哼道:“你说的那个妻子是清水河的那个小村姑吧,我告诉你,我不承认!”   “她并非要得到你的承认,反正她是我的妻子!”张镇安亦是语气强硬。   “可是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村姑,你故意娶一个这样的人,是来气我的吗?”邬氏气的浑身发抖。   张镇安不知道她在气什么,他只是平静的陈诉这个事实,道:“我是真的爱她,我不会再娶别人!我们的婚事有红绿书纸,有媒人,我们在父亲的灵位前拜过天地,她就是我的妻子。”   “我不承认,一个普通的村姑休想要进我们张家的门!”   邬氏气急了起来,她重新走回作为坐好,居高临下的看着张镇安,待心情变得平静下来,才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清水村娶了一个村姑吗?不过没关系,我代表张家休了她便是。”   “你没有这个资格。”张镇安目光一寒。   “我没有这个资格,我是你的娘亲!”   邬氏的怒气又被他挑动了起来,道:“我这都是为了你好,你要知道,这张家并非只有我们几人姓张,你多年未回张家,眼睛又受了伤,你看你现在这个样子,我若是不给你找个好点的妻子,你拿什么来张家立足!”   “当初你们要逼我离开张家,现在又要让我回来,真是可笑。”张镇安看了邬氏一眼,又看了看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的张镇平。   “我没有逼你离开家中,是你自己要离开的。”邬氏说着表情却是有些不自然,就连一旁的张镇平也是有些神色紧张,怕张镇安再翻旧账。   当时邬氏的确是怕有他在,会让张镇平难以服众,那日张镇平向她哭诉,说张家的那些人根本就不听他的话,她心软了,所以才答应了他的计策,想办法故意将他气走,谁知道到他真的走了。   “你们自己心中有数。”张镇安扫视了两人一眼,眼中带着一些警告:“我的妻子你们最好不要去动。”   “我都是为了你好,你只有跟叶姑娘结婚,跟叶家联合起来,才能够更好的在张家站稳脚跟,你以为张家还是三年前的那个张家吗?”   邬氏怒气冲冲,“以前你文韬武略、智勇双全,但是现在呢,光是你的眼就不知道让多少人诟病了,反正我已经让人去清水河送休书了,这个时候,想必管事已经去到清水村了!”   张镇安闻言,转身就走!   “你站住!”邬氏怒喝一声。   张镇安停住脚步,将脸上的眼纱一把扯下,道:“我原本以为,三年不见,你们会改变一些,会关心我一点,但是没想到,你们三句不离我的眼伤,考虑的只是我能不能够为你们争取到利益,我的眼没事,我也不会跟别人联姻,你送的休书不算数。”   说着他又大踏步的往外面走去。   “你去哪,你忘了你父亲临死前的交代了吗?”邬氏怕他真的甩手不干,急急的追了上来,头上插着的几根步摇铃铛作响。   “我没忘,您放心,我还会回来的!”张镇安这话说的模棱两可,让场中两人心中一怔,可两人还来不及多想,就听见他又说道……   ☆、第一百零四章 张家(二)   “我必须要回去跟我的妻子说清楚,她是个单纯善良的女人,我原先不想将她卷入到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但是现在看来,我错了,她别说是在乡下了,就是在天涯海角,你们也不会让她安宁,还不如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有我看着,至少放心些。”   “不过就是一个乡下女人,值得你这样做吗?你为了她连前途都不要,你就这么爱她?”邬氏质问,见张镇安沉默不言,她又怒声道:“我就算是做错了事情,但我毕竟是你的亲娘,为了一个村姑,你就要跟娘亲过不去吗?”   “其它的事情我就不说了,有关我的亲事,这是你第二次从中作梗,因为你是我的亲娘,所以你做的错事,我都原谅你,我甚至将张家的一切都拱手让给了你们,你还想要让我如何?”   张镇安盯着邬氏,邬氏被他这么一看,一时之间竟然是无话可说,张镇安突然就笑了起来,道:“我本来也没有什么前途,我只是清水村一个打渔的,我现在一无所有,就只有一个妻子而已,万万不能够再失去了。”   说着他头也不回的往外走去。   邬氏站在门口,久久沉默,良久才转头看向屋子里面,她的另一个儿子,道:“镇平,你也觉得娘亲做错了吗?”   张镇平的眼神躲闪了一下,他从来不觉得自己大哥会是情种,但是他听说他爱一个乡下女人时,他竟然觉得很高兴,是的,很高兴,这说明他还跟以前一样,不爱家族的权利,而且他没有妻子做助力,他就不用担心他这次回来,会影响到他的地位了。   所以听到邬氏问他话的时候,他迟疑了一下,说道:“娘亲这次做的是有些过了,大哥难得喜欢一个人,您就随他去吧,而且您去给那女人送休书,又不跟大哥说,他肯定是不高兴了。”   “连你也认为我做错了?”邬氏很不高兴,语气上扬了几分。   “娘亲您当然没错,哪有世家子弟喜欢上一个普通村姑的道理。”张镇平没有什么能力,他如今虽然名义上是张家的当家人,但他的一切都是来源于邬氏,是邬氏对他的宠爱与支持,才让他能够坐稳这张家当家人的位置,所以他听到邬氏的话中带了怒意后,立马就改口了。   “唉,娘亲你别生气,大哥就是太顽固了,他要么是因为旧事,故意同您作对,要么就是那个乡下女人有几分手段。”张镇平又替邬氏分析道。   “定然是那女人的原因!”   邬氏脸上出现一丝怒色,道:“从前你大哥是多么听我的话啊,他从来都不曾忤逆过我,可是今天你看,他不但细数从前的事情,还对我这么冷漠,连声娘都不肯叫。”   她说着语气又有些哀凉,这感觉,就好像从前养了一只宠物狗,突然有一天离家出走,等她将这条狗给找回来,可是这条狗却是不听她的话了。   “娘亲您别担心,大哥他只是一时之间被这个女人给迷惑了,等过段时间,肯定就变好了。”张镇平说道,他可不希望张镇安一直都是这个冷漠的样子,他希望他还如同从前一样听邬氏的话,因为他搞定邬氏比搞定他要容易的多。   “可是,难道我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带着那个女人进门?”   邬氏自诩是名门小姐,她想到她将有一个乡下儿媳妇,她的脸色都变了,到时候整个闵月城的人都会笑话她的。   “娘亲放心,大哥就算是将她带回来,可是只要娘亲您不承认,她又能够翻起多大的风浪?”张镇平笑了笑,道:“到时候她来了我们张家,您随便找一个理由,再将她打发了不就完了?”   邬氏闻言,纷乱的心终于平静了一些,她点点头,道:“你说的对,可我就是怕你大哥他到时候又有什么想法。”   “嗨,大哥那里还不简单,那叶姑娘不是一直都还爱慕着他的么?他从前也是喜欢叶姑娘的,如今只是一时之间被一个乡下丫头迷惑,这种迷惑又能够有多久?这人嘛,最怕的就是比较了。”张镇平眼角微挑。   邬氏若有所思,她就在张镇平身旁的空位坐下,丫鬟给她捧了茶来,她拿起喝了一口,缓缓道:   “你这个主意不错,对,他要带她来,将她带来便是,不但是放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也是放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我倒是要看看,一个乡下丫头,又能够有多大的能耐。”   “是啊,所以娘亲你就不要想太多了,您这么为大哥考虑,他不一定领情,您有这心思,还不如多为我想想。”没人的时候,将近三十岁的张镇平还如同少儿一样同邬氏撒起娇来。   可是邬氏偏偏就吃这一套,她脸上露出慈爱的神色来,语气温和:“手心手背都是肉,你大哥虽然不懂事,可他毕竟是我儿子,我总的为他考虑一些,你放心,娘亲叫他回来,也是让他回来帮你,如今你的那些叔伯蹦哒的太厉害了,也是你,好好的一个张家,怎么就弄成这个样子了?”   “唉,都是儿子太善良了,我对他们好,他们反而不知足的想要更多,人心不古啊,这些人就是欺负儿子太过善良了。”张镇平说着走到邬氏的身后来,轻轻的为她按着肩膀,道:“以前大哥对他们又凶又严厉,可是他们偏偏就是听话,一心一意为家族办事,我对他们温和,他们反而是不领情。”   “这些人就是这样的下贱,太给他们面子不行。”邬氏想到这些也是愤愤然,道:“你看今天,我找他们来议事,没一个听我的,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   “好了,娘亲您别生气了,他们就算是再蹦哒,也跳不出花来,说来这些人就是太过保守,您说您还叫他们来议事干嘛。”想到这里,张镇平也是有些火大。   “毕竟是家族的长老,若是他们不通过的话,我怕到时候他们阳奉阴违。”邬氏说着又叹了一口气,道:“唉,管家难哪。”   这两年来,她这头发真的是白了不少,以前有什么事情,她只要吩咐一声,张镇安总是为她办好,家族众人对她也是恭恭敬敬,一条命令下去,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吵闹不休。   以前她说一句话,就算是错的,张镇安也总会换一种方式来解读,最后帮她办到,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她说一句话,错的就是错的,底下的人根本就不服她。   这两年来,她才真的知道要管家是怎样的艰难,才知道当家主要承担怎样的压力,只要你行差踏错一步,就会有许多人等着将你拉下来。   这两年来,她煎熬心血,她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可是她这个二儿,人虽然孝顺,但是着实是太善良了一些,论起能力来,她不得不承认,他是不如她大儿的。   可是她那大儿,实在是太过冷漠,也不会说话,平心而论,她更喜欢的是她二儿,她觉得二儿才是她的儿子,在张镇平的面前,她才像是一个母亲,而张镇安呢,什么都不需要她做,久而久之,她已经习惯了找他索取。   张镇平敏锐的发现了邬氏在发呆,立马暖心的说道:“娘,你别多想了,回屋子休息去吧,您这样,可真让儿子心疼,是儿子不孝,不能够像从前的大哥一样,为您分忧。”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呢,都怪你父亲去的早,没好好教导你,否则的话,你肯定不会比你大哥差的。”邬氏握住了张镇平的手,安抚了他一下,这站起身来,道:“好了,我们回去吧,那事情先放着,看你大哥怎么说吧。”   张镇平殷勤的扶着邬氏往外走,闲话道:“可是大哥今天都说了不肯帮我。”   “他说的都是气话,他就算是不肯帮你,但他父亲的遗言,他总是要听的!”邬氏对张镇安倒是十分的了解。   “那儿子就放心了。”张镇平做出一副释然的样子来,道:“我就怕大哥与我有隙,张家会毁在我的手中。”   “这兄弟之间,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了,哪有隔夜仇的,那事情纵然是我们不对,可也不是什么大事,他如今不也回来了吗?我再将族中的护卫让他管理便是,到时候一切还会跟从前一样。”   邬氏倒是想的很好,打的一手好算盘,可是亲情最忌讳的便是算计。   “那就好,那就好。”张镇平连连点头,扶着邬氏往前走去。   却说张镇安,听到邬氏说找人去给安秀儿送休书了,心中是焦急不已,当即就寻了马,往清水河赶去,当时在议事堂,他没有将焦急的心情在脸上表露出来,可是如今,他很是焦虑。   他不能够让安秀儿认为他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更加不能够让安秀儿遭受别人的闲言碎语。   想到他晚回家一分,安秀儿就要被别人闲言碎语所淹没,张镇安便是心急如焚,流言蜚语最是能够伤人,他不知道,她接到这休书,该会有多么伤心呢。   ☆、第一百零五章 我会在这里等他   安秀儿对这一切还一无所知,她开开心心的提着自己的桶往家中赶去,想到今天中午可以做泥鳅蛋黄汤喝了,她这心中就高兴,只是有些想念张镇安。   这道菜自己好像还从来都没有给他做过,可惜他不能够吃到了,不过不要紧,自己现在先将厨艺练好,等他回来再做个他尝。   这样想着便走到家门口,却是见到屋门口停了一辆马车,四周有一些看热闹的孩子围在她的家门前,她有些奇怪,心中不由得猜测起来,难道是张镇安回来了?   可是他还没有去几天啊,不过算了算时间,从这里去闵月城一来一回也是足够了的。   “爹,娘。”她跨过门槛叫了一声,若是张镇安听到她的声音,定然会跑到外面来看的,可是她进了院子,却没有见到他的踪影,想来应该不是他回来了,可是她还是抱有一丁点的希望。   一直走到了堂屋门口,她才发现不对劲来,堂屋里面坐着的一个中年男人,他穿着黑灰色绸衣,戴着六方巾,这人她根本就不认识。   “爹、娘。”安秀儿提着小桶走进去,看到安老爹跟梁氏皆是脸色凝重,她不禁觉得有些起怪,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这位大叔是谁?”   “秀儿,都是娘亲的错。”梁氏一开口,眼泪便掉落了下来。   “怎么了?”安秀儿将桶放下,从怀里掏出帕子给梁氏擦眼泪。   “这位就是令爱?”   这个时候,坐在一旁的中年男人才用挑剔的眼光上上下下的扫视了安秀儿一眼,见她穿着灰色的衣裳,头发有些蓬乱,裤腿、衣袖、身上都沾了泥巴,就连脸上也有,他话语中不由得透出鄙夷之意来,表情也有些不屑。   果然是一个乡下丫头,这样一个丫头,怎么能够配得上自家大公子呢,真不知道公子是什么口味,竟然会娶这样一个女人为妻,定然是为了气老夫人吧。   这刘管事的想法跟张家大多数得知这个消息的人想法一样,他们都认为张镇安娶安秀儿只是为了气老夫人,要么就是被猪油蒙了心,是中了邪。   “你是谁呀?”这人语气不善,安秀儿自然也不会热脸贴人冷屁股,再同他好声好气的说话了。   这中年男人却是一弹衣袍,将腿一搭,盛气凌人的道:“你知道张家吧?我是张家的管事,我姓刘。”   “不知道。”安秀儿摇摇头,道:“我爹娘都是普通的农人,常年在家,跟外面的交往不多,阁下想必是找错门了。”   “闵月城张家你都不知道?”这人看着安秀儿,表情愈加的鄙夷了,道:“不过你不知道张家也没有关系,那张镇安你总认识吧?”   “他是我相公,怎么了?”安秀儿之前并没有将张镇安与这人嘴中的张家联系起来,毕竟天底下姓张的多了去了,此刻听他提起张镇安的名字,她便知道这人的来意跟张镇安跟自己有关了。   “那你可知道,他是我们张家的大公子。”刘管事冷眼看了安秀儿一眼,表情极其的不屑。   “不知道。”安秀儿摇头,“他是不是你们张家大公子与我也没有关系,我只知道,他是我相公。”   “你这样一个乡下丫头,我跟你说了你也不懂,你可能不知道我们张家的权势,我们张家在闵月郡人称张半城。”   刘管事觉得安秀儿这种乡下人最是愚钝、冥顽不灵,此刻他已经失去了耐心,直接冷声言道:   “刚刚我跟你爹娘也说过了,我们大公子娶你这事情,我们老夫人并不知道,所以这亲事是做不了数的,我们老夫人愿意赔偿你们纹银十两,这婚事就此作罢吧。”   “纹银十两?”安秀儿突然就笑了起来,“你们是打发叫花子吧?我安秀儿就值十两银子?”   “安姑娘,你不要得寸进尺。”这刘管事本来还觉得说这话对安秀儿有些残忍,但是此刻听到她这样说,语气便有冷了几分,道:“在你们乡下,十两银子可不是少数了,在我们城里,七八两银子就可以买到一个俏生生的丫头。”   “安姑娘你拿着这银钱,好好的办些嫁妆,你还年轻,又没有孩子,再找个人嫁,也不是什么难事!”刘管事自认为自己可是设身处地的为安秀儿着想了,可是安秀儿听了却只觉得好笑。   “我们俩的婚事是有红绿书纸的,有月老有媒人,拜过天地,你们说不算数就不算数?”   安秀儿尽量想让自己的话更有气势一些,可是话说着她的眼圈却是有些发红,声音也有些软弱,带着些控诉,她将头别到一边去,可不想要在这个什么刘管事面前露怯。   “安姑娘,你爹娘都已经同意了。”刘管事耐心用尽,冷声道:“难道你是嫌弃银钱太少?”   安秀儿这才回过头,看向安老爹跟梁氏,“爹,娘,他说的这话是什么意思?”   “秀儿。”安老爹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看向安秀儿,道:“爹娘也不想的,可是张家大门大户,哪是这么好进的?他们这大户人家,其中不知道有多少腌臜事,爹娘实在是不想要你进去受苦。”   “什么是受苦?”安秀儿满脸的不可置信看着安老爹跟梁氏,仿佛从来都不认识他们一般,“你们这次是想为了十两银子,而答应了这事吗?”   “不,跟银钱无关,秀儿你别误会,就算是他们一分钱都不给爹娘,爹娘也不会让你去的。”梁氏急忙的反驳道:“你在爹娘的心中,一直就是珍宝,爹娘不贪财,只希望你能够好好的。”   “我能够好好的最好的方式,就是跟我相公在一起。”安秀儿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道:“你们将钱还给他,这事,我不同意,凭什么什么事情都是你们张家说了算,我嫁给他了,就是他的妻子,我什么都没有做错,他们凭什么说婚事不算数!”   “秀儿,你不要固执,这种豪门贵族,不是我们能够高攀的起的。”梁氏流着泪劝说道。   “我究竟还是不是你们的女儿?”安秀儿是真的生气了,她没有想到一向疼爱她的梁氏跟安老爹竟然会这般轻易的就答应下来,此刻还来劝说她。   “我安秀儿哪点不好了?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高攀什么豪门贵族,但是我要我相公!”安秀儿抬头看向刘管事,再次重复了道:“这事我并不同意。”   说着,她看向梁氏,道:“娘,将钱拿来。”   梁氏不说话,安秀儿再说了一声,语气冷了几分:“将钱拿出来!”   梁氏心中一凛,掏出银钱放到安秀儿的手中,道:“秀儿你别生气,我也是想着你日后的生活,才收下这银钱的。”   安秀儿接过银钱,将它递给这刘管事道:“这钱还你,我爹娘刚刚说的不算数,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的事情他们说了不算。”   刘管事正想要呵斥安秀儿不识好歹,安秀儿便又道:“我跟我相公相识于微末,我的相公只是清水河的一个渔夫,可不是什么闵月郡张家的大公子,我嫁给他是因为钱,却也不是因为钱,反正你去跟你们那个老夫人说吧,要想休了我,行,让张镇安他自己到我面前来,否则,婚事有效。”   “你怎么这么固执?”刘管事冷冷的说道:“你一个乡下女人,难不成还想要进我们张家大门?”   “我不是想要进你们张家大门,但是我会在这里等,我相信我相公会回来的。”安秀儿语气平静,道:“好了,你回去吧,我们乡下人家,粮食宝贵,就不留你下来吃饭了。”   说着,她便起身提着木桶往厨房走去,至于屋子里面的众人她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可是才刚刚走到厨房,她的眼泪就忍不住的掉落下来,她真的好难受,她气恨他骗她,她更是气恨自己配不上他。   “安姑娘,我们公子若是跟你在一起就永远都是一个渔夫,只有在我们张家,才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大公子,你确定要阻挡他的前途吗?”这刘管事还不死心的在外面喊。   安秀儿没有回他,只是默默的打了一盆水,将桶里的泥鳅放了进去,然后又将桶洗干净,再次换了一盆干净的水,她伸出双手在盆中同这些泥鳅嬉戏,木盆中,便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来。   “姑姑。”安容和走了进来,安秀儿匆忙的擦了一把眼泪,朝他一笑,道:“你怎么过来了?”   “我来看看姑姑你,姑姑你放心,姑父才不是那种人,这个刘管事一看就不是好人。”虽然他年纪小,但是刚刚的事情,他却也是听懂了。   “嗯,我当然相信。”安秀儿点点头,道:“谢谢你来安慰我。”   安容和的脸上便露出笑容来,“姑姑你不难过就好了。”   “我不难过,这个刘管事又不是你姑父,哪能够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说不定他就是别有用心呢,我才不会上当。”安秀儿傲娇的一甩头。   ☆、第一百零六章 梁氏的谋算   可是这件事件还是给安秀儿带来了困扰,之前羡慕她的姑娘,此刻都说起她的酸话来,安秀儿只要一出门,总是会引得一些姑娘婆子过来问上两句,言谈之间将张镇安损的不是人,说他无情无义等等。   虽然发生了这事,但是安秀儿对张镇安还是信任的,她才不相信张镇安会是这种人,可是碍不住有人天天在耳边说他的不好,她心中本就难受,也难免胡思乱想了起来。   这几天她便索性也不出门了,每日就待在家中绣绣花而已,梁氏见到安秀儿这样心中也是难受,上次她收了那管事的银钱,她并未觉得她做错了,若是张镇安不来,那女儿岂不是人财两空?   可是女儿就是傻,偏偏要等,男人是可靠的么?只有钱才是可靠的。   这几天她出门,也常常被人追问安秀儿的事情,就连安老爹去干农活也老有人问那天的事情,之前帮安秀儿盖房的那群汉子也化身成了长舌妇,经常找安铁木问安秀儿的事情。   他们在背后说,安秀儿当初就不该嫁给这张镇安,说这清水村这么多的好后生,怎么偏偏嫁给他了呢,又说这安家分明就是在卖女儿。   梁氏听了这些话十分的气不过,天气又炎热,她一下子就病倒了,安秀儿很是内疚,自己天天躲在家中倒是没有关系,可是还连累了自己的娘家人。   唉,怪只怪这些人的嘴巴太碎,分明没有的事情,安秀儿都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编纂出来的。   就好像从前一样,张镇安独来独往,这些人就怀疑他是犯了事的人,如今知道他身份不凡了,又将他说成了那等无情无义之人。   好像这群人就见不得别人好一般,安秀儿觉得实在是可恶,可偏生这些人又站在她的角度,打着为她好的名义,那同情的眼光,让她几乎都要觉得自己是否真的是有那么可怜了。   总之,她如今都变成了别人眼中被抛弃的可怜人了。   实际上,安秀儿并不觉得自己可怜,她有自己的想法,她会等他到八月十五,若是他不回,她到时候再去找他问清楚便是,很简单的一件事情,她不明白,怎么被村民们想到这么复杂,他们都在脑海为她编纂出了一场苦情戏。   这会儿,她也不想要同他们多做解释,她只得收拾起自己那仅有的一点悲伤,一心一意的照顾起梁氏来。   “娘亲,你可真傻,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他们说这些全部都是嫉妒我,张镇安你们也见过几次了,他不是那等没有担当的人,您怎么就偏偏将那些酸话给听进去了。”   安秀儿坐在梁氏的床前,将拧好的一块帕子覆盖到她的额头上。   梁氏张开干的起皮的嘴唇,轻声的说道:“你这孩子,我跟你爹还不是为了你好,我们知道这事情姑爷可能不知道,可是这就说明了他们大家族太过复杂,你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丫头,那豪门大院,哪里是你能够待的。”   安秀儿听到梁氏这话,不由得笑了起来,道:“娘亲你说我是什么都不懂小丫头,您还不是一样?或许这大家族也没有您说的那么恐怖呢,我又不跟他们抢什么,他们也犯不着来为难我不是。”   “你是不跟他们抢,可是姑爷他既然是张家大公子,到时候肯定会有人想要对付他的,他们对付他的方式说不定就是拿你下手,还有他们家那老夫人,摆明了就是不喜欢你,之前你一直都没有婆婆管束,这下突然来了一个严厉的老夫人,你该怎么办?”   梁氏语重心长,她轻叹一声,道:“很多事情娘亲没有跟你们说过,其实我年轻那会,在一大户人家做丫鬟,这些事情我见得多了。”   “更何况,大户人家,男人三妻四妾是常有的事情,到时候你能够忍?”梁氏又说道。   安秀儿抿着嘴,道:“不会的,我跟相公说了,他不会娶别人的。”   “你呀你,俗话说的好,宁愿相信母猪会上树,也不能够相信男人那张嘴。”梁氏摇摇头,说道:“娘亲是为了你好那什么锦衣玉食、绫罗绸缎咱都不稀罕,咱们只要简简单单,身边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也就够了,这一辈子是跟人过的。”   “娘……”安秀儿绵绵的叫了一声,看来她之前的确是对她有所误会。   “虽然身边要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但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娘亲也希望你的日子能够过得好那么一点点,所以之前才会想到去收那刘管事的银钱,不是娘亲眼皮子浅,娘亲全都是为了你。”   梁氏说道:“你还年轻,又没有孩子,心灵手巧又漂亮,再嫁一个人也不是什么难事,有了这钱,你们到时候做些小买卖,日子不就好过多了。”   “我不想要再嫁给别人。”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有相公了。”   “可是你能够忍受他身边再有别人的女人的吗?他高门大户的,到时候身边肯定会有很多的漂亮的姑娘,比你还漂亮,还温柔,还落落大方,久而久之,他会对你越来越冷淡。”   梁氏拉过安秀儿的手,粗糙的手指在她的手背上轻轻的摩挲着:“你从小就是一个比较爱粘人的姑娘,娘亲就是想要趁他没回,将你嫁出去,这样到时候他也没法缠着你了。”   安秀儿被梁氏戳中了她心中害怕的地方,她是怕这些,但是她没有想到梁氏竟然打着这算盘,当下便坚决的摇摇头:“好女不嫁二夫,我不会嫁给别人的。”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傻呢,你这是想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娘亲给你寻了一户好人家,就是隔壁村的大牛,他爹娘早逝,家中虽然贫穷一点,但是个好后生,你嫁过去,还跟以前一样,在家中做主,说一不二。”   安秀儿听到梁氏越说越离谱了,不禁是有些生气,她挣脱梁氏的手,站起身来:“娘亲,您怎么能够这样想呢?!”   她背过身去,都有些不相信这种算计的话会是从梁氏的嘴中说出来的,虽然她知道她是为她好,可是,她还是不能够接受!   一日夫妻百日恩,怎能够说换个人就换过人,这话若是让比人听到了,那还得了!   听到安秀儿这带些斥责的话,梁氏竟幽幽的哭了起来,道:“你这丫头,娘亲一心一意的为你好,你怎么都不领情呢。”   “我要怎么领情啊?我不是那等随便的姑娘!”安秀儿压抑自己心中的怒气,低喝道:“您再多说,我就将您刚刚说的话同爹去说,让他来评评理!”   “你这孩子,我这不是跟你商量嘛!”   听到安秀儿说要将她刚刚说的话告诉安老爹,梁氏一下子便熄了声,她刚刚说的话,的确是于理不合,可是她不是为了她好吗,之前她无奈之下,将她嫁给张镇安就已经错过一次了,现在有机会改正,为什么不呢?   现在大家都是同情她的,就算是她在改嫁,也没有人会多说什么,可是这丫头就是太倔强。   梁氏只考虑到了这表面上的事情,却没有想过,人心是算计不到的,安秀儿不觉得她再嫁之后,还会有一个人待她如珍如宝,更何况,她也没有想过再嫁。   母女俩不欢而散,安秀儿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也忍不住的哭了起来。   定然是有一些人在梁氏的耳边说着一些风言风语了,梁氏本来就是一个容易被人说动的人,不知道是谁,在鼓动着她,竟然让她到她的耳边说这些。   她收拾房间的东西,准备去镇上客栈住几天算了,否则再住在这里,不知道梁氏还有说些什么话来。   刚刚收拾好了包袱要打开门,却是看到了安老爹,安老爹见她手中提着包袱,眼圈红红,连忙问道:“秀儿,怎么了,你这是?”   “爹。”安秀儿叫了一声,耸耸鼻子,觉得委屈又难受。   “乖,跟爹说说,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在家中不是住的好好的吗,提着包袱这是要走?”安老爹弓着腰急急走过来,抢过安秀儿手中多的包袱,“别人要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去,你管这么多干什么?就算是你真的被休了,爹也愿意养着你。”   “爹……”安秀儿很受感动,站在原地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安老爹推着她回房间,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有爹在呢,你一个女孩子家家的,想去哪里呢?”   “我就是想要去镇上客栈住两天,省的在家中给爹娘添麻烦。”安秀儿实话实说。   “胡闹!”安老爹脸一板,“你一个姑娘住在客栈多不安全?你就在这家中住着,谁也不会进来打扰你。”   说着他将手上的包袱放到安秀儿的床上,见到安秀儿将床上的被褥都收起来了,知道她是真的想着,便又打开橱柜,将被褥拿出来,一边帮她铺床,一边絮絮叨叨的说道:   “爹知道你心中难受,你别担心,也别多想,这些人都是胡说八道,我是相信镇安这孩子的,不要因为别人两句话,就让你们夫妻之间,感情有隙。”   “我知道了,我也相信他!”安秀儿回答。   ☆、第一百零七章 你变得好看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你对他好,他岂能够不知?真心待人,就算是高门大户,也会有真情,你这样好的丫头,谁都会喜欢的。”安老爹又安抚了她一句。   “也就是爹爹你觉得我好了。”安秀儿微微一笑,心中却是放宽了许多。   她之前还担心安老爹会是跟跟梁氏一样的想法,可是如今听来,安老爹却是跟她想的一样,他懂她理解她也相信他,这让她心中总算是好受许多。   戏文里也经常演什么王宝钏跟薛仁贵的故事,人们感动于这个故事,是因为他们做不到苦等,虽然他们看戏的时候,为戏曲中的人物流着眼泪,但是没有任何爹娘希望自己的女儿是王宝钏。   安秀儿并不想考虑太多,未来的时间还很长,胡思乱想对她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她只想在家中等他回来,同他问清楚,与他说清楚。   但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回来的这么快。   离刘管事离开,才没几天,上午梁氏刚刚病倒,拉着她说了一番胡话,扰的她心烦意乱,下午她被安老爹安抚住,刚刚想过要等过一段时间寻他,谁知道傍晚他就回来了。   他驾着高头大马,风尘仆仆,一路直往安家而来。   村民有见到张镇安的人皆是议论纷纷,猜测张镇安是不是不要安秀儿了,要来亲自退婚。   他们跟在他的马后看热闹,张镇安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到了安家门前,直接下马,一边叫着安秀儿的名字,一边往屋里走去。   安秀儿躺在床上懒懒的绣花,往日里灵泛的手,今日好像变得笨拙了起来,一根线被她绣了又拆,拆了再绣,怎么看,都觉得不太顺眼。   她烦躁的将手绷扔在一边,蓦然却是听到了张镇安的声音,她心一跳,还以为是自己产生了幻觉,再细听,这才慌忙穿上鞋子要往屋外走。   可是刚刚走到门口,她又缩了回来,整理一番自己的衣裳,慌忙拿出梳子梳理了一下头发,又拿出铜镜照了照,这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张镇安已经坐在堂屋里面跟安老爹说话了,见到安秀儿过来,他连忙起身,也顾不得安老爹在旁,就将人搂紧怀里,沙哑着嗓子道:“对不起,秀儿,这几天让你受委屈了。”   “我没事。”安秀儿摇摇头,微微挣扎了一下身子,张镇安很想要同她细说一番,但是碍着安老爹在身旁,便也将她放开了。   安秀儿在他身边坐好,安老爹咳嗦一声,板着脸问道:“那天有个人来我们家,说是要代表你们张家将我们秀儿休掉,是怎么回事啊?”   “他说话不算,秀儿是我的妻子,谁敢休她?”张镇安斩钉截铁的说道:“我只会有秀儿一个妻子,这次我匆匆的赶回来,也是怕你们误会,所以才特地过来。”   安老爹见张镇安的确是一脸疲惫之色,又见安秀儿一脸紧张他的模样,便也微微叹息一声,不再问了。   良久,安秀儿开口问道:“你真是那个什么闵月城张家大公子,你家权势很大?”   张镇安点点头,怕安秀儿心中会有别样想法,又连忙说道:“我家中是我家中,我是我,我还跟以前一样。”   “那你这次回来,还要离开吗?”安秀儿又问。   张镇安见她双眼盈盈的看着他,知道她是在期待什么,心中有些许不忍,但还是说道:“家中有些事情,必须要我去处理,不过你放心,这次我带上你一起去。”   “真的?”上次安秀儿让他带上她,他不同意,没想到这次他倒是主动提了出来。   “当然是真的。”张镇安点点头,说道:“之前我担心你去到郡城会不习惯,想着我过几个月就回来了,但是如今看来,并不是这样。”   安秀儿觉得他这话中,好像透着一丝丝冷意,但她也只是低下头,没有多问了。   张镇安也没有再往下说,毕竟有安老爹在旁边坐着,两人怕他听到一些事情会担心,所以暂且沉默,只将话留到晚上说。   “对不起,岳父,我之前隐瞒了我的身世。”张镇安转头认真的同安老爹道歉。   “没事,是我们没有问。”安老爹摇摇头,翁婿本是冤家,可他却是表示出对张镇安极大的理解。   今日张镇安不似平常那般穿着短打麻布,这会儿他身着一袭窄袖青衫,头发在头上用簪子利落的挽起,虽然脸上有些许疲惫,但是看起来,的确是英武不凡,就连通身气质也跟以前完全不一样了,安老爹都有些被他的气势压住,没有再多问。   反倒是张镇安觉得十分过意不去,自己主动同他道歉,又将身世坦白,最后又问到安老爹,“怎么不见岳母?”   “她娘病了。”安老爹便说道。   “病了,严不严重?看大夫了吗?”张镇安眉头一皱,对安家的事情显得很上心。   “看过大夫了,并不严重,就是这天气炎热,有些中暑。”安老爹答了一句,张镇安便说要去看看她。   其实梁氏所躺的房间就在这堂屋的隔壁,刚刚张镇安跟安老爹说的话,她都听得清清楚楚,此刻,听到张镇安说要来看她,她心中反而是觉得十分内疚。   一想到在上午她撮窜着自己女儿要嫁给别人,她就羞愧无比,张镇安进来看她的时候,她用薄薄被子蒙着了脸。   张镇安也不在意,只是问候了她两句,就又跟安老爹等人出去了,毕竟这是岳母,说太多,也不好。   晚间,张镇安自然是留在了安家吃晚餐,众人得知张镇安回来,心中很是高兴,但是见他穿着打扮跟从前完全不一样,又知道他身份不凡,难免就有些疏离了起来,又生怕这饭菜会不合他口味。   安铁木前些天才觉着跟张镇安亲近了许多,今日又觉得他高冷不可接近了,只是拿着筷子让他多吃菜,嘴里说着招待不周,俨然将他当做上宾。   倒是安容和,还如同往常一般,他坐在张镇安的对面,时不时的看他一眼,显得非常高兴。   晚间,众人一起谈天,他也缠着张镇安问了一些郡城的事情,惹得董氏呵责,“你姑父才刚回来,你不让他休息,怎生这么没礼貌,问东问西的。”   “没关系,下次姑父带你去郡城玩耍。”张镇安笑着说道,对于安容和这个孩子,他还是非常喜欢的。   安容和点点头,很想要跟张镇安再多说两句,但是董氏看他看的严,见天色不早了,又让他去睡觉,他只能够眼巴巴的看张镇安一眼,道:“姑父,那我先去睡觉了,明天我再来找你说话,你不知道,这几天你不在,村人说了很多难听的话,都是说你坏话的。”   张镇安笑,当真不在意别人是怎样说他的,他在意的也就是安秀儿罢了。   想着他转头看安秀儿一眼,安秀儿也朝他笑,安老爹心知两人肯定有很多悄悄话要说,便也不耽误两人时间,只道:“天色不早了,镇安你先去休息吧,今日你特地赶回来,也是辛苦了。”   “还真有些累,那我就先去睡了,岳父跟舅兄也早些休息。”张镇安说着便站起身来,拉着安秀儿往外面走去。   一进入安秀儿的闺房,房门刚一关上,他便从后面将安秀儿抱住了,沙哑的声音在安秀儿的耳边响起,“这几天,我可是想你了。”   他炙热的气息喷洒在安秀儿的脖颈处,让安秀儿觉得脖颈有些酥麻,她转身也抱着他,道:“我也很想你。”   他低头,用舌尖丈量她的轮廓,良久才道:“这才几天,你都瘦了。”   “你变得好看了。”安秀儿这话说的有些酸溜溜的,他变好看她变丑,这是个很不好的讯号,“你娘派人说要休了我,我猜她肯定在给你物色新的姑娘。”   “我说了,我想怎样她管不着。”张镇安紧紧的搂着她,道:“这次我带你回去,她肯定也会故意说些话来气你,你别理她就行了。”   安秀儿点点头,但是心中还是有些忐忑,“你娘她人很凶吗?”   “不。”张镇安摇摇头,若说邬氏是个凶的人,他倒是说不出口,只是那种受过良好教育的大家闺秀,深宅妇人,怎么都有些高高在上,对人也一向是疏离淡漠的。   “反正你别怕,到时候我带你去见她一眼,她问什么你想回答就回答,不想回答就保持沉默便是,张家很大,我们有自己住的地方,也不用跟她在一起。”张镇安害怕邬氏为难她,先给她想好了对策。   “嗯。”安秀儿点点头,她现在满心满意只有眼前这个人,并不想要同他谈论太多张家的事情,因为一想到那等高门大户,安秀儿的心中便有些发慌,甚至将她心中与他相见的喜悦也要冲淡了去。   张镇安见她并没有多问,便也没有多说了,他担心他一股脑同她交代太多,反而会吓到她,就算张家是什么龙潭虎穴,有自己护着,也不用怕什么。   ☆、第一百零八章 初临闵月郡   以前他只想着都是一家人,并没有想过争抢,可是现在他并不这样觉得了,相让的后果便是连自己的女人都护不住,这次回去,他要做的不仅仅是要将重整张家,另外一个,也是要将自己从前的失去的东西再拿回来。   他本来放弃了唾手可得的一切,但谁让他们要再请他回来,这一次,他不会再像从前一样了,他不但要守护家族,更要守护自己爱的人,只有拥有力量跟权势,才能够拥有话语权,才没人来对自己的事情指手画脚。   月华似水,睡梦中,一夜时光缓缓流逝,两人一睁眼,便已经是新的一天,了。   因为张镇安回郡城还有事,所以两人吃过早饭,便跟安老爹、梁氏两人请辞,虽然昨天晚上张镇安已经跟她说好了,但是等到真正的要走,安秀儿还是很舍不得离开这个小村庄。   梁氏等人自然也是不舍,但是人要往前看,梁氏等人为他们两个准备了干粮,然后送他们离开。   之前那些说张镇安是无情无义的人,此刻见到张镇安过来带安秀儿走,便又转了口风,她们都道:“秀儿,你真是好福气,你这是要去城里享福了呢。”   “以前觉得你这相貌就该去城里做小姐夫人了,如今一看,果然是这样哩。”   “安老伯你们真是好福气,生了一个这样好的女儿,这次你们女婿回来,没有少给你们带东西吧。”   众人七嘴八舌,大都是恭喜安秀儿的,虽然也有些嫉妒跟讥讽之人,但都没有太大的恶意,安秀儿也没有放在心上。   她只是舍不得安老爹跟梁氏,很怕她一离开这个小村庄,就如同梦中那般,直到死才会回来。   临到走了这一刻,她心中是兴奋的,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淡淡的恐惧,她有些害怕,不知道张家是一个怎样的光景,本身张老夫人就不喜欢她,她过去了,能有什么好日子过吗?   她不禁是抬头看了看张镇安,仿佛察觉了她心中的忐忑跟不安,张镇安也低下头来,眼波流转间,她看到他刚毅面容上邃黑的眼眸,如同一口古井,她在他的里面看到了自己的影子,突然就有了极大的力量。   “别怕。”他握紧了她的手,在她耳边低低的说了一句,她点点头,“有你在,我不怕。”   转头,她同安老爹跟梁氏等人告别,“爹娘,你们回去吧,不用送了,等安顿好了,我会回来看你们的。”   “好。”梁氏一边说着,一边却依旧是跟了上来。   梁氏等人一直送他们两个到村外,村子旁边,那几颗歪脖柳树依旧是摇摆着枝叶,沙啦啦的作响。   “回去吧。”安秀儿再说了一句,眼眶已经有些发红了,她的眸子本就生的水盈盈的,此刻浸润了一层水雾,如同秋日早晨那浓厚的雾,让人的心中也有些化不开的愁。   “秀儿,你去到郡城,要好好照顾自己。”梁氏眼圈红红,安秀儿虽然早已经嫁人,但是由于之前就在村中,跟没出嫁一样,这次是真的要离开了,她十分的不舍。   “娘亲放心,我会的,你们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安秀儿掏出帕子擦点梁氏眼角的泪,又抬头看着安老爹,她最放不下的就是安老爹了,他身子骨一直就不太硬朗,她真怕她一走,他就会出什么事。   “爹爹,在家要好好照顾自己,那些重活就不要去做了,在家种种菜、养养花就行,知道吗?”安秀儿叮嘱道。   “爹知道的。”风一吹,安老爹浑浊的眼中,好像也蒙了沙子,但他舍不得眨眼,生怕这一眨眼,女儿就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见。   “二哥,照顾好好爹娘,还有我家房子的事情就就交给你了,我们到时候还要回来住的,你一定要让他们帮我们盖好。”安秀儿又叮嘱安铁木,见安铁木点头,她又叹息一声:“还有我养的那些鸡,你们也帮我照顾好,唉,第一次养鸡,我这还一直等着它们下蛋呢。”   见她这惆怅的样子,安铁木等人不禁笑了笑,梁氏说道:“你放心,你早些回来,你养的这些鸡,娘亲都帮你留着。”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我跟你们开玩笑呢,那些鸡都送给你们吃了,千万不要舍不得,我到时候回来,再养一些便是。”   说着她又摸摸她身边的安容和的小脑袋,道:“在家好好读书,知道吗?等姑姑安顿好,接你们过去玩。”   “好。”安容和乖巧的点点头,安秀儿又看着两个侄女,抬头对梁氏说道:“娘,两个丫头都很乖巧,干活做家务都是一把好手,有时候她们做错了事,您别生气,少骂她们两句。”   “我知道的。”梁氏点点头,道:“平日里对她们要求严格,是怕她们在家没学好,嫁去了婆家,被别人挑剔,唉,以后我尽量少说她们两句,毕竟一眨眼啊,说不定她们也就该出嫁了。”   梁氏说着轻抚着大丫跟二丫两人的头,两个丫头也乖巧的偎依在她的身边。   安秀儿见状嘴角噙起一丝淡淡的笑,整个人便如同一朵带着露珠的水莲缓缓绽开来。   张镇安揽着她的腰肢,道:“好了,不必这么伤怀,有空回来看看岳父岳母便是。”   “嗯。”安秀儿点点头,再三同梁氏等人告别,最后都不知道是怎么被张镇安拉上马,然后奔赴远方的。   这还是安秀儿第一次骑马,山路崎岖,路上颠簸的厉害,安秀儿这才明白,之前张镇安说路不好走,不带她,并不是推脱之词,这才刚刚跑到县城,她便脸色发白,一下马,便找个角落里面吐了起来。   “没事吧?”张镇安轻拍她的后背,将装着水的竹筒递到她的面前。   “没事。”安秀儿摇摇头,接过竹筒喝了一口水。   张镇安见她脸色发白,便道:“你脸色这么苍白,我带你去看大夫吧。”   “我没事,就是路上太颠簸,有些受不了。”安秀儿制止了张镇安,道:“我这是第一次骑马,不太习惯,下次就好了。”   “是我骑太快了,等会我慢点。”张镇安有些自责,一路上只顾着赶路,没有注意到她的难受。   “我都说了没事啦。”脚踏实地的感觉真好,安秀儿觉得自己舒服了很多。   “我们今天在这县城休息一晚,明天再启程。”张镇安说道,本来他是想要连夜赶去郡城的,不过见安秀儿身体不好,他决定还是放缓速度的好。   “好。”尽管觉得在此停留一晚上可能会误了他的时间,不过安秀儿觉得自己若是再继续跟他骑马下去,肯定会病倒的,不如睡一觉,养精蓄锐。   时间还有些早,两人找了一间客栈安顿下来,安秀儿又去角斗场找安铁石,她试着劝说他能不能离开这角斗场,但安铁石在这角斗场早已经习惯了,他再次拒绝了安秀儿的提议。   安秀儿便也没有多说了,临走之时,她也没有告诉他自己要离开这里,一是省的他担心,另一个她也懒得同他解释,反正他到时候若是回家,说不定自己已经回来了,若是没有回来,到时候梁氏等人也会告诉他自己的去向的。   晚上张镇安带着她在这县城逛了逛,安秀儿终于可以好好的品尝一番这县城的小吃跟美食了。   张镇安见她对吃的好像情有独钟的样子,便笑着同她说道:“等到了闵月郡,那里的吃食更多,种类也很多,你一定会喜欢的。”   “是嘛,那我以后一定要都品尝一下,若是真的好吃,我便去偷师,到时候学会了,好做给你吃。”安秀儿回答。   张镇安微愣,他倒是没有想到她品尝这些美食的原因是因为想要做给他吃,有一股暖流在心中化开来,见她还等着他的回应,他点头说了一声:“好。”   安秀儿便也笑了起来,道:“前些天我跟容和他们田里抓了一些泥鳅,跟鸡蛋在一起做汤,那味道可是鲜美了,我很想要让你尝一尝,可惜你又不在。”   “没事,你吃了就当是代我品尝了。”张镇安依旧是微微笑。   “那不一样。”安秀儿摇摇头,张镇安便道:“那等我们去到闵月郡了,我让人寻一些泥鳅来,你做给我吃,可好?”   “好。”安秀儿这才又开心笑了起来。   两人在县城逛了一会,吃饱喝足,见天色不早,便也回客栈休息去了,白天骑马实在是累,安秀儿本来是有些认床的,但可能是有张镇安在身边的缘故,她竟然沾着枕头便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起来,两人在城里买了一些干粮,便开始赶路,饶是张镇安路上放慢了速度,可安秀儿还是觉得颠簸的厉害,她觉得她这人或许就不适合骑马。   张镇安只得走走停停,又自责的道:“早知道我应该为你寻摸一辆马车来的。”   “没事,还有多久到?”这一句话,安秀儿早已经问了多遍。   “你忍一忍,我们快些走,天黑前能够赶到。”张镇安回答。   “那就快些吧。”安秀儿揽着他的腰,将头靠在他的后背,催促他快些走,她是真的想要快些到达了。   ☆、第一百零九章 初见邬氏   风猎猎的从耳边刮过,奇怪的是,这马的速度一提上了,安秀儿竟然也不觉得有那么难受了,两人总算是在关城门的时候,来到了闵月郡。   跟长宁县松散的管理不一样,闵月郡管理严格,两人进城门的时候,竟然还有人查看路引,盘问身份,安秀儿第一次见到这架势,有些发憷。   她没有想这么多,这次来时,也并未去官府办路引,幸好有张镇安在,否则的话,这守城的人都不会让她进去了。   比起县城来,这郡城无疑是更繁华一些,虽然夜晚街道上已经没有了什么人,但是从宽敞的街道便可以想到,白天这里该是一副怎样车如流水马如龙的情景。   “这就是闵月郡?”安秀儿不由得问了一句。   “对。”张镇安点头,道:“这里有宵禁,除了一些暗巷之外,不会有人出来摆摊,因而到了晚上倒是还不如县城热闹了。”   “看这里街道宽敞,店铺铺门亦是宽大,想来白天应该非常热闹的。”安秀儿微微一笑,她倒是觉得这闵月郡一定会非常的繁华。   虽然是晚上,这郡城的景象她有些看不清楚,但是月光下,高大的青石建筑静静的伫立于此,仿佛在诉说着这座城池的悠久,这闵月城都已经建造多年了,从前偶尔听村民说起这闵月城时,也都是一脸的向往。   “等白天我再带你出来看看,晚上我们先回家吧。”张镇安说着又赶着马儿踢踢踏踏的往张家赶去。   安秀儿不由得有些紧张了起来,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但想到即将就要到一个自己不熟悉的地方,她一颗心还是忍不住的砰砰跳动了起来。   “别怕。”张镇安低声安抚了一句,骑着马带着她七拐八拐的,她也不知道走了什么地方,晕乎乎当中,等马一停下,已经到了一处大宅子前。   安秀儿从来都没有见过着这么大的宅院,光是朱红色镶嵌了柳钉的宽大院门就足以让人惊叹,尤其是门口的那一对高大的镇宅兽,看起来像是狮子但好像又不是狮子,在屋檐一对琉璃灯的照耀下,显得的威严肃穆。   张镇安两人一在门口停下,门口的立马有小厮走了过来,他们本是想来盘问,但是一见到是张镇安,立马便弯下腰,恭敬的叫了一声:“大公子。”   安秀儿紧紧的依靠着他,张镇安便同他们介绍道:“这是夫人。”   “夫人好。”两个小厮立马又弯腰朝安秀儿问好,安秀儿抬头看张镇安一眼,张镇安仰头示意他们起来,然而带着安秀儿进了大门。   后面自然有人来为两人牵马,又有小厮急急的往里面去通报张老夫人。   进了门,张镇安的步伐倒是不疾不徐了,他领着安秀儿慢慢的走着,路上但凡碰到丫鬟小厮无不停步躬身,等他们过去之后,才起身离开,看起来教养十分的好。   这架势,让安秀儿微微有些发憷,不过有张镇安在一旁,她倒是也镇定自若了起来。   两人走了好远,经过影壁,又经过长长的抄手走廊,这才经过垂花门,进了二门。   安秀儿仰头低声的同他倾诉,“相公,你每次回家都要走这么远?我估摸着我们刚刚都走了有一刻钟了。”   “当然不,平常我们都是直接从侧门骑马进来的,你到时候可以坐马车,因为你是初次来,所以我想要带你从大门进。”张镇安回答。   安秀儿当然知道侧门跟正门不同的意思,当即便是心中一暖,道:“谢谢相公。”   “这有什么谢的,本来就该如此,我已经是很委屈你了。”张镇安说道。   两人没走几步,就有一个穿着驼色绸子的中年妇人领着两个丫鬟走了过来,灯光下,她头上的金簪熠熠生辉,看她的穿着打扮倒是挺不错的,安秀儿有些怀疑这就是张老夫人,但是她又本能的觉得不像,也没有出声。   这妇人来到了两人的面前,同两人一行礼,道:“大爷回来了,老夫人正等着您呢。”   “我们换套衣裳就去。”张镇安淡淡的说道,伸手虚扶了一把,示意这妇人起来。   “老夫人让你们现在就去。”这妇人却是躬身不起。   “我们一路风尘仆仆,衣衫不洁,贸贸然而去,怕是对母亲不尊敬。”张镇安拒绝道。   “都是一家人,老夫人说了无妨。”妇人虽然是弓着身子,但是话语之中却是有些不容置喙之意,大有拿着鸡毛当令箭的意思。   张镇安看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猜想这妇人应该是老夫人身边的一个贴身的婆子,那她的意思就是这老夫人的意思了,看老夫人这架势当真是对她不喜,想必她就算是进屋梳洗打扮一番,也照样是得不到她的喜爱了。   反正早晚都要去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想着便点点头,道:“那我们就先去看看母亲吧。”   张镇安这才对这婆子说了一句:“前面带路。”   一路上经过了不知道多少的亭台楼阁,精美壁画、雕花木柱,安秀儿虽然目不斜视,但还是忍不住的惊叹,张家真是十分的富贵,光是看这些建筑就能够看出不凡来,想必就算是皇宫,也就是这样了吧。   终于进入了一处小园,这妇人让安秀儿两人暂且在门边等候,自己进去通报,等这妇人进去之后,张镇安才握着安秀儿的手,同她介绍道:“刚刚这个妇人是我母亲身边的王妈妈,一向深的她的信任。”   “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她就是母亲呢,幸好没有贸贸然的主动问候,否则的话,肯定要丢脸。”安秀儿低声说道。   她看看自己身周,不由得低叹一声,人家一个普通的婆子穿戴就不知道好她多少倍了。   “老夫人请两位进去。”这个时候,一个小丫头低着头出来知会。   张镇安便拉着安秀儿的手进去,一到门口,他便将安秀儿的手放开,可饶是如此,坐在上首的邬氏还是轻哼一声,“拉拉扯扯的,成何体统。”   安秀儿两人只当做没有听见,向前给邬氏行了礼,安秀儿在家也不知道该怎样行礼,只是如同平常一下,弯了一下腰,然后低头站在一旁,邬氏见状便又冷哼一声:“不懂规矩。”   张镇安闻言便道:“母亲,这位是儿子的妻子安秀儿,您刚也看到了,她并不懂规矩,平日里还请多多担待才是。”   “你!”邬氏气的够呛,她没有想到她一向是古板受礼的儿子,如今竟然也学会顺着杆往上爬了。   她瞪了张镇安一安,张镇安却神情自若,邬氏便又冷哼一声,将目光放到了安秀儿身上,见她穿着一套浅绿色的棉布衣裳,许是因为一路奔波的原因,有些邹巴巴的,她头上插着一根普通的银簪,将一头青丝松松挽住,看起来比这堂内站着的普通的丫头都要寒酸。   “抬起头来,我看看。”邬氏抬高了下巴,她倒是要看看,这个丫头长得什么模样,竟然能够将他儿子迷的神魂颠倒,不辞劳苦的要亲自接她过来。   安秀儿小心的抬起头,正好跟邬氏的脸对上,邬氏保养的很好,满头珠翠,面贴花黄,身着绫罗、臂带宝钏,方才进来她一直没能够抬头看她相貌,她本以为他们口中的老夫人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却不曾想,竟然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安秀儿还在为邬氏的样貌出神,这时却是听到邬氏的一声轻哼,“也不过如此罢了。”   她的声音如同珠玉相击,圆润清雅,如果忽略她语气中这两丝不屑的话,其实很好听。   安秀儿猜想她的年龄应该是四十过半,在农家这样的妇人早就被蹉跎的变了模样,但是岁月并未在她的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安秀儿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这个年龄段的妇人还可以这样,徐娘半老,丰润犹存。   她面对她不由得升起几分自卑来,她虽然年轻,但是她面前这个老夫人却比她更有风韵,她就如同一朵盛放到极致的牡丹,衬的其它花朵黯然无光。   她环顾了一下这四周,除了张镇安跟这老夫人之外,其它还有诸多伺候的丫鬟婆子在屋内,她们规规矩矩的半垂着头,看不清长什么模样,但一个个都是白白嫩嫩的、亭亭玉立,每一个衣着都比她要华美。   她觉得自己好像是一只迷失的小兽,误闯入了不属于她的地方,与面前的人是两个世界。   张镇安见安秀儿有些惴惴不安,很是担心她,便道:“母亲,若是没什么事情,我们就先走了。”   “好不容易才回来一趟,多陪陪我一下都忘了吗?老话说的好,儿大不中留,娶了媳妇忘了娘。”邬氏冷哼一声,语气不满而强硬。   张镇安只得又站在原地。   邬氏便道:“你去一边坐坐,我跟我这位乡下来的姑娘说说话。”   她特地点出了乡下来的几个字,言语间的鄙夷不加掩饰,安秀儿心中虽有些难受,但也是直起腰杆,接受邬氏的打量。   在她的心中,邬氏虽然衣着华美,是实打实的城里人,但是她这乡下人并非真就低她一等,她并不求她的财,心中自然是坦荡,而且之前她在路上也已经想过这种局面了,跟张镇安也商议了一番,得出的结论是要少说话。   所以她依旧一声不吭,任由邬氏的如针般的目光在她身上探来探去,心中却越发是淡然了下来。   邬氏接过丫鬟递过来的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才漫不经心的开口道:“你平日里在家都做些什么啊?”   “未出阁之前爹娘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出阁之后,相公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安秀儿低眉顺眼。   “毫无尊严人格!”邬氏冷哼,怎么都没有想到安秀儿是一个这样的和软的性子,“凡事都听别人的,别人若是让你去死,你又该如何?”   “不会的,他们不是别人,是我的亲人。”安秀儿抬头认真的解释道:“我娘从小教导我,夫为妻纲,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你的意思是说我不守纲常了?”邬氏眉头一皱,捏着茶杯的手一紧。   安秀儿抬头腼腆一笑,却是不答她的话。   邬氏看到她这样子,心中就是有气,却也觉得没地发,她瞥向了张镇安,道:“镇安,你就是娶了一个这样的女人?若是要听话的女人,我们家族多的是,何必非她不可!”   张镇安也只是耸耸肩,没有辩驳。   邬氏重重的打出一拳,却是打在了棉花上,这滋味别提让人多难受了,她有心想要找安秀儿的缺点,但是她却任她揉捏,她越发觉得没趣,花厅中陷入沉默之中。   半响,她不耐烦的挥挥手,示意两人离开,却是连话都吝啬的再多说一句。   张镇安两人见状也只沉默的行了一个礼,便出去了。   一走出花厅,安秀儿便同张镇安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来,张镇安也低头朝她一笑,道:“我母亲其实也没有那么恐怖吧。”   “嗯,并不恐怖。”安秀儿点点头。   实际上,这些大家夫人因为要注重脸面,比起那些乡下动不动就撒泼打滚的老妇人,反而是更容易相处一些,她们说话喜欢拐弯抹角、绵里藏针,只要脸皮厚点,貌似也没有那么可怕。   安秀儿自认为已经明了了邬氏,心中便已经想好了应对邬氏的法子了,她抬头看看张镇安,觉得从前张镇安这样可怕的人都被她搞定了,区区一个邬氏应该是不在话下。   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真诚,真心为她好,或许她有一天,会放下门第之间的吧。   ☆、第一百一十章 温泉水滑洗凝脂   安秀儿一边想着这些一边走,等回过神来,张镇安已经领着她来到了另一个院子门前,两人进了院子,便有下人迎了上来,安秀儿有些不太习惯,努力装作一副目不斜视的样子,但还是有些露怯,张镇安便握紧了她的手,同她说话:   “此处是听竹苑,院子后面有一丛片竹林,这个院子日后就是我们住的地方,一般不会有别人来,日后你没事了,可以在院子里面走走。”   “嗯。”安秀儿点点头,张镇安便又指着跟在她身边的一个十三四岁的丫鬟说道:“她叫半夏,日后就是专门伺候你的小丫头了。”   “哦。”安秀儿有些不太习惯人的伺候,便只是的转头同这丫头微微点头。   进了房间,安秀儿才是真的惊讶,屋子极大,内室外室都用帘幔隔断起来,里面的家具无一不精致,应是用上好的花梨木,一旁的博古架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珍贵器具,安秀儿抬眼看了看,也没敢去摸,她想着若是摔烂,她肯定赔不起。   张镇安见安秀儿打量屋子,嘴角扬起一丝细微的笑来,“这里,你喜欢吗?”   “喜欢。”安秀儿点点头,“我从来都没有住过这么好的屋子,这比咱家好太多了。”   “日后这里就是我们家。”张镇安拉着她的手,带她走进内室。   安秀儿见到里面摆着一张上好的雕花拔步床,其它的便再也入不得眼了,只如同得到玩具的孩童一般踏入拔步床坐了,感觉身下垫的垫子柔软无比,料子摸起来也很是舒服,她登时瘫倒在床上,都不想再起来。   “别睡着,我让丫鬟给你去准备热水,洗了澡再睡会舒服一些。”张镇安说着转头吩咐半夏去准备。   热水显然是备着的,半夏撩开帘幔出去才一会,便又过来了,道:“水准备好了。”   “这么快啊?”安秀儿觉得她才刚眯了眼,有点睡意,没想到热水就准备好,舒服柔软的床铺让她不想起来,她不由得说了句:“半夏,你莫不是骗我的吧?”   “奴婢不敢。”半夏忙跪下来,解释道:“夫人有所不知,我们园子里的水都是从山上温泉上面接来的,只要打开阀门就可以取用了。”   “我只是随便说说,你快快起来吧。”安秀儿没想到这半夏反应这么大,倒是将她吓着了,她连忙直起身子,将半夏扶起来,然后跟着她去沐浴。   她这一辈子都没有在这么大的浴池里面洗过澡,在她的想象中,有一个舒适的大木桶泡泡澡就已经很不错了,谁知道,就在她卧室不远处的房间里,竟然直接就是一个大浴池。   一旁已经有几个丫鬟在服侍了,见到她过来,连忙躬身行礼,浴池里面冒着蒸腾的热气,就着浴池里面的红色花瓣,氤氲起几丝天然的香气。   “这得要多少朵花瓣啊。”安秀儿不由得叹息了一句,她觉得有些太浪费了。   “夫人不必担心,我们张家有一座庄子,专门摘有这些花呢,主子们就是不去采,也是白白的让它枯萎掉了。”半夏随手拿起一个小丫头笸箩里面的花瓣,往浴池里面一扬,一边同安秀儿解释道。   安秀儿想象中张家是很富贵,但是她觉得应该是跟顾琳琅的家中差不多,顶多是好一点点,却是没有想到张家竟然如此的富贵,单凭这单独浴池就能够看出它的奢华来,跟顾家比起来,简直就是云泥之别。   直到浴池里面都荡漾了花瓣,半夏才同安秀儿说道:“夫人,花瓣都已经浸润了,这个时候下水刚刚好,不若让奴婢伺候夫人更衣吧。”   见到半夏要来扯她的衣带,安秀儿吓了一跳,忙不迭的退后了两步,有些悻悻的说道:“我自己来。”   “夫人不必害羞。”半夏缩回手,忍不住捂着嘴笑了起来,底下伺候的几个丫鬟也捂着嘴笑。   安秀儿觉得有些尴尬,虽然这几个丫头都没有什么恶意,但是听在她的耳朵里面却是有些堵,她实在不想要在别人面前宽衣解带,便挥挥手,说道:“你们先回避一下。”   几个丫头见她吩咐了,便转过头去,安秀儿这才利索的将身上的衣裳脱下来,然后小心的踏入了这水之中。   刚下水的时候她觉得这水很烫,再一会,便觉得舒服多了,这时候半夏开口问道:“夫人,你好了吗?”   “嗯。”安秀儿见自己半身已被花瓣挡住,便低声应了一声。   半夏这才转过头来,又带着几个小丫头来,给安秀儿洗头,沐浴,似乎是知道了安秀儿的禁忌,她们都很有分寸,让她不想要露出来的地方,一直都在花瓣的覆盖之下,如此安秀儿这才送了一口气,专心的享受了起来。   不得不说,这几个丫头的确很有本事,被她们这么一按揉,安秀儿觉得浑身都舒服了不少。   安秀儿平日里都是用清水洗澡,后来条件好一些了,才用上了香胰子,她觉得能够用香胰子就已经很不错了,可是这里用的是一种叫做澡豆的东西,往身上这么一擦,就冒起好多泡泡,洗过的地方更是又滑又嫩。   安秀儿为怕她们看出她的孤陋寡闻,索性一声不吭,任由她们折腾。   洗完澡,她们又往她身上涂抹上一种香膏,之后一人给她涂手,一人给她涂脚,一人拿着毛巾给她擦头发,直到头发半干,再给她抹上头油,这才算是了事。   安秀儿估摸着这一个澡,自己洗了得有半小时,这还是在她的诉说下,让她们尽量加快速度、减少时间的缘故。   不过等洗好之后,安秀儿将手笼在宽大的睡袍里面摸了自己一把,觉得自己的肌肤十分的滑嫩,她心中不由得生出一种欣喜来,都忍不住要爱上自己了。   将她一身拾掇完毕之后,半夏打开浴室门,凉风吹来,安秀儿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这浴室有些热,热水泡着甚是舒服,她刚刚躺在水池里面就觉得自己几乎要睡着了。   走出浴室,她见着周围的帘幔有些懵,不知道该往哪个方向走,幸好有半夏,她尽心的扮演着丫鬟的角色,走在前面为她打帘子,将安秀儿领到了卧室里面,这才关好门,躬身退了出去。   卧室里面,张镇安已经换上了一套月白色的居家长袍,此刻他披散着头发,盘着腿,拿着一本书卷在灯下看着,显然也是已经梳洗过了,安秀儿从来都没有见过他这番模样,一时之间,竟然有些被他迷住了。   感觉到有人进来,张镇安抬头,见到安秀儿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他放下书卷,抬头问道,“你这么看着我干嘛?”   “看你好看。”安秀儿十分诚实的回答,她是真的没有见过他这番模样,他披散着三千鸦青色的头发,露出一个坚毅的下巴,灯光下,越发显得棱角分明,有一种狂放不羁的美,这样的他,真的很像是一个矜贵的公子,跟她记忆中的他一点都不一样。   不,他本来就是一个矜贵的公子,安秀儿想着,突然就没了自信。   “想什么呢?”张镇安朝她挥挥手,安秀儿这才回过神来,垂下头颅,应道:“没想什么。”   “你今天也很美。”张镇安扶着她到塌上坐下,摸了一把她如瀑布般的长发,道:“这半夏做事也太粗糙了,头发都没有给你擦干。”   说着他又不知道从哪里取了一块帕子来,细心的为她擦拭着头发。   灯光下,他们的影子很是甜蜜,安秀儿突然就觉得鼻头有些发酸,莫名的多了两分泪意,最终,她还是咧了咧嘴角,露出一个有些苦涩的笑来。   他给她擦头发擦了太久,她实在是太累,忍不住靠在他的怀里就睡着了,半响后,他放下帕子,想要叫她去睡觉,却没想到她已经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   “秀儿?”他叫了一声,没有人应答他。   他无奈的一笑,一把将她拦腰抱起,她在睡梦中,依旧是遵循着本能搂住了他的腰,他将人往拔布床一放,她却是紧紧的搂住了他的腰肢,低声呓语,“你别离开我。”   张镇安微惊,不知道她怎么突然说出这话来,忙哄了一句:“我不会离开你。”   可是她还是紧紧的搂住他不放,他只能够慢慢的将她的手指掰开,又将她的鞋子脱下来,直到让她安睡好,他才轻轻的脱掉自己的外裳,慢慢的掀开了被子躺了进来,缓缓的搂住了她。   鼻端传来了一丝幽香,跟往日的不一样,这香味比往日更加的浓郁,直往他的心头钻。   他不禁是有些心猿意马了起来,但见到怀中的人儿已经睡着,实在是不忍心打搅,只得放开她,侧过身去,独自见这床帘上印出的灯火微微摇晃,听着耳边灯花噼啪的声音,好半响才睡着。   安秀儿倒是睡了个好觉,无它,这环境实在是太舒服了,身下柔软的被子,鼻端萦绕着好闻的香气,身边是让自己安心的人,再也不用担心,不知道何时就会从何处钻出来的小虫子,也不会担心屋子突然漏水,更不会被草甸给烙着。   ☆、第一百一十一章 梳妆打扮再拜邬氏   起来时,天已经大亮,安秀儿有些慌张,连忙爬起来,慌乱的穿衣裳,道:“哎呀,我是不是起晚了?我听人说你们大户人家都要晨昏定省的,我们去这么晚,母亲肯定会生气了。”   “晨昏定省么?咱家不用讲究这些虚礼。”张镇安也记得有这一条,但是他知道安秀儿平日无事,早上电都会赖会床,他决定等下见到邬氏,就当做不知道有这一条规矩好了。   “哦,那就好。”安秀儿这才松了一口气来,昨天见邬氏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晕乎乎,都忘记邬氏同她说了些什么去了,总之算是勉强过关,当然,或许是邬氏不想要跟她这个邋里邋遢的乡下野丫头说太多。   但是今日清醒过来,她突然又有些紧张了起来,洗漱一番之后,半夏带着两个小丫头过来为她梳妆,撩开帘幔,靠窗边就是她的梳妆台,外面的阳光透过窗洒进来,照在铜镜上折射出道道金光。   阳光下,安秀儿觉得自己的卑微无所遁形,身边的丫鬟半夏看安秀儿微皱眉头的样子,猜想是这阳光刺眼,挥手让两个小丫头去将窗帘拉好了。   即使是拉好了窗帘,但是室内亦是十分明亮,也不知道这里的能工巧匠是如何设计的。   安秀儿晕乎乎的就被半夏按在了梳妆台前,她微微抬头从铜镜里面见到了自己的模样。   镜子里面的人肤色白皙,眼神清亮,除此之外好像也说不出什么优点来,以前在村子里面的时候,别人说她有多好看,多好看,可是此刻,她觉得她并没有多出彩。   侧头看了看半夏这个丫头,她长着一张讨喜的圆脸,一笑的时候,露出嘴中的两颗小虎牙,十分的可爱,她拿自己跟她比了比,觉得自己的姿色比半夏也高不了多少的样子。   此刻半夏正拿着一盒不知名的凝脂来,要往她的脸上涂抹,见到她看来,她便朝她讨巧的一笑,介绍道:“这种凝脂是从我们庄子上摘种的百合花瓣上提炼出来,用了之后,可让皮肤润如婴儿。”   “哦。”安秀儿应了一声,她虽然也见过别人的香膏,但那大都是米黄色的,不像半夏手中的这盒凝脂,透明的质地,看起来十分的清润,就好像从前吃过的凉粉,装在精致的铁盒中,看起来就清贵不凡。   眼见的她将这东西往她的脸上抹,过了一会又给她抹了什么粉啊、胭脂等物,再画上长眉,点上花钿,镜子里面的人就完全不一样了,这般一看,安秀儿对自己的相貌又满意了起来。   半夏又指使人给她梳头,这丫鬟叫小翠,会梳各种各样不同的发髻,安秀儿对这些也没有什么研究,平日里,她都是随随便便就将头发绑起来的,眼下她正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冷不防这梳头的丫鬟柔声问她:“夫人要扎什么发髻?”   她一时微愣,竟然不知该如何回答,想了想,只道:“我等下要去见老夫人,你扎一个适合我就好。”   丫鬟低声应和,手指在她的头上摆弄了一阵,又随口夸赞道:“夫人这头发乌黑浓密,都不用垫发根了。”   安秀儿只是笑,“平日里我也不太会打理,你看着扎就行,不要耽搁太久了。”   “放心,小翠这丫头速度最快了。”半夏在一旁帮腔道,又帮着递一些珠花华胜之内的东西给小翠。   等到发式做出来,安秀儿看着镜子里面的人,吓了一大跳,不是说镜子之中的人不美,实在是她头上的东西太多了,原先她羡慕别人有的东西,这下她给插了个满头,珠花、华胜、簪子、步摇,还有很多连她都叫不上名字的小发饰,这梳头的丫鬟不要钱一般的往她头上插上了。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般一打扮,她看起来倒是也有些富家夫人的架势了,可是她自己却是很不喜欢,她年纪尚小,稚嫩的脸庞根本就撑不起这些发饰来,而且等下见了邬氏,免不了还得被她嘲笑。   想了想,安秀儿还是将这满头的发饰拔下来,又给自己挽了一个简单的发髻,用自己带来的那唯一一根银簪固定。   她虽然不如这丫鬟懂得多,但好歹也是有着一双巧手,这样将头发挽起来,镜子中的人一下子便变得清纯多了。   “夫人是不喜欢小翠为你扎的发式吗?”梳头的丫鬟半躬下身子,有些诚惶诚恐的说道。   “非也,只是这些东西都不是我的,我不能用。”安秀儿伸手将她扶了起来,说道:“我这样也挺好。”   说着她掏出帕子将自己唇上艳丽的口脂擦掉,又擦掉额头精致的花钿,走回房间后,脱下华服,依旧是换上自己的布裙,这样一穿,她顿时觉得舒服多了。   邬氏说的也没错,自己就是一个乡下丫头,那华丽的衣裳,长长的裙摆,自己一时之间根本就撑不起来,即使穿上了,没有那气度,也会被人嘲讽是沐猴而冠。   不如就如同从前一样,简简单单的,也省的用了张家的东西,等下见了邬氏,无端矮了两分。   “怎么还穿这衣裳?”张镇安见到安秀儿出来,有些不解的问道。   “那些我穿不习惯,多谢你的一番好意了。”安秀儿低声回答,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想的,只是固执的穿着粗布棉衣,想维持着自己那浅薄的自尊。   “你既不习惯,那咱下回再穿。”张镇安点头说道。   安秀儿点头,张镇安却是也回房,褪下了一身华服,换上了从前的粗布衫,道:“既然你不穿,那我也不穿了,等我到时候真正的拿到家族权柄,到时候再一起穿。”   安秀儿抬头看着这样打扮的他,心中是有些甜蜜的,觉得这才是她熟悉的他,可是她有些担心邬氏,仰头问道:“可是,母亲不会说什么吗?”   “不用管她,反正我们就算是做的再好,她也会说的。”张镇安如此回答。   安秀儿便笑了笑,道:“我会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不惹她生气的。”   “嗯。”张镇安点头,伸手握过她的手,领着她往邬氏的住处走去。   时间已经不早了,走到邬氏住处的时候,张镇平已经在屋子里面请安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身着白底黄花广袖裙的年轻姑娘,邬氏依旧是高坐在奢华的圈椅上,见到两人进来,她斜眼一瞥,冷哼一声:“小家子气,丢人现眼。”   安秀儿只当做听不见,况且她说的都是真的,自己的确是小家子气,她本来就与这里格格不入,在乡下,她能够身穿一套不打补丁的襦裙,就已经是引得人人夸赞了,但是在这,却是寒酸的很。   可即使如此,她依旧是骄傲,因为至少她穿戴的一切都是她自个的,没有依靠他人。   “见过母亲。”张镇安率先躬身行礼,安秀儿在他的身边照着他的样子,邬氏冷哼一声,不带丝毫亲情味,安秀儿两人依旧是自顾自的直起了腰杆,等着她的吩咐。   邬氏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张镇安两人,道:“怎么,张家短你们吃穿了吗?穿成这样,寒酸不寒酸。”   “孩儿并未为张家出力,无功不受禄,况且棉布舒适柔软,何来寒酸一说。”张镇安不卑不亢的回答。   邬氏只冷哼一声,道:“既是如此,你先前为何身着华服?分明是这丫头来了,蛊惑了你,让你连张家的一件衣裳,都不屑着身了吗?”   “母亲连我们穿什么都要管吗?”张镇安抬头问道。   他淡然的目光跟邬氏对上,邬氏深吸一口气,想到还要让这个儿子帮忙做事,只能够将心中的火气压下,又问道:“为何来的这么晚?若是不想来看娘亲,你们大可以不来!”   “既是如此,那孩儿明日就不来了。”张镇安淡定应道。   邬氏本是一句气话,可是张镇安却故意曲解她的意思,她气的拿起手边的茶盏往茶几上重重一砸,“好啊,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当初你要将这不懂规矩的乡下丫头带回来,娘亲也答应了,可是你们既然回到张家,就得守张家的规矩!”   “晨昏定省,乃是最基本的孝道,你们男子就算了,可是这丫头本应该早点来看我的,却姗姗来迟,我问你,你是在藐视我吗?”说不过张镇安,邬氏将矛头转向安秀儿。   安秀儿只得低声答道:“本来想要早点过来,但是想到母亲年纪大了,早起实在太过劳累,故而晚来了一些。”   邬氏眉头一挑,冷笑道:“如此说来,你倒是为我好了?”   “嗯。”安秀儿似是听不懂她的弦外之音一般,直愣的一点头。   邬氏气的够呛,不管这丫头是装傻还是真傻,反正是气到她了,她的心情很糟糕,觉得自己一直以来简直就是在鸡同鸭讲。   “老夫人,您别生气。”这时,一直坐一旁的美丽女子开口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好似黄莺出谷,柔和动听,又如琴瑟琵琶,流水叮咚,安秀儿不由得侧头看她一眼,只见她面白如雪,坐姿优雅,是一个绝世美人,光是坐在那里就很美好。   ☆、第一百一十二章 辩驳   “静姝,你那么好,为什么有些人就是不领情呢,偏偏要喜欢一个野丫头。”邬氏斜看了安秀儿一眼,故作叹息。   叶静姝的脸色瞬间便有些发白,她故作坚强,露出一个笑来,那模样比梨花带雨更要惹人怜爱,“夫人一看就是一个灵秀的姑娘,比静姝要优秀多了。”   “哼,如果你是我儿媳妇,我立马八抬大轿迎娶你过门,可惜啊,某人并不识好歹。”邬氏瞥了张镇安一眼。   张镇安便笑:“你想要娶叶姑娘,让二弟娶她过门便是,又何必在我面前说这些?”   “她是你的未婚妻!婚约尚未解,你就从外面带来一个野丫头,还说是你的妻子,你要将张家的面子置于何地!”猝不及防,邬氏突然发难。   安秀儿往张镇安的身边靠了两步,她微微的抬起头,恰巧看到叶静姝满怀情义的看向张镇安,她的确是很美,那一双眼睛宛若秋水,满含秋波,想必谁被她看一眼,都会融化在她的柔情里吧。   安秀儿相较形秽,低下了头。   邬氏说她是他的未婚妻,这是又是为什么?   可是她明明问过他,他说没有未婚妻的。   安秀儿侧头看向张镇安,张镇安却只顾抬头盯着邬氏,道:“我们今天过来不是要跟母亲说这些的,往事已了,何必多言,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孩儿就先下去了。”   “站住!”见到张镇安要带着安秀儿离开,邬氏喝了一句,等他转过来,她才说道:“如今想让你留下来,陪母亲说说话都不行了吗?这丫头你如今也带回来了,我也想要与她多聊一会,互相熟悉熟悉。”   邬氏突然就变得柔情起来了,张镇安跟安秀儿两人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怎么?娘亲的这点小要求你都不能够答应吗?”邬氏扬眉,眼神带着一点高傲的恳求。   毕竟是自己的母亲,留下来说说话,也不是什么大事,张镇安便点点头,“母亲有话便说吧。”   “你们先坐下吧,许久不见,大家好好聊聊。”邬氏这才一挥手,给两人指了一个位置。   安秀儿跟张镇安才刚刚坐下,没说两句话,门外便有人过来,说是长老会的人有事要找张镇安,邬氏闻言便道:“镇安,既然长老们有事找你,那你就先离开吧,长老会的事情要紧。”   张镇安却是有些迟疑,他担心安秀儿坐在这里,会受到什么委屈,邬氏看出了他的想法,白了他一眼,道:“怎么,还怕这丫头在娘亲这里受什么委屈不成?”   张镇安没有说话,邬氏便又道:“你放心,你毕竟是我的儿子,就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也不会对她做什么的。”等多教教她规矩。   安秀儿见张镇安担心的眼神看向他,便也朝他点点头,示意他大事要紧,自己这里没有问题。   张镇安见到安秀儿点头,这才同邬氏一躬身,跟着前来报信的人离开了。   安秀儿一直目送他的离开,直到他的背影在门口消失不见,她才转过头来,默默的低下头,眼观鼻、鼻观心。   刚刚张镇安在这里还好,此刻他一走,她觉得心中有些忐忑起来,此处全部都是邬氏的人,她认识的人也就只有站在她身后的一个小丫头半夏而已,可就连这半夏,也是张家的人,她孤立无援。   不过,她之所以让张镇安离开,也是有考虑的,反正就算是今日躲过去了,明日、下次邬氏若是想要找她麻烦还是得找她麻烦,他这次回来是要做些事情的,不可能每时每刻陪在他的身边,既然如此,她便迎难而上便是。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不挨打,一切都好说,她想要奚落她、鄙夷她,斥骂她,那便尽管来吧。   邬氏见到她一副受气小媳妇的模样,便觉得心中恼火,她拿着茶盏就这么不轻不重的往桌子上一扔,却莫名让人心一颤,安秀儿强忍着自己的内心,故作淡定的连头都不抬。   花厅陷入了沉默,安秀儿有的是耐心,只柔顺的低着头,良久,邬氏的声音终于从头顶传来,“你叫安秀儿是吧?”   “是。”安秀儿低声应和。   “你觉得你凭什么嫁给我儿子?”邬氏冷声说道:“你看到了,我儿子他是那么的优秀,你哪一点配得上他?”   安秀儿却是笑了笑,她抬头看向邬氏,问道:“请恕秀儿愚钝,请问我哪一点配不上他?”   “你哪一点都配不上!”   邬氏气急的模样一点都不好看,她脸上有些青筋暴起,眼角的皱纹也变得更深,不再似之前那副雍容华贵的样子,整张脸的都变得有些狰狞,她指着安秀儿骂道:“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相一般,家世普通,一个大字不识一个的村姑,跟我儿根本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你觉得你配吗?”   “我认得几个字的。”安秀儿张口反驳道。   “呵,认得几个字?认得几个字有什么用?是会写自己的名字吗?”邬氏的话还没有说话,安秀儿便抢先答道:“会写!”   “呵,呵呵!”邬氏真的被气笑了,她觉得她真的没有办法同安秀儿交流,这样傻的女人反正她是没有见过,她不知道张镇安怎么会看向这样一个人。   “光会写一个名字有什么用?”   邬氏不屑的看了安秀儿一眼,指着叶静姝说道:“静姝,她原先是我儿的未婚妻,自幼熟读四书五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长的更是美若天仙,你觉得你跟她比又如何?你虽然侥幸认得几个字,但你读过什么书?你什么都不会,日后跟我儿又会有什么共同话题?”   “我读过女戒,我娘说了,女子无才便是德,我又不考功名,熟读四书五经对我来说无用,至于琴棋书画这些,我想张家如此富贵,自然也不缺艺妓,人说红颜祸水,长相无须倾国倾城,只要看的过去就好,我虽然不是美若天仙,但好歹也能够见人。”   安秀儿认认真真的将邬氏的话一一反驳,道:“至于相公他日后肯定也是做大事的人,我就算是熟读四书五经,但也不可能天天跟他讨论书本上的事情。”   “唉,你怎么跟娘亲说话的呢?”一旁的张镇平见邬氏无语,便出言喝了一句。   安秀儿却是连瞧都没有瞧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长幼有序。”我是你大嫂,我还轮不到你来教训。   张镇平自然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当既表情愤愤的,却是闭上了嘴。   “我倒是小看你了,没想到你竟然是如此的伶牙俐齿!”邬氏眯起眼睛看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被她的目光一扫,忙又低下头,不说话。   本来说好的要修炼闭口禅,一切都沉默以对,可是刚刚是她说多了,或许是因为自卑,所以她才忍不住反驳邬氏的话,可是她并不后悔,说了这些话后,她觉得她心中轻松了不少,也不觉得自己跟他从前的未婚妻差距有多远了。   “我不知道你是真傻还是装傻。”邬氏走下来,在安秀儿的面前停下,她声音已经恢复了冷寂,只淡淡的玩弄着自己涂了豆蔻的指甲,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张家是大门大户,不需要一位什么都不知道的儿媳妇,我们需要的是一位落落大方的姑娘,是一位能够与这郡城之中大户人家迎来送往、打好交道的贵夫人。”   “你觉得我不合适?”安秀儿抬头看她。   “对。”邬氏点头。   “那您觉得谁合适?”安秀儿微微一笑,伸手指着叶静姝,道:“是她吗?”   邬氏不可置否。   安秀儿便笑,“若是这位叶姑娘合适的话,想必她三年前就成了我相公的妻子了,而不是引出这么多的事情来,相公虽然没有跟我说起从前的事情,但是我完全相信他,既然你们能够任由他带着眼伤在外面漂泊,说明他在你们心中、在你们张家,其实也没有这么重要。”   她这话一出,叶静姝就咬着嘴唇,脸色有些发白,邬氏的表情也有些不好看,安秀儿嘴角轻勾,果然不出她所料,这其中定然是有什么误会。   这段时间的相处,安秀儿知道张镇安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他虽然外表冷淡,但其实内心其实很温暖,他不是一个不孝顺的人,别的不说了,她只说过一次,后来他每次都主动去帮安老爹砍柴。   而如今回到张家,他对邬氏这般的冷淡,想必是有原因的,她猜测邬氏等人肯定是做了对不起他的事情,不然他为何受了眼伤,还一人流落在外?而他所谓的未婚妻若是真的爱他,又为何在此刻出现在张家?她若是真的爱他,在他流浪之时,就应该陪伴在他身边了的。   这样一分析,她竟然隐隐看透了邬氏的意图,她是想让她自残形秽然后离开?对不起,她做不到,她心中愈发的淡然,只当做看好戏。   “你果然是装傻充楞。”邬氏见到此刻安秀儿思路清晰,心中愈发就冷笑连连,道:“你就是靠着装傻获得了我儿的同情对吧?他没有见过这般类型的女子,说不定一时之间,才被你迷惑!”   ☆、第一百一十三章 麻雀休想做凤凰   “我没有必要迷惑他。”安秀儿听到邬氏这样说,心中不禁是涌起一丝淡淡的悲凉来,她摇摇头,说道:“想必你不知道,我认识他的时候,他是何等模样。”   “那时的他被我们整个村的村民嫌弃,村民都畏惧他,叫他瞎子张。”安秀儿说起从前,对他越加的心疼,她随手抹了一把眼泪,道:“那时我也很怕他,我一开始的确是为了钱才嫁给他的,后来才发现,其实他人其实很好。”   邬氏听到安秀儿说起这几年张镇安的遭遇,心中不禁也是有些怔忪,她自从他离开之后,没有想过要去找他,因为她猜想他一定会受不了无权无势的生活,到时候肯定还会主动回到张家来的,可是她没有想到,他竟然这么的倔强,自此之后,就真的一去不复还了。   即使这几年,他在外面过得这么糟糕,但是他依旧是不曾主动向家族寻求过任何帮助,就好像他这个人真的在张家消失一样,还得要她让人去找他,他才肯回来。   “我儿人当然好了!”她忍住泪意,抬高下巴,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高贵模样。   “可是再好,他也不属于你。”邬氏如同高高在上的神祇一般,怜悯的低头看安秀儿一眼,“就好像一个人,捡到了原本不属于她的东西,但是如今,她应该还回来了。”   “任你伶牙俐齿、巧舌如簧,但是都没有用,门户之差,不是你一个舌头就可以抹平的,看在你陪伴了我儿这么多天的份上,我便跟你再多说两句。”   邬氏不知道是怎么样的,突然就变了一个人,不再似之前的奇迹败坏,她好像已然是胸有成竹,一切尽在掌握,她这表现,才跟她的身份相当。   她已然占了上风,端坐在椅子上,一副贵妇人的模样,道:“以前我儿对我是言听计从,我承认我是有对不起他的地方,我做了错事,惹他生气了,可是人孰能无过?我相信,我只要好生的同他认错,他会原谅我的,到时候我们依旧是亲密无间的母子,而你,算是什么的东西?”   “对,我身边任何一个通房丫头都比你长得好看,比你懂礼知事。”张镇平在一旁帮腔。   “麻雀就算是飞上了枝头,也休想要变成凤凰!”邬氏的话让安秀儿心如雷击,他们就这样,无所忌惮的讽刺她,贬她、踩她,即使她已经做好了准备,此刻她的身子仍旧是不由自主的颤抖了起来,邬氏的气势一强,她便露了怯。   即使她怎样告诉自己,没关系,他们是故意这样说的,目的就是想让自己主动离开他,可是她的心还是动摇了,她承认,她们说的没错。   自己的确是配不上他的,任由她巧舌如簧,但是门第之差,永远都是横亘在两人面前的深渊。   她并不想要嫁给高门大户,她只是想要嫁给一个普通人,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她不知道为什么短短几天,就变成了这番模样,她成了那攀高枝的麻雀了。   邬氏说的没错,他们母子之前或许是有间隙,但是血缘关系是永远都不会断绝的,邬氏只要向他认个错,到时候他们母子之间,照样是亲密无间。   那自己呢?安秀儿坐在原地,觉得自己半边身子几乎都要僵掉了。   “你自己好好想想吧,别说我没有给你机会。”安秀儿本来以为邬氏是要将她赶走,谁知邬氏却是话音一转,她仿佛施舍一般的对安秀儿说道:“你想要做我们张家的大夫人,可以,那你就得学我们张家的规矩,做好那你份内的事情,我可以给你时间,不过到时候你若是胜任不了,那你可别怨我们。”   “要么你做一个小妾,在我们张家养老,要么自己主动离开,还能够留两分体面,我可以给你一笔钱,足够你这辈子衣食无忧。”邬氏定定的看着安秀儿。   安秀儿只觉得心如乱麻,她对这大户人家的规矩一无所知,邬氏让她学规矩她可以学,可是她知道,邬氏不会有这么好心的,定然有更加难的事情在等着她,可是她不想要就这样放弃,她也想要自己变得更加优秀一些。   想了想,她站起身来,直视着邬氏的眼睛,道:“我愿意试试。”   “好,这可是你自己说的。”邬氏脸上露出了笑来,好似自己已经胜券在握。   安秀儿便觉得自己又弱了三分,但她还是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直到邬氏等人离开,她才明白她答应了什么。   之前她不是想着她只是要装傻充愣、蒙混过关的吗?怎么突然之间就变成她答应邬氏的条件了?   她心中没有来的有些慌,她后面是被邬氏给牵着鼻子走了。   或许,也是她自己不愿意认输吧,她就不信了,别人能够会的东西,她就学不会!   各人的出身是老天注定的,自己没法选择,她出身卑微,但如今,她有了选择的机会,就应该要好好的把握才是。   更何况,邬氏说的没错,若是到时候张镇安跟她和好,那时候他不说对邬氏言听计从,起码她的话在他心中便会有些分量了,到时候他为了维护自己,势必夹在中间不好做人,一次两次可以,可若是多次呢?谁知道他们两个这稀薄的感情,会不会在一次次的疲惫跟不解中,越变越薄,直至了消?   更何况,他来到张家是要办大事的,自己不能够拉他的后腿,作为一个妻子,她应该时时的站在他的身边,尽力的帮助他才是。   “夫人,您没事吧?”站在她身后的半夏,见她神情恍惚,这才小声的提醒了她一句。   “我没事。”安秀儿挥挥手。   半夏见她回过神来,便又低声道:“老夫人他们已经走了,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先回我们的听竹苑吧,相公说了,听竹苑后面有一大片竹林,我想要去那里走走。”安秀儿说道。   “那好,奴婢您过去。”半夏伸手扶着安秀儿站起来,她也不想要在邬氏的院子里面多呆,总觉得这里的气氛有些压抑。   安秀儿神情一直都恍惚着,她对这里的一切都很陌生,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她没有朋友,没有认识的人,这里的人一个个都好像是行尸走肉一般,见到她来了,只会躬身行礼,再不会有人像在村子里面一样,亲切的同她打招呼。   “夫人,到了。”半夏在她的身后提醒道。   安秀儿这才回过神来,昨日这听竹苑的一切她都没有看清楚,今日再看,却是更加的清晰了,这张家的一切都不同寻常,就连区区一处拱门,上面也雕刻着许多精致的花纹,虽然说是一个小院子,但是里面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竟然是一样也不缺。   经过九曲回廊,她终于来到了听竹苑后面的这片竹林,她原先想的这片竹林应该跟那私塾后院的差不多,没想到这里跟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说是一片竹林,但其实是一片花园。   精致的石桌石椅,旁边有几个大石块,那些竹子就从这石块后面生长出来,一丛丛,高的、矮的,粗的、细的、各种各样的,好似有人在专门的修剪一般,这些竹子都十分的雅致,别有一番生趣。   刚在石凳上坐下,立马便有小丫头备上了八珍盘,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糕点及干果,她随手拿了一颗蜜饯,十分的香甜,可是这甜,却堵不住她心中的苦。   站起身来,她在这竹林中走了走,林荫小道,脚底下是鹅卵石铺成的道路,刚刚掉落的竹叶,等她一走,很快便会有洒扫的粗使丫鬟过来将它打扫干净了。   “这片竹子是一直都在这里的吗?”安秀儿随口问道。   “回夫人的话,听说这里有些年头了。”半夏规矩的答道。   “你不用这么回话,我听着怪不习惯的。”安秀儿微微一笑,淡淡说道:“我们就当是普通的同龄人说说话吧,刚刚老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我在他们心中,连个丫鬟都不如,或许我很快就不是你们夫人了,也是说不准的。”   “夫人您可千万别这么说,大爷他还是很看重您的。”半夏安慰道。   “他一直都住在这听竹苑吗?你跟他是什么关系?”安秀儿又问。   “是的,大老爷以前一直都住在这听竹苑,我大哥曾经是他身边跑腿的,所以他一回来,就让奴婢伺候在您的身边。”半夏回答。   她这话,安秀儿算是听明白了,她的意思是,她算是张镇安身边信的过得人了,安秀儿虽然不能够完全相信她,但是听到她这样说,还是觉得自己跟她亲近了不少。   事实上,就算是她是邬氏派来的也没有关系,她没有什么秘密,她所有的秘密都抵不过她的惨白的家世。   走了一圈,安秀儿又在石椅上停了下来,这听竹苑果然是名不虚传,一坐下,这风呼呼一吹,竹叶沙沙作响,还真是十分应景。   ☆、第一百一十四章 午膳时候再出丑   本来这天气是有些炎热的,但是坐在这里,安秀儿觉得自己一点都不热,当然,即是如此,半夏还是招来两个小丫头,有一下没一下的给她打着扇子。   安秀儿觉得自己要沉湎在这种享乐的生活当中去了,任是哪个乡下丫头,一旦走入这花花绿绿的园子中,也会被晃花眼吧。   但是,想要得到这些,就要付出更多,对安秀儿来说,这里所有的一切更像是水中月、镜中花,就连这些丫鬟,她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好像她们就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或许张家就是这样的规矩,这些丫鬟,都是张家的人分配过来伺候她的,他们心情好,让几个人服侍她一下,心情不好,随时又可以收回。   安秀儿喜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东西,这里的一切都与她无关,都不是她的,所以即使再奢华,她都觉得与之格格不入,没有归属感。   “夫人,老夫人让您过去吃饭。”休息了没一会儿,有一个小丫头从外面跑了进来。   安秀儿深吸一口气,怎么都觉得这饭有些像鸿门宴,她只得问了一句,“大爷过去吗?”   “也在。”小丫头躬身回答道:“这是家宴,两位爷都会过去的。”   “好。”安秀儿便点点头,起身来,道:“既然如此,前面带路吧。”   “是。”小丫头起身在前面走着,安秀儿跟在后面,她直起腰杆,尽量目不斜视,她不想要让别人看出她心中的害怕跟胆怯,免得别人又说她小地方来的,不守规矩,等等。   又踏入了邬氏的院子,安秀儿深吸一口气,今天早上装傻充愣的计策失败,现在她都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邬氏等人了,等下她若是做错了事情,邬氏一定会挑她的错处的。   此刻她心中有一个小人在说话:“她挑错便让她挑去,反正自己就是乡下来的,就是小家子气又如何?”   “可是,你也不能够让人笑话呀。”另一个小人反驳道。   心中的两个小人争论了一阵,并没有争论出什么名堂来,十五六岁的姑娘,谁不爱面子,谁想要被人奚落呢?   管它呢,随它去,自己小心一点,少说话就行了。   安秀儿这样想着,便踏入了院子,很快有邬氏的丫头迎上来,半夏向前跟这丫头解释了两句,这丫头便向前给安秀儿打了帘子,领着她往膳厅里面走。   安秀儿过去的时候,膳厅已经坐了一些人了,还是早上的看过的那些人,张镇安也在,这让安秀儿心中的倒是放心了一些,幸好张家人口简单,否则的话,她可就是麻烦了。   “秀儿,你来了。”见到安秀儿过来,张镇安连忙站起身来,将凳子拉开,待她坐下后,才同她说道:“我刚刚本来是要去找你的,可是通报的人说已经通知你过来了,我便直接往这里来了。”   “没关系,你今天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了?”安秀儿问道。   “还好,我有了新的职务,这些天恐怕得忙起来了,到时候难免对你有所忽略。”张镇安同她说道。   安秀儿便笑,善解人意的说道:“没关系的,你忙你的,我在家会好好的。”   “咳咳。”两人正说的起劲,邬氏实在是看不过眼了,咳嗦一声,打断了两人的话,“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你们都不懂吗?”   张镇安听到邬氏这样说,便又恢复了一张木头脸,道:“母亲,一家人不必讲究这些虚礼。”   “哼!”邬氏轻哼一声,她就是见不到张镇安跟安秀儿旁若无人的攀谈时,那一脸和煦的样子。   她才是他的娘亲,可是他记忆中好像都从来没有对自己这般笑过,他总是严肃的、一本正经的,她从来都不知道,原来他也会有这般温柔的一面,有这般烟火气的一面。   除了她,一旁坐着的叶静姝更是心中苦涩,她执意要在张家住下,她不信她会不如这个乡下丫头,但是,今日这一幕,还是刺伤了她的眼。   原本这些温柔都应该是属于她的,可是如今,他却是给了另外一人。   安秀儿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只是习惯了跟张镇安在饭桌上的时候谈论一些小事情,却是没有想到,竟然又坏了张家的规矩。   她如他们所愿的那般闭上了嘴,只乖乖的坐在张镇安的身边,等着上菜。   张家的菜肴非常的丰盛,似乎是要故意在安秀儿面前摆排场一般,这一道道菜如流水一般的摆上来,无不精致,安秀儿甚至都说不上名字,只能够悄然的抬眼打量。   等菜全部都上齐,邬氏率先动了筷子,众人这才开始拿起筷子吃饭,吃饭的途中,没有人发出声音,就连吃饭的咀嚼的声音都是轻微无比的。   每个人的身边,都有专门的丫鬟在布菜,就连安秀儿身后也站在一个半夏,她仿佛与她心意想通一般,只要她一抬眼,便有她想要的菜肴落入她的碗中。   这样虽然是很好,但是她一点都不习惯。   她吃完碗中的菜,索性她连看都不看了,这时候,张镇安筷子一转,一块雪白的鱼肉便落入她的碗中。   这让她又想起来他们在清水河边的日子了,那时候他们也常常吃鱼,他总是细心的夹一大块鱼肉放她的碗中,说是挑好了刺,但有一次,他没有挑干净,她被鱼刺狠狠的卡了一下,用尽了办法,才终于将它弄出来。   后来,她对他夹的鱼虽然欣然受之,但每次都会多翻几遍,看看里面是否会有鱼刺了。   但此刻她碗中的鱼跟河中普通的鱼又不一样,安秀儿用筷子翻了一下,发现在里面的鱼刺已经是挑选干净的了,尝一口,鱼肉十分的鲜嫩,是她从来都没有吃过的品种。   “这是桂花鱼。”张镇安一直关注着她,见她夹着鱼肉若有所思,忍不住的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   安秀儿点头,却是没有说话,依旧是只顾着吃碗中的食物。   这些食物真的非常的鲜美,她真的很想要再多吃两碗饭,但是想到面前坐着的这些人,她忍了下来,只让自己吃了个六分饱。   果然,饭后,又有人上来了各式各样的糕点,其中一种浅绿色的糕点甚是喜人,邬氏让丫鬟给每人的碟子里面都分发了一块,安秀儿抬头见众人都开始享用,她这才伸手去拿。   然而,她才刚刚伸手将这糕点拿起,这糕点突兀就在她手中碎成两半掉到了碟子里面,邬氏依旧是漫不经心的吃着嘴中的糕点,但她面上鄙夷却是不加掩饰。   张镇安见状便同安秀儿解释道:“这种糕点是张家专门请糕点师制作的,不能够用太大劲,力气一大,便容易散落,力气小了,又拿不起来。”   说着他轻轻的拿起了她碟子中的半块,朝安秀儿笑:“张嘴。”   安秀儿微微张嘴,张镇安便将糕点送入了她的嘴中,这糕点果然是十分的美味,软糯异常,入口即化,怪不得这般的娇弱,想来这糕点是邬氏故意给每人分发一块的,目的就是要让她出丑。   不过有必要吗?反正她出不出丑,在他们的心中已然就是一个笑话了。   邬氏没有想到,原先她是想让安秀儿出丑才让人摆上来的糕点,如今却从了他们两人恩爱的桥段,这让她心中十分的不悦,然而比她不高兴的人就是叶静姝了,她见到两人恩爱的样子,几乎要将自己手中攥紧的帕子都给撕碎。   他从来都没有给她投喂过食物,即使是在他们两人快要谈婚论嫁、关系最好的时候,他也是内敛的,可是如今,就为了这样一个粗鄙的连糕点都拿不稳的乡下村姑,他竟然变了这么多,不但当着众人的面喂她吃糕点,而且竟然连这些规矩礼仪都不遵守了。   他这样子,哪里还有当初那一副贵公子的风范,可是偏偏,他这样子,却是更加的迷人,她觉得她心中住着一只魔鬼,她嫉妒几乎要发狂,可是偏偏,她是大方得体的大家闺秀,她的面上还得保持淡然,维持着所谓的体面。   一顿饭众人可怀心思,几乎没有人是认认真真的来吃饭的,好不容易吃完,又有丫鬟捧了茶水过来。   安秀儿见到丫鬟奉来茶水,伸手将之的端起,侧头见其它的人都拿起茶杯一饮而尽,她刚吃了糕点也觉得渴,便学着他们的样子,一口饮尽,茶水刚刚入喉,谁知后面却是又有丫鬟捧着一个琉璃盆来,其它的人都用这茶水漱了口,然后用袖子挡着脸,将这茶水吐在了小盆里,而安秀儿的口中的茶水却已然是入了腹中。   膳厅之内当即就响起了几声轻笑,叶静姝见状也拿起帕子掩嘴偷笑,一副娇俏可人的样子。   邬氏冷看她一眼,“丢人现眼。”   张镇平也不屑一顾的瞥了她一眼,她当即被臊的有些脸色通红,只觉得周围这些小丫头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好似都在嘲笑她一般。   “没关系。”张镇安拉过她的手,说道:“不过就是一杯茶水而已,喝就喝了。”   安秀儿低头不说话,她是真的不知道,原来在这些大家族中,吃完饭后,还得用这么好的茶水漱漱口。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以退为进   饭毕,邬氏挥挥手,让安秀儿先行离开了,回到自己的院子,安秀儿的心情有些沮丧,并不是因为她丢了丑,只是因为她觉得自己跟这里格格不入。   躺在舒适的贵妃榻上,身边还有小丫头的伺候,可是她却是觉得自己连呼吸都不自由,好像她的行为举止,在别人看来都是错误的一般,她还是想念在清水村的时候,那种无拘无束的生活。   窗户打开着,外面的竹影微微摇晃着,清风徐来,她心中却是没由来的一阵烦愁,唉声叹气了许久,挠头抓耳的也没有想出一个章程来。   难道她要听邬氏的,主动离开吗?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那么,她只能够坚持了,这第一天,她不懂规矩,也是很正常的事情,日后自己小心点不出错,其实这生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她现在有吃有穿,又不用干活,总比身边的这些丫鬟好多了吧?   这样想着,她的精神便好了许多,收起烦愁的模样,她坐直的身子,看着半夏问道:“半夏,你自幼在这府里长大,这府里的规矩你应该很清楚吧?”   半夏点头,见安秀儿一脸严肃的样子,生怕她是要过问中午的事情,连忙低头回道:“夫人,今天中午的事情是我的错,我应该提醒您的。”   “与你无关,是我不懂规矩,所以我想让你教教我。”安秀儿觉着自己可能是吓到了半夏,便收起了脸上严肃的表情,换上一副笑脸来。   半夏偷偷的抬起眼皮看她,见她一脸认真的模样,便又说道:“其实我也不是很懂,若是您真的有心想要学,等大爷回来,让他专门派人教您便是。”   “这样啊。”安秀儿有些沮丧,她不想要麻烦张镇安,可是或许半夏说的是对的。   她能够教的或许是做丫鬟的规矩,到时候她学了怕是画虎不成反类犬。   托着腮,她又有些垂头丧气,觉着自己的规矩也没有那么差劲,基本的礼仪她也做的很不差啊,好像也没有什么要学的。   可是,跟人一比,她便差远了,比如那叶静姝,行动之间仪态万千,一颦一笑,引人注目,她想到她,便不由得有些自惭形秽。   不然还是等相公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吧,他让自己怎么做就怎么做。   无甚事做,安秀儿索性抛开这些,只闷闷的躺在贵妃榻上,滚来滚去……   而另一边,邬氏却是让张镇安留了下来,她有心想要同他说话,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母子俩很少单独相处,此刻花厅里面只有他们二人,气氛冷凝冷凝的,有些尴尬。   邬氏低头看着自己这个儿子,越发觉得他跟从前不一样了,若说哪里不一样,她却是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他跟自己生疏了。   若还是从前,她自然不会注意这些,因为这是她的儿子,无论如何,有着血缘关系的存在,他总不会离开自己,所以,她才会肆无忌惮的让他去做事,肆无忌惮的决定他的事情,哪怕他并不喜欢,可是如今,她却是没有这个自信了。   想起白天的时候,叶静姝同她说的话,此刻还犹在耳畔:“您是真的想要那个女人做您的儿媳妇吗?到时候被人笑话不说,更重要的,你们母子离心,白白让别人捡了一个大便宜。”   “镇安是一个性子倔强的人,但也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只要您好好的同他道歉,我想他会原谅您的,到时候你们的还会如同从前一样,比起一个听话的儿子来,您道道歉又算是什么事情呢?”   邬氏想起从前的张镇安来,他是那么的听她的话,他会亲切的叫她娘亲,为她扫清一切的障碍,在多次困境中,力挽狂澜,可是如今,他只是生硬的叫她母亲。   邬氏每次想到这一点,心便觉得一抽一抽的疼,她端起茶杯,手都有些颤抖,她张嘴想要同他道歉,可是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最后只化作一声可有可无的叹息。   “喝茶吧,这是皇家贡茶,听说是十八棵母茶树上出产的,你尝尝。”   邬氏的话清清冷冷的,声音还如同从前一样,张镇安抬头看了她一眼,眉宇间是不加掩饰的疑惑,“母亲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必如此拐弯抹角。”   是了,从前她有什么事情,都是直接将他找来,直奔主题让他去做,她只注重结果,从来不关注过程,更加没有同他说过除了生意家族之外的任何事情,她没有关心过他。   所以,他现在对自己这样冷淡,是在报复自己?还是他的性格一向就是如此?   对于这个儿子,邬氏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然完全不了解了。   “让你留下来,没有什么别的事情,我就是想要好好的同你道个歉,这些年来,我对不起你。”邬氏声音依旧是清冷,在张镇安看向她的时候,她将眼神放到了手中的玉杯上,竟然有些不敢正视他的眼睛。   张镇安微怔,随即说道:“母亲不必向我道歉,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   “这是你的真心话?”邬氏心中喜悦,但是人与人之间,情绪是会相互感染的,她不真诚的道歉没有感染到他,他敷衍的回答亦是不够真心实意。   她去看他的眼睛,果然如她所料,那眼中是淡然的,没有半点感情可言的,邬氏的喜悦的心好像一下子被人泼了冷水,又凉了下来,“我知道你这话不是真心的,可娘亲都知道了错了,难道你要因为这事跟娘亲怄气一辈子吗?”   “我没有跟您怄气,只是不敢相信,您竟然也会同人道歉。”张镇安直言道:“您有什么事情,您直说便是,我刚回来,还有一大堆的事情等着我去处理。”   “你就不愿意同我多呆?”邬氏对他的这种态度很不满意。   张镇安没有反驳,只是抬眼看她,邬氏的气势一下子就弱了下来:“好,儿大不由娘,我现在是管不住你了。”   “还有那乡下小丫头的事情,”沉默了片刻,邬氏又开口,说到一半,她停顿了一下,没有错过他眼中的那一抹紧张,“你放心,娘亲现在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嘛,你的事情我不管,只要你好好的管好她,不让她再做出什么有失身份的事情便成。”   张镇安越发觉得奇怪了,前一刻,她还十分的坚定,这一刻,她竟然就这般轻易的妥协了?他有些不信。   “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年纪大了,反正日后什么家业都要交到你们兄弟手中的,你想要娶什么人,与我无关,但是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在世上,就得维护我们张家的脸面,这段时间,我会好好教导她的,到时候你不要舍不得。”邬氏淡淡的说道,她身子斜靠在椅子上,一副很疲惫的样子。   “这个不劳您费心,她没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地方,就是有,也自然有我教管。”张镇安说道,对于邬氏,他是很不放心,总觉得她今天以退为进,是有什么阴谋。   “你能够教管最好。”邬氏轻哼了一声,觉得越发是跟他谈不下去了,只得又挥挥手,让他下去了。   等他一走,叶静姝就从帘幔后面走了出来,她看着邬氏,说道:“伯母,您又何必说那些,本来是说好的道歉,怎么到最后看起来反倒是不太愉快的样子。”   邬氏斜看了叶静姝一眼,淡漠的说道:“我已经跟他道歉了,难道还要我三跪九叩?他现在也回来,你能不能够做我儿媳妇,还得看你自己的了。”   “只要有伯母站在我的身边,我想我会成功的。”叶静姝嘴角轻勾。   “那就好,我现在看到那乡下丫头我就觉得头疼,有她在我们张家,我觉得这里的空气都充满了泥土的味道!”邬氏说着便觉得气闷,又指使着丫头多点了几支熏香。   “您现在不用着急,最好是对她慈祥一些,等镇安忙起来的,到时候您再给那丫头安排一些工作。”叶静姝又在一旁出主意。   “你这主意有用吗?”邬氏半信半疑道:“我还安排工作给那丫头做,那她不得给我搞砸。”   “就是要让她搞砸呀。”叶静姝捂着嘴笑了起来,“一件两件事情丢脸,若是件件事情都是如此,笨手笨脚,我想她倒是肯定也没脸再待下去了。”   “那可不一定,我看这野丫头,脸皮倒是厚的很。”邬氏想到些什么,撇撇嘴,又是冷哼一声。   “她脸皮再厚,我也能够将她给扯了。”叶静姝脸上的笑意变得有些高深莫测了起来,“您放心,您定然能够得偿所愿,只是时间问题。”   邬氏抬头看了她一眼,又默默的垂下眼帘,叶静姝见状,很有眼力的站在她身后,为她轻轻按揉着肩膀。   她一边按揉着,心中却也是冷笑了起来,邬氏从小便是顺风顺水,在娘家的时候她是嫡亲大小姐,她娘管家厉害,没有什么人敢惹她,等嫁到了婆家了,丈夫又只是娶了她一人,没有什么小妾,虽然丈夫早逝,但是在这内宅之中,她一向是说一不二,也没人敢算计她,因此,她倒是从来没有体会过,这女人之间的斗争,可以恶劣到什么地步!   其实,不过就是一个乡下丫头,何须跟她多言,有的是法子收拾!   ☆、第一百一十六章 狻猊   这几天张镇安好像很忙,总是早出晚归的,常常是安秀儿还没有起床,他就已经走了,等安秀儿睡着了,他才回来。   安秀儿有时候想要同他说说话,都没有什么机会,不过上次他也跟她说了,让她不用多想,也不用害怕他娘亲,该怎么样就这么样,闲着无聊,让半夏带着她去郡城玩玩。   这几天,不知道邬氏是忘记了她还是怎么地,倒是没有找她麻烦,也没有让她去请安,更没有让人找她去吃饭立规矩,她一个人倒是也乐得清闲自在,每天都有丫鬟将饭菜端过来,又不用她做饭,也不用她做其它家务,轻松的日子,让她渐渐的忘了刚来时候的不快,开始学着习惯这种话生活。   闲暇的时候,她便让半夏带着她在张家的园子里面转悠,这让她对张家的一切慢慢的倒是也熟悉了起来,至少是随便走到了哪里,都不用担心迷路了。   张家的人口似乎是很少,邬氏拢共就两个儿子,除了大儿子张镇安之外,便是二儿子张镇平,半夏偷偷的告诉安秀儿,说这张镇平如今虽然是张家的家主,但是却没有什么能力,惹出了很大的麻烦,邬氏都有些撑不下去了,所以才急急的让人去将张镇安找回来的。   安秀儿若有所思,这几天张镇安这么忙,她本来是有些忧虑的,但是听到半夏这样说,她便一点也不生气了。   也难怪邬氏这段时间都不来找她的麻烦,感情是她现在了有了张镇安做挡箭牌啊。   “为什么没有见到二爷的妻子?”对于这一点,安秀儿有些不解,按理说,这张镇平年岁也不小,应该娶妻了。   “他就是一个眠花宿柳的主,早先他娶了一个妻子,后来生产的时候死了,一尸两命,他便索性也没有再娶,前段时间听说还跟那叶小姐牵扯不清呢,这段时间,见到我们爷回来了,便不跟她牵扯了。”半夏说起这张镇平来是一脸的鄙夷。   安秀儿便笑,“你这话可千万别让人听见了,尤其是你这一脸小表情,让人看到了可是不好。”   “还不您问我嘛,别人我才不跟他们多说呢。”半夏有些娇嗔的说道,这段时间的相处,她也算是摸透了安秀儿的性子,算是比较好说话的那一种人。   “那我问你,以前这叶小姐跟我相公是什么关系啊?她老是说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安秀儿对于这一点有些不解,颇有些耿耿于怀。   “以前她的确是大爷的未婚妻。”半夏低头回了一句,见安秀儿脸色有些不太好,又说道:“不过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夫人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我看大爷对您挺好的,你可别多心。”   “我不会的。”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相信他。”   “这就对了。”半夏点头,见安秀儿这段时间就是在张家待着,哪也没去,怕她闷的慌,便提议道:“要不,我今天陪您去郡城里面逛逛?您来到郡城这么久,想必还没有来逛过吧。”   “好啊。”安秀儿点点头,她的确是觉得有些闷了,且她早就想要去郡城看看了。   “那行,那我们吃了中饭就去。”半夏虽然是一个丫头,但是毕竟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还是比较贪玩的,能够跟着安秀儿去街上转转,她自己也挺高兴。   所以安秀儿一答应,她便准备起了要去外面的东西了,帷貌、面巾这是必不可少,还有一些其它的东西,想着想着,半夏又道:“对了,夫人,我们是坐马车去呢,还是走路去呢?”   “这里离街市有多远?”安秀儿再问。   “不远,也就一盏茶的功夫。”半夏轻快的回答,安秀儿便道:“那我们就走路去吧,坐车的话太麻烦了。”   “坐车还嫌麻烦,也就是您这样觉着了。”半夏虽然这样说,但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尽管是走路,好歹她也能够跟着去玩玩了。   吃完了中饭,安秀儿小憩了一会,等她醒来,半夏便迫不及待的在她的耳边说起上午她们商量好的要去街上的事情了。   安秀儿看到半夏这样,也只是笑,道:“放心,我忘不了,我们这就走吧。”   梳妆打扮一番,安秀儿带上面巾,带上帷貌,这才出了门。   天气还有一些炎热,在张家的时候,屋子里面都摆满了冰盆,倒是一点都不觉得热,可是一出来,便是觉得有些热浪涌来了,才走几步路,安秀儿便觉着身上有些出汗了。   “我们出来的太早了,应该再晚些出来的,看您这么热,要不我们还是坐马车吧,这样我也可以给您打打扇子。”半夏有些懊恼,觉得是自己这时间没有挑好。   “不用了,走走路,出身汗也挺不错的,我正好也可以四处看看。”安秀儿那天晚上自从被张镇安带到张家来,今日还是第一次出这张家大门,对这外面所有的一切,她都有些好奇,尤其是门口的这对大兽。   “这究竟是什么瑞兽啊?”安秀儿不解的问道守门的小厮。   守门的小厮虽然不认识安秀儿,但是认识她身边的半夏,一看到半夏,自然也就知道了安秀儿的身份,可是不敢对她的轻慢,当即便恭敬的答道:“这是狻猊。”   “狻猊?”安秀儿都没有听过这两个字。   “龙生九子,九子各有不同,龙的第五子就是狻猊,它威武不凡,端庄威严,又曾做过佛祖的坐骑,受过香火供奉,邪灵莫敢侵犯,乃是镇宅的宝兽!”   这小厮倒是颇有学问,听到安秀儿问起,同她解释了一两句,安秀儿从来都不知道,这镇宅宝兽也能够有这番说道。   但她突然想起来什么,又低声问道:“这狻猊既然是龙的第五子,想必也是龙吧?”   “当然是龙。”小厮回答的很是响亮。   “可是,可是龙不是只有皇家才能够用的么?”安秀儿很是不解,他们这样明目张胆的将这狻猊摆着门口,就不怕犯了天家忌讳,自古以来,皇上都号称真龙天子,你居然敢让龙为你守门,不怕死了不是。   “这算是什么。”这小厮却是颇为不屑一顾,说道:“我们张家就是这闵月的土皇帝,谁敢多说半句?况且皇家想必也不敢因为这点小事而来责难我们,何况,这不是对您我才实话实说的嘛,别人来问,我只说它是一对石狮子。”   这小厮带着两丝讨好的笑意,安秀儿便也笑,“你说的很对。”   一旁的半夏便拿出一些银钱来,往这小厮的手中一塞。   两人继续往前走,安秀儿有些惭愧,实际上她现在手中一个子都没有,也不知道半夏这些钱是哪来的,本来说了要不用张家的东西,可是如今她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堕落了,不单单是每天沉浸在了张家的美食之中,也沉浸在了这奢华的日子里。   “半夏,你会不会也有些瞧不起我?”两人正一边走着,安秀儿突然问道。   “夫人您怎么这样说?”半夏奇怪的看着安秀儿,道:“夫人您是不是又在张家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我告诉您,那些人都是嫉妒您,您不用放在心上。”   “没有,我就随便问问,你看我什么都不懂。”安秀儿是自卑的,在村子里面她是有名的心灵手巧,但是到了这郡城,她什么都不是,放在张家,她更是十分的无用。   “您是主子,想要知道什么,自然有人告诉您。”半夏笑答:“就好像刚刚那小厮一样,您一问,他可不就是答了么?您并不需要懂这些。”   安秀儿也笑,或许是这样吧,可是这生活太平静了,这些轻而易举就能够得到的东西,她还是总觉得有些不踏实。   “您别多想,前面就是紫阳街了,这条街可是热闹了,不但有许多许多的小玩意,还有许多的胭脂铺、首饰铺、成衣铺,您看了一定会喜欢的。”半夏一边说着,脚下的步伐也不由自主的快了起来。   安秀儿跟在她的身后,穿过一条巷子,喧闹的声音便进入了耳膜,这闵月郡果然是名不虚传,比起县城来说,要热闹多了,她们两个站在中间,一眼看过去,既看不到头,也看不到尾。   街道很是宽敞,过往的行人络绎不绝,时不时的有马车缓缓的从这街上驶过,热闹极了。   “这里好吵啊,我们去那边的胭脂铺看看吧,那里的胭脂颜色可是好看了,夫人您去看了,一定会喜欢的。”还没等安秀儿回过神来,半夏又提议她去胭脂铺。   安秀儿微微摇头,道:“我们就先在这街上逛逛吧。”她还是挺喜欢这种喧闹的环境的,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好像闲看众生百态一样。   各色各样的人来来往往,一旁有人提着幡从那边马路上而来,口中喊着:“算命卜卦测字。”   安秀儿一向是信这些的,以前去镇上的时候,见到这些算命的人,总是忍不住花上两文钱,让他们帮忙算一算。   可是自从那古怪而又真实的梦境过后,安秀儿对这些算命的便多了一些敬畏,竟有些不敢算命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街市见闻   “姑娘,要算命吗?”安秀儿不想要招惹这算命的,这算命的却是在她的身边停了下来,安秀儿连忙摆摆手,道:“不要。”   这算命的便笑了起来,也不多说,提着幡便走。   “哎,你等下。”这算命的要走,安秀儿反而是叫住了他,“你算命多少钱一卦?”   “十文。”算命先生回答。   “十文,什么都能算吗?”安秀儿再问。   “什么都能算。”算命先生显然是对自己十分自信。   “那我没有什么好算的,您走吧。”   安秀儿听到这算命先生这样说,却是又不算了,只叫这算命先生离开,这算命先生看起来倒也真像是有一些本事的,见状也不生气。   “夫人,您刚刚不是说算命嘛,怎么又不算了?”一旁的半夏有些不解。   “人的命运都是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的,算或者不算,又有什么区别呢?他就算是算对了,又能够如何?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未来的事情,他算不算的,都会到来,反而我会因为他的话而整日担忧,实在是得不偿失了。”   “夫人这话说的有道理。”半夏若有所思的点点,安秀儿便是也笑,继续在这街上走着,一旁叫卖声此起彼伏,安秀儿但凡近别人的摊位一步,这些小贩便是热情同她打招呼,“这位小姐,您随便看看。”   安秀儿有时候看到喜欢的了,也会过去看看,但是大部分的时候,她只是微微一笑,然后退开两步。   “以前在县城的,那些小摊贩都高傲的很,一般我们过去,他们都不搭理的。”安秀儿颇为感怀的说道,她觉得这郡城的小摊贩更为热情一些。   “您现在身份不一样了啊。”半夏一口点破奥秘所在,安秀儿虽然不想要承认,但却又不得不承认,“或许你说的没错。”   继续往前逛着,安秀儿也遇上了一个很有意思的乞丐,他虽然头发蓬乱,但是衣裳倒是整洁,手里面拿着一个破碗,此刻正在同一户摊主乞讨,嘴中说出来的话,好像是顺口溜一样,听着非常的有意思。   “这里的乞丐乞讨说话都跟他一样溜么?”安秀儿问道。   半夏见安秀儿竟然关注起乞丐来,便侧耳细听了一下,正听这乞丐在同这摊主卖苦:“竹板一打响叮当,恭喜发财又健康,今日老乞上门讨,希望老板要大方,老板算盘滴溜圆,进进出出都是钱,少用一块大铜板,救我老乞过一天。”【此处乞讨歌节选自百度】   “是挺有意思的。”半夏也点点头,“夫人要不要去打赏一下?”   “好啊,不过我没钱。”安秀儿摊摊手。   “大爷给了钱在我这,您随便用就行了。”半夏说着便拍拍她腰间的荷包荷包。   “我不用,要不你借我两文钱吧,我到时候赚到钱了还你。”安秀儿同半夏商量道。   “不用还,算是我打赏的,这老乞丐说的挺有意思的。”半夏说着便从自己的袖袋里翻出两个铜板来,跟安秀儿说了一声,走向前去打赏这老乞丐去了。   这钱一落入这老乞丐的碗中,这老乞丐便又打着快板唱了起来,“小姐生的菩萨肠,心好人美好姑娘,它日嫁的好郎君,恩爱日子久又长。”   “哈哈,谢谢你了。”半夏听到这老乞丐为她编的顺口溜忍不住的笑了起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夸赞她你呢,看来给予也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   “看你那样子,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安秀儿在一旁听的清楚,只无奈一笑,“像你这样的好丫头,以后肯定会得到幸福的。”   “嘻嘻,这还不得看夫人您哪。”半夏朝安秀儿挤眉弄眼,道:“我现在的幸福可就都掌握在夫人您的手中。”   “放心,你如今对我这样好,我到时候定然会为你好好的挑选的。”安秀儿打趣道:“我定然要让你嫁的好郎君,一辈子恩恩爱爱的。”   半夏虽然比较活泼,但是毕竟是一位豆蔻少女,听到安秀儿这样说,脸上便爬上了两丝红云,“夫人,我们还是逛街吧,别说这个了。”   “逛街跟我说话又不冲突。”安秀儿摊摊手,难得有点乐趣,她是不打算放过她了,得好好拿她打趣下才行,“哎,我问你,你喜欢什么样的男子?”   “我啊?我天天在张家,除了我大哥以及其它的那些小厮,我一个都不认识。”半夏有些垂头丧气,看来这张家的小厮当中,她是没有喜欢你的。   安秀儿见状便道:“好了,那我不说了,日后你若是喜欢上谁,你就跟我说,我帮你。”   半夏似乎是想到了什么,脸越发的红了起来,“我才不想要嫁人呢,我就这样陪着夫人你算了。”   “我可不要你陪,我有我相公陪伴就好了。”安秀儿说起张镇安,脸上便露出甜蜜的神情来。   半夏脸色微变,但很快又恢复正常:“我觉得夫人您真是好命,能够遇上我们大爷这么好的人,我若是这辈子能够遇上一个这样的人,那就好了。”   “这个就得靠运气啦。”安秀儿随口答道,她并不愿意在这个话题上多说,她其实知道,这张家的下人都觉得她运气好,但实际上,这好运气她还不一定想要呢,她觉得她以前也挺好的,怡然自得,在村中还有那么的人可以陪她说话聊天,可是在这张家,除了可以和半夏说说话之外,就没有别人了。   轻叹一口气,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又见前方有人围成圈,不知道是在围观是什么,安秀儿不禁是感叹一声,这郡城可真的是热闹。   “卖身葬父?”两人慢悠悠的走过去,人群已经散了一些,安秀儿认得几个字,倒是一下子就将这几个字认出来了,那个葬字她虽然不太认得,但是猜也让她给猜出来了。   面前跪着一个满身素锆的人,低着头,看不清他的模样,他身前放着一块木板,上书卖身葬父几个大字,除此之外,旁边的空地上面,用白布盖着的、看形状好像是一个人,白布未遮住的头顶,隐约露出了花白的头发。   周围的人都指指点点,却是没有一个人愿意掏出腰包,助这人度过难关。   “唉,半夏,那董永不就是因为卖身葬父而跟七仙女认识的吗?”安秀儿想到这个流传甚广的故事,不由得问了一句。   “嗯,好像是。”半夏也记不太清楚了。   “那要不你给钱给他葬父,说不定他就是你未来的董永呢。”安秀儿认真的说道。   “可是我就是丫鬟啊,我要买他干嘛?”半夏无奈的看安秀儿一眼,安秀儿的注意力却是又到别处去了,她道:“唉,小伙子,你卖身葬父就卖身葬父吧,你干嘛还把你老父亲的尸骨运到这里来呢?”   听到动听的嗓音,这人抬起头来,却是一个青俊的少年,唇红齿白的,长得很是好看,他看着安秀儿,也不说话,只是眼皮一耷,就落下泪来。   “哎,你别哭,我只是觉得你就算是要葬父也没有必要卖身啊,你自己找一些亲朋好友,凑集一点钱,买副棺材不就行了?何苦为了一个死去的人搭上你自己的自由呢?”安秀儿谆谆善诱,又道:“也不知道你这小身板,将你父亲的尸骨扛来,费了多少力气。”   “这不用你管。”见安秀儿并没有为他花钱的意思,这少年有些便不耐烦了。   “我是不想要让你走向歧途。”安秀儿说道:“自由可贵,我现在虽然没钱帮你,但是你跟我说说,或许我可以帮你走脱困境,而且你这样就将你父亲的尸骨扛来扛去,对死人来说,是很不尊敬的。”   “你没钱你怎么帮我走脱困境?我现在没有什么困境,我就是需要钱来埋葬我的父亲。”这少年低吼道。   “那好吧。”安秀儿转过身来看着半夏,“半夏,我们张家需要小厮吗?”   “好像不需要,不过夫人你如果愿意买他的话,应该是可以的。”半夏点头说道。   “那行,那你去跟张家的管事说一下,帮帮这个少年吧。”安秀儿说道:“这大热天,这尸体若是不入土为安的话,到时候会腐坏的。”   “嗯。”半夏点点头,道:“少年,你运气太好了,你跟我们来,等下我跟管事的说一下,确定你的身世没有问题之后,你就可以拿钱埋葬你的父亲了。”   “可是那我父亲的尸体放在这里不安全吧?”少年说道。   “放心,没人拿你父亲的尸体的,你若是不放心,我让人帮你看这也行,反正你身后的铺子就是我们张家的。”半夏笑眯眯的说道。   “不用了,我们走吧。”少年刚刚还一副防备的样子,此刻却是痛快的将身钱的木牌放在一边,安秀儿朝他一笑,同半夏走在前面。   然而两人还没走两步,这原先跟在她们身后的少年,就突然转身跑了,安秀儿还没有回过神来,就见原先躺在地上的那具尸体,也一个鲤鱼打挺,跑远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街市见闻(二)   “这是怎么回事?”安秀儿目瞪口呆,道:“他们是装的?合伙起来骗我?”   “不是骗你,是骗别人。”半夏虽然年纪小,但是在这郡城久了,阅历却是不比安秀儿少,她道:“这人应该是专职的骗子,我说要带他去我们张家调查身份,他便怕了。”   “可是,就算是别人要买他,到时候也会调查他的身份啊。”安秀儿还是不解。   “那不一样吗,若是进了我们张家,他可休想再大摇大摆的出来了。”半夏摇摇头,说道:“况且偏偏就是有些人好他这一口,急不可耐的给钱给他,让他去葬父呢。”   安秀儿闻言只能够长叹一声,“人心不古。”   “管他呢,这样的事情在这郡城还多着呢,所以啊,日后夫人您可千万别一个人出来,这郡城看起来是一片太平,但实际上,还是有许多龌蹉之事的。”半夏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这话说的颇有些老气横秋。   “放心,我一个人才不会在这郡城乱走呢,我又不熟悉,要出来也该是你们陪我一起。”安秀儿抿嘴一笑,示意她放心。   “好了,咱们去店铺里面看看吧,您不爱看胭脂水粉,前方是一家银楼,想必您应该喜欢了。”半夏又提议道。   “那好吧,就去这银楼看看。”这些精致的首饰谁人不喜欢,安秀儿自然也是不例外。   同半夏一起往这银楼走去,刚刚进去,便有热情的小二迎了进来,安秀儿眼睛一扫,却是意外的发现了一旁那道白色的身影,“叶姑娘?”   叶静姝这才会过神来,见到是安秀儿,她也勾起唇角朝她笑了笑,“怎么,安姑娘也过来买东西?”   “我只是随便看看。”安秀儿知道这叶静姝是站在张老夫人那一边的,对自己自然也是不喜的,因而对她此刻身上那种淡淡的敌意,安秀儿也不以为意,只是往另一边看去。   谁知道,这叶静姝却是跟了过来,在安秀儿看一根银簪的时候,她突然走到了她的身边,凑在她的耳边道:“怎么,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拿着张大哥辛苦赚来的血汗钱来潇洒了?有吃有穿有人伺候,这感觉想必是很不错吧。”   叶静姝的话语全是讽刺,安秀儿却是微微一笑,道:“嗯,你说对了,的确是很不错,谢谢你将这机会让给了我,我得多谢你当初不嫁之恩。”   “你!”叶静姝当时气的脸色发白。   她一向是看不起安秀儿的,也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可是见到这个卑微的乡下丫头,如今带着丫鬟一副嘚瑟的样子,她忍不住的向前来嘲讽两句,却没有想到,这丫头这般伶牙俐齿,竟然是说的她哑口无言!   什么叫着多谢你当初不嫁之恩?叶静姝想到这一点就气的吐血,当初,她干嘛要答应老夫人同她演这场戏?现在这尴尬情况,让她后悔莫急。   “小姐,这跟簪子乃是烧蓝点翠的工艺,您看上面这朵百合花多好看啊,您若是觉得喜欢,要不我拿出来给您插上看看?”小二见安秀儿端详这根簪子良久,当即就要伸手将它拿起来。   “不用了,我只是随便看看。”安秀儿还没有打算要用张镇安的钱买东西,便同这小二摆摆手,往另外一个柜台去了。   看了一圈,半夏见她什么都没有买,便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您若是喜欢,便买下来呗,没关系的。”   安秀儿还是摇摇头,她可不想要别人说她嘚瑟,说她是什么麻雀便凤凰之类的话。   “有些人就是小家子气,买根簪子也畏首畏尾的,也是了,若是以前,恐怕连进来这里的资格都没有。”叶静姝再次狠狠打击道。   “你说对了,我是买不起,以前我也不会进来这种地方,毕竟我是一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安秀儿微微一笑,转身往门口走去,快到门口的时候,她忽然又转过头来,道:“我知道我买不起,所以我就走了,不像有些人,死皮赖脸就是不走。”   “你这话什么意思?”叶静姝总觉得她这话另有深意。   安秀儿毫不畏惧的同她对视,道:“我说的意思跟你说的意思一样。”她三番五次的挑衅她,还以为她真的怕她不成?   “你知道吗?以前我在乡下的时候,知道有一种鸟儿,喜欢霸占别人的窝,还要挤兑鸟窝主人,你说是不是无耻?”   安秀儿笑眯眯的同叶静姝说道,叶静姝听出了安秀儿话语中的讽刺,当即是脸色一白,无法反驳的她,只能够低喝道:“你给我道歉。”   “我只是跟你说个故事罢了,何必如此反应,你若是不爱听,尽可以不听。况且,你跟我说麻雀,我跟你说杜鹃,这很公平嘛。”安秀儿笑眯眯的说完,也不管叶静姝是什么脸色,自顾自的领着半夏走了。   “夫人,看不出您还挺厉害的,叶姑娘在您面前,竟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半夏为安秀儿的表现鼓掌。   “我这就算是厉害了?我告诉你啊,以前我在村子里面的时候,有一些妇人,只要你惹上了她,她也不管有理没理,就要凭着她们的大嗓门骂上一整天,所以我从来的都不喜欢同人吵架的。”安秀儿认真的说道。   “那是那是。”半夏嘻嘻一笑,总觉得安秀儿话中有深意,不过她也不说破,抬头扫视了四周一眼,道:“前面是一家成衣铺,咱们去看看吧。”   “不去了。”安秀儿摆摆手,说道:“我又不买,只看的话,感觉有些辜负店小二的招待,我还是在这街上逛着吧,刚刚同叶小姐聊了两句,现在我觉得浑身轻松。”   她是主她是仆,安秀儿说要在这街上闲逛,半夏也只能够由着她了,时间还早,两人从街头逛到了街尾,什么都没有买,就是感受感受一下这郡城的繁华。   “对了,你知道大爷他应该在哪里做事吗?我想要去看看他。”干逛是有些没劲了,安秀儿想要去看张镇安。   “这个我可是不知道。”半夏低下头来,“主子那边的事情,我可管不着的。”   “不为难你了,走吧,我们去那边吃点东西,那里的香味早就在诱惑我了。”安秀儿拉着半夏往那便跑,她决定吃点东西就回家了。   本以为自己只是吃点,谁料这里的小吃实在是太好吃了,她几乎是从头吃到了尾,最后撑得肚子溜圆,几乎连路都走不动了。   可是她还是没忘记一点,还在半夏算账:“半夏,我们刚刚花了多少钱?”   “不多,还没有一两银子呢。”半夏回答。   “那还好。”安秀儿这才点点头,她不想要花张家的钱,或许这段时间她应该找点事情来做了。   “哪里有绣铺啊?”安秀儿问道半夏。   “绣铺多得很,我们张家就有绣铺啊。”说起这一点,半夏非常的自豪,她指着这些店铺同安秀儿说道:“夫人,你发现没有,凡是这些店铺底下写个弓长张三个小字的,就都是我们张家的铺子。”   “那我这一路走来,发现有好多啊,就连我们刚刚去过的银楼好像也有这个标志。”安秀儿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对的,那的确是我们张家的,肥水不流外人田嘛,您若是要买东西,当然得在我们张家的铺子买了,更何况,我们张家的首饰一向是一流的。”半夏自豪的说道。   “你这小丫头倒是一心一意的为了家族着想。”安秀儿斜看了半夏一眼,正色道:“好了,不说这些了,你快点带我去绣铺,我得买套绣花的东西。”   “夫人,您还绣花啊?”半夏看了安秀儿两眼,道:“绣花伤眼,我们张家有专门的绣娘,您绣了东西又没有什么用,何苦呢,您有那功夫,还不如学点规矩,看点书,或者是听听戏曲消遣消遣。”   这话本不该由半夏来说,但是这段时间,安秀儿一向是将她当做小妹妹,她胆子便也大了起来,时不时还敢开安秀儿的玩笑了,一些不合规矩的劝诫,她也大着胆子同安秀儿说。   安秀儿每每也都不生气,但是这次半夏一说,她的神色却是有些低落:“我想要绣花赚点钱。”   “没必要,大爷给了我好多钱呢。”半夏还是这一句。   “可是我觉得我只有用我自己赚的钱才会安心,你就当这是我可笑而又廉价的自尊吧,这样当我下次再见到老夫人的时候,我才会依旧有底气。”   “不懂,不过我还是带您去绣铺吧。”半夏不想要多管这闲事,只带着安秀儿往绣楼走去。   一进入绣楼,安秀儿都有些惊呆了,各种各样的绣品挂的整个店铺都是,流光溢彩的,安秀儿只看的眼花缭乱,以前她觉得她绣的帕子已经很好了,可是跟这里对比一下,她觉得自己绣的真是逊色,不光是技艺,光是布料跟丝线就跟这里的差远了。   欣赏了这满屋子的绣品一会,安秀儿这才同绣娘说明了原委,绣娘给她拿了一套绣花的工具,这下半夏才终于不两手空空了。   “半夏,我花了多少钱,你要帮我记下来,我到时候要还的,知道吗?”   “知道啦。”半夏点了点头。   ☆、第一百一十九章 花开堪折直须折   买好了东西,安秀儿便赶紧回家了,她担心张镇安万一提前回来,会看不到她,她想他每次回家的时候,都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她。   但是,她回来的还是有些早了,张镇安在外面忙活,并没有回来,倒是院子的里面的丫鬟告诉她,说是老夫人找她。   邬氏许久没有来找她了,突然听到邬氏的名头,安秀儿都觉得有些恐惧了,这邬氏没事又找她干嘛呢?   难道是因为她今天出了门?所以来找她麻烦了?   安秀儿仔细的想了想她最近的行为,除了出门这事,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事,便也不瞎想,同半夏一起往邬氏所住的院子去了。   以前跟着张镇安来院子的时候,每次都顺顺利利的就进去了,这次她一个人过来,让门口守着的丫鬟帮忙去通报,这丫鬟却说邬氏在午休。   安秀儿抬头看了看天色,这天好像有些晚了,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午休的时候,不过既然她说是在午休便午休吧。   “既然老夫人在午休,那我就不打扰了。”安秀儿不知道要在这里等多久,想着邬氏正好在午休,那她索性先离开算了,等下就算是邬氏问起,她也可以说是来过了。   可还没走两步,身后的丫鬟便叫住了她道:“安姑娘,你连这么一会都不愿意等吗?以前叶姑娘来我们院子的时候,老夫人有时候也在午休,她几个时辰都等过的。”   “哦,是嘛,那是叶姑娘,不是我,我若是站在这门口,老夫人感念到有人在这里等,想必会睡不好觉的。”安秀儿说着,依旧是要走。   “你等下,我去给你通报一下。”丫鬟没好气的同她说了一声,将帘子打开进去了,少顷她出来,道:“老夫人醒了,正在梳洗,你等一下吧。”   安秀儿只能够停住脚步,心中暗道这老夫人打扮不知道要打扮多久了,这个时候,夕阳正好照射在走廊上,站在这走廊上等,还是很闷热的。   “我就说老夫人知道我在这里等,连睡都睡不好了,你看吧,她这不就是醒来了。”安秀儿同这丫鬟说了一句。   丫鬟干笑一笑,没有理会她。   安秀儿便问道:“老夫人平常梳妆打扮一般要多久,不会因为我站在这里,她打扮的时间也要花的长一点了吧?”   “老夫人打扮时间长短,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就不要多想了。”丫鬟声音有些冷:“安姑娘还是耐心的等会吧。”   “我就随口一问。”安秀儿眼睛一转,在这院子四处的看了起来,也没有再多说了。   邬氏的院子里面有处小花园,可惜不大,她在这花园里面走了一圈又一圈,看了一遍又一遍,可是却迟迟都没有丫鬟来通报,她知道这是邬氏故意给她一个下马威,也不以为意,索性让半夏拿了一把剪刀过来,在这花园里面捡起花枝来。   见到安秀儿这动作,丫鬟吓了一跳,“你干嘛?”   “我摘几朵花送给老夫人呢。”安秀儿抬起头来,一脸真诚的样子,道:“老夫人刚刚起来,如果在看到我的时候,我能够送一束娇艳欲滴的鲜花给她,她一定会开心的吧。”   “这是老夫人最喜欢的蝴蝶兰!”丫鬟见到安秀儿认真的眼神,语气越加的不好了。   “呀,这真是老夫人最喜欢的蝴蝶兰?那太好了,我得再多采一点,等下老夫人问起,我不会忘记你的功劳的,一定会在她的面前,好好的夸赞你你。”安秀儿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花,一脸开心的样子,又要拿起剪刀剪。   听到安秀儿的话,这丫鬟有些慌了,若是让老夫人误以为是她让她剪了她最喜欢的花,那她可就是麻烦了。   “我可没有让你剪这花。”丫鬟连忙说道:“你快停下,老夫人不喜欢别人剪她的花枝的。”   “呀,那你不早说,你明明见到我在剪花了,你却眼睁睁的看着我将花给剪掉,你这小丫头的心思有问题的。”安秀儿愤愤的说道。   这丫鬟真的是百口莫辩,“安姑娘,你在这里等一下,这里的花你都不要动,我去看看这老夫人的梳洗好了没有。”   “那麻烦你了。”安秀儿朝这丫鬟挥挥手,低头看了手中的花一眼,但见这花朵其形如蝴蝶,凑近一闻,还有一种淡淡的清香,不愧是花中君子的兰花。   没想到邬氏竟然会喜欢兰花,不过可惜的是,她却没有幽兰的品德。   “好了,安姑娘,我们老夫人让你进去的。”没过一会儿,丫鬟便出来通报到。   安秀儿微微一笑,若不是她手中的这束小花,她或许还得再等一会呢,她拿着这束花,径直便走了进去。   邬氏坐在雕花镂空软榻上,素手正拿着一个精致的玉杯平着茶,她本来想要再无视安秀儿一会的,可是一见到她手中的鲜花,她的脸色便是一变。   “谁允许你摘我花园里的那些花朵的?”邬氏将茶杯一放,看向安秀儿的目光有些厌恶跟恼怒。   “我看这花长得好看,就特地采摘了一些过来送给您。”安秀儿很淡定将自己的话捧起。   “谁允许你摘这些花朵的?”邬氏见到安秀儿这模样,已经是愤怒至极了,她最爱的兰花,好不容易终于开花了,她自己都舍不得碰一下,可是却被这个野蛮女人给摘来了。   “您院子里面的花不允许摘吗?”安秀儿疑惑的问道。   “当然!”邬氏每次余光一扫到安秀儿手中的花,便觉得心中怒气腾腾,这个死丫头,当真是仗着自己儿子的势,在这里肆意妄为,竟然连自己的花也敢摘下来了。   “我是听说母亲你最喜欢这蝴蝶兰了,所以才摘的。”安秀儿被她这么一看,一脸便有些怯生生的了。   “我是喜欢,但是我喜欢长在枝头上的,而不是被你摘下的。”   “这不是一样的吗?别人都说了,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我选的这花也都是盛放着的,您若是不摘的话,过几天这花就得枯萎了,我摘过来,您可以放花瓶里,时不时喷点水,说不定还能够多放几天呢。”   安秀儿说着就用目光在邬氏的房间里面四下看了一下,瞧到了一旁桌子上放着一只精致的花瓶。   她将这花递给身边的半夏,让她帮忙去插上,等这花插好了之后,邬氏往那边看了一眼,不得不承认,有了这花朵,她这屋子的确是更多了几分色彩,可是,这些都是花的功劳,与安秀儿无关。   她是不会喜欢这个丫头的,她甚至勒令她身边的丫头不准喊安秀儿大夫人,她打心眼里不承认她是张镇安的妻子。   “上次你说你认得一些字,可会算数?”邬氏问道。   “会一点点。”安秀儿谦虚的说道。   “既然会的话,那我就将府中的账本给你看看,这是家中主母都要学的,以前都是我在管,日后这事情总要交给你。”   说着邬氏拍拍手,很快有人拿来了一沓子的账本。   “这是这几个月的账本,你尽快看完,有纰漏的地方告诉我,这事情可是重中之重,你既然想要做我儿的媳妇,管账是必须要会的,你若是做的好的话,我可以将这管家之事交给你来做。”邬氏淡淡的说道。   邬氏以为安秀儿会心动,可其实安秀儿对这管家大权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觉得她现在挺好的,看到这账本,甚至是一脸为难之色。   看到她的脸色,邬氏心中冷然一笑,将安秀儿吓退这是邬氏的第一招,就算是吓不跑她,看这账有的是让她头疼的了。   如同邬氏所料,看到这些账本安秀儿的头都是晕的,最后她不知道是怎样接过了邬氏让人递过来了账本的,又不知道是怎样踏出这院子门的。   半夏看安秀儿一副声如死灰多的样子,有些担忧,低声问了一句:“夫人,你怎么了?”   “这么多的账本我怎么看啊?”安秀儿随手翻了翻,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一大堆的蝇头小字,她看着这些整个人都觉得不好了。   “夫人你别担心,这些账本就是看起来很厚,但其实没有记载什么东西的,而且一般也不会错,您就随便看看就行了。”半夏宽慰道。   “可是她说做的好的话,可以将管家之权给我,我虽然对这管家之权没有什么兴趣,可是我也不能够表现的太差吧。”安秀儿侧头看了半夏一眼,叹息了一声,不再多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她便专心看起这账本来,好家伙,别的她不懂,但有关采购食材的这一本呢,她倒是能够看懂,只是她怎么看都怎么觉得奇怪,这郡城的白菜竟然要五文钱一斤?这特么的也太贵了吧,她在村子的时候,白菜不过才一文钱一斤。   “半夏,我们有庄子有专门出产蔬菜的吗?”   “当然有啊,我们不但有出产蔬菜的,还有鸡鸭鱼肉我们几乎都不用买,庄子里面都有,每天他们的都会送最新鲜的食材过来。”   ☆、第一百二十章 白雪藏龙   “那就奇怪了,这账本上怎么记着这些都是要花钱买的?”安秀儿在这一页折了一个小角,她准备到时候跟邬氏说说。   翻过这一页,她继续看,越看便越是觉得吃惊,她听半夏说,张家有许多的庄子,几乎囊括衣食住行,那这样看来,张家应该都不用那个买这些蔬菜牲畜了啊?可是在这账本上显示的却是买的,而且是花大价钱买的。   “有猫腻。”她将这些有问题的都折了一个角,等到天气渐暗,丫鬟掌了灯,但这账本她还是只看了一小半,但是凡被她看过的地方,几乎都被折起来了。   “要开膳吗?”半夏见她伸懒腰,便问了一句。   “等下吧。”她站起身来走到门边的方向,想要等张镇安回来一起吃一顿晚餐,半夏知她心思,便也不多问了。   又是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半夏又问:“要摆膳吗?”   安秀儿见张镇安没有回来,心想他可能在外面已经吃过了,便让半夏拿来了单子。   半夏一早就将这单子准备着呢,听安秀儿吩咐,很快就递了过来,安秀儿将它翻开,只见这上面密密麻麻的写了许多的菜名,   “好了,就这几样了。”安秀将指着这单子后面的几样菜,将单子递了过去。   这些菜名起的都好听得很,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菜,索性她从头到位的点,如今来了这么久,终于点到了最后几样了,算是将这些菜肴全部都尝了一个遍。   等饭菜需要一些时间,安秀儿便又拿起账本看了起来,她看的极慢极认真,正翻页间,突然见身边投下了一片阴影,可是将她吓了一跳,抬头见是张镇安,脸上不由得露出几丝欣喜来,“相公那你什么时候回来,怎么我都没有发觉,你走路都没有声音的?”   “我刚刚回来的,见你看的认真便没有打扰你,你看什么呢?”张镇安伸出手,将她手上的这本账本来了起来,面上便露出了古怪的神色来,“你在看账本?”   “嗯,是母亲给我的,但是我又不太懂。”安秀儿不由得同他诉苦。   “那就别看了。”张镇安随手将这账本扔到了一边,就在安秀儿这边榻上坐了下来。   他双手搂着她的腰肢,将下巴搭在肩膀上,绵密呼吸声打在她的细嫩脖颈上,让她觉得脖子有些痒,不由得躲避了一下,觉得他的手钳的她越发紧了,她微微的挣扎了一下。   “怎么了?”张镇安见她不与他亲近,手上一松,问了一句。   “没什么,天气太热了。”安秀儿摇摇头,将他的手腕掰开,坐到了另一边。   “到底怎么了?我怎么觉得你生我气了哪?”张镇安本能的就觉得安秀儿有心事。   安秀儿也不知道自己的心中为何有些不悦,明明他今日回来较早,她应该是很开心的,她却偏偏觉得心中有些闷。   可听他这般问,她不由得抬头向他看去,但见他眉头紧缩,眼睛却还看着她在等答案,心头那两丝怨气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柔声问道:“我没生你气,你吃饭了吗?”   “吃了。”张镇安回答,安秀儿的心中便又有些不高兴,她的情绪写在脸上,张镇安看到了便说道:“不过是跟一些生意上的伙伴一起吃的,我不擅长跟这些人打交道,所以就喝了两口酒,如果你没吃的话,我倒是可以陪你吃一些。”   这个时候,半夏正好从外面进来,闻言便快言快语的说道。“夫人一直都在等你回来呢。”   “半夏,你胡说什么呢。”安秀儿的面上不禁是一嗔,但张镇安慧眼如炬,她便又是承认道:“以前你我都是一起吃饭的,如今你整天都不在家,也不回来陪我一起吃饭了,就是这府上的饭菜再好吃,我也觉得没有什么胃口。”   “可是我看夫人你今天在街上吃那些小吃,吃的可开心了。”半夏又在一旁拆台。   安秀儿不由得大为光火,道:“半夏,你这丫头,为何屡次拆我台?到底我还是不是你主子?”   半夏闻言,吐吐舌头,不说话了。   “都是我的错,以后我有空尽量回来陪你,街上那些东西虽然好吃,但毕竟不太干净,想吃什么,尽管叫厨子做便是。”张镇安微微一笑,握住她的手道:“以后我尽量早点回家来陪你。”   “嗯。”安秀儿点点头,又扬起秋水的般的眸子看向他,“可是我还是想要自己做饭,我希望你每次回来都可以吃到我做的饭菜。”   “那样你会不会太过辛苦?”张镇安生怕她再吃一点苦。   “不会,我在家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安秀儿生怕张镇安不答应,伸手摇晃着他的手,脸上带着渴求,“我天天在家都快闷死了,这郡城虽大,可是我哪里又都去不得,就算是去得,也没人陪我去,以前我们食材少,我想要做什么好吃的也做不出来,现在家中什么都不缺,我正好可以大显身手了,日后练就一手好厨艺,去到哪里都不会饿死。”   “什么叫做去哪里都不会饿死?你还想去哪里,就在我身边,哪里都不许去。”   张镇安微瞪了她一眼,最终还是败在了她澄澈如水的眸子中,“好吧,我答应你了,明日我就让人在我们院子中备一个小厨房,你想要做饭的话,尽管去做便是。”   “你对我真好。”达成了自己的目的,安秀儿也不吝啬说一句好话。   “夫人,膳食已经做好了,要传上来吗?”这个时候,半夏才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嗯,当然,我正觉得饿了呢。”安秀儿说了一句,丫鬟们便鱼贯而入,摆好了饭菜,她们又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半夏知道安秀儿不喜欢别人给她布菜,又见张镇安在此,便很有眼力的将门关上出去了。   “你在家就吃这些东西啊?”张镇安看到桌子上的菜大惊,心中不禁生气一股火气,道:“是不是那些丫头欺辱与你,难怪你说要自己做饭。”   说着他将筷子“啪嗒”一放,打算要去找那些府中膳食房的麻烦。   “你别冲动,这都是我的错。”安秀儿连忙起身拉住了张镇安,说道:“我不知道这些什么菜,随便点的。”   “这个,应该就是那个什么白雪藏龙吧,谁知道就一些鸡蛋白跟一条泥鳅啊。”安秀儿指着其中一道菜说道,“这主要是府上的菜做的太过精致,菜名太好听了,而我又不好意思问,所以从头到尾的点,每次都点不同的几道菜,今天算是你倒霉,正好我点的都是这一种。”   “还有这个,八仙过海,谁知道就是几片白菜梆子加水啊。”安秀儿又指着另外一道菜说道。   “还有这个,什么,彩虹仙子,我怎么都没有想到是几颗胡萝卜丁、玉米粒,以及这些什么东西的。”安秀儿摆摆手,道:“这都是我自己什么都不懂,没学问,下次我不点它们就是了。”   张镇安看了她两眼,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拿起碗吃饭,安秀儿也不挑剔,尽管是这样的饭菜,她依旧是吃的津津有味,以前在乡下,比这更难吃的都吃过了,至少这里的米饭是上好的粳米,菜式虽然少而精致,但是至少算是原滋原味,味道也不算是差。   “来,你在外面辛苦,尝尝这条龙。”安秀儿说着将这唯一的一点荤菜,那条泥鳅夹到了张镇安的碗中。   见他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好,她便劝道:“没事啦,我下次专挑肉点,他们肯定想不到我这么厉害,已经将菜单子都记下的差不多了。”   “好。”张镇安点点头,给她舀了一勺子那什么彩虹仙子,道:“下次我让人给你换个看得懂的菜单。”   其实张家的菜单本没有这么复杂,张镇安怀疑这是邬氏专门让人为安秀儿做出来的菜单子了,菜式也是故意做成这样,又都是素菜,油水也不好。   “没事,这菜单子,我反正也都记住了。”安秀儿倒是没有往这是人故意为难这一方面想,她觉得她吃的已经很不错了,而且这些菜肴虽然是少,但的确是精致非常,就说这彩虹仙子吧,摆的一道红,一道黄,一道绿的,要做出来,还得花不少功夫。   桌上每个盘子都是摆放的精致的蔬菜,两人很快就吃完了,就连这碟子也是清扫一空,等丫鬟将这东西收拾好下去后,安秀儿便笑着看张镇安道:“你还说在外面吃过饭了,幸好跟我再用一些,否则的话,等下下肯定会饿。”   “别说等下,我现在就饿了,我不吃素,想要吃肉。”张镇安看向安秀儿。   “那你去让厨房再给你做些肉呗,我的话他们不听,说张家就是这样的规矩,你的话他们肯定会听了。”安秀儿为他出谋划策。   “没事,也不是太饿。”张镇安呵呵一笑,有些心虚的味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处置   一整个晚上安秀儿就耗在这账本上了,她很多的地方都不懂,也不知道该怎样看,只能够让半夏拿来算盘,自己拨动算盘一一的核对。   “这账本一般都不会算错的,你若是不放心,这叫半夏她们这些小丫头核对一下就行了,何必亲自动手。”张镇安怜惜她。   “没事,反正我对这算盘也不太熟悉,就趁着这机会好好的训练自己一下了,日后说不定还能够当一个账房先生。”   安秀儿依旧是慢慢的拨动着算盘珠子,她总是觉得这些事情交给这些小丫头有些不太靠谱,说不定这些丫头里面有邬氏的奸细,到时候让邬氏又来找别的方法折磨她,她索性将这些啃透了。   “你为什么总是要说这种话,跟我在一起你不放心吗?”张镇安眉头微皱。   “我没有这种意思,我只是想要多学习一点技能。”安秀儿听到张镇安语气有些不悦,便转过头来,见他板着脸,便只扬起头朝他盈盈一笑,眼睛柔柔的看着他,娇声哄道:“你别多想了,好不好?”   “你又来这套,对我没用,你就是对我没有信心,不放心我。”张镇安故意将眼睛看向别处。   “我就是对你太有信心了,你看你这么厉害,而我什么都不会,我就想着多学一点东西,不管有用没用,万一以后能够帮到你呢。”   安秀儿真切的说了一句,又低下头来,“你娘都说了,你是张家大少,而我只是一个乡下小丫头,我虽然表面上看起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其实我心中自卑着哪。”   见到她这样,张镇安反倒是不好生她的气了,只道:“是我不对,我母亲说的话,你别放在心上,她不但不喜欢你,也不喜欢我呢。”   “怎么会,任何母亲都会喜欢自己的孩子的,你肯定是跟她有什么误会。”安秀儿抬起头来,道:“上次你娘不是亲自找你谈了吗?难道你们之前还有隔阂?”   张镇安摇摇头,说道:“我跟她只是达成统一战线罢了,我本以为她这段时间应该不会来打扰你,没想到又给你整这么一处,我明天去跟她说!”   “别,你别去,我反正在家中没事,就当多学点东西吧。”安秀儿制止了张镇安,道:“你若是真的为我好,不如给我找个师父,让他教我这些可好?”   “不用师父,你有不懂的问我就行了。”张镇安见安秀儿是真心想学,便从榻上卧起,坐到了安秀儿的身边,“哪些不懂?”   安秀儿便一一将不懂的地方指给他看,张镇安也一一的教她,两人一个教一个学,倒是相得益彰。   虽然年纪较大,但是安秀儿也不失为一个好徒弟,她虽然外表柔弱,但是骨子里面却似乎有一种韧性,并不想要落于人后,因而学的极其认真。   这样张镇安一连教了她半个月,她再翻起这账本来,速度比之前便是快了许多,而且能够举一反三,让张镇安也大为惊奇。   “没想道你将这些细节的错误全部都给抓出来了,到时候你将账本交给母亲,她的脸色一定很好看。”张镇安想到那一幕,心情竟然莫名的开心,邬氏从小便学习这些,但是却不如一个只学习了半月的丫头。   “真的?母亲会夸赞我吗?”安秀儿并没有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因而没有听出张镇安的言外之意。   “当然。”张镇安点头。   安秀儿便将这账本都交给张镇安,道:“相公,你再帮我看一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难得母亲交给我这个任务,我一定要好好的完成,让她大吃一惊,挑不出我的错来。”   张镇安伸手接过,翻了翻,认真的看了一会,道:“你已经做的很不错了,这样拿去给她就可以了。”   “那好吧。”安秀儿听到张镇安这般说,点点头,但是自己却依旧是翻看着账本。   张镇安心中叹了一口气,言道:“秀儿,你这半个月都在看账本,今天我们是不是应该早些歇息了?”   “不急,我再看看。”安秀儿依旧拿着账本不放手。   回头看张镇安一眼,却见他的眸子中带着隐忍,她不禁是一笑,露出一口皓齿,道:“你等下,我再检查一遍。”   这一笑百媚横生,张镇安不禁喉头一动,只将她拉到怀里来,道:“我来检查。”   粗重多的呼吸打在她的脖颈跟耳垂,她微微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在他暗哑的眸子中败下阵来。   ……   第二天上午,她便带着这些账本去找邬氏,邬氏倒也是想要看看她这段时间究竟看出个什么名堂来了,也没有再让她等,只冷声让丫鬟叫她进来。   安秀儿将手中的账本交给丫鬟,道:“母亲,儿媳不才,经过这么些天,终于将这些账本看了一遍。”   “哦,看出什么问题来了?”邬氏斜看了她一眼,这账本中,有她故意设下的陷阱,等下她若是答不出来,她正好奚落她一顿。   “问题处我都用丝线做了记号。”安秀儿说道,她的话中十分的自信,让邬氏不禁是高看她一眼,转头往桌子上的账本看去,但见这账本外面垂着不少的丝线,且本本账本都有露出一些丝线头来,几乎有百余处之多。   “有这么多错误处?”   她眉头一皱,要知道,平常府中这些账务都是她在管,她管家多年,这账本都是管家做好才交给她的,她能够找出来几处,故意留着,已经是不易了,她竟然找出这么多处?   “你不会是乱蒙的吧?”   邬氏说着随手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本,将这账本拿起,翻开第一处安秀儿做记号的地方来,仔细看了一眼,见并无错处,眉头便是一皱,“你过来,此处有何错处?”   安秀儿心中有些忐忑,缓步走向前去,在邬氏的身边行了一个礼,往账本上瞄了一眼,脸上便露出笑来,道:“母亲,这里鸡蛋的价格不对,在我们乡下,这鸡蛋不过是一文钱一个。”   “乡下是乡下,这郡城能够跟乡下相比吗?”邬氏身后伺立的大丫头当即说道。   “这位姐姐稍安勿躁,我还没有说完呢。”安秀儿不疾不徐,缓缓说道:“因为这,让我起了疑心,我前些天特地在街上问过了,这郡城的鸡蛋市价不过是一文钱一个,买鸡蛋的老板还说,若是我买的多,还有便宜,此处记账是一个月前的,正好当时卖给我们张家的就是我找的那个老板,他手上也有一本账,上面记载的却是八文钱十个。”   安秀儿说着笑了起来,“相公说了,这账本是母亲给我的考验,我想这处肯定是母亲故意留下来的了。”   邬氏脸上隐约有些怒气,这处当然不是她的考验了,她一个贵妇,从小便十指不沾阳春水,怎么可能会知道这些鸡蛋的价格?在她看来,不过是两文钱的小事,她根本就不会去过问。   采买处油水的事情她也知道,但是当做安秀儿的面被撕开,这相当于是在打她的脸,让她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几个鸡蛋的事情也这么较真,果然是小地方来的。”邬氏身后的大丫头又开始说话了。   “事情没有大小,没有对错。”安秀儿几番被这小丫头苛责,心中也有些生气,心道,虽然我是乡下来的,但是我至少也是个主子,你毕竟是个丫头,却这般没礼貌,想必这也是邬氏授意的。   “听闻母亲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钟灵毓秀,今日一见果然如此,果真是十分的有礼貌。”   邬氏哪里听不出安秀儿是在说她身边的人没礼貌,当即便呵斥了身后丫头一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春红你不知道就别乱插嘴。”   “是。”既然邬氏开口,这丫鬟自然是不能够再插嘴说一些什么了,只能够闷闷的闭上了嘴。   邬氏再往下翻,只见她找出来的错误都是一些芝麻谷子的小事,但错了便是错了,翻完第一本,她已经是大怒,当即让人去就将采买铺的何管事叫了过来。   何管事不知道发生何事,匆匆而至,刚一进门,便被一个东西劈头盖脑的砸来,他一看是一本账册,连忙诚惶诚恐的跪倒地上,刚刚捡起这账本,还没有来得及翻看,就听到邬氏的声音从头上传来:“何管事啊何管事,枉我对你信任有加,却不想原是我张家的蛀虫!”   “老夫人何出此言,小的为了张家一向是尽心尽力,从不贪墨,此间一定是有所误会了。”   何管事身子较为胖硕,四方的脸,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忠厚老实,可是明明他错了,却仍旧是狡辩,让安秀儿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一些东西,知人知面不知心,看起来老实的人,不一定真的就老实了。   “好一个尽心尽力,从不贪墨!”   邬氏冷笑连连,“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你以为我深在内宅对这外面的物价就一无所知了?我告诉你,我特地让人去外面调查过这些物价了,本想给你一次机会,却不想你竟然一而再再而三的犯事,到了如今,还不肯认错,真当我老糊涂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这等奴才,我张家也是容不下你了,只能叫来牙婆,再将你卖去,看能不能卖出一个好价钱,如若不能,我张家还有庄子若干,石矿、铁矿若干,你去那里发挥一下你的余热倒也是不错。”   邬氏的声音渐渐的平缓了下来,丫鬟递上茶杯,她拿起杯盖轻轻的扣着杯口,细微的响动让人心中莫名的慌张,何管事只匍匐在地,不住的磕头:“老夫人,我错了,是我猪油蒙了心,您就原谅小的一次吧,我保证绝不再犯。”   “我不需要你的保证,我叫你来本就是给了你机会,谁到你竟然还想要蒙我,这两条路,你自己选一条吧。”邬氏淡淡的说道。   “老夫人,求您原谅我这一次。”何管事不住的磕头,最后竟然将目光放到了安秀儿的身上来,涕泪俱下,道:“大夫人,求您开开吧。”   安秀儿人微言轻,虽然挂着一个大夫人的名头,但是在这张家,除了身边的那些小丫头之外,并没有人会听她的,邬氏更是恨不得要将她赶走,更加不会听她的话了。   这何管事,真的是病急乱投医。   只是,他毕竟是四五十岁的人,卑微的跪在这里恳求一天生路,让安秀儿的心中也有所不忍。   “母亲……”她向前一步,低低的叫了一声,还未开口,邬氏的便驳了她的话,“你别忘了,这处错误还是你发现出来了,既然发现了错误,那自然就是要改。”   “来人,将这何管事给我拉出去。”邬氏一挥手,便是决定这何管事的命运。   安秀儿心有戚戚焉,不得不说,邬氏这一首杀鸡儆猴玩的极溜,想必以后这个采买处再想要贪墨得好好的想想了,只是何管事被拉出去的时候,他那怨毒的目光却是一直放在自己的身上,让安秀儿的心中颇有些不好受。   接下来,但凡安秀儿发现的问题,邬氏都会将负责的人叫过来,小错的,被大骂一顿,调到张家庄子上去,大错的,便是直接发卖,或是去采石场这些地方做苦力,还留在这大厅里的这些人看安秀儿的目光都有些不对劲了,似乎认为罪魁祸首就是安秀儿。   “这里又有什么问题?”终于到了最后一本了,邬氏将最后一根丝线抽出来,问道安秀儿。   “总数好像有些不对劲。”安秀儿低声说道。   经过邬氏这一番整顿,她觉得她无意之间倒是得罪了许多人,众人怨恨的目光只让她如芒在背,她再同邬氏说错误之处,语气便是有些低落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张家不养闲人   “拿算盘来。”邬氏从前看这账本,这些总数,她基本上是抽查,毕竟若是一笔一笔算的话,那她得花多久时间?   她平日里事多,这内宅的账本她只是随便看看,大部分时候,都是交给管家的,这次为了给安秀儿一个下马威才让仔细的看了看,却是没有想到错误竟然这么多,这简直是再狠狠的打她脸。   将这笔数算了几遍,确定的确是算错了,十位数的数跟个位数正好相反,想必是誊写错误,这一点很多人容易忽略,没想到也被她找了出来了。   抬头看了她一眼,邬氏将账本合上,叫来管家大骂了一顿之后,让他将这些账本统统带走,挥退众人后,她才怀疑的看向安秀儿,道:“这些账本都是你自己看的?”   “回母亲的话,是。”   “你一一用算盘算了?”邬氏又问。   安秀儿又点点头,道:“一开始我的确是用的算盘,不过算的多了,我就不用算盘了。”   “不用算盘,你口算?”邬氏冷笑一声。   “不是,我用心算,在脑海之中形成一个算盘,看到这数字,我就在脑中拨动算盘,很轻易的就能够得到这些数字。”对于这一点,安秀儿心中颇为自信。   邬氏斜看了安秀儿一眼,她才不信安秀儿说的话,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会算数已经是不错了,还会在脑海中形成算盘,这种方法,她闻所未闻。   不过,既然她这么厉害,那之前的账目也让她盘算一下好了。   邬氏点点头,一向古板的脸上露出几分柔和来,“你做的很好。”   安秀儿从未得过邬氏的夸奖,此刻心中自是雀跃,“母亲满意就好,这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嗯,既然你心算如此厉害,之前有一些账本,就由你来帮我核对吧。”邬氏淡淡的说道,“等会我让管家送到你的住所。”   安秀儿闻言脸色微变,笑容凝固在了嘴角,这段时间,这些账本就已经让她头晕眼花了,邬氏还要她看,早知道她就不应该表现的这么好。   邬氏见她整张脸都垮了下来,心中觉得开心极了,嘴角微微上翘,却是故意板起脸来,“怎么样,莫非你不愿意?”   “这个,儿媳觉得自己实在是不能够胜任,我对这些东西都不是很熟悉,我想府里面的账房先生比我更适合做这样的事情。”安秀儿低头道。   “唉,你刚刚看见了,”邬氏却是故作愁绪的叹息一声,道:“不过才是这几个月而已,就有如此多贪墨的存在,这些奴才欺我无知,我哪里还敢让他们对账,你倒是对这些非常的擅长,我觉得交给你最为适合。”   邬氏见安秀儿尤在迟疑之中,语气便又严厉了起来:“好了,这事情就这样说定了,毕竟我们张家不养闲人!”   安秀儿还欲再说,但见邬氏低头喝茶不再理她了,她只能够收了口,默默的回去了。   本来她打算这段时间得好好的绣花赚钱了,却是没有想到,邬氏又给她分派了这么些任务。   心中颇为烦愁,半夏在一旁低声安慰她:“其实夫人你不用担心,她交给您这些事情,您现在就当做是学习,日后等您管家了,也就不用烦心了。”   “唉……”安秀儿叹息一声,她从来都没有想过她要管家的事情,她只是一个乡下来的丫头而已,而经过这么多天的了解,张家在她的心中却是一个庞然大物。   她能够学会吗?她有这个本事吗?她只比不过是会绣花,会做些手上功夫而已。   她从前住在乡下,倒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的逊色,等来到这里,才发现自己什么都不会,一直以来,她都是在坐井观天而已。   回到自己的听竹苑,管家已经在那里等候她了,当他将身后的箱子展示给她的时候,安秀儿脸一白,差点没晕过去。   “这些?”她颤抖着声音询问。   “这些就是这几年的账本,夫人您慢慢看啊。”管家躬身说道,可是安秀儿怎么听怎么觉得他这话中有些幸灾乐祸。   一沓子的账本就耗费了她大半个月,这一整个箱子的账本,她得看到何年何月啊?   “夫人……”半夏见她脸色难看,忙伸手扶着她。   “呜……”她扁着嘴,差点没哭出声来。   “您别担心,您慢慢看,慢慢来啊,反正老夫人又没有说时间。”干涩的语言,丝毫安慰不到安秀儿。   “我醒的,你让人将这些账本抬到我的卧室里面去吧。”   安秀儿现在是后悔不已,早知道,她就不应该说她会什么心算了,这下好了,人家打蛇随棍上,她这是害苦她自己。   不过原先她觉得自己吃穿花费都在张家,还颇有些过意不去,如今邬氏给她分配了工作,她日后再花张家的钱财,便是毫无芥蒂了。   债多了不愁,虱子多了不痒,这些账本她慢慢看便是,想着,她拿起自己前些天买的手绷,套上一块云锦,慢慢的绣起花来。   “咦,夫人你不着急了?”半夏捧着水果盘过来,见到安秀儿乖乖的在房间里面绣花,便多问了一句。   “你说的对,我慢慢来。”安秀儿拿着签子给自己串了一块西瓜慢慢的吃着,突然觉得这样的生活还挺美好。   嗯,何必跟自己过不去呢,及时行乐,人生得意须尽欢。   晚上,张镇安回来,安秀儿却立马变了一副面孔,她做出一副愁烦的样子,坐在榻上,唉声叹气的。   “怎么了?”张镇安坐过来,伸手将她环抱住,道:“难道你今天去见母亲,她对你做的还不满意?”   安秀儿摇摇头,道:“她对我很满意,还难得的夸赞了我。”   “既然如此,那你为何还不开心?”张镇安愈加的不解了。   “可是我做的太好了,她又交给了我一项任务。”安秀儿指着一旁的一个大柜子,说道:“你看那个大箱子。”   “什么东西?”张镇安问了一句。   安秀儿站起身来,走到箱子旁边,将箱子打开,屋子里面瞬间多了一股霉味,“这所有的账本,她全部都让我核对,我做不完。”   她可怜兮兮的看着他,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张镇安走过去,见到这一箱子的书籍也是有些发蒙,他忙哄道:“你别急,我到时候让人帮你。”   安秀儿听到张镇安说会让人帮她,这才破涕为笑,道:“那这些账本我就交给你了,不过你可别让母亲知道才行,否则的话,她又要找我的麻烦了。”   “我当然不会让她知道。”张镇安的脸上露出笑来,他揽着安秀儿到榻上坐下,道:“难得这次她主动将这些账本拿出来让我们查账,这简直就是天大的好事。”   “为何?”安秀儿不解,她觉得她看到这些账本头都痛了。   “其实这账本就是一个家族的命脉,人情往来,什么都在账本上面了,这次她交出来的还只是我们张家内宅的账本,等下次她将张家的账本都交出来让你看了,那才是好呢。”张镇安轻笑。   “我有些不懂。”安秀儿再摇头,有些想不通这些关节,看账本有什么好的。   “你傻呀。”反正是闲着无事,张镇安便同安秀儿讲解了一下,道:“你想啊,如果你守着一座金山,你会不会想要偷偷的拿一些?”   “我……”安秀儿想了想,点点头,“如果真的有座金山在我面前,我可能会想方设法的拿一些出来。”   “是吧,但是这金山是有数的,你拿了,就少了,少了就会被别人查出来,这个时候你又该怎么办呢?”张镇安谆谆善诱。   “我,我在账上做手脚?做假账”安秀儿眼睛一亮。   “对。”张镇安点点头,道:“不过既然是假账,必定有所破绽,只要你好好的查,一定可以查出来的。”   安秀儿若有所思,觉得自己又学到了不少的东西。   “好了,过段时间,我给你换几个小丫头,到时候我让她们帮着这些账本,只是这段时间,你得闷在屋子里面,不能够常常出去走动了。”张镇安有些惭愧,本来是觉得带她来可以给她更好的生活,可是看起来,她却好像还不如从前快乐。   “没关系的,我可以在屋子里面绣花,反正以前也是这样的。”安秀儿摇头,不让她看这些账本,她就觉得谢天谢地了。   “那就好,等这些账本看完,过段时间,我带你回家一趟,我想岳父岳母他们肯定也想你了。”   “真的?”闻言,安秀儿眼睛一亮,张镇安不说还好,他一说,她越发想回家去看看了,这里的一切她都不太习惯,总感觉处处被人盯着,没有那么自在。   “我也很想爹娘他们,我在这里吃的好、穿的好,可是他们每天还要做那么辛苦的农活,不过这跟你没有关系,但是我真的很想要将我吃过的好东西分享给他们。”   安秀儿越说声音便越是有些低沉,张镇安拍拍她的后背,示意她别难过,“现在还不是时候,等我拿到外面的账本了,到时候我们接他们过来住一段时间。”   “真的可以吗?”安秀儿抬起头来,盈盈双眼带着希冀。   “当然可以,反正我们张家院子这样多,就是他们永久住在这里,又有何妨。”张镇安认真说道,“他们是你的父母亲人,也就是我的父母亲人。”   “你对我真是太好了。”安秀儿十分感动,情不自禁的将头埋在在他的胸怀,片刻后她从他怀中抬起头来,柔声道:“不过你能够有这份心,我已经很满足了,还是算了吧,毕竟母亲还在,她一定会不开心的,况且我爹娘他们,也不一定会喜欢这样的生活。”   “所以要这事情不急,我们慢慢来,你得相信我,知道吗?”他攥紧她的手,抬头看她,话中有话。   他的眼神深邃,莫名的就给人一种安定的感觉,安秀儿点点头,道:“我当然相信你。”   ☆、第一百二十三章 为他找一个平妻   过了几天,安秀儿便觉得她身边伺候的那几位小丫头被换成别人了,当然半夏还是从前的那个半夏。   她猜测这些丫头肯定是张镇安换来的为她看账本的人,便将半夏支开,关上房门,然后将账本拿出来,慢悠悠的翻阅着。   “夫人,我们来帮您看吧。”一个小丫头果然开口说道。   “这个账本是老夫人交给我看的,给你们看不太妥当吧。”安秀儿还有些不放心,得试探一下她们。   “夫人放心,是大爷让我们过来的。”一个小丫头躬身笑道。   安秀儿这才从善如流的点点头,“箱子里面有很多的账本,你们自行去拿着看吧,小心点,别弄丢了。”   “我们知道的。”几个丫头异口同声的答道。   其中一个老成一点的丫头朝安秀儿躬躬身去拿了那些账本,然后发给了其它的丫头一人一本。   安秀儿让她们将屋子里面的台案收拾了一下,让她们两两对面,就坐在这台案几上翻阅这账本。   几个丫头不愧是张镇安特地派过来的人,她们很快便进入了状态,看的十分认真,安秀儿也在一旁看着,因为看这些账本,她才知道了,原来这世间还有这么多的珍宝。   什么东海珍珠项链、西荒玛瑙手镯、缅甸翡翠吊坠,上面的价格也是让她大为惊叹,光是一件首饰,就足够他们吃几辈子的了。   安秀儿在张家总觉得束手束脚,平日里也不怎么花钱,骨子里面还是有些廉价的自尊,不想让邬氏看不起,可是翻了这些账本,她才知道,尽管她表现的再怎么清高,在邬氏的眼中,不过就是一只小麻雀,她跟她的生活差距实在是太远。   以前她觉得有钱人的生活也就是天天大鱼大肉随便吃了,绫罗绸缎随便戴了,满头金饰就算是有钱了,可是如今她才发现自己大错大错,他们的生活是她难以想象的的,可能一支小小的玉簪,就价值连城。   安秀儿不禁是看向了自己的收拾盒,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特别值钱的东西,以后她得小心点了,若是打坏了她赔不起。   她摸了摸自己头上的这根朴素的银簪,有些庆幸自己坚持只插着这根银簪,否则的话,让她顶着几百两银子在头上,她觉得压力好大。   还有从前她觉得张家的菜每份都很少,现在才知道,虽然少,但是这些菜的价格却是昂贵的过分,就说前些天张镇安让人给她做的那道糕点,光是材料竟然就得要几十两银子,听说工序就要十几道。   她下次可是不敢吃了。   特别是她这屋子里面的摆设,一件件都是珍贵无比,她觉得以后她尽量不拿着看了,否则打了的话,她真的赔不起。   张镇安说这账本里面就是一个浓缩的张家,安秀儿看的账本越多,便觉得越是这样,她从这账本里面,初步窥探了张家的生活,正因为如此,她心中反而是忐忑起来,每次看到邬氏,也不敢同从前一样在她的面前装疯卖傻了,而是恭恭敬敬的同她行礼,心中有种莫名的畏惧。   因着这畏惧,她越发觉得邬氏的身上有一种贵气,当然,这贵气,都是用粗俗的金银堆积起来的。   身处在这大宅子里面,她不由得被她们潜移默化,一举一动向她们靠拢,仿佛丢失了自己的灵气。   渐渐的,她也开始穿起了华服,梳着繁复的发髻,举止有礼,进退有度,不过是短短几个月,她跟刚来的时候,便是大为不同了。   一眨眼,夏去秋来,树上的叶子由绿变黄,渐渐的落下,这时候,邬氏给她的那一箱子账本,她也终于是将它们看完了。   当然,这还是得多亏了这些丫头,跟着她们,安秀儿学到了很多很多。   原先她什么都不懂,然而看了这一箱子账本之后,她不但是对这些衣食住行有了初步的认识,就连张家的人情往来她也知晓了一些,毕竟张家送礼单子可是有记载在这些账本上的。   邬氏为了为难她,让管家将张家这两年所有的账本都给了她,却没有想到倒是让她从中了解到了许多。   她更是从中发现了许多的不对劲之处,让张镇安揪住了某些人的一些小辫子。   以前安秀儿有许多的字都不认识,看完这些账本,她基本上认识了所有的字,而且心算更加的厉害了,基本上看一眼,很快就能够算出总数来,这一点,让这些查账的丫鬟们都啧啧称奇。   在这之中,她也发现了自己的学习能力非常不错,她学东西竟然是极快,通常能够举一反三,她更是善于抓住细节,发现更多的很多东西,这其中有几处假账,都是她发现的。   原先她只是想要做一个甩手掌柜的,将这账本都交给这些丫鬟看的,后来她想着反正她就算是绣一辈子的花,也买不起这屋子里面的一件摆设,买不起她首饰盒子里面的一件首饰,还不如暂时好好的学些技能,绣花她已经会了,去哪里也不怕饿死,再学学看账本了,也算是多一项生活手段,若是日后她真的管家了,也不会束手无策。   后来她便跟着这些丫鬟一起看账本,再到后来,这些丫鬟们看过的账本她也全部都复查了一遍,如此这般,耗费了两月余的时间。   越对张家了解的越深,她便越加是患得患失,听说但凡大户人家都是三妻四妾的,像张镇安的弟弟就不知道有多少的小妾,有多少的通房丫头,外面的外室更是养了一大堆,幸好,张镇安每天晚上再晚都会回来,若是他哪天晚上不回家,她也免不了多想。   一方面,她安慰自己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反正自己是夫人,是正室,但是另一方面,她又不想要跟任何人分享他。   可是她不分享他,别人又会说她善妒,像是邬氏,私下里将她叫过去敲打了好几回,她每次都含糊其辞的将这事给略过去了。   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大家都是一夫一妻,很少有三妻四妾的人,可是这里不一样,这里的人都逼着她要她将他拱手让给别人。   以前邬氏将她叫过去,她说她要看账本,没有心情张罗着为他纳妾,可是如今这账本也看完了,她再没有理由拖延了。   去送账本的路上,安秀儿非常的忐忑,如今她并不怕邬氏找她其它的麻烦,不怕她给她找事情做,在她的眼中,困难就像是弹簧,你强它就弱,你弱它就强,若是邬氏将张家其它的账本也给她看,她反而会觉得欣喜,她可以从账本上发现更多的东西,也可以帮助到张镇安。   所以她倒是不怕她找她的麻烦,就怕她将心思转移到了别处。   还记得未出阁前,梁氏老是跟她说做别人的媳妇有多难多难,安秀儿当时不能够理解,后来嫁给张镇安了,上面也没有人管着,她只需要好生的将他哄好,让他吃好穿好就行了,可是如今不一样了,她上面也多了一个婆婆,虽然邬氏跟张镇安的母子关系一般,但是邬氏仍旧好像是压在她头上的一尊佛。   不知不觉就来到了邬氏的院子,虽然没有晨昏定省,但是这个院子她也是很熟悉了。   这次小丫头一见到她,没有任何耽搁,立马就进去通报了,她在张家住了好几个月,这些下人见她还是占着一个大夫人的头衔并没有被赶走,对她的态度也慢慢的有了些变化,比起以前,他们对她更加的尊重了。   很快丫鬟便出来请安秀儿进去,安秀儿款布而行,后面跟着两个抬着箱子的小厮,见到了邬氏,安秀儿的行了一个礼,然后站在一边。   “这些账本,你都看完了?”安秀儿进来的时候,丫鬟就通报过了,邬氏自然是知道安秀儿的来意。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一些有问题的地方,我在这本子上写明了。”   这次安秀儿没有向上次一样,将账本的错误全部都写了出来,而是写了一部分。   邬氏随手翻了翻,面上不禁是出现了怒色,之前几个月的账本也有做手脚的地方,这两年的更是不用说了,而且两年的错误堆积在一起,即使安秀儿已经将一些隐藏了起来,但是那些疏漏之处,还是极多。   况且如今的安秀儿也不是跟两月前一样了,两月前她什么都不懂,两月后,她看了这些账本,懂得许多,找到的错处之处也更加多了,记满了厚厚一叠。   邬氏本是怒气冲冲,但是刷刷将这账本翻了翻后,很快便怒色消弭,她将本子往桌子上一扔,淡淡说道:“看来你还真的适合做这事情,我是小瞧你了。”   “母亲谬赞了,看这些账本也花费了我不少的功夫。”安秀儿连忙说道。   “你做的的确是很好。”邬氏又重申了一遍。   安秀儿便说道:“谢母亲夸赞,请问还有什么是需要我帮忙的吗?我愿意帮母亲分忧看账本。”   “看账本就不用了。”邬氏淡淡的摆摆手,示意他们将这账本抬下去,她鼻子灵敏,尽管屋子里面熏了香,但是这箱子打开,账本散发的淡淡的霉味,还是让她很不舒服。   丫鬟察觉到了她的不适,便将这香炉打开,轻轻的扇了扇,好让这薰香燃的更快一些。   邬氏觉得屋子里面再没有了难闻的气味,这才开口道:“不过你想要帮我分忧这份心,让我很高兴,如今我正有一件事情觉得烦愁。”   “什么事情?”安秀儿随口问道。   “自然是我儿的子嗣问题了。”邬氏冷冷的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儿年纪不小,已是而立之年,他人早就有儿女在膝下承欢,你嫁给我儿这么久了,也不见你有身孕,如若你不能够生孩子,我想你应该早点张罗着别人为我儿生一个孩子才是。”   安秀儿闻言讷讷无语。   “怎么闷声不说话了?不愿意?”邬氏低头看她,语气中有些嘲讽。   安秀儿索性抬头,道:“对,我是不愿意。”   “不愿意?你不是熟读女戒吗,想必知道七出之条吧,七出其一就是善妒。”邬氏把玩着自己那双涂着豆蔻的指甲,她的手指头圆润有光泽,包养的极好,一点都并不像是四五十岁妇人该有的手指。   “我明白你的心思,你肯定是不愿意了,所以我特地给你物色了一个人选。”邬氏拍拍手,叶静姝便从帘幔后面走了出来,她仪态万千的行了一个礼,然后乖巧的退到了一旁。   “我儿是一个有责任心的人,我要让他休了你,是不太现实了,不过为他找一个平妻还是没有问题的,我现在就是想要问你,你愿不愿意?”邬氏目标如电。   安秀儿低下头来,早已经是心乱如麻:“这事情何必问我,该问当事人才是。”   “你是他的妻子,这事情应该由你来安排。”邬氏说道。   “等他答应了,夫为妻纲,我没法为他做决定。”安秀儿埋头答道。   “我还以为你这段时间变老实了呢,没想到还是这样。”邬氏声音一冷,道:“你以为你不答应,事情就不成了吗?”   ☆、第一百二十四章 盘中餐   邬氏冷笑一声,说道:“本来你的位置都是静姝的,如今还保留着你原配的地位,只是让她做一个平妻,你都推三阻四的,果然,乡下来的人,就是没有大局观,自私自利。”   安秀儿低下头,她不明白,她怎么就成了自私自利的人了,她只不过是不想要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而已,难道一定要将自己的一切同人分享才算的是高尚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她的确是一个自私的人。   邬氏犹自在她的耳边说些什么,安秀儿一句都没有听进去,最后邬氏嫌弃她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不耐烦的同她挥挥手,让她离开了。   一整天,安秀儿都有些恍恍惚惚的,她不愿意面对这个问题,但是邬氏的态度坚决,想必不久后,她身边就得多一个妹妹了。   安秀儿开始设想那场景,设想她的丈夫同别的女人走在一起,设想她的丈夫跟别人亲亲密密,然,一想到这一点,她的心脏就好像被人用刀子再割一般,难受的要命,她根本就无法想象那个画面。   她又想象自己是当家主母的样子,她想象她高高在上,让叶静姝奉茶叫她姐姐,让她伺候她,可是她无法想象她柔声叫她姐姐的场面,因为她一想到场景,她恨不得将她那张美丽的脸都给撕碎。   她终于能够明白在那个荒诞的梦中,顾家夫人为什么要这样的对待自己了,如今她处在她的位置,也是恨不得将所以来抢自己丈夫的人都赶跑,将她们都给毁掉,好让他的身边只剩下她自己。   她熟读女戒,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贤惠的女人不会这样做,可是她真的无法做到,她的确如同邬氏所说的那般,心思狭隘,容不下人。   一整天,她心情都不太好,就连绣花的时候,都几番刺到自己的手,吃饭的时候,也没有胃口,只是喝了几口汤,便让人撤下去了。   到了晚上,张镇安还没有回来,她便早早的睡了,她让半夏重新给她收拾好一个房间,她得习惯没有他的日子,再才能够习惯他跟别人在一起的日子。   然而,换了房间之后,她却是翻来覆去都睡不着了,这个时候,她才发现自己有些认床,她将睡不着的罪魁祸首都推到‘认床’的头上,索性一个人坐在床边,看着窗外的月亮发呆。   外面传来了脚步声,她连忙躺下,不一会儿,门被推开了,她赶紧闭上了眼,熟悉的味道压了下来,张镇安走过来坐在了床边。   “别装了,我知道你没有睡着。”他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安秀儿依旧是紧紧的闭着眼睛,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张镇安伸出手指,轻轻的拨弄了一下她睫毛,受到刺激的眼睑,轻轻的颤抖了两下,她纤长的睫毛,如同两只受惊的飞蛾。   灯光下,她浓密睫毛在她的脸上打下了阴影,显得越发的纤长,她闭上眼的样子,容颜静美。   他见她不说话,又伸出手指捏捏她的脸,入手处的皮肤比之前更加的娇嫩,仿佛能够滴出水来,怕捏伤她,他放轻了力道,可是被他捏过的地方,还是有些发红。   他心疼的用手轻轻的触摸了一下,又低下头在那处红印的地方落下轻轻一吻,温润的触感,让安秀儿的心随之一软,她放在被窝下的手捏着拳头,告诉自己要冷静。   他今日会这样温柔的轻吻,说不定明日就会将这温柔给别人。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就要一个人睡?也不跟我说一声?”男人问道,他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晚上回到家,却没见着人,他四处找了,问了丫鬟,才知道,她换了房间。   他有些懊恼,又觉得是这院子里的房间有些太多了,幸好有半夏在,才让他轻易地就能够找到她睡在这。   “别装睡,我知道你认床,没我在,你睡不着。”他又说道。   安秀儿只得睁开眼来,“你来干什么?我最近打算一个人睡了。”   “是不是生气我回来晚了?”张镇安问道,他想来想去,也只是想到这一个理由。   “对啊,鬼知道你在外面干什么,你既然回来的这么晚,我懒得等你,还不如自己一个人睡算了。”安秀儿侧身,背对着他。   “乖,我在外面有事情呢,以后我尽量早点回来。”他低声哄道。   “我不管你,你爱什么时候回来就什么时候回来,反正以后我一个人睡了,你去找你的美娇娘陪你吧。”安秀儿生气的说道。   “什么美娇娘,我的美娇娘不就只有你么?”他脱了外套,也钻进了被子里面来。   安秀儿往里面挪移,却被他一把抱住了,她挣扎了一下,最后没有挣脱开来。   “是不是今天去母亲那里,她又说了什么让你难堪的话了?”张镇安不笨,略微一思索,便想出了问题的关键来,“我早说过,她说什么你别理她就是。”   “没有。”安秀儿摇摇头,想到邬氏说的那些话,声音却是有些哽咽。   “有什么事情就跟我说好吗?你若是不跟我说,还能够跟谁说呢?”张镇安伸手将她的身子掰过来,面对着她。   安秀儿压抑住想要脱口而出的话,只是低头说道:“原先你说如果母亲能够将张家所有的账本交给我看,会对你有所帮助,可是这一次,她没有将账本交给我,我帮不到你。”   “原来就是这事啊,就是她不交给你,我也会用别的方法得到账本的,你不用内疚。”他伸出手指,将她眼睛的泪水勾去,“这样一件小事,有什么好哭的呢。”   她却是哭的更凶了,肩膀都抖动了起来,最后他没有办法,只能够低头吻住了她的眼,温软的舌头从她的脸上扫过,将她的哭泪全部都咽下去了。   “别担心,这些事情有我呢,你在家中只要好好的玩就行了。”他低声的说了一句,她正欲出声,他却是吻住了她的唇,将她剩余的话语吞噬。   “今天你竟然为了一件这样的小事就要跟我分居,我得好好的惩罚你才行。”   她被吻的感觉喘不过气来的时候,他终于放开了她,然而接下来他的动作突然变得粗暴起来,话语也带着一点邪气。   “别,你别这样。”她扭动着身子,想要制止他的动作。   却不知道,她的身子扭动间如同一条水蛇,更加的刺激了他的欲望,他压紧她的手放在床头,身子同她纠缠。   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很忙,每日回来也都是很晚,基本上她都已经睡着了,有时候就算是有心想要缠绵,但是也怕惊扰了她的睡眠,只能够死死的忍住。   难得这一次,她偷偷的逃离他,却没有睡着,那就怪不得他了,他折腾了很久,她却已经娇软无力,身子如同破布娃娃,只仍由他折腾。   缠绵了半宿,他才尽兴,为她收拾了一下之后,心满意足的搂着她,却发现怀中的人头上香汗涔涔。   “秀儿?”他低声叫了一声。   她一下子睁开了眼,似是做了噩梦。   他有些不悦,轻轻的在她的后臀捏了一下,“在这事上,你竟然睡着了,还做了噩梦?”   “是,我梦到了一只大老虎,张开血盆大口,要将我吃掉。”安秀儿认真的说到。   张镇安听她这般形容自己,他男人的自尊才得到了些许满足:“对,你就是我的盘中餐。”   “可是老虎不会只吃一个人的,他还会去吃别人。”安秀儿低声的说道。   他拉过她的手,紧扣她的手指,说道:“傻丫头,这只老虎跟别的不一样,他只会吃你,也只会被你吃,因为他的盘中餐,既是他的珍宝,也是他的母老虎。”   他的情话说的朴实无华,安秀儿却偏偏吃这一套,她只觉得心中甜蜜蜜,但是邬氏的话实在是给了她阴影,让她还是有些担心,只又说道:“我娘说过,男人在床上说的话不可信,你肯定是骗我的。”   “我又没说什么,我说的是老虎。”张镇安睁着眼睛,无辜的说道:“男人说话不可信,可老虎说话总是可信的吧?”   安秀儿只抿嘴笑,搂着他的腰肢,道:“好了,睡觉吧,你明天还得有事呢。”   实际上,她还是想要问一句,如果邬氏逼迫他,他该如何?可是她怕他为难,这话始终是问不出口。   男人三妻四妾本来就是寻常事,他待她这般好,她应该感到满足才是,至少他曾经待她如珍如宝,也曾经对她真心过。   她能够感觉的出来,他跟别的花言巧语、虚情假意的男人不一样,她很庆幸遇上了他,却也很后悔遇上了他。   “以后别瞎想知道吗?我母亲那人思想古旧,你别理她,有什么事情只管推到我的身上。”男人叮嘱了一句,听到怀中的女人娇软的应了一声,他便在她的额前落下一吻,“好梦。”   夜室静谧,两人无话,很快便睡着。   ☆、第一百二十五章 挑衅   安秀儿第二天醒来,身边已经不见了人,她伸了个懒腰,从床上爬起来,站在窗外看着满园的阳光,她决定忘记昨天邬氏对她说的话。   邬氏她爱怎样就怎样,让她一个人去自说自话,让她一个人去安排,反正上面有他顶着呢,她扮演好自己受气小媳妇的形象便成,无论结果如何,她只管照单全收吧。   穿戴整齐、洗漱完毕之后,她就迫不及待的走到了院子里面,与其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悲观占据自己的心房,还不如好好的享受这好时光。   这个时候天气有些凉了,阳光便变得和煦了起来,安秀儿坐在花园里,在阳光下享用美好的早餐,阳光洒在她的身上,衬的她肤色白皙,她脸上带着微笑,整个人如同阳光下的小精灵,让人难以忽略。   吃完早餐,安秀儿照样坐在阳光底下,如今她不看账本了,开始爱上了看书,张镇安知道她在家无聊,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一些话本子,她虽然觉得有些不太实际,但还是看的津津有味。   话本里面,穷书生一般都能够娶到公主,贫家女亦能够寻到良人,小姐一般会对一个俊秀的公子一见钟情,田家女会爱上一个恰巧经过的路人。   安秀儿不知道什么是爱,但是她知道,爱不仅仅是一见钟情,她有些羡慕这里面的人,有时候也会觉得感慨。   因为话本里面的穷书生日后一般都会飞黄腾达,然后爱上一个又一个美丽的女子,娶一个又一个的妻。   偏偏他爱上的那些女子一个个都对他死心塌地,她们温柔善良、落落大方,就算是同别的女人分享自己的丈夫也毫不介意。   安秀儿觉得若是真正的喜欢一个人一定不是这样的,她一定会舍不得同别人分享,就好像得到一件珍宝一样,都恨不得将它藏起来,哪里舍得分享给世人。   或许,喜欢一样东西,才会恨不得向别人展示,而爱一个人,应该是恨不得将他藏起来才对,连别人多看一眼,她都会觉得不高兴。   安秀儿从故事中感悟,将自己套入到话本中的女主去,她便觉得故事中的男主角她一个都不喜欢了。   不过她还是读这些故事,读了这些故事,她就知道该如何去哄男人,也知道该如何去防备那些抢她男人的人。   可是她也有些不懂,为什么爱上男人的女人都会为男人守身如玉,而口口声声说爱女人的男人却是见一个爱一个。   想不明白她就不想了,反正自古以来都是这样,她很庆幸自己的相公不是这样的人。   继续看话本子,通过看这些话本,她认识的字都多了好多,也记住了话本子中的一些诗文,她记性好,看了一遍之后,偶尔倒是也能够说上两句,她觉得自己学到了好多。   “夫人,有人来了。”正看的认真呢,半夏却是将她从故事中唤醒了过来,安秀儿抬头,“什么事?谁来了?”   半夏指了指门口,安秀儿这才看到叶静姝带着丫鬟往这院子里面而来。   这么些天过去了,安秀儿跟她的交集也不多,平日里她倒是也不会来她的院子,倒是不知道她今日来这里干嘛?   “有事吗?”见到她过来,安秀儿的脸上本能的多了一些防备。   “没事,我就是过来坐坐。”叶静姝一边说着一边往这边而来,她四处张望着,脸上浮现一缕淡淡的笑,仿佛是想起来什么开心的事情。   “你知道吗?这个院子我以前常来,这里的一花一木我都很熟悉。”叶静姝轻启朱唇,仪态款款的在她面前的石凳上坐下来。   “那又怎么样?现在她是我的院子。”安秀儿反驳了一句。   “怎么,不欢迎我来?”叶静姝笑了笑,她刚刚走过来的时候,远远看到安秀儿低头看书,她脸上带着一丝笑意,阳光下,宛若透明的脸,那模样,清纯而又美好。   她心中有些嫉妒,因为她还是一朵刚刚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娇柔娇艳,而自己年纪已经不小了,盛放的时刻已经过去,就将要谢掉。   “嗯。”安秀儿点头,情绪表达的有些过于直白的。   叶静姝一愣,随即笑了起来,听到这毫不客气的话,她这才想起来,面前这姑娘,还不过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呢,说话直白,不会拐弯抹角也很正常。   “你不用对我这么防备。”叶静姝说道:“我不是什么坏女人。”   “想要抢我相公的人,都不是什么好女人。”安秀儿直白的说道。   “不是我抢你相公,是你抢我的男人。”叶静姝对安秀儿的话十分的不满,道:“你才多大,认识他才多久,我跟他青梅竹马,认识了很多年,我一直是他的未婚妻,等着他来娶我,谁知道,他再次回来,却带回了另外一个女人,你让我怎么想?”   安秀儿沉默不语,对于他们的过去,她无法评价。   “你不用对我过于防备,男人嘛,三妻四妾都是很寻常的,我觉得我们可以联合起来,日后他肯定还会娶更多的妻子之中,有我在,我以后一定会帮你的。”叶静姝盈盈的说道。   “不会的,他只会有我一个人。”安秀儿笃定多的说道,“你也不爱他,你只不过是年纪大了,嫁不出了,所以才想起他了,如果有更好的选择,你肯定不会纠缠我相公的。”   安秀儿这话说的有些不太客气,让叶静姝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她声音冷了几分,带着训斥的语气道:“小丫头,这世间哪有什么爱不爱的?他现在喜欢你,不喜欢我,不过就是因为你比我年轻而已,等你红颜不再,他照样会喜欢别人,到时候你就会跟我一样了。”   “我跟你不一样,我是他的妻子,而你,只是一个沉湎在过去的女人。”   安秀儿笑了起来,“我劝你清醒清醒,离开张家,重新去找一个合适的男人,我听说你也是大家族出身,受过良好的教育,有教养,想必能够寻到一个更好的夫君的。”   “呵,你才来张家几天,你就想要我离开张家了?”叶静姝瞬间变了脸,她站起身来,伏下身子对安秀儿说道:“你等着瞧。”   对于叶静姝的威胁,安秀儿面不改色,但是等她走后,她才一脸懵的侧看向了身边的半夏,道:“她今天是过来干嘛的?”   “不知道,或许是来向您示威?”半夏答了一句。   “幼稚。”安秀儿说了一句,又道:“她就算是不向我示威,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也会防着她的,所以她向不向我示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半夏还是摇摇头,“或许她将要做一件对您不利的事情,此刻特地来告诉您?”   “她这么好心?”安秀儿才不信,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的道:“她不会让人在我的食物里面下毒吧?”   “您怎么会这样想?她跟您还没有那种深仇大恨吧?”半夏说着也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这谁知道呢?你说我是不是也要弄根银针过来,日后吃饭的时候,都试一试?”安秀儿说道。   “听说有些毒,银针是试不出来的。”半夏小声的说道。   “那我岂不是会死?”安秀儿担心的说道,她越说也越是觉得恐怖,她今天看的这话本,正好就写了妾室下毒害主母的事情呢。   “好了,您别担心,她不敢下毒的,这段时间我们都在房间里面吃饭,她也毒不到我们。”半夏安慰道。   安秀儿这才又继续看自己的话本,她也觉得是她杞人忧天了,若是她担心她下毒害她的话,那她日后干脆都不要出门了,说不定她出门都会被人绑架呢,她跟她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除掉自己,她也不见得就能够嫁给自己相公。   一连几天都相安无事,安秀儿早就将叶静姝放的狠话抛之脑后,却没有想到,这天,邬氏房中的丫鬟突然过来传唤她。   她问那丫鬟发生了什么事,丫鬟也不说,只让她收拾些衣裳快些过去,安秀儿十分的不解,难道邬氏又想到一种什么招数对付她了?怎么还让她收拾衣裳了。   “我等会再去可以吗?”安秀儿说道,她得跟张镇安说一声,免得邬氏暗害她。   “现在就去,我们老夫人病了,让您去伺疾呢。”丫鬟说道。   安秀儿眨眨眼,“母亲病了不是应该请大夫吗?她让我去有什么用?难道你们这些丫鬟都还照顾不好她吗?”   “这些你就得跟老夫人说了。”这丫鬟表现的有些不耐烦。   安秀儿见到她板着一张脸不愿多说,她也只能够收拾一些东西,跟屋子里面的丫鬟说了一声,然后带着半夏来到了邬氏的住所。   一进入屋子,就看到叶静姝了,她朝她露出了一个笑来,这笑让安秀儿莫名一抖,她觉得接下来,肯定没有什么好事。   随着丫鬟走进内室,安秀儿看到邬氏半躺在贵妃榻上,看到安秀儿过来,她懒懒的抬起眼,招呼她一声,“你来啦。”   “母亲这是怎么了?”看到邬氏一脸病容的样子,安秀儿便问了一句。   “老了,不中用了。”邬氏摆摆手,说道:“我昨夜感染了风寒,身子不太爽利,这些丫鬟都笨手笨脚的,伺候的总不如自己的亲儿媳妇周到,我特地叫你过来照顾我几天,你不会拒绝吧?”   ☆、第一百二十六章 伺疾   “当然不会,这都是应该的。”安秀儿连忙答道。   邬氏能够在生病的时候想到她,她还觉得挺高兴的,照顾家中的老人本来就是做媳妇的责任,安秀儿自然是不会退却,当即就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好,那我这段时间就拜托你照顾了。”邬氏对安秀儿的回答颇为满意,她说道:“前段时间,城里的李夫人病了,她儿媳妇衣不解带的照顾她,她病好之后,还向我炫耀呢,如今我病了,也有儿媳妇伺候了。”   安秀儿腼腆一笑,她这会儿没有想那么多,只想着要一定要将邬氏照顾好,争取让她改变对她的看法,不求她通过这一次就接受她,但是至少要让她对她的感官再好点。   于是接下来安秀儿就开始一段给邬氏伺疾的日子了。   先是邬氏的身边的大丫鬟走过来,给了安秀儿一张单子,上面写的主要是关于邬氏的汤药一些注意事项,她自己又同她讲解道:“夫人,老夫人这药每天要喝两次,每次要熬一个时辰,您一定要小心熬制才行。”   说着她便带安秀儿往邬氏的小厨房里面而去,小厨房里面的灶上放着邬氏的药罐,这丫鬟拿起药罐同安秀儿展示了一下,说道:“这药每次倒入四碗水,你要先用大火,然后转中火再小火,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就将这四碗水熬成一碗药,你明白吗?”   “明白。”安秀儿点头,心中却是暗自咋舌,这规矩也太多了,这样熬药的话,她这一个时辰岂不是都得守在汤药旁边了?   “老夫人的药放在这里,都是包好的,你一次熬煮一副药就行,一副药可以熬煮两次。”丫鬟又走到侧边,拉开一个抽屉,同安秀儿交代道。   “知道了。”安秀儿将这些注意事项一一记在心里。   “还有,吃药的时辰是每天的辰时初跟酉时初。”丫鬟又交代道:“这个一定要记清楚,别弄错了!”   安秀儿也点点头,辰时初吃药,熬药得要一个时辰,那岂不是说她寅时末就得起床了?寅时末天都没亮呢,就是在乡下,估计那会儿鸡都没有叫。   不过没事,早上起床熬药,那自己晚上早点睡就好了,安秀儿心想道。   接下来,这丫头又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以及邬氏的一些习惯跟脾性等等,剩下的事情就交给安秀儿了。   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安秀儿来到邬氏这里,首先要做的事情就是熬药了,原本跟在她身边的丫头半夏也被人支走了,她只能够亲自动手了。   万幸她并不是那种不能够干活的人,熬药这活计倒是难不到她,只是这熬药也没有那么简单,一直拿着扇子干坐着,也是挺累的,好容易熬过了这一个时辰,安秀儿熬了药给邬氏端过去,邬氏却是没有给她好脸色。   “母亲,喝药了。”安秀儿低声的说道。   “安氏啊,我是真心想要好生对待你,才让你给我伺疾的,若是你不愿意,尽管回去就是了。”邬氏冷声说道。   “母亲何出此言?”安秀儿觉得邬氏这话说的莫名其妙,她是真心想要借着这次机会,让邬氏改变对她的看法,总不能够出师未捷,就莫名其妙的就担上罪名吧。   “难道春红没跟你说我要什么时候喝药吗?你看看时辰,现在都是寅时三刻了,你整整晚了两刻钟。”邬氏十分的不悦。   “对不起。”安秀儿当即同邬氏道歉,道:“春红一跟我说完,我立马便开始准备了,没想到熬煮了一个时辰,还是晚了一些。”   “借口多。”见到安秀儿认错的态度还算好,邬氏这才冷哼一声,道:“既然如此,你还愣着干什么?”   安秀儿本来将药放在邬氏身旁的雕花小几上,听到邬氏这样说,她一时微愣,硬着头皮问道:“母亲这意思是让我喂您?”   “怎么,是不会伺候人吗?”邬氏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安秀儿明白了她的意思,走过来,给她喂药。   一碗药她喝了许久,她先是嫌热,安秀儿便舀起后,轻轻吹凉了一些,再喂,她这才满意了的张开了嘴。   安秀儿是没有这么伺候过人的,她也不习惯别人这样伺候,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不要紧,邬氏喜欢就好。   邬氏喝完了药,安秀儿又端了茶水给她漱口,可她还是不满意,说口中苦的厉害,又指使安秀儿去给她拿蜜饯,安秀儿好容易才找到春红拿过来,她又嫌弃这种蜜饯她不喜欢,说要郡城里面八珍阁卖的。   八珍阁安秀儿都没有去过呢,不过她反应还算快,当即说道:“那我现在让丫鬟去买。”   邬氏却是说道:“等丫鬟买了,那得多久了?”   “那怎么办?”安秀儿问。   邬氏朝安秀儿招招手,安秀儿向前两步,她却是不紧不慢的轻抿了一口茶水,放下茶杯,才看了安秀儿一眼,垂下眼帘,慢悠悠的道:“你没有脚吗?我听说你们乡下的姑娘都有一双没有缠过的大脚,跑的快。”   安秀儿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她虽然没有缠过,比起邬氏、叶静姝这些人来要大的多,但是也绝对谈不上是什么大脚吧。   邬氏这意思是要她亲自跑到郡城去买,明明可以用丫鬟代劳的,她故意要让她亲自去。   “好,我去。”安秀儿想了想,还是答应了下来。   “那你可要快点哦,晚了,我可能就不想吃了。”邬氏悠悠的说道。   安秀儿的身子顿了顿,还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没走几步,她突然想起她没钱啊,不过没关系,她现在对张家的制度也知道了一些,托邬氏让她看账本的福,她现在知道了,她没钱可以去账房支取。   她还隐约记得八珍阁里面东西的物价,比起一般的蜜饯来,这八珍阁里面的蜜饯算是价值不菲,安秀儿支取了一百两银子,随便找了一个看起来挺顺眼的小丫鬟,一起走了出去。   她的运气不错,随手找来的这个丫鬟竟然是张家的家生子,对这郡城虽然不能够说是了如指掌,但是一个小小的八珍阁她还是轻而易举就能够找到的。   在她的帮助下,安秀儿几乎没走什么弯路的就来到了这八珍阁。   八珍阁中蜜饯的种类甚多,安秀儿忘记问邬氏喜欢吃哪种蜜饯了,不过她带的银钱足够多,足够让她每种蜜饯都买一点。   买好了东西,她正要付钱,一旁的小丫头却是在她的耳边小声的说道:“夫人,其实您来买东西是可以不用直接付钱的,直接记在我们张家的账上就行了。”   “是吗?”   被她这样一提醒,安秀儿才记起来,她上次看账本的时候,的确有各大店铺的总账,对于这种买东西不用付钱、直接记账的模式,她有心想要试一试,便抬头同掌柜说道:“我是张家的人,可以直接记在张家的账上吗?”   只见这拨弄算盘的中年掌柜抬起来,在她的脸上扫视了一眼,皮笑肉不笑的说道:“请恕小的眼拙,请问你是张家哪一位小姐啊?”   “我是张家大爷张镇安的妻子。”安秀儿同这掌柜的解释道,她感觉这掌柜的好像并不是很信任她。   “不好意思,我从未听说过张家大爷娶妻了。”掌柜看了安秀儿两眼,低头拨弄着算盘,再不理会她了。   一旁的小丫鬟有些气不过,道:“这真的是我们张家的大夫人。”   被人无视,安秀儿心中也有些沮丧,隐隐已经有人将目光放到了这里来,安秀儿不喜被人围观,便拉了这小丫鬟一把,低声道:“好了,你别说了。”   “承惠七十六两五钱,给您抹掉零头,算你七十五两好了。”掌柜的算好了账,抬头说道。   安秀儿付了钱,提着东西便离去了。   身后有人说道:“嘿,还冒充张家大夫人了,人家张家的大夫人岂会亲自出来买东西?只要吩咐一声,人家还不主动给她送上门。”   “是啊,张家的人出门都是左拥右簇,派头大的很,再不济也是坐马车,这走路的我倒是没有见过。”   “可能是一个见不得光的小妾,或者是什么通房丫头的吧。”   安秀儿的听力不算差,这些人的话清晰的传到了她的耳朵,一旁的小丫鬟也听到了,反而是有些同情她来,道:“大夫人,您别跟这些人一般计较,他们懂什么呀,他们就是嫉妒您,所以才瞎说呢。”   “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安秀儿扯扯嘴角,露出一个笑来,道:“好了,我们快些回去吧,等下天都要黑了。”   “对哦。”小丫鬟加快了脚步。   到了张家,小丫鬟一直将安秀儿送到了邬氏的院子门前,因为她身份不够,不能够进入邬氏的院子,安秀儿接过她手上的东西,同她道了谢,又拿出五两银子递给她,道:“今天谢谢你给我指路。”   “应该的,应该的。”这小丫头见安秀儿出手大方,有些受宠若惊。   实际上,安秀儿只是身上没有零钱而已,况且她也是真的想要谢谢这小丫头。   因为她的院子离邬氏的院子有些远,因而她今天就没有回自己院子了,去找人陪她去街上的时候,其他的人都纷纷躲避,只有她站了出来,愿意同她出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伺疾(二)   进了邬氏的屋子,邬氏已经坐在饭桌前面了,见到她过来,邬氏不悦的叫了她一声,“你怎么这么慢?”   安秀儿低头走了过去,“我已经走的很快了。”   她将手中的蜜饯捧到她的面前,她却是连看都不看,只挥挥手,道:“好了,都这么久了,我早就不想吃了,你过来帮我布菜吧。”   布菜?这活计安秀儿真没做过。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拿起了筷子,为她布菜,只是遗憾的是,夹了几次菜,但都不合邬氏的心意,邬氏便将筷子一摔,道:“不吃了,你怎么夹菜的,连个丫鬟都不如!”   安秀儿承认这一点,她是真的不如丫鬟,那些丫鬟惯会察言观色,她暂时还没学会。   邬氏的态度让她很是难堪,不过她看在邬氏是病人的份上,她还是忍耐了下来,好生的哄劝道:“母亲,您别因为我的过错而气到你自己,您想要什么,直接说,我给您夹。”   邬氏闻言又拿眼睛朝她甩刀子,安秀儿这才想起来,他们这些人吃饭都懒得夹菜,又怎么会开口说自己要说什么呢?她们惯会拐弯抹角,连吃个饭,这个中都得靠揣摩,她得跟那些丫鬟一样,她看向哪里,她的筷子就得伸向哪里。   勉勉强强过了晚上布菜这一关,安秀儿也有些饿了,她正打算吃饭,邬氏又说自己背痛,让她去给她按摩,按了背,又捶腿,直将她折腾的够呛,好容易将邬氏给哄睡下,她已经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不过邬氏的小厨房她是不能够用的,大厨房这时候的饭菜也都有些凉了,她的丫鬟又不在身边,邬氏身边的丫鬟她指使不动,只能够随便吃了一些剩饭,应付了过去。   这一天照顾邬氏,她觉得比她从前在乡下干活都要累,洗了个澡,睡在了丫鬟给她安排的外间上,她才算是送了一口气。   然而,她这人认床,好不容易才睡着,还没多久,就听到邬氏喊她,她匆忙趿拉着鞋子过去,邬氏吩咐她道:“我要喝水。”   给她倒了水,服侍她喝下,安秀儿又回去继续睡,才刚刚睡着,邬氏又开始喊她了,她无奈的过去,邬氏又说:“我要起夜。”   安秀儿又扶她起来起夜,等她睡下之后,她又回去睡了。   感觉才刚刚合眼,又有人在推她,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借着烛光一看,面前的人却是丫鬟春红。   “什么事啊?”安秀儿半眯着眼睛,她实在太累了。   “夫人,你该起床了,等下还要给老夫人熬药呢。”春红提醒道。   “啊。”安秀儿真是无奈,好容易才从被窝里面爬起来,洗漱之后,去小厨房给邬氏熬药。   她睡眠不足,状态自然不是很好,一直低着头,一点一点的,可是偏偏春红一直都在她的身边,她刚想要打个盹,又被她叫醒了过来,“夫人,熬着药呢。”   好不容易熬好了药给邬氏端过去,又得先伺候邬氏洗漱,然后才喂她吃药,之后又得给她的脸上上妆、给她盘发,做完这一切,已经不早了。   遵照医嘱,这个时候,她得扶着邬氏去花园里面走走,走了一圈回来,邬氏又说自己累了,让她捏捏腿,之后便是吃中饭的时间了,她又得给她布菜。   吃完饭之后,邬氏开始午睡,安秀儿也困得厉害,但是她却要守着她,以防她又什么需要。   一连几天都是这样,安秀儿整个人被弄的十分的疲惫,眼睛周围一圈厚重的黑眼圈,她就奇怪了,邬氏的病怎么还没有好。   前些天张镇安见到她了,觉得十分的心疼,说要找邬氏要人,她想着伺疾本来就应该是晚辈做了,况且她已经伺候她好几天了,不能够半途而废,所以打算等她病好再走。   可是邬氏这病也奇怪,当她觉得邬氏的病要好的时候,邬氏这头又痛了起来,她去请府中的大夫,大夫也只是说她是操劳过度,让她要多休息。   “唉,我这病啊,反反复复,你虽然笨手笨脚的,但也是真心待我,比那些丫鬟要好。”每次到了这个时候,邬氏才会软声的同她说两句话,宽慰宽慰她。   可是等到安秀儿留下来继续照顾她的时候,她却是又四处挑错,每天半夜几乎都要叫醒她几次,又将她指使来指使去,让她睡不好觉,也没空休息。   她有时候都怀疑邬氏是不是在装病了,可是偏偏,她又吃着药,她没有办法,只能够继续照顾她了,她可不能够让邬氏看不起她,说她不孝,她虽然是乡下人,但是她的品行是好的。   所以,她一天又一天的坚持了下来。   这天下午,安秀儿正在给邬氏熬药,她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打着扇子,几乎都快要睡着了。   张镇安走过来看她,见到她那憔悴的小模样,十分的心疼,他快步走过去,本想要说什么,结果却只是接过她手中的扇子,温柔的道:“你去休息一会,我来吧。”   “嗯。”对于张镇安,安秀儿可不会客气了,她趴在他身上,一会儿就睡着了。   等到张镇安将汤药熬好,她才醒了过来。   张镇安起身拿碗将汤药倒出来放在一旁,安秀儿看着他忙活,伸了个懒腰,道:“睡了一个时辰,真是太舒服了。”   见到她这模样,张镇安心疼极了,他捏住她的手,说道:“你别倔强了,我去跟你母亲要人,我不信她不肯放你走。”   “可是这样,你们母子关系会更加的糟糕的,而且母亲会更加的讨厌我。”安秀儿抽回手,说道:“到时候我们的名声也不好听,别人会说你为了一个女人忤逆母亲的话,也会说我不孝顺,只会魅惑男人。”   “你在哪里听到这些话?”张镇安听到她这样说,不禁是好气又好笑,他猜想肯定能是府里面有人在说什么风言风语了。   “没人说。”安秀儿不承认。   张镇安又重新握住了她的手,认真的道:“我愿意被你魅惑,他们管的着么?更何况,这些天我真的很想你,没有你,我晚上都睡不着觉。”   他眼中闪烁着一种光,有些可怜巴巴的,安秀儿便也低下头来,低声道:“我也很想你,我晚上都睡不好,我刚刚睡着,母亲又说要喝水、等下又要起夜,白天也有各种琐碎的事情要做,我都没空想你了。”   “那你到底是想我还是不想我,嗯?”听她说话前后矛盾,张镇安眼中便浮现一抹宠溺,他实在是太想她了,忍不住她揽过来,亲吻她的唇。   然,才刚刚碰到她温软的唇瓣,便有声音从外面传来,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温情脉脉:“夫人,药好了没有?”   “好了。”安秀儿连忙推开了张镇安。   邬氏身边的大春红走进来,见到张镇安也在这里,连忙躬下身子,同他行了个礼。   张镇安看都不看她一眼,只挥挥手,道:“药在这里晾着呢,你先下去,我等下会亲自给母亲送过去。”   “是。”春红可不敢反驳张镇安的话,当即便退下去了。   等她一走,张镇安才看向安秀儿,说道:“你呀你,平日里那么机灵,怎么就是被我母亲拿住了呢?”   “我就是想改变你们之间的关系,改变她对我的看法。”安秀儿回答。   她不知道他们之前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她总是觉得,如果一个人,连自己的母亲都不疼爱他,那他真的是很可怜,安秀儿心疼不受宠爱的张镇安。   上次张镇安一脸落寞的同她说,人的十指有长有短,他虽然是她的儿子,但是却是她手上最短的那根手指。   安秀儿觉得,她作为他的妻子,如果常在邬氏的身边转悠,邬氏是不是会多想起他一些?她代替他服侍她,邬氏是不是也会念着他的三分好呢?   可是过了这么些天,安秀儿却并没有觉得邬氏有所改变。   “我给你想一个办法,让她主动送你回来。”   张镇安笃定的说道,安秀儿有些迟疑,张镇安便道:“你可不能够拒绝我,你看你都憔悴成什么样子了,而且我才是你夫君,你不照顾我,都天天照顾她去了,况且她根本就没病,这药不过就是补药,她就是想要故意磋磨你,是你傻傻的,一头撞上去!”   “她没病?这是补药?”   安秀儿睁大眼睛,觉得自己受到了欺骗,“你怎么不早些告诉我?”   “我之前也不敢确定,这两天才让大夫说出了事情,她毕竟是我的母亲,我不想要将她说的太糟糕,把她想的太坏。”张镇安声音低沉。   “你别这样,我不怪你。”安秀儿见张镇安一脸愧疚,明白他的为难,也不忍生他气,遂抬头看着他,语气轻快的道:“你现在跟我说说你的方法吧。”   “我的方法很简单,就是继续要对她好。”张镇安说道。   “对她好?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安秀儿有些不开心了,这段时间,她对邬氏可是百依百顺,邬氏说什么难听的话,她半句都没有反驳。   “你对她是很好,但是你不你能够完全听她的。”张镇安说着凑到她的耳边,悄悄的说了一些什么,然后道:“你如此这般做,知道吗?”   ☆、第一百二十八章 好到极致   “知道了,不过你这方法有效吗?”安秀儿有些怀疑。   “过犹不及,有时候你对一个人太好了,她会害怕的。”张镇安伸手轻轻捏捏她的脸颊,道:“你一定要记得我说的,不要心软,要坚持原则,知道吗?”   “嗯,我一定不心软,我心软都对不起了我自己了。”安秀儿说了一句,端着药出去了。   张镇安也跟在她的后面,既然来了邬氏的院子,便是一定要来同邬氏请安的。   “母亲,药好了。”安秀儿同邬氏屈膝,然后举起托盘,走上前去。   张镇安也同邬氏请安,“见过母亲。”   “你今天来干什么?”邬氏示意安秀儿将药放在一边,道:“我听说你一来,就过去看这丫头去了,怎么,是怕我怠慢了她?”   “您这可是误会相公了,相公特地去厨房给你熬了药。”安秀儿端起药碗说道,“像相公这样孝顺的儿子,真是难找了。”   “呵呵,他孝顺,他孝顺会娶你?”邬氏冷笑一声。   “自古忠孝难两全,他早就娶了我,您逼着他休弃我,这就是陷他于不义。”安秀儿得到了张镇安传授的法子,再对邬氏说话,便没有那么顾忌了。   张镇安也说道:“我今日来,是因为您旧病不愈,我怕秀儿待您不够用心,伺候您不够周到,特地来敲打她的。”   “哼。”邬氏轻哼了一声,“你舍得。”   “有何舍不得?”张镇安微微一笑,道:“好了,酉时到了,您喝药吧,我先走了。”说着,他便起身离去。   等他走后,安秀儿便开始给邬氏喂药,邬氏皮笑肉不笑的看着安秀儿,道:“你是不是很不想要伺候我了?”   “怎么会呢?”安秀儿摇摇头,笑吟吟的说道:“我打算这段时间好好的伺候母亲,一定你要让您的病尽快的好起来。”   邬氏轻哼一声,安秀儿便道:“好了,娘亲,别多想,坏了自己的身体不划算。”说着依旧是喂她吃药。   吃完药,邬氏又说要吃蜜饯,安秀儿知道她的毛病,她若是给她拿的话,她肯定会找各种理由嫌弃,要么是不好吃,要么是不新鲜了,硬是要她立即去买,等买来后,她可能根本就不会吃,可能只吃一两颗她就放一边了。   前些天,邬氏每次叫她去,她都去帮她买了,不过今天,她一放常态,只笑吟吟的同她说道:“母亲,您刚刚吃了药,不能够吃蜜饯,大夫说了,吃了药再吃甜的,会解了这药性。”   说着她掏出帕子给她擦了擦嘴角,道:“难怪吃了这么久的药,您的病一直都不好,肯定是这个原因,以前是媳妇不懂事,老是依着您,现在看来,这老人就是小孩,我可不依您了。”   邬氏见到安秀儿这么说,便又说出一些话来斥责她,可是安秀儿却依旧是笑眯眯的,好像她真的是一个发脾气的老小孩一样的。   她气的额头上的青筋暴起,她却在一旁看戏一般。   “肯定是镇安对你说的是不是?”邬氏瞬间明白了过来,知道她的转变肯定是跟今天张镇安过来有关。   “是啊,相公让我一定要好好的照顾您,就算是您发脾气了,也不要跟您计较,一定要为了您的身体着想。”安秀儿脸含笑意,一副善良的模样。   邬氏气的要死,可是接下来,安秀儿已经没有那么容易拿捏了,她喝了药,让她过来给她捏肩膀,她却说老人家要多多的运动,拉着她在园子里面走了半个时辰,直将她累的够呛。   她不想走,她就在她的耳边叨叨叨,说这都是相公说的,相公吩咐我,一定要让您每天出来散会步,这样您的身体才会好。   好容易散步回来,到了吃饭的时间,满满一桌的饭菜,她却只给她夹了普通的青菜,她几番同她使眼色,她却只当做没看到,只说道:   “吃青菜对人体好,可以保持健康,您病了,不能够吃太过油腻的东西,您这食谱不太好,所以我刚刚特地去了一趟厨房,给您换了。”   “安氏,你什么意思?”邬氏将筷子一砸,筷子掉到了地上,安秀儿淡定的弯腰捡起筷子,说道:“母亲,您是吃饱吗?”   邬氏甩了她一个眼刀子,没说话。   安秀儿便坐下来,道:“既然您吃饱了,那我就不客气了,我吃了啊。”   说着她便拿着筷子开始吃饭,她夹的全部都是有油水的大鱼大肉,珍馐美食,邬氏见状气的浑身发抖:“谁给你的胆,敢在我面前放肆。”   “母亲,你这可是怪罪我了,我不过就是想要快点将饭菜吃完,好贴心照顾您啊,您放心,这次我一定会好好照顾您的,只要您听我的,我保证您三天之内就会病好。”   安秀儿边吃边说,什么规矩都被她丢到了一边,反正她半路出家,再怎么用心学规矩,邬氏也会嘲笑她不伦不类。   “你简直是气死我了。”邬氏恨恨的骂道,安秀儿也不生气,只是安慰她道:“您别生气,气伤肝。”   她慢悠悠的将饭吃完,然后让丫鬟过来收碗筷,邬氏冷眼旁观,她倒是想要看看你,这个丫头还想要怎样的对付她。   谁知道她竟然又将她拉出去散步,说吃完饭后要散步消消食,否则的话会伤胃。   她晚上就吃了几片青菜,她胃里根本就没有什么东西要消化的。   到晚上回来,她实在是饿的够呛,便让她拿糕点过来吃,谁知道安秀儿却是将糕点收了起来,道:“这糕点太干了,不适合您这个病人吃。”   “这也不让吃,那也不让吃,你是诚心想要饿死我是吧?”邬氏气的直拍床板。   “您不是吃了青菜吗?你病了,就应该吃点清淡的,不能够暴饮暴食。”安秀儿不理会邬氏的斥骂,只自顾自的帮她将卧房收拾好,帮她将床板铺好,道:“母亲,时间不早了,该歇息了。”   邬氏坐在榻上未动,安秀儿便继续叫,邬氏本想要充耳不闻,可是安秀儿一直叫一直叫,烦死她了,她只能够起身去休息。   安秀儿帮她拆下了头上的钗环,让丫鬟打水过来帮她洗了脸,还帮她洗脚,这些天来,这些活计都一直是她在做,可是邬氏却还不领情呢,嫌弃她洗的不好,还要呵斥。   今天,安秀儿帮她洗脚的时候,突然往她的脚底用力一按,邬氏痛的大叫了起来,想要收回脚,安秀儿却握的紧紧的,“母亲,通则不痛,痛则不通,这是我特地从大夫那里学来的手法,以后我每天都给您按按。”   说着她又按了起来,邬氏痛的不得了,又觉得有些痒,眼泪都快出来了,安秀儿看到她这样子,有些心软,但是想到张镇安说的话,又想到她这的确是为她好,便又继续按了起来。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她才停手,邬氏身上痛的出了一身冷汗,“你这是故意在报复我!”   “母亲怎么能够这样说呢?实在是太让我伤心了,您看您出了一身汗,是不是觉得舒服多了?”安秀儿让丫鬟过来给邬氏换了衣裳,等她躺下了之后,她吹熄了几根蜡烛,然后出去了。   邬氏想着等下今晚上要让她好瞧,抱着这个目的,她很快便入了梦乡,谁知道她才刚刚睡着,她便做了一个噩梦,梦到有阴差叫她的名字要勾她去地府,她吓的醒了过来,醒来又看到了一个脑袋,她又被吓了一跳。   定了定神,微暗的晚上,她终于看清了这章人脸,原来竟是安秀儿。   “你怎么在这里?”邬氏格外的生气。   “我担心晚上母亲害怕,便来陪陪母亲。”安秀儿柔声问道:“您要不要喝水?我去给您倒。”   “不要。”邬氏回过神来,只微微的摇头,她有心想要将安秀儿离开,自己好继续睡会,可安秀儿一直坐在她的身边问来问去的,她根本就不想搭理她,她却是叨叨个没完没了。   好容易她发了一顿火,将她打发走,她已经没有了睡意。   再好不容易睡着,感觉才睡了没一会儿,安秀儿又将她推醒了过来,“母亲,你想要起夜吗?”   “没,我没有叫你,你不要叫醒我。”邬氏生气的说道。   “我就是怕我忘记叫您起夜,若是您晚上发生一些意外的事情来,那可就尴尬了。”安秀儿认真的说道,可是她这话却是让邬氏的脸觉得臊得慌,所幸她说的这话,也没有让太多的人来听到,否则话,她的脸就丢光了。   邬氏好容易将安秀儿打发走,可她刚刚睡着,她又过来了。   一整个晚上,她叫醒她很多次,要么是问她要不要喝水,要么是问她要不要起夜,邬氏气的骂道:“我叫你,你才能够过来我卧室伺候我。”   “可是相公说了,我这做儿媳妇的一定要主动,不能够什么都等到您来说,您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的。”   安秀儿的笑容在邬氏看来,怎么都觉得有些毛骨悚然,幸好过一会儿安秀儿去熬药了,她这才趁机睡会。   ☆、第一百二十九章 蜗牛   然而,她才刚刚睡着,睡到模模糊糊的时候,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她的脸上爬,她伸手一摸,摸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她登时就吓的大叫了起来,睁开眼,借着烛光一看,却是一只蜗牛。   邬氏最怕这种软绵绵的东西,当即撩开帐子,将这东西往地上狠狠一甩,抬起头,却看到她帐子外面坐着一个陌生的小丫头。   “这是怎么回事?我脸上的蜗牛,是谁给我弄的?”邬氏简直是被气死了,一晚上没有睡好,好不容易才睡着,结果竟然有人将蜗牛放到了她的脸上!   这简直是不能忍。   “是夫人让我放上去的。”小丫头弱弱的说道。   “她怎么敢!”邬氏几乎要将手指甲都给捏断了,“你去将安氏给我叫过来!”   “是,老夫人。”这小丫头听到邬氏的话后,就去找安秀儿了,邬氏坐在床头,胸口起伏不已,她一想到这样恶心的东西曾经爬过她的脸,她就觉得恶心想吐。   她想着等下安秀儿过来,她一定要好好的惩治她一般,然而,她却左等右等都没有等到她来,就连那小丫头都不见了踪影。   她由一开始的愤怒不已,到怒气冲天,最后,已经是等的没脾气了。   好容易不等了,打算睡觉了,安秀儿终于姗姗来迟。   “母亲,你找我?”安秀儿手上捧着药碗,语气柔和,带着浅笑,看起来倒是一个娴静孝顺的好姑娘。   “我让小丫头去叫你,你怎么这么晚才来?”安秀儿不说话还好,她一说话,她胸中压下的怒气此刻又汹涌起来。   “哦,我刚刚在给您熬药呢,天大地大,没有您的药大,我走不开,不过这药一熬好,我赶紧就过来了。”安秀儿柔声解释道。   “我问你,这蜗牛是怎么回事?”邬氏指着地上的蜗牛,手都有些颤抖。   “啊,这蜗牛怎么回事?怎么到地上了呢?”安秀儿也是一脸惊讶,她转身看着她身后的小丫头,道:“我不是让你帮忙看着这蜗牛的吗?这蜗牛怎么爬地上来了?”   “是老夫人将它摔到地上的。”小丫头委屈的说道。   “是母亲将它扔到地上来的?那定然是这只蜗牛惹母亲生气了,没关系,母亲,我等下再去给您抓几只。”安秀儿说着端起药碗,道:“来,我们先喝药。”   “我不喝!”邬氏将头别到了一边,她真的是要被安秀儿给气死了。   “母亲,您可别耍小孩子脾气呀,这药您一定要喝。”安秀儿柔声哄道:“不喝药,您怎么会好呢?”   “我怎么会好?我这一天都被你给气死了。”邬氏劈头盖脸的骂了安秀儿一顿,安秀儿受气包似的,连连点头,任由她叫骂,一副十分孝顺的模样,她道:“您骂我没关系,不过这药您得可吃,不吃就过了时辰了,到时候您的病好不了。”   “我就不吃,你能够奈何我?”邬氏脾气又上来了。   “您不喝的话,没关系,我再多伺候您几天就是了,但是您自己的身体不好,受苦的可不还是您?”安秀儿笑意吟吟。   前些天,她还一副要走的样子呢,今天,她却是没有一点想走的样子了,邬氏早已经疲累至极,冷眼看她,她却好像是完全不知道羞耻了,只一直笑着看她,她只能够将这药给喝下去了。   “呸,怎么这么苦?”这药一入口,邬氏就吐了出来。   “苦吗?往天也是这样的呀。”安秀儿不解的说道。   “不可能!”它这是补药,本来是不怎么苦的。   “那我想想啊。”   安秀儿沉思了一下,这才恍然大悟的说道:“哦,我想起来了,我问了大夫,我说您最近心火大,他就给我加了一味药。”   “什么药?”   “黄连。”安秀儿淡定回答。   她想要像从前一样喝着补药,优哉游哉的,那可没门,喜欢喝药,那喝黄连好了。   “我知道,你是故意要害我!”邬氏气的直接将药给打翻了。   “我问你,这蜗牛是怎么回事?”她又喝问,这丫头,这两天做的事情,没有一件让她顺心的。   “我不知道啊,我一来,它就掉地上了,丫鬟不是说,是您将它摔到地上的吗?”安秀儿小声的说道。   “我是说,它怎么就到我的脸上去了?”邬氏不知道安秀儿是真傻还是装傻,反正她是气的浑身发抖。   “我给放上去的。”对于这一点,安秀儿倒是大方的承认,她道:“这段时间,娘亲病了,晚上也睡不好,皮肤变差了,我特地给您求来了一个方子,说是这蜗牛可以保持皮肤洁白细嫩,我一大早,特的给您去抓的!”   说着,她还一副等着她夸奖的样子。   邬氏伸手拿起一旁的药碗,就要往安秀儿的脸上砸,安秀儿连忙躲开了,道:“娘亲,你消消火,我这就给您再去抓一个来。”   “你站住!”邬氏大喝一声,道:“你是故意气我的是不是?”   “我怎么气您了呢?我一大早又给您熬药,又给您去抓蜗牛,即是这样,您仍旧觉得我照顾的不够好吗?既然如此,我日后会更加的用心的。”安秀儿委屈的说道,泫然欲泣。   “你别哭,你的眼泪对我没用,你消停点吧,我不喜欢蜗牛!”邬氏终于说出了原委。   “您不喜欢您早说啊?为什么要这样辜负我的一番心意呢?我这么辛苦的照顾您,您却是完全不领情,您就是嫌弃我的出身,也不能够这样对待我啊。”安秀儿哭着跑出去了。   邬氏坐在床上,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生气的难道不应该是她吗?这可是蜗牛啊!   她伸出手颤抖的伸上自己的脸,一摸到那满脸的粘液,她只觉得恶心。   然而,为了让安秀儿照顾她,她将她所有的丫鬟都支走了,现在她一个人坐在卧室里面,喊着来人,却都没有一个人过来。   她简直是气死了,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憋屈过,最后她强撑着恶心,将脸上的粘液给擦掉了。   起身披头散发的出了内室,叫丫鬟过来伺候她,她简直是气死了,这个安氏,将这样恶心的东西弄她脸上,她还没有生气呢,说她两句,她竟然就跑了。   简直是气死她了,她气的连早饭都不想吃,想着等下一定要将张镇安叫来个,跟他好好的说道说道,这次她占理,若是他不肯将她休掉的话,她将此事告知族内,让族公们来主持公道,看他们夫妻是怎样对待老人的。   虽然请族人来主持公道,会有损她的脸面,但是她气的什么都不想管了。   可是偏偏,她还没有付诸行动,安秀儿又跑回来了,邬氏冷眼看着她,“不是离开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母亲您这是说的什么话,虽然您对我不好,责备我、辱骂我,但是您是我的长辈,现在又是病人,我怎么能够丢下您不管呢。”安秀儿悠悠的说道。   那一副委屈的样子,看到邬氏简直是来火,什么叫着她对她不好?责备她?辱骂她?   她昨晚上几番叫醒她,做事也做不好,她骂她一两句她还有理了?   “你是记恨在心是吧?”邬氏冷冷的说道。   “当然没有,您是我的长辈,我怎么会记恨您呢?您对我所做的一切,我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您千万不要多想。”   说着,她走到邬氏的身边来,道:“来,母亲,外面的阳光正好,我扶你出去走走,兴许您出去走走,心情就好了呢。”   “我不要去,我要在家中睡觉。”邬氏昨晚没有睡好,此刻正想要补眠呢。   “不能啊,母亲,您要多出去晒晒太阳,这样身体才会好,相公让我好好的照顾您,我一定要为您的身体负责,来,我扶您出去。”说着她就要过来拽邬氏。   邬氏哪里有她这样的力气,身边几个丫鬟见安秀儿说的合情合理,也不敢过来拉邬氏,她们若是阻止的话,那邬氏病不好的事情,就要被怪罪到她们的头上了。   邬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安秀儿拉了出去,然后,她带着她又走了大半个时辰的路,还晒了一上午的太阳。   她是一双小脚,路走多了,脚便疼痛,她跟安秀儿说她脚痛不走了,可是安秀儿却是劝说她道:“母亲,脚痛算不了什么,我回去给您好好的按按,您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邬氏哪里还敢让她按脚,昨天晚上她给她按脚,都痛得她恨不得死去了,今天她又要给她按,她一想到就觉得疼,哪里还敢再喊脚痛?   好容易一上午过去,中午吃饭,又是青菜跟汤水,她不喜欢吃哪门,她就偏偏给她夹哪门,还说出一大堆的歪理出来,她骂她,她不为所动,前些天她还知道羞耻,可是这两天,她骂,她却笑。   骂没用,打她,她又没有合适的理由,若是她无缘无故的打她,想必她那儿子又会有什么想法,可是放这丫头在她身边,原先是想要折磨她,最终却是折磨到她自己。   一上午在煎熬中过去,下午她想要睡觉,她帮她把被子掖好之后,却是笑眯眯的说道:“母亲,您下午好好睡觉,我去给您寻找蜗牛,您睡着了,就不会害怕有蜗牛在脸上爬来爬去了。”   “我不要。”   安秀儿却只是笑,于是那一下午,邬氏根本就不敢睡着,好不容易撑不住睡着了,却是做噩梦有许多的蜗牛在她的脸上爬来爬去,等到不做梦了,安秀儿又要带她去散步了。   晚上安秀儿依旧是对她无微不至的照顾,依旧是半夜叫醒她好几次,邬氏本来想着她没睡好,她也没睡好,可是偏偏安秀儿一直都是神采奕奕的,这样熬了几天,邬氏再也不想要看到安秀儿了,这一天大夫来把脉,邬氏终于病好了。   安秀儿也不用再伺疾,想必这次过后,邬氏再也不敢让她来伺疾了。   ☆、第一百三十章 怀孕了   不过这次她能够顺利逃脱邬氏的魔爪,还得多亏了张镇安给她想的好主意,否则凭她自己的话,想必就一直傻傻的都听邬氏的话了。   她倒是没有想到还有一种可以这样对抗婆婆的方法,以前她怎不知道呢。   因为这次伺疾,她反而对邬氏没那么害怕了,觉得她也是普通的人,也会生气,也会无奈。   接下来,她在张家的日子也还算是安稳,张镇安虽然每天能都很忙,但是晚上倒是也能够见到人影,他有空也会跟她说一些张家的事情,甚至还专门请了一个嬷嬷来教导她,她渐渐的融入到张家之中,她本就是聪慧的女子,又因为有心想学,很快,她便是脱胎换骨了。   一开始她说官话的时候还带着些微乡音,可是如今,她的官话已经十分的标准了,若是别人不知道她的底细,还以为她就是这闵月郡的人呢。   似乎好运气全部都找上了门来,如今,邬氏也消停了下来,甚至都没有提让张镇安纳妾的事情来,就连叶静姝,也不再到她的眼前转悠,她这段日子过得可是轻松。   时光缓缓而逝,一眨眼就到了寒冬了,每天的冬天,张家都有商队要出去到北方收购皮毛,然后贩卖到南方来。   当然,张家在北方也有店铺,这些皮子等物大都是收购好了的,只需要张家派人去押送回来就行了。   因为这一带土匪众多,这些皮子也十分的贵重,每次家族都会派出家族的护卫队出来押送,张镇安在家族运作良久,如今这护卫队又属于他统领了,这次去北方,他也要去。   当张镇安将这个消息告诉安秀儿之后,非常的不解,“干嘛非得要你去啊?他们这些护卫不都可以去吗?难道还非得要你这个当家人亲自去?”   “有些事你不懂。”张镇安摇摇头。   “好好好,我不懂,这些事情,我都不懂,既然如此,那你索性直接离开,还跟我说这些事情干嘛呢?”安秀儿幽怨的说道,他这段日子早出晚归,她都很少能够见着他人影了,如今他还要离开这么久,她可不得生气。   “你别生气,这次的事情真的干系重大,我那个不成器的弟弟不是跟皇家搅和在一起吗?我这次去除了押送这些皮毛之外,也是要找那些当局者,表明我张家的态度,我们不愿参与这些纷争去。”张镇安见安秀儿生气,便细细同她解释道。   “那如果你不去跟那些人说,会怎么样呢?”安秀儿问。   “轻则家族走下坡路,重则、家破人亡!”张镇安答。   “这么严重?”安秀儿睁大了眼,虽然她知道这世道是有些乱,但是在张镇安的保护下,她倒是还没有怎么感受到,至少她身边的人都还算快乐的活着。   他突然说出家破人亡这几个字可是将她给吓着了,若不是知道他从来不说谎,从不夸大其词,她都要怀疑他是不是过于夸张了。   “你也别太担心,这事不会发生的,有我在呢。”张镇安握着她的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够理解我而已,到时候一个人在家,千万不要胡思乱想。”   “可是你这一走就要那么久,我能不胡思乱想吗?”安秀儿悠悠的说道,“等你一走,想必所有的牛鬼蛇神都得冒出来了,到时候我一个人可挡不住啊。”   她其实知道,她在这张家看似安宁,但都是因为有他在,别人不敢对她做什么,但是他若是不在,那可就是说不定了。   “别担心,我会让人保护你的。”张镇安说道:“那个晏景修,你知道吧?我让他保护你,他到时候会住在我们张家前院,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就让半夏去请他过来,料想其它的人,也不敢乱来了。”   “你让一个男的保护我?”安秀儿抬头瞥了他一眼,又道:“他是什么身份?他不可能能够越过母亲去吧?”   “我走的时候,我会跟母亲交代清楚的。”张镇安又说道,“务必不让别人来打扰你,也免了你的晨昏定省。”   “晨昏定省,我好像还从来都没有过。”想到这一点,安秀儿吐了吐舌头,好像因为第一天他们起晚了,后来她就再也没有过晨昏定省了,不过张镇安走后,邬氏或许会又让她天天过去请安。   请安倒是还好了,她就怕她想别的法子来磋磨她。   毕竟,上次她生病了,自己虽然尽心尽力的照顾她,但是两人最终还是闹的不愉快,让她不得不将她送回来。   “要不,我还是回娘家住一段时间?我有些想要回去了。”她同他商量道,“你不在张家,我一个人在这里住着也没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在清水河住的逍遥自在,就算是不住娘家,我们的新房子想必也盖起来了。”   “现在世道很乱,听说前些天,有些村庄遭了匪徒,那些悍匪杀了人放了火就跑,我哪里还敢让你回去啊。”张镇安说道。   这张家虽然是龙潭虎穴,但是好歹比其它的地方要安全一点点。   “啊?那我爹娘有没有事情?”安秀儿听张镇安这样说,一脸担忧的表情。   “他们没事,反正你就在这里住着吧,你若是突然回去的话,村里面的人还以为你怎么着了呢,若是住在我们家中,我又不放心,住娘家住久了,又太麻烦岳父岳母了。”   闻言,安秀儿是进退两难,她不想要在张家多呆,可是回去也不太妥当,想到张镇安就要离开,她对这张家,突然之间,又变得畏惧了起来。   “乖,你别多想了,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张镇安抚摸着她的头发安抚道。   安秀儿心事重重,她很舍不得离开他,只恳求道:“那我跟你一起去好不好?”   “去京城的一路上可辛苦了。”这一点,他不是没有想过,但是他舍不得她吃这个苦。   “我不怕苦。”安秀儿摇摇头,说道:“上次你不是跟我说了吗?你说你去哪里,我去哪,况且我也想要去京城看看,你就带我去嘛。”   她同他撒娇,他根本就抗拒不了,仔细想了想,便也点点头,说道:“那你到时候路上可不能喊苦啊。”   “你这就小瞧我了,我才不怕苦呢。”安秀儿听到他有些松动,连忙说道。   她以前虽然没有吃过苦,但是为了能够跟他在一起,她不怕吃苦,况且她也没有想过这一路上会有多苦,顶多就是缺衣少食、风餐露宿而已,她想到这一点,有的是开心,觉得这肯定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   “那好吧,带上你一起。”张镇安终于答应了下来。   安秀儿脸上便露出笑来,挽着他的手腕,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道:“相公你真好,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她毕竟还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在张家闷了这么久,此刻一想到要出去,她整颗心都如同破笼而出的鸟一般飞出去了,恨不得马上就离开。   “五天后吧。”张镇安回道。   “还要五天啊?我还以为马上就走呢。”安秀儿抬起头来,好容易才让他答应这事,没想到还要这么久,她真担心会发生什么变故,“既然还有五天这么长时间,你这么快告诉我干吗?”   “五天也不算长,大家要出远门,也都要准备一下的。。”张镇安无奈的说道:“若是我等到走的那天你才告诉你,你肯定又要说,你怎么才告诉我啊。”   闻言,安秀儿不好意思的一笑,五天就五天吧,反正结果是好的,她可以跟他一起去京城了。   京城乃是繁华富庶之地,她早就想要去见识一番了。   然而,似乎是老天也不让她出远门,张镇安才答应带她去京城,可是到了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她一闻到那肉包子的味道,便忍不住呕吐了起来,请大夫一把脉,得出的结论是:她怀孕了!   怀孕!   她之前一直都等着这个消息,那时候她在张家的地位不稳,邬氏处处以她无子为理由,要给张镇安找小妾,抬平妻,可是那个时候,这孩子一直都不来。   如今倒好,她打算跟张镇安去京城见识见识了,这孩子却偏偏又突如其来的降临了。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安秀儿真的是欲哭无泪,若是这样就算了,偏偏自她查出怀孕开始,她这孩子就胎象就十分的不稳定,每天她什么东西都吃不下,就是躺着不动,都有流产的迹象,更别说颠簸了,每次看大夫,大夫都说她要好好的休息。   这几天,她拼命的想要就将自己的身体养好,努力的吃东西,可还是吃什么吐什么。   一直到了张镇安要走的那天,她还没有任何好转的迹象,这下莫说是张镇安不会让她去,就是她自己,为了孩子,也开不了这个口。   因为这个孩子,她是此次不能够跟他去京城了,只能够安稳的待在张家。   ☆、第一百三十一章 离别   “都是我不好,你身子这样虚,根本就不适合要孩子。”离别的前一晚上,张镇安还觉得有些自责。   “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早先我说不要了,你老是又缠上来。”安秀儿幽怨的看了他一眼,一双眼睛似是在控诉。   张镇安闻言,摸摸鼻头,心中愈加的愧疚,他知道她还是一个稚嫩的少女,可是每次一碰上她的身子,他就有些把持不住。   原先没有孩子,他也没有多想,现在孩子来了,见到她被折磨成这个样子,他心中愧疚的不得了,可是听到她的埋怨,他亦是如同一个孩子,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最后,他也只是故作凶恶的说了一句:“等这小子出生了,我一定会好好的收拾他。”   “小子?”安秀儿眉头一皱,道:“若是一个女孩呢?”   “哪有这么折磨人的女孩?”张镇安说了一句,似乎是听出了安秀儿话中的不悦跟不安,他又转口道:“女孩的话,由你收拾。”   “我才舍不得收拾他们呢,我爱他们还来不及。”安秀儿轻抚着肚子说道。   她的肚子如今还很平坦,根本就看不出孕育了生命的样子,她有时候都不敢相信她有孩子了。   对于这个孩子,她初时虽然觉得来的有些不时候,但是如今心中却只剩下欢喜,梦中,她被剥夺了做母亲的机会,现在,她不就是有孩子了吗?终于可以摆脱那荒谬的梦了。   她一定会好好的疼爱这个孩子的。   “如果是女孩的话?你会喜欢吗?”她转头问道他。   “当然喜欢,只要是你生的,我都喜欢。”他毫不迟疑的说道。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他的年岁不少了,比她大了一轮,别的男人到了他这年岁孩子都会蹦会跳会跑了,而他还没有孩子,不能享受那种为人父的天伦之乐。   其实在张家,有时候被邬氏说的时候,她心中也是难过的,她也很想要生一个孩子,甚至为此而焦虑,如今这孩子终于来了。   “你别多想,我不在家,你好好的照顾自己。”张镇安轻抚着她的手,说道:“你什么都不用担心,想吃什么就跟嬷嬷说,我这今天给你采购了很多补药都交给小厨房了,你记得让他们熬煮给你吃。”   想到那补药的味道,安秀儿的眉头就微微的皱了起来,喝了好几天的药,她已经觉得腻了起来,就是这么一想起,都觉得恶心想吐。   “你想吃什么,尽管叫厨房做便是,想要的东西,让半夏找厨房要。”张镇安又叮嘱道。   “不要管母亲,也不用害怕,她若还说什么难听的话,你只管拿孩子做挡箭牌,料想她也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张镇安又说道。   “嗯。”安秀儿点点头,一一记下。   张镇安也点点头,他怕等他走后,安秀儿一个人在府中无依无靠的,邬氏跟其它的牛鬼蛇神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不过邬氏虽然更喜欢他的弟弟一些,虽然为了他而算计自己,但是毕竟还是他的母亲,这是他第一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孙子,她应该也是欢喜的,昨天她还特地让管家送了很多东西过来。   他担心她会趁他不在,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下午他还特地去找过她,她当时还满脸的不高兴,说她虽然并不喜欢安秀儿,但她也很期待她肚子里面的孩子。   张镇安心道,她虽然有时候有些拎不清,但是无论怎么样,应该不会在这节骨眼上找安秀儿的麻烦,毕竟她怀着孕了。   “你一个人在家,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我最迟在十二月中旬就会回来。”他想了想,又叮嘱道。   “知道了,你在外面也照顾好自己,一定要注意安全,多长几个心眼,知道吗?”   安秀儿说着又笑道:“你不用担心我,我不是一个人,我在家还有孩子陪着呢,等我好一点了,我就天天给他念书,给他讲故事,说不定等他一出生,就是一个神童呢。”   张镇安看了她一眼,“那你给他念书的时候,可别念错了。”   “小瞧我,这段时间,我那么努力的学习,你没看到吗?”安秀儿斜看了他一眼,不满他对自己的鄙视。   “人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你这些天天早出晚归,根本就不知道我都已经跟从前不同了。”她这段时间每天在家中也没事,就是学规矩、学规矩,然后就是看书,偶尔也写两个字,最多去园子里面看看花,其余的消遣便再也没有了。   “我的错,你不用逼自己,开心就好,反正在我心中,你还是从前的那个你,永远是我的珍宝。”张镇安认真的说道。   “我才不信呢。”安秀儿摇头道,虽然他这样说她也很高兴,但她若是当真,那她就是傻了。   他如今跟以前不一样了,他不再是那个只需要一个洗衣做饭的妻子的渔夫,他有了更多的事情,追求的也不再是每天多收获几条鱼,更不会像从前一样,只要看到她的笑脸,他就仿佛所有的烦恼就没有了。   他忙的连看她的时间都少了,哪里还有时间关注她在哭还是在笑呢。   若是日后他遇到了什么麻烦,有了什么心事,想要跟她说,她却是什么都不懂,那他慢慢的就会去找一个懂他的女人,去找一个什么红颜知己,然后有了红颜知己,哪里还会记得她呢?   “你什么都不懂,大字不识几个,连一副对联都对不上,连我身边一个磨墨的丫头都不如!”如同戏中所写的那样,说好的红袖添香、情投意合,最后只能够变成厌恶厌弃。   容颜会老,一朵花就是看久了,也会觉得腻味。   她不想要做他厌弃的花,不想要做他经历过的万紫千红。   “想什么呢?”张镇安敏锐的发现了她的失神。   “没有想什么。”安秀儿摇摇头。   “你刚刚明明就是走神了,还说没有想什么?”张镇安眉头一皱,道:“我听说孕妇都会胡思乱想,我不在家,你不要乱想,否则郁积在心,都没有人开导你。”   “难受的、伤心的事都不要多想,等回来,再对我说。”他脸上刚毅的线条,在她这里,早就融化融化成水了,她已经很没有看到他板着脸、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了。   她微微点头,低声道:“我没有胡思乱想,我只是想到了我们在清水河的时候,那河水悠悠、绿波荡漾,你撑着船杆,载着我,周围绿草萋萋,弯月跟星星都与我们相伴。”   当时不觉得,现在想来,竟然是极其的浪漫。   “以后我们还可以去,分别只是暂时的。”张镇安说道:“以后带你坐更大的船,游更宽的河,看更亮的星月。”   “好。”安秀儿点头。   张镇安便拍拍床铺,道:“睡吧。”   “我不想睡,我怕一觉醒来,就会不见了你。”安秀儿抬头看向她,有些委屈。   “我在这里陪着你呢,睡吧,为了孩子考虑,你看你这几天都瘦了。”张镇安说道:“希望等我回来,你可以变得白白胖胖的。”   “嗯,我会按时吃药,好好吃饭。”安秀儿认真的向他承诺。   这几天,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往常觉得这些食物是多么的美味啊,从前她能够吃到一碗白米饭,就觉得幸福的不得了了,可是现在呢,珍馐玉食摆在她的面前,她竟然觉得反胃,她觉得她简直是太糟蹋食物了。   “乖乖睡觉,早日将身体养好,别让我担心。”张镇安说着帮她脱了鞋子,一个打横抱,将她放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   他就隔着被子搂抱着她,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   他将手放在她的眼睛上,她才合上了眼,一会儿,他听到了她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起身,走出去了。   他也受不了离别,与其等下见她泪眼汪汪的,还不如现在离开。   出门见着了伺候在外的嬷嬷跟半夏,他嘱咐了他们好好照顾安秀儿,然后便不再犹豫,大踏步的离开了。   安秀儿半夜突然就醒来了,等她醒来,一摸身边早已经没有了人,就连他躺过的位置都是冷的,他已经走了很久了。   奇怪的是,他在的时候,她喜欢同他撒娇,得知他走了之后,她竟然连身都没有起,只是发了会愣,就又将眼睛闭上了。   只是闭上眼睛后,却是怎么都睡不着,折磨了自己大半宿,就已经到第二天了。   惯常的一天,半夏过来伺候她洗漱,然后便是喝安胎药,一闻到这药味,她便想吐,可是最后她还是捏着鼻子,一口将它灌下去了。   “夫人今天真棒。”半夏在一旁夸赞她。   安秀儿抬眼看了她一眼,“我又不是小孩子,你这丫头,还将我当小孩子哄了。”   她待人没有什么架子,跟半夏她们就跟姐妹朋友一般,从未因为身份,而有过半点趾高气昂,让同她相处的人都觉得她人很好。   其实她并没有为她们做过什么,但是她们就是喜欢她,这可真的是怪事,她不过就是在她们同她请安的时候,回报一个笑脸而已。   可是就这么一点真诚,就足以让人真心相待了,这府中的下人们也是人,他们的心中也有一杆秤。   ☆、第一百三十二章 望眼欲穿   安秀儿从不轻看任何一个人,她觉得她若不是侥幸遇到了张镇安,跟他们也没有什么两样,她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不是她自己得来的,而是靠别人得来的。   先是靠着张镇安,如今张镇安离开,她靠着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倒是也过了一段安生的日子。   没有人过来找她的麻烦,也没有人打扰她,也没有什么烦心事,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身体比起之前也好了不少,安秀儿便整天待在书房里面,贪婪的吸收新的知识。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她尽量让自己每天都忙碌起来,这样便也没有时间多想其它的了。   她本来就极其的聪明,自从那日怪梦之后,她的记忆力变得特别好,一本书籍别人背下来需要很长的时间,可是她看过一遍,就能够记下七七八八了。   只是她不务正业,除了每天读一些四书五经给腹中的孩子听之外,其它的时间,都用来看各种各样的话本去了,有时候看到喜欢的了,她也想要找别人分享,可是身边也没有什么人,便也只将书中的故事说给半夏听。   她这房中本来也没有什么需要伺候的事情,安秀儿也不是一个矫情的人,很多的事情她也用不着别人伺候,所以大部分的时间,她身边的丫头都是空着的,安秀儿为人又随和,有时候她讲故事了,她们也都会凑过来听。   安秀儿挺会讲故事,每次说的抑扬顿挫,等到众人听到津津有味的时候,她却是故意停下来要喝水,吃东西,惹得一干丫头抓耳挠舌的,等她的下文。   有时候半夏也会打趣她,道:“夫人,你再这样下去,你就成了一个说书先生了。”   “是吗?我就是打发一下时间罢了。”安秀儿每次都笑的眉眼弯弯,这些丫头们喜欢听她说故事,她也觉得挺有成就感的。   她的日子过得简单,有身孕了,也不太想去外面走,就怕出了什么事情,有时候晚上也会有些想念张镇安,担心他过得好不好,但她在家中又不能够为他做什么,唯有好好的照顾自己,不让他担心而已。   幸好,身边还有这些小丫头,有时候说说故事,笑闹一番,也算是排遣了心中孤寂。   眼见着便是十二月了,天气愈来愈寒冷,第一场雪,猝不及防就这样落下来了,整个世界都在银装素裹,张家也不例外,亭台楼阁的都落满了雪,倒是挺好看。   丫鬟从园子里面剪了两支新开的红梅来,屋子里面便清香扑鼻,多了一份属于冬天的香气了。   她嗅嗅了梅花,又走出去看雪,一边走,一边在心中算着日子,他说过最迟月初就得回来,那岂不是就是这几天了?   “夫人,有件喜事。”半夏从外面跑进来。   “什么好事?”安秀儿笑问。   “喏。”她伸手将一封信递了上来,“爷写了信回来。”   听到说是张镇安的来信,安秀儿连忙伸手接过,迫不及待的拆开它,看了一会之后,脸上便露出了欢喜的神色来,“他说他过几天就要回来了。”   “这信他是几天前写的了,我想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吧。”安秀儿开心的说道。   半夏脸上也带着笑,道:“夫人开心吧?”   “开心。”安秀儿大方承认,道:“这几天,你们将屋子烧暖一点,哎,你们在干嘛你呢?”   她这时候,才发现院子里面的很多丫鬟婆子都在扫雪。   “我们清理一下雪,免得夫人走路滑倒。”一位婆子躬身回答。   “那将这石路上的雪清理一下就好了,剩下的雪可以给我们堆雪人玩。”她尚有些童心未泯,说着便吩咐了半夏,拿来了工具,打算堆雪人。   “夫人,这天气这么冷,您还是回屋子里面休息去吧,别冻到了。”一旁的嬷嬷劝说道。   “没事,我身体好着呢,我就玩一会儿。”安秀儿说道,一年这么长久,这还是今年第一次下雪,她见了还是挺兴奋的。   嬷嬷见她满脸渴望,又被她水汪汪的眼睛看你的没法子了,便让半夏拿了皮手套给她戴上。   安秀儿对堆雪人这事信心满满,只是她刚刚弯腰想要堆一个大雪球,半夏便明白了她的意图,“夫人,您站着,我们来。”   她又想要滚一个大雪球做脑袋,可是半夏还是制止了她:“您别冻伤手了,我们来。”   于是她本来兴致勃勃的想要堆雪人,结果却变成了一个看客。   几个小丫鬟在给她打下手,她们给她滚来了圆滚滚的雪球,做成了雪人的身子,又给她滚来了雪球做雪人的脑袋,又拿来了雪人胡萝卜做鼻子,石子做眼睛。   等一个雪人做完,安秀儿才发现她自己连手都没有沾到雪,什么事情都让这些丫鬟给占了。   “夫人堆的雪人可真好看。”偏偏她身边的半夏还如此的夸赞她。   她有些怒了,“你们这些马屁精,我都还没动,你们就将雪人给我堆好了,这是我在堆还是你们在堆?”   半夏被安秀儿训斥了,她委屈的看了她一眼,低下了头,“我们这不是怕冻到夫人你嘛。”   “我在这里看着你们,我手也冻啊。”安秀儿悠悠的说道:“反正接下来,你们不准插手,我自己想要堆一些雪人。”   几个丫头噤若寒蝉,不再动了。   安秀儿想到她们已经堆了一个大雪人,便想要堆一些小动物。   她想起她从前捏面人的时候来,自己便伸手用雪捏了一只一只的小动物。   两只拉长了脖颈的鹅,一群小鸭子,还有一些鸡,几只小兔子,她捏的很认真,几个丫头也不好打扰她的,半响后,院子里面便多了许多雪做的家禽家畜了,多了这些东西,院子里便多了几许生趣来。   “夫人您的手真巧。”半夏由衷的说道,这水平可不是她们捏的那种简陋的雪人了。   “那是必须的。”安秀儿捏好了这些雪人挺得意,打算转移到其它的地方继续,一旁的嬷嬷却是制止了她,“天气这么凉,您已经冻了很久了,该回屋休息了。”   “是吗?”安秀儿有些念念不舍,穿着棉衣披着狐裘的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只是这嬷嬷真心为她好,见到她不容置喙的眼神,她便也乖乖的回屋烤火了。   外面寒冬腊雪,屋子里面却是暖意如春。   经过这段时间的调养,她现在的胎象比起之前要稳了许多,肚子里的孩子也不闹了,她捉摸着等张镇安回来,她能不能回家去看看。   她很担心家里面,也很想自己的爹娘,下大雪了,每年这个时候,家里面的日子总是过得很艰难,不知道今年的光景是否好了一点。   从前不知爹娘的疼爱与苦楚,如基金自己也将要做娘了,她才明白爹娘的艰难。   她想到自己在这里呼奴唤婢,吃穿不愁,而她的爹娘却是吃不饱穿不暖,若是能够接他们过来郡城玩耍一番就好了,郡城离乡下其实也不远,坐马车的话,两三天也就到了。   不过这事儿,还是得等到张镇安回来,再从长计议。   离他归来的日子越近,她反而越加是觉得日子难熬,时不时的便指使小丫头去屋子外面看一回,每次只要有小丫头跑进来,她都会觉得她们是带来了好消息,惹得这些小丫头都不敢进来了。   半夏跟嬷嬷看到她这样也是哭笑不得,只道:“以往我不知道什么叫望眼欲穿,如今我算是知道了。”   被她们打趣了,安秀儿也不生气,只叹息一声,道:“那我不等了,我还是继续看话本吧,说不定看了几本书,他自然而然的就回来了,我这样总想着这事,日子反而是过得慢。”   “对,是这个理。”嬷嬷点点头。   安秀儿果然不再指使丫鬟去门外等,自己也当没有见过他写的信一般,一切照常,可是心中仍旧是期待着,他突然间就回来了,出现在自己的面前。   除了焦心等待张镇安回来的安秀儿之外,还有其它的人也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   邬氏的花厅里,叶静姝正在跟邬氏密谋,此刻她满脸都是焦急:“老夫人,您可得想想办法呀,我可是听人说镇安他已经出了思华城,马上就要入城了。”   “他回来就回来,你急什么?”邬氏淡淡的说了一句,她别过眼,不去看叶静姝眼神的焦虑。   “老夫人,当初您可是说好的,难道现在您真的要让这个丫头占着你们张家大夫人的名分吗?”   叶静姝越发的焦急,脸庞因着不甘跟焦虑,失去了往日的柔和静美,本来悦耳的声音也变得有些刺耳:“老夫人你要想想,以前他对您是多么的尊敬,可是如今他对您却只剩下了面子情,若是再这样下去的话,恐怕日后他心中都不会有您了。”   邬氏的眼神又闪烁了几下,叶静姝便说道:“您看哪个男人不三妻四妾的,可是偏偏这个乡下来的丫头有些手段,她都将他迷得神魂颠倒了,我早让您趁机除掉她,可您一直都犹豫不决,错过这次机会,等镇安回来,您可就没有机会了。”   ☆、第一百三十三章 圈套   “可是……”邬氏叹了一口气,始终下不去决心,她道:“毕竟她肚子里面现在有了我的孙子。”   “镇安现在还年轻,除了她之外,谁都可以为他生孩子的。”叶静姝说道:“她是乡下来的,小家子气,到时候生出来的孩子,说不定也一身小家子气。”   闻言,邬氏有些不开心了,“我的孙子,自然是随我儿,怎么会像她。”   “您别生气,是我说错了话。”叶静姝连忙认错,又道:“我并非是那种心肠歹毒的女人,您可以先将她藏在庄子里面,等她生了孩子之后,再另行发落也不迟。”   “可是她天天躲在院子里面又不出门,我若是直接将她带出来,倒时候被人看到了不好。”邬氏说道,“到时候我镇安他肯定会怪罪与我的。”   “这事情简单。”叶静姝正等着邬氏这句话呢,她早已想好了主意:“我听说镇安给她写了信,告诉她,他就快回来了,您只要派人告诉她,镇安受伤了,需要人照顾,她肯定会主动去的。”   “这样不太好吧?”邬氏还是有些心理压力。   “有什么不好啊?您看镇安写了信回来,都没有写给您,就光是给她了,如今他的心中就没有您了,到了日后,他说不定都忘了您是谁。”   叶静姝悠悠的说道:“而我则是不同,若是我成了他的妻子,我一定会多多劝说他来陪您的,一定会想方设法修复你们母子的关系,让我们大家都像从前一样不好吗?”   邬氏沉思了一会,点了点头。   她本就对安秀儿本来就十分的不满意,觉得她一举一动没有丝毫的大家风范,她表面上虽然承认她是张镇安的妻子,可是却从来不将她展露与人前,不让她去参加宴会,平常宴请客人了,也从来不会请她过来,她就是怕她丢了张家的脸面。   其实她心中是不承认她的身份的,她的儿子这么的优秀,无论如何都不应该配一个这样的姑娘,在她的眼中,就安秀儿这样的人,最多只能够做一个通房丫头。   安秀儿一直以来就知道邬氏不喜欢自己,不过她也能够理解,自古以来,有多少婆婆喜欢媳妇的呢?在乡下的时候,很多女人嫁过去了,还不是要受尽磋磨,她觉得她还算好了,邬氏虽然不喜欢她,但是除了让她伺疾那次,其余也没有给她找什么事情做。   至于不让她去陪那些夫人们,不让她参加什么赏花会以及宴席,她也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她本来就觉得自己跟她们格格不入,只觉得这样还好些,省的她去操心,在她眼中,那些夫人们都带着假面的,她也不乐意跟她们打交道。   身边的嬷嬷以前还劝她要多多的去争取,去那些夫人面前露个脸,后来见她的确是不喜欢,便也做罢了。   她每天读书习字忙着自己的事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她自认为她没有碍着任何人,可是却不知道,她的身份就是对别人最大的阻碍,就是她不找事,贪图安稳,别人也会找她的事情。   尤其是这段时间的安稳,已经让她放松的警惕,她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再算计她。   所以,当一个护卫模样的人突然匆忙赶来报信的时候,她没有半点防卫,只以为这人真的是张镇安的亲信。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有些焦急的看着眼前的这个侍卫,刚刚他让半夏过来通报,只说他是张镇安身边的人,她当即就让他进来了。   “夫人,小人真是该死。”这人没有说原委,只是一副愧疚的样子,低头不看安秀儿。   “到底什么事?”他越是这样,安秀儿就越是着急。   “夫人,主子出事了。”这人将头几乎都要低到脖子里去了,“我们护卫队押送货物快到闵月郡的时候,突然遭到了山贼的袭击,主子他为了保护这些批货跟山贼厮杀了起来,我们虽然打退了山贼,但是主子他也受了伤。”   “他受伤了?”安秀儿闻言,秀眉一蹙,眉宇间全是担忧之色。   “现在我们主子在别庄修养,您快去看看吧,我们主子他很想见您,但是他为人又一向是倔强,还特地嘱咐我们,不让我们将这件事情告诉您,可是我们担心他的情况,还是冒昧的过来请您过去。”护卫说的十分的让人动容,他抬头道:“还请夫人过去看看吧,主子他受了很重的伤,此刻他需要您的关怀。”   安秀儿听到这护卫的话,焦急的问道:“他在哪里,我现在就去看他。”   “主子现在在别庄,我现在就带您过去。”护卫当即站起身来,道:“谢谢夫人怜惜我们主子,只是等下夫人见到了主子还请千万别说是我请您过来的。”   “你放心,我不会出卖你的,我感激你还来不及你呢。”安秀儿摇摇头,护卫便道:“那我们走吧。”   安秀儿不疑有他,当即拔腿就走,一旁的嬷嬷听到是张镇安的事情,也不好阻拦的,只说道:“夫人您要去看大爷,我也不反对,只是您至少跟老夫人说一句吧。”   “我要是跟她说,她不一定会让我去。”安秀儿说道。   一旁的护卫也做出一副奇怪的样子来,道:“实不相瞒,这事情老夫人已经知道了,她已经让叶小姐已经过去了。”   “啊?”听到这消息,安秀儿更加是坐不住了,当即就跟着护卫往外走。   这护卫准备周到,出了垂花门,就看到院子里面停着的马车了,安秀儿想也不想的便坐上了马车,毕竟,谁能够想到有人要到张家来骗她出去呢?   她此刻心急如焚,什么都没有想,就只想着张镇安的伤势了。   “也不知道镇安他怎么样了。”安秀儿担忧的说道。   一旁的嬷嬷便安慰她,“你放心,主子不会有事的,刚刚这护卫不是也说了嘛,其实您哪,就应该在家中休养的,这万一您腹中的胎儿出了什么事情,那可怎么办?”   “不会有事的。”安秀儿说道,她神情恍惚,也不知道她说的究竟是谁不会有事。   嬷嬷看到她这样子摇摇头,半夏将手炉放到她的手中,才道:“我们出来的时候,什么都没有带。”   “等去了庄子再说,反正不远,到时候看情况,若是需要我住下的话,你们可以回来帮我拿一些东西。”安秀儿说道,她现在只想要去看看他的伤势,根本就没有心情想其它。   马车向着城外驶去,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外面的路陡然就颠簸起来,安秀儿忍着恶心想吐的感觉,终于到了这庄子前。   一下车,安秀儿就到一旁吐了起来,一旁的嬷嬷打量了一下四周,心中觉得奇怪,狐疑道:“这分明就是一处农庄啊,大爷要修养,应该也不会在这里吧?”   “里面另有乾坤。”护卫说道:“这里不会被人发现,比较安全。”   “难道有仇家追杀镇安?”安秀儿闻言追问。   护卫只能够点点头。   嬷嬷便道:“若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不直接回城,反正这里离城内好像也不是很远,干嘛还要夫人跑着一趟?”   “难道相公已经病到不能够移动吗?”安秀儿听到嬷嬷这样问,心中却是愈加的担心,若不是他病的很严重的话,否则他一定也想要快点呢回来看她的。   “是啊。”护卫见安秀儿已经主动给他找了理由,心中不禁是一松,道:“走,我们快进去吧,主子知道您来了,肯定会非常开心的。”   安秀儿不疑有它,踏入了这个庄子,然后又跟着这护卫,来到了一处农家小院,等她站到院子里面之后,这护卫这才将院门一锁,站在外面说道:“夫人,你以后就在这里住着吧,我们主子已经回城了。”   “为什么?”安秀儿听到外面落锁的声音,一时之间有些懵,她都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将自己锁在这里,也不知道他说的张镇安回城是真是假。   “为什么,因为你蠢呗。”这护卫笑了起来,“你什么都没有,又是一个乡下丫头,就算是怀孕了又能够如何?您就别想着飞上枝头便凤凰了,等生了孩子,将孩子交出来,我们张家心善,或许还愿意让您在这农庄里面养老。”   说着他转身就走,安秀儿听到他的脚步声,连忙问道:“那相公呢,他伤势重吗?”   “他当然没有受伤了,他还将迎娶新的美娇娘呢。”护卫说了一句,离开了。   四周静谧无声,安秀儿打量了这个院子,忽然就笑了起来。   “您笑什么?”这下连半夏跟嬷嬷两个伺候她的人都有些不明白了。   “我笑我真傻。”安秀儿摇摇头,说道:“轻而易举的就中了别人的圈套,我现在在这里出不去,等到镇安回去之后,还不知道该怎样找我呢,也不知道他们又会怎么编排我,往我的身上泼脏水呢。”   ☆、第一百三十四章 冷   她的声音有些悲凉,她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难道她真的就有这么的碍事吗?   她好歹也怀了他的孩子,她的孙儿呀。   更重要的是,为什么要利用她对他的关心来骗她。   “您知道这事情是谁做的?”嬷嬷小声的问道。   “您觉得还会有谁呢?”安秀儿并不是真傻,她只是关心则乱,一时被人蒙蔽了心智,没有想这么多。   她的确不适合这种大宅门,人家随便想出一个招数,就能够将她骗的团团转,说不定她就是死在这里都没有人知道呢。   不过她暂时还不会死,谁让她肚子里面还有一个孩子呢。   安秀儿轻抚了抚肚子,她的腹部还是还不明显,冬天穿着衣服,一点都看不出怀孕了样子,但是她将手掌贴上去的时候,仿佛能够感觉到里面有胎儿在跳动。   “我们进去看看吧。”她叹息一声,率先向屋子里面走去。   这是一处普通的农庄,摆设也是普普通通的,屋子里面没有生火,站久了,会觉得有些冷。   “半夏,你去找些木炭。”年长些的嬷嬷吩咐道,又找了把椅子让安秀儿坐下来。   这屋子显然是很久都没人住了,有些阴冷、潮湿,嬷嬷让安秀儿在这里坐下,而她则是到内室去看了一番。   里屋倒是随便有人扔了两床被子在上面,其它的用具便是也没有了,看了一圈后,她从里屋出来,恰巧跟进来的半夏打了个照面。   “嬷嬷,我没有找到木炭。”半夏低头说道。   “你再去找找?这么冷的天,没有木炭怎么行?”嬷嬷斥道。   “不用去了,不会有的。”安秀儿倒是看的开,道:“等下肯定会有人过来送饭的,到时候你让他们送些木炭来便是,我不信他们还真打算冷死我。”   “可是……”嬷嬷欲言又止,叹息一声,跺跺脚,道:“都怪奴婢不好,早知道,就应该死死的拉着不让您过来,这样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与您何干?这都是我的错。”安秀儿摇摇头。   在这屋子里面坐久了,血液不通,觉得手冷脚冷,安秀儿便站起身来,在这屋子里面走动着,暖暖身子。   “要不我扶您到床上去休息吧,床上好歹也有两床被子。”嬷嬷提议道。   “也行。”安秀儿点点头。   她最是怕冷的,一到冬天便是手冷脚冷,从前在家的时候,她都是先用汤婆子将被窝焐热,甚至睡觉的时候,都要用脚夹着汤婆子。   后来嫁给张镇安了,他一身暖和,倒是省的她用汤婆子了,他离开后,屋子里面天天点着炭盆,倒是也不冷。   然而这阴暗潮湿的屋子里面,阴冷的风直往她的被窝里面钻,即使她已经将被子捂的紧紧的了,但还是感觉冷,尤其是一双脚,怎么都暖不起来。   她的针线框什么都没有带过来,这屋子空空荡荡的,也不能够做什么,此刻,她只有搂着被子,斜靠在床边发呆。   嬷嬷见安秀儿两眼空洞的样子,想要逗她开心一些,记起她喜欢看话本子,便道:“夫人,要不我给您讲个故事吧?”   “你说。”安秀儿连动都没动,眼睛只看向前方。   嬷嬷开口讲诉了起来,却是说的一个狐狸跟书生的故事,一个故事讲完,她拿眼睛斜瞟安秀儿,见她还是那般模样,心中便是叹息一声,知道这故事,她定然是没有听进去了。   “夫人,你别担心,等会爷回去,知道您失踪了,肯定回来找您的,您可一定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否则他看到您这番模样,肯定会伤心的。”半夏也劝慰道。   “我知道。”安秀儿转头朝她们一笑,道:“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   她的笑容太过苍白,实在是让人信服不了,嬷嬷跟半夏两人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有着无奈。   这没有生炭火的房间,实在是太过阴冷了,即使是关紧了门窗,可是这寒风却不知道从哪里溜了进来,偷偷的往人的衣服里面钻,直要钻进人的骨头、肺腑它才罢休。   站久了,嬷嬷跟半夏两人也觉得有些冷,这寒气从腿脚爬上来,两人觉得腿都有些冻僵了,她们虽然名义上是仆人,但是也没有吃过这个苦,跟着安秀儿,夏天住在冰屋,冬天屋里放着炭盆,除了平日里照顾下安秀儿的起居之外,也没有什么事情做。   “半夏,你守着夫人,我出去看看。”嬷嬷开口说道,太冷了,她想要出去走一走,看看能不能想办法出去。   出了内室,她朝院子外面走去,走到院子的门边,她用力的拍打着门,喊道:“有没有人?”   屋外有人走过,然而,众人对她的喊声却是充耳不闻,仿佛没有听到一般。   该死!   嬷嬷暗骂一声,又喊道:“谁能够给我们拿些木炭来,我给谁一两银子。”   还是没有人答应,之前那个护卫也消失的无影无踪,嬷嬷在院子附近徘徊了很久,手几乎都要将门板给拍碎了,然而还是没有人过来,仿佛他们这座小院子跟外面不在同一个世界一般。   “上来坐坐吧。”安秀儿一侧头,见床边站着的半夏冷的直发抖,便拍拍床板,对她说了一句。   半夏摇摇头,心中还顾忌着主仆有别,嘴中只道:“谢谢夫人,我不冷。”   “我都看到你发抖了,这里又没有炭盆,你就当时上来给我暖暖脚。”安秀儿说道。   闻言,半夏迟疑了一会,最终,还是被严寒打败,脱了鞋袜,上得床来。   如同安秀儿所说,她明明在床上卧了这么久了,但是下半身却没有一点的温度,半夏反而气血比她足些,她在另一头半躺了一会,被窝里面终于多了几丝暖意。   嬷嬷无精打采的走了进来,她刚刚拍了很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她,她便也放弃了,进了屋子,却见半夏跟安秀儿躺在一块,她当即出言呵斥,“半夏,你这小蹄子,怎么能够跟夫人睡一起呢。”   半夏吓的身子一抖,正准备下去,却是听到安秀儿说道:“好了,嬷嬷,我知道您是一个重规矩的人,但这个时候,哪里还有必要在意这些呢,你也上来,我们一起盖着被子暖和暖和吧。”   “夫人,无论在哪里,必慎其独,礼不可废。”嬷嬷告诫道。   “您有您的理由,我有我的理由,您不愿意上来,我可以理解,但是我让半夏上来给我暖暖脚,这您总没有什么说道了吗?”安秀儿叹息一声,这嬷嬷对她的确好,可是太重规矩了。   都沦落到这田地了,还管什么规矩。   嬷嬷不再争辩,可是她背脊一直挺直如松,守在她的床前。   安秀儿知道外面有多寒,小半个时辰后,她终究是又心软,说道:“嬷嬷,我命令您上来,我的话,您总听了吧?”   嬷嬷一时进退两难,听从安秀儿的吩咐,于礼不合,但是安秀儿的话她又不得不听,最后只站在原地,沉默不语。   “嬷嬷,我们在这里不知道还要待多久呢,若是连您都病倒了,还有谁来帮助我呢?”安秀儿幽幽的说道,“这个时候,您就不要重规矩了,身体要紧。”   听她这样说,这嬷嬷心中动摇了一下,最终还是向寒冷妥协了,也脱了鞋袜,爬到床上来。   主仆三人靠着一床被子取暖,多了一个人,被窝挤了些,也暖了些,慢慢的,安秀儿觉得也没有那么冷了。   却说张镇安,在安秀儿走了不久,便来到了闵月郡,他都来不及去找手下的那些掌柜谈事,首先便是回到了张家,他都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安秀儿了。   平日里在家不知道思念是何等滋味,出去了,反而记起她的好来,晚上,他常常会想她,不知道她晚上睡的好不好,会不会蹬被子,有时候觉得自己怀中搂着一个人,她同他咬耳朵,他在她的耳边轻说了一声调皮,但醒来,却只有一个人独眠。   “大爷回来了。”张镇安一回府,便是有眼线同邬氏说了。   邬氏冷哼一声,道:“我倒是要看看他往哪边走。”   以前的时候,张镇安每次回家,先不回自己的院子,总是先来这里请安,这次张镇安走过垂花门之后,倒是犹豫了一下。   按理说,从这里到听竹苑还要更近了一些,但是多年来的习惯还是驱使着张镇安往邬氏那边去了,这是他多年来藏在骨子里面的孝道,无论怎样,他远行回来,都不忘记先来找母亲报一声平安。   “大爷往这边来了。”又有小丫头同邬氏来报。   “这可是稀奇了。”邬氏把玩着指甲,她有些不信,这段时间,张镇安对她冷漠了许多,她不信他还会先来他的院子。   然而,他真的是来了,小丫头才刚刚离开不久,不一会,掌帘的丫头便进来说张镇安过来。   “让他进来。”邬氏挥挥手,心中还是有几分高兴的。   ☆、第一百三十五章 他回来了   待他进来之后,他规规矩矩的同她请安,她看着却是有些情绪复杂,终是冷哼一声,拿捏着嗓子,不紧不慢的道:“起来吧,总算是你还没有忘记我这个娘。”   “母亲何出此言。”张镇安站起身来,虽是反问,但语气很淡。   “行了,你是我儿子我了解,你虽然先来向我请安,但是心想必早就飞远了吧。”邬氏淡淡的说道。   张镇安没有否认,只是说道:“母亲你别多想。”   以前邬氏往往是问他一句,差事办完了吗?他每每是回上一句,办完了,然后母子俩便陷入无话之中,其实现在也是一样,只不过是说的台词不一样了。   如今亦是无话,邬氏看了他两眼,终是疲倦的挥挥手,让他先行离开了。   张镇安同她躬身行礼后,便退下了,出了这院子,他步伐陡然加快,龙行虎步间,很快就回到了自己的院子。   院子里的婆子见到他想行礼,他却是挥手示意她们闭嘴,到了门口,他没有出声,脚步也越加是放轻了,他轻轻的推门而入,轻轻的撩开珠帘,想着给她一个惊喜。   然而,室内空空如也,他有些失望,出门找了一个小丫鬟询问,丫鬟诚惶诚恐,“奴婢不知,只看到夫人带着半夏跟嬷嬷,跟一个护卫模样的人离开了。”   “可曾说了些什么?”张镇安眉头紧缩,棱角分明的脸便多了几分肃杀之气。   “不知。”丫鬟摇摇头,“当时只有半夏跟嬷嬷在她的身边。”   “让人去将守门的找来。”张镇安冷声吩咐,一个大活人,难道还会变不见不成。   守门的听到张镇安找他,倒是不敢迟疑,立马就过来,君穆安问道:“我问你,你可曾见到夫人出去?”   “夫人好像坐着马车出去了。”守门的人躬身答道。   “去哪里了你可知道?”张镇安又问。   “驾车的是一个侍卫模样的人,去哪里了小人不知道。”守门的低声答道。   张镇安冷峻的表情,锐利的一双眼落在这守门人的身上,让他的身子不由得一颤,只将头埋的更低了一些,道:“小人所言句句属实,夫人想要去哪里,小人不敢询问。”   “去吧。”张镇安无力的挥挥手,心中的不安却是越来越浓,他已经写了信说他快要回来了,按理说,她应该不会出门才是。   他有些担忧,平日里她若是去街上走动散心,也很少坐马车,她宁愿慢悠悠的走路去,可是今日却莫名奇妙的坐着马车跟人走了,他本能的觉得不对劲,转身就往邬氏的院子走去。   “大爷,老夫人才刚刚睡下,您不能够进去。”   到了邬氏的门前,打帘的丫鬟拦住了张镇安的去路,见他硬是要往里面闯,她便又说道:“不如奴婢先进去通报一下老夫人?”   张镇安没有理他,只用冷冽的眸子看了她一眼,她肩膀一缩,张镇安便拨开她,走进了邬氏的房间。   丫鬟跺跺脚,急急忙忙的跟在他的身后,“大爷,您不能够进去。”   他已经闯进来了,这个是她的失职,这丫鬟知道劝不了他,但是她得表明自己的态度。   “吵吵闹闹的,成何体统!不知道老夫人刚刚睡下吗!”一个有些尖利的女声传来,却是邬氏身边的大丫鬟春红。   她撩开帘子出来,见到是张镇安,呵斥的话语便咽在了嘴角,只瞪了这掌帘的丫头一眼,弯腰朝张镇安行了一个礼,不卑不吭的说道:“奴婢见过大爷,不知大爷来此有何事,老夫人已经睡下了。”   “什么事啊。”软榻上,邬氏的声音慵懒的声音传来,似是被人打扰,带着几丝不悦。   “是我。”张镇安开口。   邬氏听到是他的声音,撑着软塌只得起身,身边的一个丫鬟很有眼色将她扶了起来,并手脚麻利的收拾好软塌,在软塌上放了一张小茶几,给邬氏倒了一杯茶。   邬氏端着清亮的茶汤漱了口,才开口问道:“你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吗?”   “秀儿去哪里了?”张镇安开门见山,直接问道。   “啊?”邬氏的声音带着一些惊讶,她疑惑不解的问道:“她去哪里我怎么知道?她不是待在院子里面么?”   “母亲不要装糊涂,秀儿今日被人带走,您让人带她去哪里了?”张镇安冷声问道。   “她被人带走?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我们张家的护卫都是饭桶吗,一个大活人就这样轻易的被带走了?”邬氏话语中带着几分怒气。   “您别装糊涂,是您将她骗走了,她在哪里?”张镇安声音冰冷。   “你这孩子,我怎么会将她骗走呢?她要去哪里关我什么事?”邬氏皱了皱眉头,道:“她好歹还怀着孩子呢,我不会胡来的。”   “你也知道她怀了孩子,你也知道你是胡来!”张镇安看着她,一双眼睛已经变成了血色,邬氏心一抖,当即就想要将事情合盘托出,这时候丫鬟却是上前通报道:“叶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邬氏连忙说道,有这个打断,她刚刚差点脱口而出的话便又咽回去了,她没有办法面对他的眼光,但是她来了,她就不怕了。   张镇安仍旧是死死的盯着邬氏的眼睛,邬氏将目光看向门口,不敢正视她的眼神。   “见过老夫人、见过大爷。”叶静姝仪态款款的走近,朝他们行了一个礼,邬氏拍拍软塌,示意她坐下,叶静姝优雅的坐好后,这才看到了张镇安的脸色,遂柔声问道:“老夫人、镇安,你们这是怎么了?”   “秀儿那丫头不知道去哪里了,他硬说是我给藏起来了。”邬氏一脸无奈的说道。   叶静姝便善解人意的开口道:“镇安,你这可是冤枉老夫人了,老夫人这段时间对秀儿可是好着呢,怎么可能会将她藏起来了,你可真是异想天开了。”   “你是谁?”   张镇安看着这张熟悉而美丽的面孔,从前所有的情义早已经烟消云散,此刻他只觉得厌恶,“我跟母亲说话,与叶小姐何干?”   叶静姝被张镇安这冷言冷语所打击,捂着帕子,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一副泪眼蒙蒙的模样。   然而,这招对他没用,他不再是从前的那个他了,这掩帕而泣的模样安秀儿从前经常这样做,不过她不是真哭,只是为了让他妥协。   但是,自己喜欢的人假哭是可爱、是娇俏,可叶静姝这模样在他看来,却是虚伪至极。   “叶小姐在我家住了也有几年了吧?不知道你是以什么身份住在我张家的呢?可曾付过房费跟饭钱?”张镇安又冷声说了句。   “镇安,你当真要这样无情?”叶静姝低下头,心中羞恼不已,这下她是真的想哭了。   然而,张镇安却是连看都不想多看她一眼,只依旧是看向邬氏,道:“母亲,你当真要这样做吗?”   “我真的不知道她的去向,我只是前不久听她说了一句想要回娘家,是不是她已经回娘家去了?或者是她只是去逛个街而已,昨天她还在呢。”邬氏温声说道。   “我对您真的很失望。”张镇安扔下一句话,转身就走。   等他离去后,邬氏才看向一旁的叶静姝,不悦的说道:“你这想的什么馊主意,这下镇安怀疑是我干的,越加讨厌我了。”   “母亲,他怀疑您就如此的讨厌您了,若是知道是您干的,那还不得跟您脱离母子关系啊。”叶静姝幽幽的说道。   “你!”邬氏对她的话感到十分的生气,但是她怕她说的又是事实,只指着叶静姝气骂道:“我说你也是无用,自己连一个乡下丫头也斗不过,却撮窜着我做下这事,惹得镇安生厌。”   “老夫人您现在来怪我了,您当时也不是同意了嘛。”叶静姝委屈的说道:“我可是站在老夫人您这边,全心全意为您着想的,当年您叫我做那事,我不也做了嘛,现在我被镇安厌弃,您倒是来怨我了。”   ”邬氏听到叶静姝说起从前,火气瞬间就熄灭了下来,只出言打断了她的话:“好了,以前的事情,不要再提了。   往事她实在是不想要再提起,就让它都过去吧,她只想要跟儿子的关系回复到从前。   但是一颗被她伤的千疮百孔的心,又怎么会再像从前一样,傻傻的再被她利用伤害呢。   张镇安躺在榻上,抬头看着天花板,安秀儿不回来,他做什么都没有心思,心中总还有希望,觉得她应该是出去玩耍了,每次外面有声响他都忍不住的侧过头去看,然而,每次推门进来的都不是她。   “爷,到吃饭的点了,要传膳吗?”一个小丫鬟推门进来,低声问道。   张镇安只挥挥手,他没有心情吃饭,总担心她的安危,若她真的是出去玩耍了,那倒是好了,就怕她是真的出了什么事。   可惜,从黄昏等到天黑,也没有见到她的身影,她真的失踪了,推门声又起,张镇安再次充满希望的转头去看,进来的却又是中午那小丫头。   她还是同样的躬身行礼,低头怯声的说着同样的话:“要传膳吗?”   张镇安本想挥手,仿佛中却是听到她笑语盈盈的说道:“吃饱才有力气干活啊。”   是啊,吃饱才有力气找她。   于是他说了句,“传吧。”   ☆、第一百三十六章 黑暗中的光   荒凉的郊外,不知名的庄子,不知名的院子里。   安秀儿也在床上躺着,从白天躺到了黑夜,嬷嬷的故事翻来覆去也是那几个,没有什么新花样,她已经讲到没有故事可讲了,然而这院子里面还是没有人来。   安秀儿原本想等人来送饭,到了晚上,她饿得不行的时候,才发现她想多了。   这个陌生的地方,让她备受煎熬,但是她还有孩子,她不想要饿着孩子,可是,邬氏当真是狠,连食物都不给她准备,莫非她当真是打算要饿死她?   她觉得应该不会。   在床上躺了很久,此刻从床上爬起来,安秀儿的脑子无比的清醒。   “我去找找有没有什么吃的。”安秀儿说道:“他们不给我送饭,或许是让我们自力更生,我猜这里或许会有一个小厨房。”   “您在这里待着,我去看。”嬷嬷说道,她从利落的爬起来,穿好鞋子,嘱咐半夏道:“看好夫人,我出去找找看。”   “哎,您小心点啊。”半夏同嬷嬷说了一声。   嬷嬷摸黑出去了,漆黑的屋子里面只剩下了安秀儿跟她两人,半夏年纪比安秀儿还小些,她有些害怕,靠的离安秀又近了些。   安秀儿安抚道:“你别怕。”   “我不怕。”半夏回道,如果她声音不发颤的话,这话或许会更有说服力。   “没什么好怕的,嬷嬷等下就回来了。”安秀儿说了一句,她伸手去摸她的手,打算给她一点力量,然而她的手刚刚伸过去,半夏却是立马缩回了手,身子哆嗦了一下,低喝道:“什么东西?”   安秀儿一把握住了她的手,“你这小丫头,胆子这么小啊。”   “以前在府中的时候,夜晚都是有灯笼的,我就算是陪着夫人睡在外室,但外面也总留着一根蜡烛,这漆黑的环境我真的没有待过。”半夏反握住了安秀儿的手,问道,“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不知道。”安秀儿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她自然也是一刻都不想要再待下去。   “可惜的是,爷不知道我们到这里来了,不过他应该回来寻找我们的,若是他找不到我们,那我们不会一辈子都待在这里吧?。”半夏想着都有些要哭了。   “不会的,别瞎说。”安秀儿说了一句,有些人倒是想让她一辈子都待在这里,但若是没有人过来救她,她也一定会想办法逃出去的。   “可是……”半夏欲言又止,见安秀儿老神仍在,她也定了定了神,不再多言了。   两人静静的待在这黑屋子里面,不言不语,外面的风声呜呜的刮过,如同幽灵鬼泣,如泣如诉的甚是吓人,屋子里面,安静的甚至能够听清自己的呼吸声。   安秀儿其实最怕黑了,她不是一个胆子很大的姑娘,但是她知道畏惧并没有用,又想到肚中的孩子在陪着她,她便也不害怕了,快做母亲的人了,得给孩子树立一个好榜样。   其实人之所以畏惧黑暗,并不是黑暗本身,而是黑暗中那些不知名的事物,比如说,黑暗中传来的脚步声。   轻细的声音,仿佛有什么东西掂着脚跟走过,若是白天并不觉得害怕,但因为是晚上,便有些渗人了。   刚刚还说着不怕了的半夏搂紧了安秀儿的手臂,安秀儿看到屋外的光,也绷紧了身子,竖起了耳朵。   门被推开,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却是嬷嬷,她手里面拿着麻杆,朝安秀儿两人走来,语气较为轻松,“后面有小厨房,厨房里面有柴火,也有米面。”   “那我们就可以做饭吃。”半夏开心的说道。   嬷嬷便斥责了她一声,道:“你整天就知道吃吃吃,我之前让你去找木炭,你说没有,这木柴烧火,不也就是木炭了吗?”   “嬷嬷莫怪,我当时没有想到那么多,我没去那屋子。”半夏小声说道。   当时她只找了左右正房跟厢房,那后面连去都没去。   “好了,现在我也没空计较你,我在厨房里面烧了水,我们都去从厨房暖暖身子吧,那里我生了有火。”嬷嬷说道。   安秀儿便下得床来,她窸窸窣窣的穿好鞋袜,一旁的嬷嬷见到无动于衷的半夏,便又说了一声,“半夏,你动作比夫人还要慢,实在是太没规矩了。”   “夫人都说了,特殊情况,不用在乎那些规矩。”半夏俏皮的说了一声,穿好鞋袜后,三人便一起往后院小厨房走去。   嬷嬷拿着麻杆走在前面一些,半夏扶着安秀儿走在后面,一开始她还是扶着她的,然而出了门,她却变成了紧紧的搂着她的胳膊,她力道有些大,安秀儿有些吃痛,侧头看了看胳膊的主人,见她一脸害怕的模样,便也没有出声了。   这院子就这么大,小厨房就在这正屋的后面,即使是沿着正房绕了个圈才到小厨房的,也不过才走了几十步。   厨房里,嬷嬷已经在灶里面生了火,此刻这厨房里面比起别处来,倒的确是要温暖一些。   “夫人您坐。”嬷嬷在灶前找了一个小凳子示意安秀儿坐下,她自己往灶里面家了一把柴,说道:“我去找个盆来,等下让您泡泡脚暖和暖和,虽然比不上家中的温泉,但是如今我们在这个地方,也只能够勉强一下了。”   “没关系。”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吃得起苦。”   “委屈您了。”嬷嬷说着又嘱咐半夏照顾好安秀儿,自己又出去找木盆去了。   等她找了木盆回来,水已经挺热的了,她端水安秀儿泡脚,自己却是忙活着,打算做碗面条。   “半夏,嬷嬷在忙,你去帮着烧会火吧。”安秀儿吩咐身边的半夏道,她此刻并不需要她伺候。   半夏闻言便去了灶口,嬷嬷叫她将火生大些,她只往灶里面加木柴,瞬间屋里面便冒出了浓烟,嬷嬷连忙让她拿着吹火筒吹一吹,她倒好,吹了自己满脸的灰。   嬷嬷哭笑不得,只好示意她站一边去,自己来拯救这一炉火。   安秀儿看着半夏那一张大花脸也是有些哭笑不得,“半夏,你连烧火都不曾过吗?”   半夏摇摇头,“不曾过。”   “你不会是没有进过厨房吧?”安秀儿说道:“你有没有做过家务?”   “做家务?”半夏对家务这个词有些不解,只道:“什么是做家务?就是做那些粗活吗?厨房我倒是进过,不过一般是去传菜,顺便看看,自己动手是没有过的。”   “粗活。”安秀儿咀嚼着这两个字。   半夏便道:“是啊,在这些洒扫的活计都是有专门的丫鬟做的,我作为夫人身边的大丫鬟,主要职责就是照顾夫人,逗夫人开心,那些粗活我才不用做呢。”   安秀儿见她那理所当然的模样,自嘲的笑了起来,原来邬氏不喜欢她,看来是真的,她连张家一个稍微好点的丫鬟都比不上,人家丫鬟还十指不沾阳春水呢。   “以前是以前,现在咱们不在张家了,又没有粗使丫头供你使唤,这些活计你可得学着做了,否则的话,你还打算让夫人动手不成?”嬷嬷不悦的说道。   “我没说不干,我会学的。”半夏说道,她好歹是安秀儿身边的大丫鬟,就是在张家,这嬷嬷也只是跟她平起平坐而已,她也没有资格教训她,不过她的年龄放在那里,半夏倒是也会听她的。   “好了,别说这些了,我们也不知道要在这里待多久,以后这些活计,大家一起做吧。”安秀儿说道:“我若是能,我也会帮忙的。”   “哪能您动手,我们也就顶多做些洒扫的活计,顺便做做饭,说不定今天他们是把我们忘了,明天就有人过来了。”嬷嬷说着将一把面条放进了锅里面。   煮了一会儿,她将面条捞出来,又在柜子里面找了一些大酱,她直接将这大酱给拌到面上,放了些盐,搅拌了一下,便将一碗面放到了安秀儿面前,“夫人肯定饿坏了吧,吃吧。”   安秀儿接过碗,皱眉道:“嬷嬷,你怎么才做一碗?”   “等您吃了,我们再煮。”嬷嬷说道。   她是一个重规矩的人,她觉得安秀儿虽然落魄了,但是越是这个时候,她就越是要保持好的品德,不因为她如今遭遇了不好的事情,就暴露自己的本性,对主人不敬。   安秀儿知道嬷嬷是怎样的人,劝说了两句后,便也作罢,只盯着自己手中的面条。   她拌了两下面之后,大口的吃了起来。   奇怪的是,以前有段时间吃精致的菜肴都觉得没味,但是这一碗面,竟然又唤醒了她心中久违的感觉,她觉得这碗面十分的美味。   安秀儿大口大口的吃,样子不太雅观,几乎称的上是狼吞虎咽,她起头的时候,嘴中还咀嚼着最后没有咽下去的两根面条,就满足的舒展了一下手臂,说道:“真美味啊,好像我娘亲做的。”   “就是简简单单的弄了一下,哪里称的上是美味呢。”嬷嬷谦虚的说道,“夫人您是太饿了。”   “或许是吧。”安秀儿说了一句,埋头继续吃面条。   ☆、第一百三十七章 流言蜚语   一旁重规矩的嬷嬷的在一旁看着她,脸上竟然罕见的露出一种叫温柔的神神色来。   很快一碗面吃完,安秀儿将碗递给嬷嬷,“好了,嬷嬷,您快去做你们吃的,我来给你们烧火。”   嬷嬷连忙拒绝:“这是哪能够让您来做,您还是去灶前取暖就好了,这些事情,我可以做的。”   “没关系,我在家中也是做惯了的,反正我就是一个惹的众人不快的乡下丫头罢了,在他们的心中,或许连半夏这个丫鬟都比不上。”安秀儿脸上带着笑,可是这笑容底下,却是掩不住的苦涩。   “夫人,您别听他们乱说。”嬷嬷见到安秀儿这样子,安慰道:“其实他们呀,比起我们来,也不过就是投胎好一点罢了,若是他们投胎在您那样的寒门,说不定还不如您呢。”   “更何况,嫁人本来就是女人第二次投胎,您第一次投胎没有投好,的第二次投对了,那些一次第一次投胎就投的不错的人,这个时候自然就要跳出来反对了,他们家就是见不得别人过得好。”   安秀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样子的论调,倒是别开生面,她算是听进去了,这嬷嬷说的还挺有道理,她听了几句,心情便好了不少。   坐在灶门口,她拿起火钳,自然而然的就往灶里夹进两根柴火进去,灶里的火,噼里啪啦一下子就旺了起来,并一会儿水就烧开了,放入面条煮熟,嬷嬷将它们夹出来,又如法炮制的在上面放上大酱,做了一餐简陋的面条。   “这能吃吗?”嬷嬷将面条递给半夏的时候,半夏抱怨了一句。   “毒不死你,不想吃就别吃。”嬷嬷瞪了她一眼,她现在觉得这个丫头性子是越来越跳脱了,人家夫人也亏赞这食物做得好,可是半夏却是又来了句:“这能吃吗?”   “我吃,我吃还不行啊。”半夏瘪瘪嘴,接过了面条。   这漆黑黑的面条她是真的没有吃过啦,她虽然是一个丫鬟,食物比不上主子,但是也不差。   而且安秀儿每次点东西都多点一些,吃不完的,就分给他们这些丫鬟了,她作为大丫鬟,自然是由她分配食物,她一般是先捡自己喜欢的吃,然后才分给其它人。   “其实这面条挺好吃的,半夏你这样子,嬷嬷看到了,可是会很伤心的。”安秀儿说道。   “我知道错了。”半夏拿着筷子,一根一根的挑着面条吃,说实话,这面条的味道倒是也不差,只是它在这样子,让半夏有些心理压力。   不过她饿了这么久了,到最后机竟然也吃完了。   嬷嬷让她洗碗,她哭丧着一张脸,打了水默默的去一旁洗碗去了。   “今天晚上这么冷,我觉得我们可以睡到厨房来了。”安秀儿笑着说道:“好歹这里还有火,那屋子倒是冷的很。”   “我同意。”半夏伸出手赞同道,她也觉得房间里面太黑了,而且房间里面没有灯。   “住卧室吧,住卧室安全些,我给您生个炭盆。”嬷嬷说道。   “那行,麻烦您了。”安秀儿点点头,她刚刚也就是随口一说,能够睡床上,谁也不想要睡地板。   “这是我应该的。”嬷嬷答道,这个时候,她跟安秀儿的关系,一下子好像拉近了许多。   以前因为她是教安秀儿规矩的,所以安秀儿对她尊敬有余,但是亲近不足,可是就经过这半天,两人的关系倒是有些不一样了。   “对了,嬷嬷,跟您相处了这么久,我还一直没有问您姓名呢。”安秀儿不好意思的说道。   以前她对张家要教她规矩的事情,虽然表面上是认同的,也学的很认真,但是她心中并不喜欢,连带着嬷嬷也走不到她的心里,那会儿除了规矩上的事情,她们几乎都没有说过话。   然而此刻,这嬷嬷好处便是体现了出来,她虽然重规矩,但是对她也忠心,比起半夏这个不靠谱的丫鬟来,可是要贴心好多了。   “我姓傅。”嬷嬷答了一句,道:“至于闺名我就不说了,都半截入土的人了。”   “傅嬷嬷,以前我有很多对您不尊敬的地方,还请您见谅。”安秀儿说道。   “夫人,您说这话,可真的是折煞奴婢了,您对奴婢已经是很好很好了,至少从来没有打骂过奴婢,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了,也都想着奴婢,奴婢这心中都急着呢。”傅嬷嬷说道。   安秀儿闻言微怔,那会儿她只是因为尊敬老人才送东西给她的,并不是因为她这个人,不过她自然也不会去多解释了,说出她心中一直想说的话,她已经释然了很多。   “您若对我不离不弃,我以后一定对您不弃不离。”安秀儿说道:“我会对您负责一辈子的。”   “谢夫人怜惜。”傅嬷嬷朝安秀儿深深鞠躬,她跟着安秀儿,愿意教她规矩,其实也是想以后也有个依靠,她这辈子都没有嫁人,没有儿女。安秀儿又年轻,若是顺利的话,她下半辈子也不用愁了。   虽然如今发生了这事情,但是在傅嬷嬷的心中,这只是暂时的,她们不过是中了邬氏她们的圈套,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来解救她们的。   傅嬷嬷的见多识广,虽然身处这样的环境,但是她却是丝毫不惧,面上沉着而淡然,她这态度影响了安秀儿跟半夏,两人慢慢的便也忘却了自己所处的环境了,变得乐观起来了。   没有找到专门的用以烤火的炭盆,便用铜盆代替,在这铜盆里面倒入热灰,将灶中的木炭放进去,有在上面架起了两端木柴,虽然有些烟,但是至少不冷。   傅嬷嬷将火盆端到卧室来,自己却在屋子里面翻箱倒柜,总算是又让她找了一套破旧的被褥,将它们垫在地上,自己做了一个小床。   晚上安秀儿睡在床上,而傅嬷嬷跟半夏则是睡在火盆边,因为屋子里面点着火盆,道也是不冷,但是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的环境,她根本就难以入眠。   同样失眠的还有张镇安,一直等到晚上她还没有回来,他躺着躺着,,大突然就翻身而起,让人去找那守门的小厮,又让人找了一个技艺高超的画师,让他们连夜将那护卫的画像给画出来。   这护卫能够随便出入张家,想必是张家内部的人,守门他的小厮说他的手中有张家护卫的令牌。   要找一个这样的人,并不是什么难事,张镇安拿着画像,找张家护卫队的大小头目一询问,很快便找到了这个人。   他叫着韦玉青,是张家护卫队的一员,他并不负责押运货物,平日里只是在张家内部巡逻,负责张家的安全。   得到了他的消息,张镇安马上派人去寻找,然而等他的住处的时候,他早已经人去楼空了,负责寻找的那些侍卫却是在他的住处发现了一个绣着花的香囊。   侍卫将这香囊交上来,递给了张镇安,张镇安看着香囊上绣着栩栩如生的并蒂莲,翻到背面,一首小诗十分的醒目。   一日不思量,也攒眉千度。   他抚着上面的纹路,这字的每一撇都微微的翘了起来,张镇安记得安秀儿有一个这样的习惯,她无论是写字,还是绣花的时候,末尾都喜欢上翘一下,显然这香囊是出于她的手,这句诗歌也是他走的时候教给她的。   绣着并蒂莲的香囊,寓意不言而喻,张镇安将手中的香囊紧紧的攥紧,伸手挥退了众人,神情有些疲惫。   她究竟去哪里了?为什么会留下这样一个香囊,这韦玉青又是常在这宅子中走动的,难道她跟这个韦玉青有私情?   他颓废的坐在椅子上,他是信任她的,但这香囊又该作何解释?他不敢细想下去,因为细思极恐。   “你听说了吗?我们大爷娶的那个乡下村妇竟然跟着一个护卫私奔啦。”   “不会吧?大爷对她那么好,她怎么能这样做呢。”   “谁知道呢,乡下愚妇,我们怎么知道她怎么想的,不过我听说啊,这个护卫生的唇红齿白,而我们家大爷长的虽然不错,但是平日里太过严肃了,一张黑脸,让人看着生畏,这护卫长得好看,嘴巴甜,哄一哄,她还不就是跟着跑了。”   “真是不知好歹啊。”   两个丫头站在屋檐下说的正起劲,全然不知道张镇安已经往这边而来,当两个丫头抬起头的时候,张镇安已经到了她们面前。   忽然感觉身侧的空气有些压迫,两个丫鬟一转身,看到张镇安,吓的魂也没了,“大爷,我们……”   “自己去找管事领罚吧,你们这样多嘴的丫头,我们张家不需要,让他叫牙婆来将你们领走,我不要再在张家看到你们。”张镇安几句话,就将她们打入了地狱。   像她们这种被主子厌弃,再发卖的丫头,可没有什么好下场,两人跪下来求情,然而,张镇安却跟没有看到一般,径直离开了。   这两个丫头,张镇安并不眼熟,不是伺候安秀儿的丫鬟,而安秀儿平日里除了在自己的听竹苑玩耍之外,也很少出去,这府中许多丫鬟都没有见过她,可是她们却将流言蜚语传的飞起。   ☆、第一百三十八章 前去奚落   关于安秀儿的流言,突然就多了起来,张镇安今天听到的只是其中一起。   府里面的人都在传言,说安秀儿跟一个护卫私奔了,更有很多人说安秀儿怀孕了还不安分,甚至说她肚子中的孩子都不是张镇安的,张镇安走到哪里都能够听到这些闲言碎语,每次他都毫不留情,将这些人或是发卖或是直接赶出去。   这些丫头自然是没有什么好下场的,如此这般杀鸡儆猴,府中的流言才慢慢的少了起来。   张镇安觉得真是好笑,他都不知道,一向是以规矩为重的百年大族,怎么就败坏成了这副样子。   还记得几年前,可是没有丫鬟婆子敢随便乱传主人的流言蜚语的,可是这才多久,这些人便毫不顾忌了。   或许,这背后有人在推波助澜也不一定,但是他只能够装作不知,整日派人在城中大肆寻找,甚至还派了侍卫去清水河,而他自己自己依旧是早出晚归,甚至被人发现经常去喝闷酒。   热闹的酒馆内,张镇安坐在窗边,看着窗外的人匆匆走过,突然觉得人生尽是如此,庸庸碌碌。   “喂,兄弟,为了一个女人,你也不必如此吧。”清润的男声传来,那人往桌子便坐下,一袭白衣,狂放不羁,却是晏景修,“这段时间的你很反常,这样子的你都有些不太像你了。”   “你知道我是什么样子?”张镇安斜睨他一眼,举起酒杯。   晏景修自顾自的给自己倒杯酒,也朝他那边微微举起,道:“我知你一向是内冷心热,这事对你打击不小,你平日里越是表现的若无其事,你心中便越是有事。”   “我心中有事你又不会帮我。”张镇安随口说道,晏景修却是面色微变。   “你是说你请我去你家做客的事情吗?你不在,我真的不好去做客的,况且我也真的是有事,我亲自从淮南运了一些柑橘来,今儿个选了最红最大的一筐子给你送过去了,算是给你赔礼道歉了。”晏景修闻言连忙说道。   “你何必解释这么多?”张镇安看了他一眼,道:“你只是不想参与这事,我懂。”   “原来你都懂……”晏景修叹息一声。   “我当时是真的以为你有事,或许你比我看的更加清楚,你知道他们是什么品性,而我没看透。”他举起杯子,将手中的酒一饮而尽。   “不过没关系,做人一定要靠自己,你是我兄弟,但是在你心中,却有比这我更重要的人。”   晏景修沉默不语,张镇安便问:“既然你喜欢她,何苦要看她折腾,将她拱手让人?”   “她不喜欢我。”   晏景修独自喝了三杯酒,才开口道:“在她的心中,对我恐怕只有利用,我心甘情愿被她利用,但是却做不到助纣为虐,索性远远避开。”   他一杯一杯的喝酒,张镇安招来小二,给他换了一壶苦茶。   茶水很苦很苦,一口入腹,几乎要苦到心坎里面去。   晏景修喃喃自语道:“我给了自己三年时间,但是这三年我做了所有的努力,她的眼中始终没有我的影子。”   “那你何不放下,天下好女人很多。”张镇安说道。   晏景修抬起头,低声道:“你不怪我?”   “这事本就与你无关,何谈责怪。”张镇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我先走了,这茶随便喝,可以续杯的。”   “喂……”晏景修突然清醒过来,可是他已经下楼去了。   他这才想起自己喝的是茶,根本就不会醉人。   张镇安一路往家赶,路上看到一个卖花的小丫头,篮子里的花娇艳欲滴,他顺手买了两朵,回到听竹苑,他将这花在门前随手扔下,迈步走了进去。   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过来,伸手将这两朵花捡起,红色的花,衬得她的手愈发的白皙,她将它们放到鼻端轻嗅了一下,脸上浮现一丝浅笑,拿着花离开了。   离过年越来越近了,张镇安好像放弃了寻找安秀儿的念头,就连派去清水村的人也回来了,他每天为了生意忙的不可开交,就连回家的次数也少了很多。   叶静姝有些小得意,她故意让张镇平弄出一些乱子来,她就知道,在他的心中,张家的兴衰,永远都是最重要的,女人算什么,就算是爱,又能够爱到哪个份上?她永远也不会让他找到她的。   可惜她设计了一出好戏却无人知道,她觉得她有必要去看安秀儿一眼,毕竟,人家怀着孕,到时候要一个人过年也是很可怜的。   这日,一直阴沉的天气难得放晴了,叶静姝借口出去散散心,带上心腹丫鬟驾着马车出了城。   走过城外的马路,这路况便变得颠簸了起来,这里一个坑,那里一滩水,叶静姝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路实在是太差了,即使她坐的是软轿,当仍旧是十分的不舒服。   不过,一想到等下可以狠狠的奚落安秀儿,她的脸上便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   出城后约莫走了一个把时辰,终于来到了一处庄子外。   这处庄子在闵月城外,位置十分的偏僻,它不是张家的庄子,也不是邬氏的陪嫁,它挂名在叶静姝的一个下属的名下,当时邬氏想要将安秀儿藏在自己的庄子里面,但是叶静姝怕张镇安私下调查,便让那韦玉青将人送到这里来,这样就算是张镇安查出一些什么来,也与她们无关。   这个庄子并不很显眼,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出产,就跟一个普通的小村落一样,叶静姝也从来都没有来过这里,张镇安就算是想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她将人藏在这。   叶静姝的车子一停下,便有负责这庄子的中年管事过来了,他看起来有些奴颜婢膝,见到叶静姝过来,他点头哈腰的伺候的十分的周到,然而叶静姝却是不喜欢这人一张讨好的脸,只抬高了下巴问道:“人在哪里?”   “在院子里。”管事连忙回道。   “既然如此,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带我们小姐过去?”叶静姝身边的丫鬟开口斥责道。   “是是是,我这就带您过去。”管事的连忙回答。   一路上,枯草萋萋,这庄子里的木栅栏都有些破旧了,道路更是泥泞不堪,看起来有些邋遢,这管事的不知道叶静姝今天突然就来了,也没有让人修整,此刻,他看到叶静姝鞋底的泥巴,在这大冬天里,冷汗直流。   他就怕叶静姝不满意,让他连这管事都没得做。   在这里做管事,虽然没有什么油水,也没有什么向上爬的空间,但是却十分的安逸,平日里他什么都不用干,还可以让庄子里的人伺候他,在这庄子中,他就是王,他只需要在上面的人下来看的时候,让庄子里面的佣户勤劳一点,将这环境拾掇好一些,然而谁知道,叶静姝今天会突然到来。   将她带到这破旧的小院前的时候,他已经是出了一身冷汗,他掏出钥匙,颤颤巍巍的打开门,叶静姝转头看了他一眼,他连忙低头等着她的呵斥,谁知道她竟然说了句:“你做的不错,我十分满意。”   “啊?”管事的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但随即便是说道:“谢谢小姐夸奖,应该的,应该的的。”   叶静姝跨步走了进去,管事的正准备跟进去,却是听到叶静姝身边的丫鬟道:“你就在这里等着。”   “是是是。”管事的点头,停住了脚步,并且贴心的合上门。   丫鬟见他这样子冷哼一声,似乎是在觉得他抢了自己的风头,然而这管事的却是腆着脸一脸谄笑。   叶静姝打量着这院子,越看就越满意,嗯,这院子看起来挺荒凉的,不错不错,只是房间还挺不错的,如果她住的是茅屋那就更好了,可惜,邬氏不会允许她这样做,若是被她知道她虐待她,让她误以为自己小肚鸡肠那就不好了。   叶静姝走进屋子,屋子却没有人,丫鬟正准备开口叫,叶静姝却是伸出手,制止了丫鬟的动作,她听到了院子后面传来了声音,决定亲自往后院去看看。   安秀儿此刻正跟傅嬷嬷等人在后院的菜地劳作,叶静姝过来的时候,她手中还拿着一颗大白菜。   头天安秀儿没有仔细看这园子,到了第二天的时候,她自己在这院子周围转了一圈,便发现了这菜地。   这院子好像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里面有菜地,有水井,后院还有一道小门,每天在门口的地方,都有人送来一些柴火,还有米面等物,但是却没有人,而且那道门也不会打开,只是每天他们起床的时候,会在那里发现这些东西。   吃穿倒是不愁了,不过从此以后,安秀儿等人就要自给自足了,以前所过的赏花、看书,讲故事的生活是不会有了,安秀儿有时候也闲的无聊,便也亲自在摘菜、做饭,消磨一下时间,就当是锻炼一下自己的厨艺了。   此刻,她手中拿着大白菜正准备去厨房呢,然而一抬头却是看到了叶静姝。   ☆、第一百三十九章 劫持   她荆钗布裙,满手的泥巴,而她却是衣着华贵,高高在上。   此刻叶静姝手中拿着手炉,身上披着蓝色的貂裘,衬的她肤色白皙,脖子处一圈白色的毛,又让她整个人多了几丝俏皮,看起来年轻了许多。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这种泥泞的土地,叶静姝还从来没有来过,虽然踩了自己一脚的泥,不过能够看到她此刻的狼狈,她觉得也是值得了。   安秀儿不喜欢叶静姝看她的这种眼神,她站起身来,朝她走近:“叶小姐,今日过来有何贵干?”   “来看你。”叶静姝勾唇一笑,显然是很开心,道:“我以前一直都好奇乡下丫头该是什么样子,今日见到你,总算是明白了。”   “原来是来看我笑话的。”安秀儿自嘲的一笑,道:“我若是你呀,做了坏事,早就躲起来了,哪里还会向你这样,大咧咧的出现在受害者的面前呢?叶姑娘你这脸皮在这天底下也是数一数二的了。”   被安秀儿这么一挤兑,叶静姝的脸色变了一下,然而随即她又笑了起来,道:“我听人说,富贵不能对人言,如锦衣夜行,我好容易将你弄到这里来,自然能要来看看你如今的境况。”   “那你真是可悲啊,唯一的快乐就是看别人痛苦。”安秀儿耸耸肩,拿着白菜往厨房走去,一副不屑跟她说话的样子。   叶静姝一手拉住了她,“你都这样子了,竟然还敢忽视我?”   “我跟你不一样,我没空在你这种人身上浪费时间,我跟你多说一句话,我都觉得厌恶,你这蛇蝎心肠的女人。”安秀儿冷冷的说道。   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呢,这叶静姝做了这样的事情,还敢这么的嚣张?难道她就不怕自己以后出去,将一切的事情,对人和盘托出,揭穿她的虚伪?   “让开,别挡着我做饭。”安秀儿将她的手扯开,瞬间她白皙的手上,便有了一点泥巴。   身后的丫鬟连忙掏出帕子将她的手指擦干净,叶静姝见到安秀儿这样的无视她,不由得在她的身后喊道:“你将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你以为我能够动的了你吗?”   “我知道你挑唆了老夫人。”安秀儿平静的说道。   “你还不算太笨嘛。”叶静姝自认为扳回了一局,可惜安秀儿根本就不想要跟她说话,这跟她想象中的一点都不一样。   她想象中,难道她不是应该双目血红,恨不得吃了她嘛,为什么她这样的平静,一点都不觉得悲伤?她很想要看到她揭斯底里的样子,这样她才可以将真相一一的剥开来,然后重重打击她,将她踩落泥底,可惜她没有,在这鬼地方,她她平静都不像是一个十六岁的小姑娘。   安秀儿不悲伤,她早就知道,她表现的越是伤心难受,别人就会越加的快乐,她不会给她这个机会。况且,这日子也算是不错,除了没有他,她每天在院子里面走走,看看菜地,做做饭,倒是也能够过得下去。   叶静姝却是一心想要激怒安秀儿,若是看不到她生气的样子,她岂不是白来一趟了嘛,她跟着她走到简陋的厨房,说道:“你想必不知道哦,现在府里面都在流传,说你跟一个侍卫私奔了呢,而且你肚子里的孩子恐怕也不是你的。”   安秀儿听到她这样说,脸上出现了一丝波动,她紧紧的抱着手中的白菜,平静的说道:“是吗?我相信相公会给我处理好的,他会相信我的。”   “你还真的是有信心啊。”叶静姝脸色有些难看,她发现这个小丫头,简直是太难搞了,她冷笑一声,又道:“啧啧,听说在那侍卫的房中搜出了一个绣着情诗的香囊,不知道是不是你的。”   安秀儿想起来自己丢失的香囊,那香囊她一直都放在身上,可是到这里来的时候,却怎么都不见了,她还想着是掉哪里去了呢,原来被他们给偷走了。   这香囊可是女子的贴身之物,她就是没有做,但是她人不在,那人的房中又有她的香囊,她简直是百口莫辩,一想到别人的流言蜚语,她觉得她脑袋都快要炸了。   她在这里,倒是远离了流言,但是张镇安想必是听了不少,若是有人整天在你的耳边说你的妻子不好,想必他也会动摇的,而且一想到,因为自己,他要受到别人的嘲笑,她这心也有些不好受。   “你可真行,脸皮真厚啊。”安秀儿说道:“我从来没有见到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住在别的人家,还在人家的家中翻云覆雨,玩弄手段的,我告诉你,就是相公他另娶他人,但是这个人也一定不是你。”   叶静姝想到前些天他对自己的态度,她的心中也是有些生气,但是输人不输阵,她握着手炉的手紧紧的攥紧,面上却是依旧是娇笑着,她说道:“那可不一定,我这段时间,可是天天陪着他,再说我们从前还是有感情基础的,说不定哪天他就又重新爱上我了,更何况,老夫人的话,他不能不听。”   “你手段可真厉害,我是玩不过你。”安秀儿承认自己不如她,又问道:“好了,你不就是想要来看我笑话的吗?那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可以走了。”   “按理说我是可以走了,可是我觉得你这小日子好像过得不错啊,你本来就是乡下的村姑,这里又有菜地,你来到这里,就像是让你回家了一样,不如这样,我好人做到底,让人将这菜地里的菜全部都给摘掉,再给你一包种子,让你自给自足好了,想必这样,你会更有成就感的。”   叶静姝说着笑了起来,仿佛是对自己的这个主意十分的满意。   “你想饿死我,老夫人不会答应的吧。”安秀儿说道。   “你放心,我怎么会饿死你呢?我听说你们乡下的人不是一直都是吃糙米,我觉得糙米更加的适合你,不过我们这没有诶,不如我让人在米里面加点米糠好了。”叶静姝笑眯眯的,打量了一下厨房里的房间,眼睛往柴火那里一扫,又说道:“嗯,这柴火也有点太多了,以后可以减半,反正你们乡下人皮糙肉厚,应该冷不死你。”   “你确定你要这样做?”安秀儿看着她问。   “当然。”叶静姝笑眯眯的。   “你不要太过分了!”年轻气盛的半夏忍不住朝她吼道。   “我这一点都不过分,你们夫人以前就是这样的呀,我只是让她回到从前。”叶静姝连看都没看半夏一眼,说话的时候,却是盯着安秀儿的脸,见到她脸上出现了怒气,她终于开心的笑了。   “好好好,你之前说的什么不影响我的生活,我也就算了,你如今既然还要断我的口粮,那我也不用对你讲什么客气了。”安秀儿朝叶静姝说道。   “你不对我讲客气?我看你能够拿我怎么办。”叶静姝冷冷的说道。   “你说呢?”安秀儿看了她一眼。   叶静姝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她听到声音朝身后看去,才发现,厨房的小木门被嬷嬷给关上了。   叶静姝突然有些慌,她只带来一个丫鬟过来,而安秀儿这边有三个人,她一时之间没注意,竟然踏入到这小厨房里面来了。   “你想要做什么?”叶静姝有些紧张的说道,她可是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   “我本来不知道应该怎样出去,这下抓到你,我不就出去了吗。”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我劫持你,想必他们不敢不放我走。”   “你敢!”叶静姝怒喝。   “我怎么不敢?我本来觉得在这里住着也挺好的,可惜你要断我口粮,那我可就不能够待了呀,毕竟我如今已经习惯了张家的食物呢。”安秀儿转过身去,从菜板上拿起了菜刀。   窗口透着一些光,照在这刀口上,泛着凌冽的寒光。   叶静姝身边的丫鬟正欲喊叫,可是半夏也眼疾手快的走了过去,她顺手将灶头上的几颗打算用来中午做饭的蒜子塞到了她的嘴中。   “呕。”辛辣的味道呛的这丫头,难受的厉害,哪里还喊的出来,她弯下腰干呕,半夏又当机立断的走过去捏住了她的手腕。   这丫头的武力值倒是跟你半夏差不多,只是半夏想走的欲望更大一些,倒是也勉强制服了她。   至于叶静姝看着安秀儿举起刀向她走来,她吓得都不知道出声了,原先可以拿来做武器的手炉也从手中滑落到了地上,只一步步的后退,正好退到守门处的傅嬷嬷处,傅嬷嬷捏住她的手腕,将她束缚起来。   “知道我是乡下丫头,你竟然还敢单独来找我,不得不说你胆子很大。”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叶静姝见安秀儿朝她走进,吓得不得了,她张开嘴准备大叫,可是安秀儿一句话却是让她闭嘴:“叫吧,你叫一声,我在你的脸上划一刀。”   “你敢!”   “你猜我敢不敢?”安秀儿已经走到了她的身边,她伸腿想要踢安秀儿的肚子,安秀儿侧身躲过了,身后的傅嬷嬷也是一个狠人,见状,在叶静姝的腰部狠狠的捏了她一下,又伸出脚将她的脚给勾住了。   ☆、第一百四十章 我很好骗?   安秀儿也不做什么,只是拿着刀,将叶静姝身上的貂裘带子给挑开了,她笑眯眯的说道:“我早就告诉了,做了坏事就应该躲起来,你看你,偏偏要过来挑衅我,这不是自讨苦吃吗。”   挑下她的狐裘,她又将她棉袄的衣带用刀挑开,叶静姝有些怕了,可是安秀儿的动作却是没有停,她道:“对不起了,我怕等下出去,你会逃跑,所以只能够用这个办法了。   她将她所有的衣带全部都给挑破,以至于她不得不伸出双手将自己的衣裳拿住,否则的话,她的衣服就会掉落。   “夫人,你在哪里学到这一招的。”傅嬷嬷问道。   “书上。”安秀儿随口答了一句,鬼知道她这样一个单纯的姑娘为什么能够想到这种方法,尽管叶静姝将她骗到这鬼地方,让她也非常的痛恨,但是她对她还是下不去狠手,只能够用这种方法了。   叶静姝已经不敢再说话了,尽管她拉紧了衣物,但她还是感觉有些地方漏风,她连手都不敢放开。   她清清白白的一个姑娘,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衣服脱落,那她真的是生不如死。   “你看,我对你好吧,我都不打你,而且还将你完好无缺的送回去。”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将叶静姝的衣带全部割开之后,她收回了手。   “夫人,还有这个丫头。”半夏连忙说道,此刻叶静姝多的丫头正在她的手中挣扎。   “哦。”安秀儿看了一眼,如法炮制的将这丫头的衣带割开,然后将刀放下,若无其事的将手洗干净,然后又拿起了刀,这才将门打开。   “走吧。”安秀儿率先朝前面走去。   守在院门的管事见到安秀儿挟持着叶静姝走出来,一脸见鬼的样子,安秀儿却是镇定自若,她当初有多绝望,现在就有多坦然。   这管事一直都跟在叶静姝的身后,安秀儿扯了扯叶静姝的衣裳,说道:“你还不让他走远点?万一等下嬷嬷吓的脚一滑,踩到了那你的裙摆,那可就不好了。”   叶静姝几乎是咬碎了一口银牙,她不得不朝这管事吼了一声,“看什么看,你给我滚远点!”   管事没想到,自己好心想要着机会救她,她却是不领情,他这时候,才注意到她一只手伸到了怀里,另外一只手却是紧紧的捏住了披风的领口。   “唔,你坐这么好的马车来的呀。”走到庄子门口,安秀儿看到了叶静姝的轿子,她笑眯眯的说了句,劫持着叶静姝上了马车,又道:“这轿子好像坐不了这么多人,就将你的丫鬟扔下吧,等下再来接她。”   说着她向半夏使了个眼色,半夏伸手将手中的丫鬟一推,也爬上了轿子。   现在轿子里面有安秀儿的三个人,而叶静姝只有一个人,她越加是不怕了,只将刀放到了老成的傅嬷嬷手中,自己则是依靠在轿子的角落里面养神。   虽然一路上她一直都镇定自若,但是实际上,她也是害怕的,毕竟她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事情啊,此刻她的手心都是汗。   马车久久未动,安秀儿回过神来,发话道:“驾车,去张家。”   “哦。”车夫这才反应过来,一甩马鞭朝张家驶去。   “安秀儿,你等着瞧。”看着车马要向张家走去,此刻叶静姝也是浑身发抖。   “难道不应该是你等着瞧吗?”安秀儿冷冷的说道:“你骗我,企图囚禁我,这就是告到官府,也是大罪。”   “是你跟侍卫私奔,躲在这庄子里,却没有想到这庄子却是我朋友的,我朋友将此事告诉我,我才来此处看望的。”叶静姝很快就编了一个理由来。   “我说不过你,不跟你多言,是非公道自在人心向。”   她到时候将她带到张家,看张镇安怎么处置她嘛,现在在这里跟她做这些口舌之争,一点用处都没有。   她让傅嬷嬷跟半夏看好她,自己则是躺在轿子里假寐起来,不得不说,叶静姝这轿子是极其的舒服的,听说她这轿子是她专用的,倒是比自己平常乘坐多的轿子要好上不少。   尽管这路很难走,崎岖不平,但是她坐在轿子里面,竟然也不觉得有多颠簸。   然而,刚刚走了不远,这车却是停了下来,安秀儿后背被撞了下来,她撩开了在帐帘,发现前方还有一座轿子往这边而来,这段路又崎岖又窄,车夫不得已,只能够停了下来。   “让他们先过去吧。”安秀儿只想要平安的回到家,便让车夫让路。   然而,这马车却是不肯走,马车前面坐着的两个人跳了下来,走到安秀儿的轿子面前,道:“夫人,我们是张家的人,是主子让我们来接您的。”   “你们主子是谁啊?”安秀儿问道:“张镇安?”   “对。”那两人回到。   “呵呵,你们认错人了,我不是。”安秀儿将轿帘放下,让车夫继续往前走。   认错人了,不会啊?   安秀儿却是懒得理他们,她的脸上写着我很好骗几个大字吗?第一次用这手段将她骗走,第二次还想来这招?而且,若是他真的要来接她的话,他早就来了,也不会等到现在。   安秀儿走后,这两个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展开画卷,“没认错啊。”   “而且我们刚刚的确看到叶姑娘是往这里来的啊。”这两个侍卫喃喃自语,最后还是决定跟着安秀儿。   “还阴魂不散了。”安秀儿撩开轿帘看他们一直都跟在身后,心中不禁是有些怕了起来,忙催促车夫,“快一点。”   车夫加了速度,后面那辆马车也加快了速度,安秀儿见他们一直跟自己保持距离,便也不管了,反正她手上还抓着叶静姝呢,谅他们也不敢胡作非为。   一路上,不知道是以怎样的心情,终于来到了城门,安秀儿心中松了一口气,半夏跟傅嬷嬷心中也松懈了下来。   进了城,傅嬷嬷才将刀收了起来,她握了这么久的刀,手腕也有些酸了,叶静姝也松懈了好多,毕竟之前一直都有一把刀悬在她的脖子上,让她绷紧了身子,连动都不动,尤其是马车颠簸的时候,她特别怕那刀落在了她的脖子上。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是这么的可怕,此刻,傅嬷嬷收了到,她的脖子一下子就耷拉了下来。   到了张家门口,后面的那辆车也在张家门口停了下来,安秀儿竟然有些忐忑了,她听叶静姝说府中有很多有关她的流言蜚语,之前离张家远远的,倒是觉得没有什么好怕的,然而此刻,张家此刻就在她的面前,她却难以面对。   她究竟应该怎么办?她突然之间有些犹豫起来,只坐在轿子里面,却不敢让车夫再向前一步。   然而,她还没有做出决定,她身后的那辆车的人却是下了马车,去跟这守门的小厮说了一些什么,很快守门的小厮便过来了。   安秀儿这下是退无可退,索性硬着头皮面对这一切吧。   后面那两个人,一个人飞快的跑进了张家,另外一个人却是过来给她牵马,安秀儿到此刻才相信他们是张家的人。   她不由得问道:“你们是怎么知道我在那里的?若是想要来接我的话,为什么偏偏等到这时候,害我还以为又是别人的圈套呢。”   “我们原先也不知道,我们爷几乎将整个闵月城都翻了过来,张家的庄子,包括老夫人跟叶小姐的私产都盘查了一遍,可就是找不到夫人的踪迹。”   这个侍卫说着笑了起来,“还得多亏了叶小姐,她今天出城,我们一直跟着她,这才发现了您,本想要就您出来,却没有想到,您已经有了好方法。”   “早知道你们要过来,我就不费这么大劲了。”安秀儿说道。   “原来他一直都派人跟踪我。”相对于安秀儿,叶静姝的脸色却是有些难看。   “主子早就知道这事情是你做的了,只是没有找到证据,不知道你将夫人藏到哪里去了,他故意将人手撤回来,一是因为最近生意上的确是有些小问题,另外一个却是为了麻痹你。”这侍卫说道。   叶静姝的脸一下子变得刷白,安秀儿说的没错,果然做了错事,就应该躲起来,装作不知道,可是她却是忍不住想要去看看她的惨状,结果被他找过来了。   马车直接在前院停了下来,安秀儿下了马车,一抬头就看到了张镇安了,他此刻憔悴了很多,安秀儿站在原地,他大踏步的走过来,将她搂到了怀里,“你受苦了。”   “没有。”安秀儿摇摇头。   “都是我不好,没有照顾好你。”张镇安又说道。   “不关你的事。”安秀儿说道:“是我太傻,被别人骗了,他们说你受了伤,我便上了他的马车。”   “我就知道是这样的。”张镇安握紧了她的手,说道:“你不用解释,我相信你,回来了就好,你出了事,都都担心死了,到处都找不到你。”   “我这不是没事嘛。”安秀儿也是有些后怕,她将头倚靠在他的胸口上,都舍不得抬起头来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百宝匣   “走,我们回家。”张镇安牵着她的手,往听竹苑走去,傅嬷嬷跟半夏连忙跟在两人的身后,至于叶静姝,则是彻底被他们忘了。   她原本以为,他或许会质问她两句,可惜的是,自始至终,他都不曾看她一眼,就好像她不存在一般。   回到熟悉的暖阁,安秀儿这才真正的松懈了下来,她先是去泡了个温泉,洗去了一身疲惫,这才换了衣裳走了出来。   “本来以为这段时间你会胖点,结果你又瘦了。”张镇安捏着她的手说道。   “没瘦,我一直都这样的。”安秀儿摇摇头,脸上满是温柔,一点都没有之前在那小院子中的平静跟淡漠,反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她不想要多说,不想要张镇安在徒生烦忧。   然而半夏却是在一旁告状:“大爷您是不知道,他们将我们关在一个没有火炉的小院子里,晚上可是冷死我们了。”   “他们竟敢如此?”张镇安很是生气。   “不仅如此,他们还不给我们吃的,要我们自己动手下厨,这就算了,今天这叶小姐过来,说以后要在我们的米里面加入糠皮,还不给我们菜吃,还要将我们的柴火抱走一半,晚上也不让我们点灯。”   半夏不顾安秀儿在一旁使颜色,巴啦啦的说了一大堆,她可是气愤了,她从来没有在那样糟糕的环境里面待过,还让她待了那么久,每天晚上都冷死她了。   “行了,都过去了,别说了。”安秀儿出言制止半夏的话,半夏闷闷的闭上了嘴,她觉得叶静姝的恶行简直是罄竹难书。   “秀儿,她说的都是真的?”张镇安伸手揽过她,心疼的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却是说道:“没关系的,反正都过去了,而且他们至少没打我,我一个人住在农家小院里面,做点事情,消磨一下时间,倒是也挺好的。”   “你还说好。”张镇安伸手在她的手掌轻轻的打了一下,“你以后还敢不敢这么轻易的相信别人了?”   “不敢了。”安秀儿摇摇头,又道:“都是他们说你受了重伤,说很想要见到我,我一听,我也来不及细想了啊,他们若是说别的事情,哪里能够骗到我?”   听到安秀儿这样说,张镇安倒是也不好再说什么了,此事的确是自己的错,是自己没有照顾好她。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了的。”   他起身走到内室,再出来的时候,手上却是捧着一个精美的匣子,安秀儿好奇的看着而这匣子,问道:“这是什么?”   “你猜?”张镇安将匣子放到茶几上。   “首饰?衣裳?”安秀儿猜道。   张镇安摇摇头,安秀儿便仰头看他,想让他说出答案,张镇安无视她水汪汪的眼神,只道:“你再猜?”   “我不猜了。”安秀儿将目光从匣子上移开,一副对这匣子没有兴趣的样子。   张镇安便也不卖关子了,只是说道:“你打开看看?”   “我不打开,我不要了。”安秀儿将头扭到一边。   张镇安叹口气,只能够自己将它打开,道:“这可是我一路上特地为你搜寻的小玩意,你在家不能去,每次去到不同的地方,我都会给你买一样东西,这样我将它带回来,就相当于你也去过了。”   安秀儿听他这么说,这才回过头,颇为傲娇的说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看看吧。”   她眼睛一扫过去,顿时被匣子里面那些琳琅满目的东西给惊到了。   “你瞧,这就是江云城有名的瓷器,我费了好大一番劲,才将它弄来的。”张镇安说着将一个小巧玲珑的瓷杯拿了出来。   安秀儿伸手接过这瓷杯,这瓷杯的质感的确很好,白色的杯身,晶莹剔透的,握在手中质感很好,但是除此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至少,如今她桌子上的这套茶杯,足以跟它媲美。   似乎是看穿了安秀儿所想,张镇安将拿过她手中的瓷杯,道:“这杯子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你看到杯子里面这两条小鱼了吗?”   “看到了。”安秀儿之前还没有注意到,此刻听张镇安一说,她低头又仔细的看了看,这才发现这两条鱼画的栩栩如生,她不由得赞叹道:“这杯子这么小,能够在杯子里面画画,还画的这么好看,的确是很厉害啊。”   “若仅仅就是如此,我又怎么会跟你说?”张镇安摇摇头,吩咐半夏道:“打壶清水来。”   半夏依言去做,不一会儿就将水给打来了,张镇安用手将杯子给挡住,缓缓的将这水注入到杯子里面,等这水漫过那两条小鱼的时候,张镇安这才将手拿开,安秀儿探头凑过来,惊讶的叫了起来,“它们好像在游动。”   只见,之前画在杯子里面的两条小鱼,竟然在水中游动起来,安秀儿将手指伸进去,这两条鱼却又黏在杯子的边上了,等到她将手指拿开,这两条鱼又开始游动了起来。   半夏见到安秀儿这样的惊讶,也伸长了脖子看,她也看到了这杯子中的两条鱼在游动,她由衷的说了句:“好神奇啊。”   “这是为什么?”安秀儿仰头问张镇安。   “为什么?”张镇安看向安秀儿,在她等待他的答案的时候,他却是调皮的说了句:“不告诉你。”   安秀儿撅起了嘴,张镇安不为所动,却是在她的嘴上轻啄了下来,安秀儿翻了翻白眼,道:“你不告诉我,还欺负我,哼。”   “好看好玩就行了,没必要知道为什么。”张镇安说道:“其实这都只不过是障眼法而已,主要就是告诉我们,眼见不一定为实。”   “这算是什么答案,我看你自己也不知道。”安秀儿眼角一挑,嘲讽了一句。   “你说对了,若是我这般轻易地就知道答案的话,那还得了,那这价值连城的杯子就得烂大街了。”张镇安并不以为耻。。   “这个杯子价值连城?”安秀儿将杯子里的水倒掉,将杯子还给张镇安,道:“那我不要了。”   “价值连城又怎样?我送给你了,它就是你的玩具,你不喜欢摔了都没关系。”   张镇安掏出一块帕子,将杯子擦干,放在茶几上,然后又拿起了第二样东西。是一块丝帕。   安秀儿伸手接过,就这么一下,屋子里面便多了一阵香风,安秀儿放在鼻子下一闻,原来这帕子是自带香味的。   “这帕子除了香之外,还有什么玄机?”安秀儿一边拿着这帕子嘻嘻的打量,一边问道。   “这帕子最大的特地就是香,听说它的丝线都是在香料中浸泡了七七四十九天,所以它制出来的帕子自带香味,可以留香两年。   “挺不错的。”安秀儿见这帕子上的绣工也精致,就随手将这帕子塞进了怀里。   “接下来这东西厉害了,不过得在晚上看。”张镇安拿出一颗珠子出来,安秀儿便道:“它是夜明珠?”   “对,还有它。”张镇安又拿出一幅画出来。   安秀儿双手合拢捧着夜明珠看,果然见这夜明珠上散发着悠悠的光,只是看的不太过瘾,她又将它放到了茶几下面,其它几面叫丫鬟拿布料挡住,这才看清楚了那颗夜明珠的光。   昏黄的光,暖暖的,这是她第一次拿到夜明珠,她挺兴奋的,不由得多了几眼,才舍得将它放到匣子里面。   “喜欢的话,我让人将它制成一盏灯。”张镇安说道。   “好啊。”安秀儿点点头,又道:“你手中这画卷是什么东西?”   张镇安将它展开,道:“是一副烟花。”   “烟花?”安秀儿微微歪着头,“什么是烟花?”   “烟花啊,就是一种火药,将它用火折子点燃,它会冲上天空,开出一朵绚烂的火花来。”张镇安想了想,将烟花的样子,描述给安秀儿听。   安秀儿从来没有见过烟花,张镇安便将画卷打开,道:“烟花大概就是这个样子的,你看看的。”   黑色的画卷上,一些绿色的点点,安秀儿有些看不清楚,张镇安便将它放到了桌子底下,顿时,这画卷上的烟花就变得清晰了起来。   “它也会发光?怎么弄的?”安秀儿问。   “这画上用的是一种特殊的颜料,我也不知道它里面掺加了什么东西,我只是猜你或许会喜欢它,就将它买了下来。”   “我很喜欢。”安秀儿注视着画上的烟花,心中就对真正的烟花向往了起来。   “还有两天就过年了,到时候我们会放烟花。”张镇安说道。   “还有两天啊。”安秀儿都迫不及待想要看到了。   “那我们今天就放。”张镇安连忙改口道。   “好。”安秀儿忙不迭的点头。   接下来,张镇安又如数家珍的将匣子里的东西一一同安秀儿介绍,这些东西,有的很贵重,有的就是普通的小玩意。   一盒颜色特别的胭脂,一盒青黛,一支古朴的玉簪,甚至是一只小小的陶瓷狗,因为安秀儿是属狗的,张镇安那日在街上,看到这只胖滚滚的陶瓷狗,只觉得很是可爱,顺手便买了回来。   还有一个拨浪鼓,听说它的皮是上古的夔牛皮,只要一敲打,就能够听到远古的风声。   有一只海角,说将它放在耳朵旁边听,可以听到大海的风声,安秀儿放在耳朵旁边听到了好久,还真的听到呼呼风声,不过这风声应该是从外面传来的。   这里面还有一套小木娃娃,木娃娃里面还有娃娃,倒是也挺有趣。   还有一个圆筒,眼睛朝里面看,可以看到不同的花纹,张镇安说它叫万花筒。   ☆、第一百四十二章 前尘往事   安秀儿看着这些东西,仿佛烦忧尽去,他在她的耳边描述他一路的所见所闻,乡土人情,她听到了,就仿佛自己真的去到了一般。   “我们路上遇到一个小村寨,那儿的人很穷,他们没有鞋子,每天都不出门,就将脚放在炭灰里面取暖。”   “啊,那真是太可怕了,比我们村还穷。”安秀儿答了一句。   “我们清水河不穷,有山有水的是个好地方,最重要的是……”张镇安看了安秀儿一眼,说道:“那里有你。”   安秀儿被他说的俏脸一红,“贫嘴。”   “我说的都是真的。”张镇安说道。   “那我问你,这个叶静姝怎么回事啊。”安秀儿斜眼看他,以前她觉得过去了就过去了,没必要再问,可是现在她实在是忍不住想要多问一句。   “你想知道?”张镇安问。   安秀儿重重点头,她是真的很好奇,这个叶静姝,她没有的罪过她,可是她三番五次都跟自己过不去,她觉得她有必要了解一下事情的经过了,看下他们曾经的爱情,究竟有多深刻。   张镇安缓缓说道:“她从前是我的未婚妻,我们小时候就订的娃娃亲了,她是思华郡叶家的女儿,很久之前都住在我们家。”   “那你们是青梅竹马咯?”安秀儿拉长了音调。   “是也不是吧,我这人不善言辞,不太会说话,偶尔我不在家,她便跟我弟弟以及晏景修他们一起玩耍,我们算是一起长大,我也一直知道我以后会娶她,虽然我对她并没有那种心动的感觉,但是我一直将她当做是我的亲人,当做是我的妹妹。”   “那时候我在张家担着很多的事物,但是我也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去争抢过什么,后来有一天,我在路上遇袭,眼睛受了伤,我们张家最重要的生意玉石,我便不能够去做了,我只能够去当护卫长,负责张家货物的安全。”   “可即使我退步到这样,母亲还是不满意,她怕我成为弟弟的绊脚石,故意让叶静姝跟我弟搂抱在一起,并说一些情话,让我听到。”   “我当时很生气,因为我知道他们是做戏,为的不过就是激怒我,想要逼我走,那我就走好了,我对这些权利跟钱财从来都没有眷恋过,我在这里,为的只是我父亲的遗言,他让我掌管好张家,不要让张家在我的手中衰败。”   “既然他们想要这些权利,那我全部都给他们好了,反正我想要的东西,他们也给不了。”   张镇安说的很平静,但是他的眼中却也并非是全无波动的,他停下了喝了一口茶,才又继续说道:“后来我离开了张家,再后来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安秀儿闻言对他感到十分心疼,她握紧了他的手,言道:“皇帝爱长子,百姓疼幺儿,可是你母亲对你忽略也太深了,我是家中幺女,我爹娘非常疼爱我,但是对我大哥二哥亦是疼爱,只是我大哥,毕竟是长子,承担的要更多些,家中活计也做的更多,可是像母亲这般偏心,那是从来没有过的,只有后娘才会这样做的。”   “你不一样,你这样的姑娘,是谁家的女儿,爹娘都会可劲的疼的。”张镇安说道。   “真的吗?”安秀儿仰头看他。   “当然。”张镇安点点头,又继续说道:   “其实以前母亲还是对我挺好的,那时候父亲还在,我们一家人在一起生活,很是温馨。后来父亲去世了,家中一时之间乱成一团,那时候我们兄弟都还小,叔伯族老欺我们孤儿寡母,欲要霸占家产,抹平父亲对张家所做的一切,我不忍父亲心血白费,只能够将这个家承担起来。   那时候我每天都在外面跑,找人,做事,可能对她疏于陪伴,慢慢的,她的心就放到我弟弟身边去了,每次她总是说,那是你弟,他从小没有爹,你得多疼着点,可是她忘记了,我也不过只是比我弟大两岁而已。”   “你别难过,以后我疼你。”安秀儿明白了张镇安想要的,其实他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冷酷,但是想要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温馨的家罢了。   “他们不在乎你就算了,我在乎你,要不咱们离开这里算了,到时候你去学堂教书,偶尔去打打渔,我在家洗衣做饭织布绣花带孩子,你每天回家,无论多晚,我跟孩子都在那里等着你。”   “那样的生活真好啊,可惜我得完成我爹的遗愿,我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张家在他们的手中衰败,更何况,我就这样走了,实在是心有不甘。”张镇安站起身来,走到了窗户边,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竹子,叹了一口气。   安秀儿也走过来,道:“可是你这一番苦衷,又有谁能够懂呢?我怕他们会对你不利。”   “不会的。”张镇安摇摇头,说道:“毕竟我们还是亲人,就算是有钱权方面的争执,应该也不会如此吧,我所做的一切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他们,我就算得到了权利,重新当上了家主,亦不会慢待他们。”   “那也是。”安秀儿点点头,反正张家的这些事情她也不懂。   “如今我弟虽然是张家的代家主,但是他手中的权利其实也不多,他只是族老他们手中的一个傀儡罢了,他这人性子柔弱,优柔寡断,根本就不适合当家主,我日后如果家主,我只会让他去做他喜欢做的事情,就算是他在张家什么事务都没有,但是至少,我一会让他一生富贵平安。”   “嗯,希望他们能够理解你。”安秀儿说道。   “我不需要他们的理解,只要你理解我就行了。”张镇说道。   “我一直都很理解你,不过以后你忙碌了,也一定要抽时间出来陪我啊,不然我会很伤心的。”安秀儿幽幽的说道。   “黏人的小姑娘。”张镇安伸手捏捏她的鼻子。”   “一般人我不黏他。”安秀儿笑。   张镇安看到她脸上的笑容也跟着傻乎乎的笑,这样子都有些不像他了。   他将头趴在她的脖颈处,说道:“我很想你。”   “我也是。”   叶静姝跟邬氏两人骗走安秀儿的事情,两人默契的谁也没有提,在安秀儿看来,她安全的回来了就行了,她知道,在张镇安的心中,邬氏毕竟是他的母亲,而叶静姝,也是他的妹妹,他又怎么忍心处置她们呢?   更何况,自己也没有证据,她们不承认,他也没有办法处置,就是承认了,他现在的实力,也不一定能够处置得了她们,如叶静姝所说,她大可以将事情退到那侍卫身上,硬说自己是跟侍卫私奔,这样一来,自己反而又得拼命洗清自己了。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就这样算了吧,以后对她们多加防备点,也就行了。   彼时的安秀儿,觉得自己只要安全的回家了,其它的事情也不想要对她们多加计较,毕竟她们都是张镇安的亲人,就算是伤害了她,自己对她们防着点也就行了。   但是她没有想到的是,有时候种善因,不一定能够得到善果,有时候,你把别人当亲人,别人把你当仇人。   当然这是后话。   此刻,两人相依相偎,便觉得这是世间最美的陪伴。   晚上,张镇安兑现承诺,带她去看烟花。   他骑马带着她去了城里的一处小山丘,这个地方是城里最高的一座小山,站在上面,几乎可以看到整个闵月城,万家灯火,在这夜晚铺开了一副极美的画卷。   张镇安将两箱烟花从马背上拎下来,放到了空地上,安秀儿好奇的看着这两个约莫尺许高的大匣子,道:“这就是烟花?”   “嗯。”张镇安点点头,掏出火折子,点燃了一根香,道:“喏,这是引线,你去将它点燃。”   “不会有危险吧?”安秀儿接过香,有些雀雀欲试,有有些害怕。   “放心,有我呢。”张镇安说道。   安秀儿便用香将这引线点燃,引线嗤嗤作响,在黑夜中划出火花,吓的她一下子就跑远了。   不一会儿,有火花带着响声从木匣子里面冲出来,在半空中散落开来,如同天女散花一般,使的整个天空都璀璨。   这木匣子里不停的有火花冲上来,持续了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张镇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过她手中的香,将另一箱烟花也点燃了。   安秀儿一直仰头看着的天空,都忘记了说话,张镇安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   等烟花放完后,他才开口问道,“好看吗?”   “好看。”安秀儿点头,这是她第一次看烟花,真的很震撼。   “只是可惜的是,它们好不容易才冲上天空,划开黑暗,只绚烂一次,便瞬间消散,若是能够如同星星这般,虽然平淡,但是却永恒存在,那就好了。”安秀儿低声说道。   “别人看着好看就行了,你倒是想得多。”张镇安笑话了她一句,伸手去摸她的手,觉得有些冷,便道:“我们回去吧,这山上太冷了。”   “好。”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将你爹娘接来   快过年了,这两天张镇安倒是哪里也没有去,就在家中守着安秀儿,两人围坐在火炉旁,品茶,看书,聊天,日子倒是过得温馨又简单。   这两天张镇安真的是对她刮目相看,他发现好像才一个多月不见,她就变了好多,原先她只是识得几个字而已,可是这两天两人在一起看书,偶尔他说个什么典故,她竟然也能够答的上来。   不过她最喜欢的还是看话本子,偶尔跟他讨论一下情节,只是家中的话本有限,张镇安不得不派人去书店又搜罗了一大叠来,给她打发时间。   相对于张镇安跟安秀儿两人的闲适来,叶静姝跟邬氏两人心中都有些忐忑,她们就等着张镇安过来问罪,可是张镇安却是偏偏不过去。   这种等待,让她们觉得煎熬,邬氏觉得张镇安这样做,还不如直接给她一刀,来个痛快。   她现在都后悔死了,觉得自己当时就不应该听叶静姝的话,明里暗里也找叶静姝来骂了两顿,怪她给自己出另一个歪主意。   叶静姝对于邬氏的责备,只能够受着,她也恨自己,当天为什么要过去?若是忍着不去看,什么事情都不会有,可是她偏偏就是忍不住。   这次的事情也给她自己提了一个醒,以后她若是再要做什么事情,绝对要躲的远远的,不给任何人抓把柄的机会。   煎熬的两天终于过去,一晃就过大年了,按照张家惯例,过年,大家自然是要坐在一起吃顿年夜饭的,叶静姝虽然不是张家的人,但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她也有坐席的份。   今年,邬氏怪她给自己出了一个馊主意,不让丫鬟去请她,而特地让丫鬟去通知了安秀儿,也算是给安秀儿一个脸面。   安秀儿心中对邬氏还是有个疙瘩,并不是太想去,她本来白天跟张镇安说好的,她到时候称病不去,却是没有想到邬氏派人来请了,这可是真是奇迹,以前每次她来请她都不会有什么好事的,这次竟然是要去请她吃年夜饭。   张镇安知道邬氏是想要和解,心中虽然也对她不满,但是终究不忍心她孤零零过年,便同安秀儿说道:“给我一个面子,去吧,反正就是吃顿饭而已,到时候没人敢为难你,你去一下,我也好在她面前提醒她两句。”   “提醒什么呀?都过去了,大过年的,弄的不开心不好。”安秀儿摇摇头,说道。   “就是要在最后一天,将这些账算个清楚呀,省的到了明年,她还来欺负你。”张镇安说道。   “算了,毕竟是你的母亲。”安秀儿不想要在过年的时候,弄的大家不愉快,她道:“反正你已经忍了两天了,就再多忍耐一段时间,等到了出节了,再说这些事情也不迟。”   “放心,这些事情都交给我,你到时候就只管吃吃喝喝就行了,这次过年,管家特地从江北运来了几条的桂花鱼,肉质特别的鲜嫩,到时候我跟他们说话的时候,你正好可以偷偷的多吃点。”张镇安说道。   “我哪里就是这样好吃的人。”安秀儿白了他一眼,心情轻松了许多。   张镇安好不容易让她开心点,也不想要再说这些不开心的事情,便转移了话题,道:“过年了,你想不想你爹娘?”   “想。”安秀儿点点头,张镇安一说起,她的思念之情便越加的浓郁了起来。   “到时候将他们接到这里来,我在这附近购置了一处小宅子,他们可以住那里,不会有人打扰。”张镇安笑着说道。   “你什么时候购置的宅子?”安秀儿挺惊喜的。   “前段时间,本来打算回来就接他们过来,结果……”张镇安没有再往下说,只说道:“等过了年,初七初八,我们就将他们接过来,正好,他们可以来城里看看花灯,上元节,这郡城可是热闹了。”   “可是我爹娘他们在乡下住习惯了,我怕他们不肯来。”安秀儿说道,她对安老爹的性格比较了解。   “我会说服他们过来的,我说我需要他们的帮助,他们肯定会过来。”张镇安说道:“到时候等他们过来,就有人陪你了。”   “可是,到时候他们来了,你并不需要他们。”安秀儿知道,自己大哥二哥是怎样的人,他们绝对不愿意受嗟来之食。   “谁说我不需要他们?我现在正需要心腹呢,你大哥力气挺大的,到时候让你大哥来我的护卫队当副手,二哥让他帮我打理一些产业,我很放心他们,至于岳父岳母他们年纪大了,在家中休息,陪陪你就行了。”   “你安排的很周到,我替他们谢谢你。”安秀儿要起身朝张镇安鞠躬,张镇安连忙按住了她,道:“你我夫妻一体,如果你这样的事情都要感谢我的话,那就见外了,我会伤心的。”   “可是我大哥二哥他们能够做好你安排的事情吗?他们只是普通的农民。”安秀儿有些迟疑,道:“若是他们不能够做到,你随便将他们安排到一个不重要的地方就行了,别让他们误了你的事。”   “怎么会呢,不会的可以学吗?你看你这么的聪明,如今都学了这么多的东西,他们也一定可以学的。”张镇安朝她一笑。   “那就好。”安秀儿点点头,道:“那就这样说定了,你不准反悔啊,我上元节之前要见到他们。”   “不反悔。”张镇安摇摇头,“只要你开心就好。”   “嗯,还有他们的安全你要注意一下,别让他们像我一样被人骗走了。”安秀儿一说到这件事情,还有些心有余悸,她又怕到时候别人会利用她的爹娘。   “这样的事情不会在发生第二次了,之前是我没有跟你说好,以后我们联络都用你熟悉的人,生人勿信。”张镇安说道。   “嗯,这倒是个好主意。”安秀儿点点头,放下心来。   离晚上去吃年夜饭还有一段时间,张镇安作为男人要去张家的大祠堂祭祖了,安秀儿是女人,是没有资格过去的,不过邬氏作为张家的老夫人,张家前任家主的遗孀倒是可以前去祠堂。   张镇安离开之后,安秀儿觉得没有什么事情做,便让丫鬟拿来剪刀跟窗纸,剪起窗花来。   张家作为一个大家族,他们认为这窗花是下里巴人的东西,大年是不贴窗花的,安秀儿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她就是觉得空荡荡的窗子,好像缺了一些什么东西,所以才剪起窗花。   她的手很巧,一张纸在她的手中对折再对折,再用剪刀在这里剪一刀,那里剪一刀,再摊开,就变成了一张好看的图案了。   安秀儿剪了小猪,剪了鲤鱼,剪了抱着桃子的胖娃娃,惹得半夏一干小丫鬟头啧啧称奇。   安秀儿见她们看的起劲,便也教了她们几个简单的花样,她们便也很有兴致的拿着剪刀学,倒是也能够学会一些简单的,只是不如安秀儿剪的好看罢了。   安秀儿剪了一会窗花,便也觉得乏了,吩咐她们去将这些窗花贴好,自己则是躺在床上睡一会,张镇安说了,今天晚上府里请了附近几个城中唱戏最好的班子来,让她不要错过了。   安秀儿对看戏还是比较有兴趣的,以前在家中的时候,过年都没有什么节目,村中偶尔也会请戏班子过来,但是几年也难得一回,除非那一年特别的风调雨顺,大家收成都很好,里长才会让村民们凑点钱,请唱灯影戏的过来唱一番戏。   那会儿听戏,整个村子的人都去了,安秀儿一般是早早的就过去放凳子占位置,一吃了年夜饭,立马便赶过去。   但是记忆中,村中已经好几年都没有请人来唱戏了,上次大年听戏,好像是还是三年前。   以往过年,就算是不听戏,按照村中的规矩,也都要坐岁到子时,然后放鞭炮,迎财神,那时候,她年纪小,听说能够坐到子时都会有好运来,每年她即使是很困倦了,也强撑着坐在屋子里,等着新的一年到来。   等到子时来临,放鞭炮过来,梁氏就会将早就放在院子里面的几捆柴火给搬进来,柴财,这个就叫着接财。   不过在这郡城,肯定不会有这个习俗了。   安秀儿倒是比较坦然,闵月城没有这个习俗,肯定会有别的好玩的事情,比如说听戏,晚上她可以听戏了。   ……   张镇安祭祖回来,安秀儿已经睡着了,他到门口,便发现好像有什么不同,再细看,才发现这屋子外面多了许多的窗花。   “这些窗花哪来的?”他随口问了一句,貌似他自己没有买。   “是夫人剪的。”丫鬟连忙躬身回答。   “哦。”他应了一声,走进了屋子,却发现安秀儿正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他本来一点都不困,但是看到她睡的这么香,竟然也觉得有些倦意了。   脱掉外套,他也躺到了床上,这段时间,他实在太疲惫了,每天早出晚归的,一年的最后一天了,能够这样抱着自己心爱的人,什么都不想,舒舒服服的睡一觉,也算是一种幸福吧。   ☆、第一百四十四章 年夜饭   听到内室有了声音,半夏出声喊了一声,安秀儿应了一声,才知道,邬氏的人已经过来请了几回了,她惊诧于自己睡过头了,连忙推了推身边的张镇安。   张镇安睁开眼,安秀儿便同他说道:“我们睡太晚了,母亲都派人过来催了。”   “哦。”张镇安淡定的穿外袍,捯饬自己,他知道等到新年伊始,恐怕不会有这样安生的日子了。   两人来到邬氏的院子的时候,人都已经来齐了,张镇平跟叶静姝两人都在,大年三十这一餐是小家宴,人并不多。   邬氏见到两个人来这么晚,眉头微皱,但是也没有说什么,只说了两句场面话,便让两人坐席,让丫鬟们上菜。   有了第一次出丑,这次张家吃饭的流程,安秀儿都是清楚的了,喝茶、漱口、一切的规矩礼仪她都有条不紊,做的一点不差。   因为是家宴,邬氏也不想要多说什么,只看了在坐的几人一眼,道:“明年就是新的一年了,吃了这顿饭,我们把旧年所有的不快都忘记吧。”   说着,她便伸长筷子,打算夹第一筷子菜。   这时,张镇安却是突然说道:“母亲,既然你也不想将所有的不快留到明年,那儿子有些事情还是得跟你说清楚。”   “你想要跟我说什么?”知道张镇安是来兴师问罪的,邬氏沉下脸来。   张镇平便说道:“大哥,这是三年来,你第一次回家吃年夜饭,何苦说这些,让娘不开心的事。”   “我都还没说呢,你又知道我是想要说什么事情了?”张镇安抬头看了他一眼,张镇平对他总是有种莫名的畏惧,眼神躲闪了一下。   似乎是觉得这个举动显得自己很没有男子汉气概,好像自己怕了他似的,他又挺了挺胸膛,说道:“除了那些事,你会有什么事?”   “那些事是哪些事?”张镇安反问。   张镇平冷哼一声,却是又说不出个一二三出来。   张镇安嘴角轻勾,眼神冷冽的扫了他一眼,张镇平便无端矮了三分气势,不敢再开口说话。   张镇安见他们都不说话了,这才看向邬氏,沉声道:“母亲,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我不想再提,但泥人也有三分火气,有些事情,可一可二,不可再三。”   邬氏当然知道张镇安说的是什么事情,但是她一向是好面子,只绷紧了脸没有再说话。   气氛一时陷入冷凝之中,张镇安冷眼看向邬氏,道:“怎么,母亲连一个承诺都不敢给吗?还是你依旧是打算我行我素?”   “我并没有这样!”邬氏将筷子往晚上一放,发出清脆一声响,她喝道:“你是我儿子,难道我会害你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你每次都拿为了我好来当借口,为了我好,就是要将我的妻儿陷入危险的境地吗?”   张镇安冷眼瞪着邬氏,邬氏也不甘示弱的看着他,两人对峙良久,半响后,张镇安摇摇头:“母亲,我真的对你好失望。”   “我对你也很失望。”邬氏也不甘示弱的回了一句。   张镇安身上气势一下子倾泻下来,他淡淡的说了句:“那想必你日后会更加失望的。”   “你……”邬氏伸手指着张镇安,气的浑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张大哥,你怎么能够这样跟老夫人说话呢?”这时候,叶静姝柔柔的声音响起。   安秀儿闻言不可思议的看了她一眼,总算是领略到了一个人的不要脸程度,她有什么资格说他?   “呵……”张镇安斜看了叶静姝一眼,道:“叶小姐,在别人家做客,难道不知道自己作为宾客礼仪吗?”   “我……”叶静姝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张镇安的话,只眼中含泪,幽怨的看了他一眼。   张镇安不为所动,只道:“其实我早就觉得不妥当了,叶小姐一个这么大的姑娘了,老是待在我们张家也不妥当,尤其是我们家宴这么重要的场合,不知道叶姑娘,是以什么身份来参加的呢?”   叶静姝抬头看了他一眼,道:“我是你的未婚妻。”   “现在不是了。”张镇安伸手揽过安秀儿,道:“我早已经娶了妻子了,我不会再娶你,而且,从三年前的那一刻起,你就已经不是我的未婚妻了,难道你没有自知之明吗?”   “可是你明明知道,我也是被逼无奈的,我跟你弟弟当时只是做戏而已,这一点老夫人也可以为我做证。”叶静姝同张镇安解释道,她双目通红,泪水糊了满面,看起来很是可怜。   “你不用同我解释什么,你是否被逼无奈也与我无关,我不想提起过去,也不想知道你苦衷。”张镇安冷声说道。   好像全然没有将她放在心上一般,他说话的时候,还伸手夹了一块肉放到了安秀儿的碗中,并在她的耳边小声说道:“来,尝尝这块鸡肉,它是用中草药给养大的,很补,吃了对你身体好。”   “谢谢。”安秀儿低头小口咬着碗中的鸡块。   叶静姝眼泪流的更加汹涌了,“你为什么不听我解释?我能够怎么办?老夫人日后毕竟是我的婆婆,难道我不听她的话吗?更何况,那时候我家的生意出了问题,老夫人说只要我帮她做这件事,她就可以帮我家解决这个问题。”   “你明明知道我们只是借位说了两句言不由衷的话而已,你若是真的爱我,为何事后不过来问我,而是要直接离开?说明你根本就不相信我!”叶静姝朝他吼道。   安秀儿愣在了原地,她没有想到,这件事情竟然是这个原因,若是这样说起来,那她也的确是迫不得已。她不由得将自己代入了进去,若是自己的爹娘遇到了麻烦,她会怎么样做呢?或许邬氏的这个条件,她也不会拒绝的吧。   她不由得抬头看向张镇安,本以为他会大受震动,却是没有想到,他的脸色竟然极为的平淡。   “我相不相信你重要吗?你明知道母亲让你那样做是为了什么,可是你还是去做了,而且,你既然遇到了困难,为什么不来告诉我?”张镇安语气平静。   “那时候的你根本就没有能力为我解决那件事情啊!”叶静姝辩解道。   “是啊,你不来找我,而是选择跟别人一起来欺骗我,是因为我给不了你想要的东西,那若是下一次,你遇到什么困难了,又会如何呢?”   “不会的,没有下一次的,我那次真的是迫不得已。”叶静姝摇着头辩解道,哭的凶猛,可是张镇安却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她不由得将眼光放到安秀儿的身上,道:“安氏,若是你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会如何做呢?”   安秀儿方才就考虑过了,觉得自己的考虑应该跟她差不多,但是她听到了张镇安的话后,却是有了更多的考量,她道:“我会做出给你一样的选择。”   “你听,她也是跟我一样的人。”叶静姝指着安秀儿说道。   “我还没说完呢。”安秀儿接着说道:“但是我会事先跟相公商量好,我们先串通一下,这样我的目的也达到了,他也不会因此而伤心。”   “事情哪有这么简单!”叶静姝恼羞成怒道:“你根本就什么都不懂!”   “怎么,难道当时母亲不允许你跟相公见面吗?那你可以写纸条交给丫鬟带去,或者是晚上偷偷的过去,那会儿,我猜母亲并没有把你俩囚禁起来,只要你想,肯定会有办法的。”安秀儿分析道。   叶静姝哑口无言,是啊,当时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点?她以为这些事情都是她自己咬牙承受,她以为她是无奈才这样做的,她才是最悲戚可怜的人,她有苦衷的,可是这些,并不是别人原谅她的理由。   “对不起。”她终于低头向他认错,她道:“我知道我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我早就说过,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了,何来原谅一说?”张镇安斜看了她一样,拿起筷子道:“吃饭吧,再说这些,饭菜都要凉了。”   叶静姝这才拿起筷子吃饭,可是食物混含着泪水的味道实在是难以下咽,好不容易吃到了一些东西,她却只尝到了眼泪的苦涩。   众人都默默的吃饭,所有的声音都消退,仿佛只剩下了丫鬟们有条不紊布菜的声音,一顿饭吃了许久许久,直到饭菜都变得冰冷冰冷,邬氏才让丫鬟们将饭菜撤去,换上一些茶点。   众人在花厅中闲坐,但是由于之前的事情,导致气氛有些冷,谁也没有出声,邬氏依旧是冷着一张脸,张镇平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叶静姝眼角多的泪水还未干,安秀儿低着头,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不说话。   张镇安突然咳嗦一声,说道:“叶小姐,今天是大年,什么话我们都摊开了讲,也都说清了,那么年节过后,我就让人送你回去吧,你在我家也待了这么久了,这对你姑娘家的名声不好。”   “什么?”叶静姝抬头看向张镇安,“你竟然要送我走?”   “有什么问题吗?”张镇安说道,“你我如今已经没有了任何关系,再在我家待着,实在是不妥当。”   他说他不会娶她,还说他跟她没有关系,这些话重重的敲碎了她心中所有的幻想,除了幻想之外,同样碎裂的还有她的心。   “没,没问题。”她低头回答,眼泪却又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大滴落下。   她这样子真的很可怜,但是安秀儿也不会为她求情,邬氏气恨她说出事情的真相,说事情都是她指使的,她对她已经厌弃了,自然是不会再为她说话,一时之间,竟然是无人挽留她。   叶静姝突然就觉得好悲凉,她好歹也在张家待了这么久,就算是没有其它的关系,但是至少他们是朋友啊,她不想要赖在这里,可是他们连一句口头上的话都不肯说吗?   呵,真是可悲啊!   她真是一个笑话。   ☆、第一百四十五章 新年   明明是一顿美好的年夜饭,可是气氛却不那么的美好,尽管满桌子的都是珍馐玉食,但是安秀儿吃的来,却觉得没滋没味的,都没有尝出这些菜味道的好歹。   好不容易邬氏发话带着众人去听戏了,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总算是避免了大家齐聚一堂,相看相厌。   安秀儿还是挺喜欢听戏,戏台上的花旦、名角儿,咿咿呀呀的唱着,声调悠扬婉转,很是吸引人,几句简单的台词,几个简单的动作,便演绎了某人的一生。   这戏班子果然不是乡下的那种草台子戏班子能够比拟的,别的不说了,光是乐器便多了许多,这些角儿身上穿的衣裳也更加的华美一些,戏腔也是更加的浑厚。   可是不知为何,安秀儿却找不回从前听戏多的那种感觉来,眼中总是浮现刚刚叶静姝说的那些话,她觉得,张家这一幕幕大戏,比这戏文中唱的还要更戏剧化。   她听着听着便开始走神,也幸好白天的时候有睡觉,不然这会儿,她肯定都已经打起盹来了。   唱戏的离开之后,便是杂技,张家专门从民间搜罗了艺人,请他们过来表演,大都是表演一些口中喷火、吞剑以及大变活人这些戏法等等这些。   安秀儿对这些倒是很有兴趣,目不转睛的看着,她怎么也想不通人的口中怎么就能够吐出火来了,这剑怎么能吞进去,那个人方才明明在箱子里面,结果打开又不见了。   她有些好奇,侧头问张镇安,张镇安却是摇摇头,不肯跟她说,只道:“这些戏法你看着就行了,若是拆穿的,那便没趣了。”   “也是,这毕竟是人家的饭碗,相公你做的对,看破不说破。”她点点头,便也不纠缠与这个话题,而是继续看杂技表演去了。   好容易熬到了子时,城里一下子就热闹了起来,鞭炮声络绎不绝,张家也开始放烟花了。   安秀儿仰着脖子看天空,张镇安见状拉着她的手道:“走,我们去放看烟花。”   她跟着张镇安往外走,到了前院的广场上,下人们早就搬了烟花在那里放了,周围围着一圈看热闹的丫鬟小厮,安秀儿远远的看了两眼,拉着张镇安往回走。   “怎么不过去?”张镇安问。   “我们若是过去的话,等下那些下人又要行礼,他们难得放松一次,我们就不要破坏了吧,反正我们上次去山上也看过了。”安秀儿回答。   若是他们过去的话,他们一定会惴惴不安的吧,张镇安不愿意拂了安秀儿的心意,便点头说道:“那好吧,那我们回去休息?”   “嗯。”安秀儿点点头,两人相对一眼,往听竹苑走去。   过年是个好日子,只是寒冷不会因为过年了便减少,夜深了,北风却是呼啸的更加的厉害了,暗沉沉的天空中,被红彤彤的灯光这么一照,鹅毛似的大雪一片一片的飘落了下来,安秀儿看着这些大雪,低声说了一句:“下雪了。”   “是啊。”张镇安怕她冷,展开自己的披风,将她紧紧的裹在披风里面,安秀儿在灯下看了一会儿雪花,觉得冷了,这才迈动步伐,两人一起顶着雪花回到了听竹苑。   第二天起来便是新年了,昨夜下了一夜的雪,院子里面已经满是雪花,整个世界都银装素裹的,就好像是冬天送给大地的新装。   只是可惜的是,下人们都在扫雪,不一会儿,地面便露出本色来。   安秀儿跟张镇安,一起去给邬氏拜年,一路上,她就偏偏不踩这些下人们扫清的道路,而专往雪花上面踩,直将雪踩的咯吱响,在雪上留下自己一个个的脚印,她还不罢休。   “你小心点,别摔着了。”张镇安一手扶着她,每到这时候,他才觉得她仍旧是一个孩童,是一个需要他娇宠着的小姑娘。   “有你在,我才不会摔呢。”安秀儿回了一句,却是松开了他的手,自己在这雪上面跑。   张镇安怕她摔着,只能够在后面追,见他一直都没有追上,安秀儿转头朝他做了一个鬼脸。   他正准备再追,她却是主动停了下来,又规规矩矩的走在了石板路上。   张镇安抬头一看,原来前面就是邬氏的院子了。   见到是张镇安他们过来拜年,院里面的人立马便去通报去了,安秀儿早就让半夏准备了许多的红包,见到的大大小小的丫鬟都塞了一个,也算是博一个好彩头。   邬氏的脸还跟旧日的一样,没有丁点的笑容,安秀儿每次看到她的脸都觉得有些发憷。   到了邬氏的面前,两人说了一句祝福的话,轨规矩就的行了大礼,邬氏倒是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伸手示意他们两人过来。   身边的丫鬟捧了一个托盘上面,上面有两个鼓鼓的荷包,邬氏拿起荷包递给他们一人一个,然后才让他们过去坐下。   不一会儿,叶静姝跟张镇平也过来拜年了,邬氏给了他们一人一个荷包后,也让他们坐下。   安秀儿觉得这年过得有些太过形式化了,他们坐着的人,恐怕没有一个是开心的,甚至就连说出的话也跟早就演练好的一般。   安秀儿觉得在邬氏这里坐着,比她在房间里面发呆还要难熬,好容易才熬到了中午,吃完饭,她跟张镇安就回去了。   回到院子,张镇安出去犒劳他的那一班子人,而安秀儿则是坐在屋子里面,等着半夏跟傅嬷嬷领着丫鬟们过来向她拜年。   新年了,丫鬟们也都开心着呢,她们在半夏的带领下,规规矩矩的向安秀儿行礼。   安秀儿脸上露出笑来,示意半夏跟傅嬷嬷站到前面来,但凡是过来的丫头,人人都有一个大荷包,这让众人倒是喜笑颜开的,安秀儿又放她们半天假,让她们今天自由活动,这下她们脸上的笑容倒是更真挚些了。   打发了这些丫头,安秀儿才亲自从怀里掏出两个荷包来,分别递给傅嬷嬷跟半夏,“傅嬷嬷、半夏,这几个月来,真的是辛苦你们了,谢谢你们照顾我。”   “这本来就是我们的职责,夫人您说这些话,真的是折煞老奴了。”傅嬷嬷连忙躬身说道。   半夏也道:“是啊,夫人,您太见外了,这本来就是我们应该做的。”   安秀儿便笑道:“好了,不说这些了,希望今年一切顺利,大家都健健康康、开开心心的。”   “会的。”半夏点点头,快言快语的说道:“今年夫人你还会生一位小少爷呢,到时候夫人您的地位就更加的牢固了,就算是老夫人也不敢再对您怎么样了。”   她本来是想要逗安秀儿开心的,可是安秀儿摸了摸自己的腹部,却有些担忧了起来,“那若是生的女儿呢?还有,难道我现在在张家地位不稳固?”   “我不是这样意思。”半夏连连摆手,伸手扇了自己一个嘴巴,道:“都是我不会说话,爷跟夫人的感情好着呢,谁都撬不走,夫人有爷的疼爱,地位稳固着你呢。”   安秀儿这才笑了起来,道:“就属你最会说话了,不过无论日后我生的孩子是男是女,我都会一样的喜欢他们的。”   “嗯,半夏到时候也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们的。”半夏连忙说道。   安秀儿嘴角微微的上湾,“好了,半夏、嬷嬷,你们平日里事情多,整日忙进忙出的,好不容易过年了,你们也去休息吧,我躺床上睡会儿,不用你们管。”   “那奴婢们就先走了,您有事叫我们。”嬷嬷说着,拉了拉半夏,两人一起退出了安秀儿的屋子。   等他们走后,安秀儿一下子就跟泄了气一半,懒懒的躺在贵妃榻上发呆,脑中的思绪却早就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她想到了从前在乡下的时候过年是怎样一番光景,乡亲们完全也是靠着地里面的收成,哪年收成好,自然是过一个丰年,有鱼有肉,村中也会举办活动,敲锣打鼓舞龙灯,可是热闹。   但若是那年的收成不好,众人便只能够在祠堂中聚一聚,祭告一下仙人,请求他们保佑来年风调雨顺,至于舞龙舞狮那是想都别想了。   安秀儿记得他们家最穷的时候,是跟隔壁的邻居合伙买了半斤肉,一人一半,梁氏连切都没切,便用这肉煮汤,从第一天煮到了出节,那肉都变得如同糟糠一般,没有一点滋味了,可即使是这样,一家人依旧是吃的津津有味。   可即使那年再穷,她的大哥二哥也都会想办法找些乐子来,要么是自己用手扎几盏灯笼,要么是做一盏天灯,点半根蜡烛在里面,看着天灯徐徐的飞向了天空,说是去告诉上天他们的愿望。   安秀儿一个人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转了几圈,屋子里面,一个花瓶里面的几支梅花开的正灿烂,安秀儿却是走过去,将这些梅花一朵朵都给摘了下来。   什么叫做梅花?梅花不就是没发吗,这寓意不好,她将这些花瓣揉成团,全部扔掉了,扔掉花瓣后,她将手掌放到鼻端一闻,那香味还残余在她的手掌,清淡又典雅。   “味道还挺好闻的,等过了春节,倒是可以让她们多剪一些梅花过来,放花瓶里面插着,这淡淡的香味,肯定会比熏香要好。”   安秀儿想着又在屋子里面转悠了起来,看到有什么不合适的,她都要动手改一改,将一些摆设重新摆放一下,又将一些寓意不好的东西都给收了起来,她希望这新的一年,会有一个新的开始,一切都和顺美满。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安家人来郡城了   快乐闲适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一眨眼,年节就过去一半了,初六过后,城里面的铺子也陆陆续续的开门了,郡城又恢复了以往的热闹,张镇安也开始忙碌了起来。   这天下午,张镇安早早的就回到家,安秀儿有些意外,问道:“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啊?”   “有一个惊喜要带给你。”张镇安神神秘秘的说道。   安秀儿想了很久,也猜不出来张镇安所说的是什么,张镇安便道:“往日里,跟你说什么你一猜就中,今日终于也有你猜不出来的时候了。”   “你别卖关子了,你快说嘛。”安秀儿急切的说道,她这人最是受不了别人卖关子了。   “你还记得我年前跟你说的话吗?”张镇安问道。   安秀儿这才反应过来,道:“难道是我爹娘他们过来了?”   “是的。”张镇安点点头,“开心吗?”   “开心。”安秀儿小鸡啄米般点头,又提议道:“要不我们去看望一下他们吧,正好现在还挺早的。”   “你别太着急了,今天去探望他们有些晚了,他们舟车劳顿,就让他们好好的休息一下,明天早上我们再去也不迟。”   张镇安温和的说道,安秀儿想想也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些天,她一直都在等他们过来,好不容易他们过来的了,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见到他们了,仿佛因为特别期待的原因,她觉得时间都慢了好多,好容易熬到了第二天,她一大早就醒来,洗漱完毕之后,却是在为穿什么衣裳而烦恼。   穿的太华美了,又怕跟爹娘他们不搭调,不穿这些吧,又怕他们担心张家对自己不好,平日里一般有什么穿什么的她,这次试了好多套衣裳,好容易才找到一套相对素净点的衣裳才穿上了。   “相公,你觉得我穿这衣裳怎么样啊?”心中还是有些没底,她又去让张镇安给她把把关,张镇安点头之后,她才确定就穿这套衣裳了。   “相公,你准备好了吗?”梳妆打扮之后,她迫不急待的就要走,张镇安觉得她太激动了,只又提醒道:“我们还没有吃早饭呢。”   “哦。”安秀儿这才又点点头,耐心性子坐下来,等到丫鬟们将早膳端上来之后,她却是随便的吃了两个水晶包子,就说已经饱了。   见到她这魂不守舍的样子,张镇安也不逼她了,只也放下筷子,站起身来,道:“看你这样子就知道你坐不住了,那我们走吧。”   两人走到了屋外,马车早就已经准备好了,绕了一个大圈,马车在一处小院子前停了下来。   “到了?”安秀儿问。   “到了。”张镇安跳下马车,伸出手,小心的将她搀扶下来,然后向前叩了叩门环。   院子里面很快就传来声音,门打开了,安秀儿看到一张熟悉的脸,心中酸涩,眼睛一下子就有些湿润了,“大哥。”   安铁石见到自家妹妹,开心又激动,忍不住伸手拥抱了她,“妹妹,好久不见,大哥可想你了,你怎么就连过年也不回来。”   “她身子不便,不方便回去。”张镇安在一旁解释道。   安铁石便放开她,低头看了看她的肚子,道:“妹妹,你有身孕了?”   “嗯。”安秀儿点头,面目含春,温婉如水。   安铁石见她这样,又是有些感慨,又是有些吃味,道:“在大哥的印象中,你还是追在大哥身后跑的小丫头呢,没想到,一眨眼,你都要做母亲了。”   “时间过得真是快呀,但是无论如何,我永远都是你的妹妹啊。”安秀儿说道。   “对,大哥永远都是你的大哥,你在张家过得好吗?若是这小子敢欺负你,你尽管跟我说。”安铁石说着冷眼扫视了张镇安一眼,对他是相当的不满。   “相公他对我很好,大哥你就不要担心了。”安秀儿说着看到了不远处站着的梁氏跟安老爹,当即小跑的了过去。   “爹,娘,你们最近还好吗?”等到站到他们面前的时候,安秀儿反而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好,我们都很好。”梁氏忙不迭的点头,握着她的手道:“进屋坐吧。”   “嗯。”安秀儿走到梁氏的身边,她真的有很多的话想要跟他们说。   等到了堂屋,安秀儿又问道:“怎么没见二哥跟二嫂,以及几个孩子呢?”   “他们不知道你们要来,一大早就出去了。”梁氏笑说道:“难得来城里一趟,都好奇着呢,说是去买菜,结果一屋子人都出去了。”   安秀儿也笑,道:“那我应该再早点来的,我就是怕打扰了你们睡眠,其实我昨天晚上就想要来了,相公偏说你们舟车劳顿,不让我过来。”   “爹娘倒是不累,不过你晚上过来也不太妥当,姑爷考虑的周到着呢,你听他的没错。”梁氏嗔怪的说道。   “对了,姑爷啊,你让人托话来说有大事,让我们一家一定都要过来,是有什么大事啊?”梁氏看向张镇安问道。   “哦。”张镇安点点头,一本正经的说道:“是这样的,秀儿她每天想你们都想的睡不着,但是她又不能回去,所以我这才特地叫你们过来。”   “啊?”梁氏张大嘴,她没有想到,张镇安说的大事,是这种大事,还害她担心了好几天了,过来年,收拾了东西,马不停蹄的就过来了。   “你对秀儿的疼爱,我们都是知道的,可是就为着这事,让我们全家都过来叨扰,实在是不太好,让亲家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是那种没分寸的人家,特地过来打秋风的。”安老爹在一旁说道。   他的声音沙哑,身上穿着厚重的棉袄,弓着身子,看起来又老了许多,安秀儿伸手握住了安老爹的手,道:“爹,您别着急,这事儿都是我的主张,我婆婆她不知道的。”   “那就跟更不好了,来了,怎么也得去拜会一下亲家。”梁氏在一旁接口道。   安秀儿愈加的头大了,她道:“哎呀,娘,您就别多管了,现在这里住着吧,其它的事情,到时候再说。”   开玩笑,她才不敢让梁氏他们去见邬氏呢,邬氏的脾气那么大,平常说她,她都忍着,只当做听不懂,可是如果她到时候看不起自己的爹娘,那她就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不能够让辛苦养育她的爹娘,被别人羞辱。   “是不是亲家对你不好?”梁氏是一个敏感的人,一下子就抓住了问题的关键点。   安秀儿摇摇头,道:“婆婆她对我很好,我怀孕,她还让人送人参燕窝过来给我补身子呢,但是她在张家是掌管家中一切的老夫人,脾气大、重规矩,我不想看到爹娘在别人面前卑躬屈膝的样子。”   梁氏闻言,便也没有说什么了,但是看的出来,她的心中还是有些失落的。   “娘,您千万别多想,我让您到这里来,就是希望您开开心心的,可不看到您因此而多了许多烦恼事。”安秀儿又说道。   “嗯。”梁氏点点头,道:“跟娘亲说说,你在张家过得真的好吗?虽然我们是乡下的,但是也不要因为此就觉得低人一等,我们又不在乎他们的家世跟钱财,就希望你过得好!”说道这里,梁氏抬头看了张镇安一样,似乎是在给他警告。   张镇安无奈一笑,这个锅他背了。   “对啊,若是有什么事情,大哥给你做主。”安铁石也在一旁补充道。   “好啦,我谢谢爹娘跟大哥对我的关心了,我在张家过得很好,整天什么都不用做,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就是每次做什么,出个门,都有丫鬟跟着。”安秀儿对此颇有些怨言,但是很快又笑吟吟的说道:“爹娘,要不要叫两个小丫头伺候您呀?”   “不要,我们可不习惯呼奴唤婢,我觉得我们一家人这样挺好的。”梁氏连忙说道,她其实是不想麻烦张镇安。   安秀儿知道梁氏跟安老爹两人的性格,也没有多说,而是主动跟他们聊起别的来,他们聊到了前不久过年的事情,安秀儿说了城里的烟花,梁氏跟她说了乡下的事情,她说今年风调雨顺,里长整合了村民舞龙灯。   又说起安秀儿的房子来,说已经给他们盖好了,青砖黑瓦还铺了地砖,在村子里面是头一份,可是当时赶工赶的这么急,最后却没有住上。   “有机会我们还得回去小住一段时间,娘亲您这么一说,我对家中还怪想念的。”   安秀儿同梁氏说着这些小事,脸上不自觉的带上了笑来,跟自己的娘亲聊天,她觉得很自在。   张镇安的目光一直都在她的身上,只时不时的补充两句,见她开心的样子,他也就觉得开心。   “姑姑,你来了。”几人正聊的开心呢,安容和他们就回来了,他见到安秀儿,飞快的跑了上来,安铁木跟董氏见到他跑的这样快,一脸的无奈之色。   “姑姑。”大丫二丫也跑了过来,他们跟安容和一样,都挤到她的身边来。   安秀儿摸摸他们三个的小脑袋,站起身来朝安铁木夫妻点头,“二哥二嫂,我可想你们了。”   两人都是情绪比较内敛的人,也不说什么想不想的,只是满脸的笑容,董氏说道:“你来的正好,我们刚买了菜,中午就在这里吃饭。”   “没问题,我早就想要吃二嫂做的菜了。”安秀儿点头,满脸的笑容,又问道三个小家伙:“你们今天出去,玩的可愉快?”   “挺开心的,街上好热闹啊,光是卖菜的就有那么长,只是我还想要去逛逛,二叔他们不让我去。”安容和撅起嘴说道,两个小丫头也在一旁帮腔。   “你们刚来,不太熟悉,乱跑容易丢失,这城里面拍花子的可多了,你们听话,下午,姑姑带你们出去玩。”安秀儿说道。   三个小家伙一下子就欢呼起来,他们最喜欢跟安秀儿一起出去玩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恍若隔世   许久没有见到爹娘了,安秀儿跟他们自是有说不完的悄悄话,张镇安因为还有事,便先走了,留下安秀儿一人在此吃饭。   他一走,安秀儿跟梁氏等人说话反而更加的毫无顾忌,梁氏拉着她的手,问她可曾在张家受委屈,安秀儿心中一酸,却仍旧是摇摇头,并没有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说出来。   “您的女儿难道您还不知道吗?”安秀儿说道:“我这样的人,乖巧又懂事,他们都不会为难我的。”   “那就好。”梁氏想想觉得也是,在她的眼中,自己女儿自然是千般好,万般好,人见人爱。   说着话呢,董氏起身去做饭,安秀儿便跟着一起去了厨房,两姑嫂也说了一些掏心窝子的话,安秀儿感谢董氏这段时间一直帮忙照顾家中,照顾爹娘,董氏只说这些事情都是她应该做的。   中午一家人一起吃了饭,没有别的人在场,和和睦睦的,仿佛回到了从前。   梁氏颇为感触的同安秀儿说道:“过年你不在家,一顿饭都吃的没味。”   安秀儿便笑道:“那要不这样,我就住这里,跟你们住在一起,不回张家了。”   “那怎么成。”安秀儿要这样说,梁氏反而不应允了,她嗔怪的道:“我们也就是想你,但是你若是一直住这里的话,那你婆婆肯定会不满意的。”   “没事啊,反正她巴不得我走呢。”安秀儿一时口快,说了一句实话。   “怎么会,姑爷不是说你怀孕了吗?”梁氏放下筷子,盯着安秀儿问道:“你婆婆是不是对你很不好?”   “我不是这个意思。”安秀儿见自己说错了话,连忙挽救道:“就是张家是大户人家,就算是住在张家,我们也都是独门独院的,跟没住在一起一样,平日里除了跟她请安之外,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那还不好,那日后常来玩,我昨晚就跟你爹商量过了,到时候让你大哥二哥他们先回去,我跟你爹你嫂子在这里多住一段时间,也好照顾你。”梁氏笑着说道,又拿起筷子给安秀儿夹了一筷子菜。   “你们都在这里住下啊,相公说还有事要找大哥二哥帮忙呢。”安秀儿扒一口饭,说道:“他几年没回张家了,身边也没有什么信得过的人。”   “可是你大哥二哥他们就是大老粗一个,能够帮上他什么忙?”梁氏摇摇头,说道:“别尽给女婿添麻烦了。”   “好了,娘你就是小看了哥哥他们,他们可厉害了呢,大哥,力气大,二哥,心思细,脑子灵活,好好培养一下,一定能够帮上相公大忙的。”   “如果那样就好了。”凭心而论,梁氏还是希望他们能够留在郡城的,别的不说,日后他们两老口回到村里,说出来也有脸面。   但是,她知道她两个儿子,自尊心都重,若是是因为安秀儿的面子,张镇安才用的他们,他们定然不会答应。   安铁石两兄弟静静的听着妹妹与母亲谈话,并没有插嘴说什么,他们喜欢这种气氛,但心中也有一定的考量。   安秀儿也没有逼着他们一定要现在表态,只是笑吟吟的转移了话题,道:“好了,这事先不说了,等安顿下来,相公会亲自找哥哥他们谈的,我们先吃饭,吃完饭之后,去郡城好好的逛一逛,我知道哪个地方的蜜饯特别好吃。”   “你呀,还跟以前一样,就想着喜欢吃。”梁氏笑着说道。   “民以食为天嘛。”安秀儿笑呵呵的,继续扒饭。   “嫂子这厨艺见长,比起张家的大厨来,也不差了。”   饭饱之后,安秀儿躺在椅子上,摸摸自己的小肚子,夸赞董氏的手艺。   “就是一些家常小菜,哪有那么好吃。”董氏谦虚的回答。   “好吃着呢,不信你问几个孩子,他们可是不会说谎的。”   安秀儿的话刚出口,不用董氏问,几个孩子便乖巧的点点头,“嗯,好好吃啊。”   “我说是吧,嫂子你这人就是太谦虚了。”   一个下厨者最开心的事情,自然是自己做的食物得到了别人的认可,听到安秀儿以及孩子们的夸赞,董氏的脸上不禁是露出笑来,低着头收拾碗筷,两个丫头也在一旁帮忙,安秀儿则是在椅子上坐了一会,继续陪安老爹跟梁氏聊天。   都是亲人,谈天说地,家长里短的好像有说不完的话,这倒是让安容和有些急了,坐在安秀儿的身边,频频看向后门的方向,直到董氏带着大丫二丫两人过来,他才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说道:“姑姑,你说好下午要带我们去玩的。”   “放心,姑姑没忘。”安秀儿捏捏安容和的小脸,站起身来,对梁氏跟安老爹说道:“爹、娘,难得来一次郡城,我们今天一家人都出去逛逛吧。”   “不了,我老头子,留在这里看家吧。”安老爹拒绝道,他身子有些不便,佝偻着背,走路又很是缓慢,他怕扫他们的兴。   “哎呀,去嘛去嘛。”安秀儿走到安老爹的身边,扯扯他的衣裳,道:“您不去多没意思啊,您从前不是老说您年轻的时候,在这闵月郡做过伙计嘛,就当是故地重游了。”   “那好吧。”安老爹见安秀儿真心邀请他,又说起从前,他心中也有意动,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那我们这就走吧,你们看,几个孩子都急了。”安秀儿笑着说道,众人闻言一看,安容和人已经走到门口了,大丫二丫两人也是一脸希冀的看着他们。   对于孩子们来说,就算是什么都不买,只要能去街上看看,长长见识,就足以让他们兴奋不已了。   一家人终于出了门,安秀儿跟梁氏扶着安老爹走在前面,董氏跟几个孩子走在中间,至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则是在后面充当护卫的角色。   安秀儿一家人,从未这样一起在街上逛过,每个人都是满脸笑容的,又有几个孩子在后面叽叽喳喳的说话,安老爹只觉得开心极了,脸上的每个褶子里都藏着笑。   “好久没来郡城,这郡城跟以前比起来,倒是没有什么变化,就是这街上的树木,好像大了许多。”安老爹絮絮叨叨的说道。   “你这老头子,你哪里还记得那么多,郡城这么大,这条街又不是你从前待的那条,说不定这里你以前都没有来过呢。”梁氏在一旁拆台,安老爹表情无奈,斥道:“你说你这婆娘,就不能够给我留一点面子嘛。”   难得见安老爹跟梁氏拌嘴,安秀儿等人只是捂着嘴笑,并没有多说什么,梁氏被安老爹这么一斥,自己倒是闭上嘴来,也不再讥讽他了,反而是陪他一起,看着这郡城的风物。   这一条街,基本上是居民区,拐过这条街,视线陡然的就宽广了起来,街上的行人也多了许多。   人来人往、车水马龙的热闹非凡,安老爹看着,几乎都要忘了动。   他眼睛莫名的就有些湿润了,掏出帕子擦擦浑浊眼睛挤出来的泪,这才又慢慢的往前走。   身后的几个孩子,不懂他这种恍若隔世的感觉,都对着热闹的大街充满着向往,一个个的都兴奋不已,在他身后窃窃私语的了起来,言语之间尽是赞叹,他们恨不得立马就跑到大街上去了,不过是因为这地方陌生,所以才强忍着冲动,没有乱跑。   “许久没有来这郡城看一看了。”安老爹低声说道,他声音有些沙哑,道:“我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够来郡城一回,真是死也值得了。”   “爹,您说这种丧气话干嘛。”安秀儿嗔怪的看了安老爹一眼,道:“这郡城算什么,只要您身体好,日后我们还带您去京城转转呢。”   “京城我就不敢想了,我这把老骨头,经不起那折腾。”安老爹摆摆手。   梁氏便也在一旁帮腔,叹息道:“你爹的身子骨,的确是大不如从前了,这才从乡下来到郡城,就将他累的够呛了。”   “唉……”   安秀儿轻叹,低头看着安老爹,眼睛莫名就有些酸涩,他的确是一年比一年老了,以前宽阔挺拔的背,现在变得崎岖佝偻了;以前强壮有力的胸怀,现在可能抱一捆木柴,都觉得吃力;以前龙行虎步、行动如风,现在走上两步,就气喘吁吁了。   安老爹抬头朝安秀儿笑,安秀儿只能够将眼中的泪又憋回去,她扶着他在街上慢悠悠的走着,柔声道:“不着急,反正时间还早,咱慢慢逛,喜欢什么就说,我给你们买。”   “你这孩子,咱出来逛逛,看个热闹就行了,不一定非要买东西。”梁氏在一旁说道:“我们一家人,能够在这样宽阔热闹的街道上行走,这都是我从前不敢想象的。”   “这算什么,那不如这样,这几天咱天天出来逛,让你们逛腻。”安秀儿笑道。   梁氏便也笑,“那你的爹的身子骨可招架不住。”   “有轿子啊。”安秀儿说着又低头问安老爹,“爹,给您叫个轿子吧?”   “不用。”安老爹摆摆手,说道:“我这跟你们一起慢慢走,心中开心着哪,做轿子就没有意思了。”   “那好吧。”他既然这样说了,安秀儿便也不勉强了。   原本张镇安也是准备了马车的,不过她也是想要跟家人一起走走,出门时,便没有乘坐马车,只是这会儿,她又担心安老爹的身体受不住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又出妖蛾子   不过安老爹自己不愿意,他喜欢走路,喜欢在这路上慢悠悠的逛,安秀儿便也不勉强了,只是陪着他一起逛,将脚步又放慢了一些。   慢悠悠的终于晃到了大街上,几个孩子早就按捺不住了,纷纷从安秀儿的身后跑出来,在街上这里瞧瞧,那里看看。   不过有董氏他们看着,安秀儿倒是也放心,她就一心只陪着安老爹。   记忆中,都是安老爹对她的好,对她的付出,难得能够陪着他逛逛街,陪伴他一会,她心中也是开心的。   “爹,您还抽烟吗?我以前买的烟杆您没带啦?”安秀儿见到街边有卖烟丝的,便出声问了一句。   “你爹早就不抽烟了,你忘啦?”梁氏在一旁说道。   “对哦。”安秀儿点点头,又道:“也是,这烟呛人,也没什么好抽的,我们去前面那家店,我给你们买蜜饯吃吧,里面的蜜枣最好吃的,甜甜的,咬起来也不费力。”   安老爹还没有说出什么反对的话,安秀儿就拖着他们往八珍阁里面走,一进到店铺里面,便仿佛都能够闻到一种甜香的味道,仿佛让人的心情都变得甜蜜了起来。   “这里的每样都给我拿两斤。”安秀儿叫来小二。   “每样两斤哪里吃的玩啊。”梁氏有些舍不得,道:“就拿你说的那个蜜枣吧,其它的不要了。”   “没事,慢慢吃,家里面有这么多孩子呢,不怕吃不完。”安秀儿让小二继续打包。   好歹是女儿的一番心意,梁氏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了,只是买好了东西出门,又忍不住的说了一句,“姑爷不会有什么意见吧?”   “他您还不了解啊,他不是小气的人,知道我这样做,他还会夸我做的对呢。”安秀儿笑着宽慰梁氏的心。   “那你婆婆呢?”梁氏又问道。   安秀儿的脸色略微一变,随即又说道:“放心吧,我婆婆人很好的,这些小事,她不会过问的。”   “那就好。”梁氏点点头,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梁氏就担心他们过来,会给安秀儿带来麻烦,安秀儿便告诉他们,这些都是张镇安一手包办的,邬氏都不知道,她平常一向是不过问这些杂事,让他们放宽心。   接下来,众人继续在街上闲逛,安秀儿给他们买了不少的东西,将她的月银是全部都花光了,不过能够给爹娘买些东西,她的心中也很是有着满满的成就感呢。   逛完这条街,安老爹有些疲累了,众人便也都回去,送他们到家后,安秀儿婉拒了梁氏留她吃饭,自己叫了一辆马车,偷摸着回到张家。   刚到院子,邬氏却是派了身边的大丫鬟春红过来叫她了,安秀儿有些意外,莫不是邬氏早就在这里等着自己了?不过即使是这样,她也不能够退缩,依旧是跟着春红来到了邬氏的院子。   邬氏早已经在屋子里面等她了,安秀儿见到她这架势莫名的有些发憷,她定了定神,向邬氏行了礼之后,便站在一旁,也学着邬氏的样子不说话。   邬氏果然按捺不住,喝了一口茶,率先问道安秀儿:“你今天不在家,去哪里了?”   “我去街上闲逛了。”安秀儿柔声回答。   “跟谁去逛街啊,丫鬟也不带。”邬氏抬起眼皮看她一眼,竟然有三分关切之意,可惜安秀儿没有听出来,她只是诚实的回答:“跟我爹娘嫂子他们。”   “哦,你爹娘来了,他们什么时候来的。”邬氏又问了一句。   “昨天刚来的吧。”安秀儿说道:“我不知道这些的,都是相公安排的。”   邬氏冷笑一声,道:“你倒是很会推诿责任啊,什么都是镇安安排的。”   安秀儿抿着嘴,没有说话。   邬氏便道:“好了好了,看你这样,来就来了,不是什么大事。”   “谢谢母亲。”听到邬氏这样说,安秀儿心中稍宽。   “不过既然来了,也让他们过来见个面,毕竟是亲家。”邬氏下半句话又让安秀儿的心提了起来。   “母亲,他们都是乡下人,不懂规矩,我怕母亲您看到了不高兴,就没有让他们过来了,失礼之处,还望您海涵。”安秀儿宁愿自己再多受一点委屈,也不愿意让自己爹娘被邬氏冷嘲热讽。   “怎么,怕我吃了他们?”邬氏嘲讽了安秀儿一句,安秀儿只当做没有听见,只是躬身致歉。   “瞧你那样,就知道你爹娘如何了。”   邬氏忍不住说了一句,忍住面上不悦,道:“别让别人说我们张家不懂规矩,不招待亲家他们,你让你爹娘他们住到我们张家来吧,住在外面不合适。”   “不用了,谢谢母亲好意。”安秀儿还是拒绝了,她可不认为邬氏让他们住到这里来,会有什么好意。   “我好意让他们过来住,你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我难道会吃了他们不成?”邬氏见安秀儿一而再再而三的忤逆她的意思,心中不高兴了,她难得好心一回,结果人家不领情。   “谢谢母亲的厚爱,不过他们毕竟不是张家的人,住在我们张家不合适,还是让他们住外面吧,这样他们也自在些,我会将母亲您的好意传达给他们的。”安秀儿躬身说道。   “行了行了,既然你不愿意就算了。”邬氏也没有多说了,她怕她再多说的话,安秀儿等下又觉得她要对她怎么样了,等下回去跟她的儿子一说,又惹得张镇安跟她不痛快。   “你现在的身体怎么样,孕吐还严重吗?这头三个月,正是要好生安胎的时候,可不能够到处乱跑,尤其是出门了,连个丫鬟都不带,被人冲撞了怎么办?”邬氏沉声的说道。   呃,虽然她语气不好,但是貌似她这是在关心她?   见安秀儿这一脸惊愕的样子,邬氏就觉得不爽,只对着春红吩咐道:“春红,从我库房里拿两株人参来,让夫人拿走。”   少顷,安秀儿接过这春红递过来的盒子,整个人都有些呆了,难道邬氏今天将她叫过来,不是骂她,也不是打她,还真的就是要给她送这两支人参,这也太奇怪了吧,她会对她这么好?   安秀儿不相信,她一定还有什么话没有说完,所以她拿着这人参,站在原地,并没有动。   “没什么事,你就出去吧。”邬氏见到安秀儿木在原地,心生不悦,挥手示意她退下。   安秀儿没有等来邬氏的后文,只有拿着人参出去了,一路上,她还觉得有些奇怪,这邬氏,什么时候对她这么好了?竟然主动让她过去送人参给她,还要将她的爹娘接过来住?   奇怪,太奇怪了。   安秀儿不知道的是,这个时候,邬氏也是在焦头烂额之中,她之所以对安秀儿这么好,只不过是想要打压另外一个人罢了。   而这另外一个人,竟然是叶静姝!   晚上,张镇安回来,刚过垂花门,就被邬氏叫过去了,邬氏很少这般火急火燎的叫他,让他也觉得意外,还以为邬氏又是要使什么调虎离山之计呢,但是又一想,如果她要对安秀儿不利的话,她出门她就可以做了,没有必要等到现在。   想到这一点,他坦荡的跟丫鬟到了邬氏的院子里面。   邬氏此刻正烦着呢,见到张镇安过来,她连忙站起身来,道:“镇安你来了,快过来,娘亲有事情要跟你商议。”   “母亲安好。”张镇安不紧不慢的同邬氏行了一个礼,才问道:“有什么事情?”   邬氏眉头一皱,道:“出大事了,你过年那天不是说要将叶静姝送走嘛,结果你弟今天这个混账东西跑到我面前来说,说要娶叶静姝这个女人。”   张镇安一开始还以为邬氏舍不得叶静姝走呢,没想到竟然是这事,他不禁是自嘲一笑,道:“娶就娶了,有什么不妥?母亲您叫我过来就是为了这事?”   “什么叫娶就娶了,你弟怎么能够娶她呢!”邬氏气急败坏的说道。   “母亲,怎么不能娶啊,这是好事啊,至少这对您来说不是好事吗?”张镇安笑了笑,道:“您之前不是一直就想着要给娶叶静姝过门吗?您之前不是一直都想要凑合她跟弟弟吗?现在岂不是正合您的心意?”   “你胡说什么!”邬氏非常的生气,她又不是傻瓜,“你说我能够容许一个这样心机深重的女人在你的弟弟的身边吗?一定是她撮窜着你弟弟的,不然,你弟弟怎么会突然说要娶她?”   张镇安见到邬氏的确是急的冒火了,便也不刺激她了,只平静的问道:“那弟弟怎么跟您说的。”   “他说跟她日久生情,但是这日久生情,早不生情晚不生情,偏偏这个时候生情,这肯定有问题啊,反正我是不会同意的!”邬氏一拍桌子说道。   “既然您不会同意,那不就得了,您跟我说这些干嘛?”张镇安不以为意。   邬氏见张镇安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心中是又气又恨,关键时刻,她想要找他出个主意,然而他却是在看她的笑话。   ☆、第一百四十九章 三十年河东   “母亲还有事吗?若无事的话我先走了。”张镇安说着站起身来。   “等下!”   邬氏叫住了张镇安,张镇安回过头去,一脸疑惑的看着她。   “听说安氏的爹娘过来了?”邬氏问了一句。   “嗯。”张镇安并未隐瞒,只抬头看向邬氏,“母亲消息真是灵通。”   “我刚刚找了安氏,是她告诉我的。”邬氏撒了个小谎,又道:“既然来了,就让他们过来坐坐,省的他们说我们张家没有规矩。”   “不妨事,我的这些杂事就不劳烦母亲费心了。”张镇安说着,径直出去了。   邬氏站起身来看着门口方向,她话还没有说完呢,一个个的就这么想要逃离她,她有那么可怕吗?   张镇安尚未到听竹苑,远远的就看到门口有一个纤瘦的人影等在那里,昏黄的灯光照在她的身上,拉长了她寂寥的身影,他不由得加快步伐,走到她的面前,道:“秀儿,这么冷的天,你在这里干什么?”   “等你啊。”安秀儿仰起头来。   张镇安捧着她的头,在她额头上一吻,伸手揽着她的肩膀,这才问道:“等我干什么?以后你自己早点睡,我这都每天都不知道要什么时辰回来呢,你就别白等了。”   “我又不傻,刚刚也是听说母亲将你叫去了,所以才在这里等你的。”安秀儿说了一句,又问道:“对了,母亲将你叫去,所为何事啊?”   “也没有什么事情,就是说我弟跟她求娶叶小姐。”安秀儿说道。   “啊?”被这风一吹,安秀儿觉得她是不是听错了,转头见张镇安朝她点头,她有些凌乱,“前些天,她不是还死皮赖脸的要嫁给你么?怎么突然又跟你弟在一起了?”   这个在她看来,实在是太奇怪了,而且,虽然他们之前并没有发生什么,但是好歹曾经也是有过婚约的,未嫁其兄,反嫁其弟,这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呢?   不过她这点道德伦理,到了温暖的室内就已经全部消融了,她坐下来伸手烤火,一脸释然样:“随便她嫁给谁,反正不要来跟我抢你就行了。”   “你呀,小妒妇。”张镇安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觉得她比起之前来,好像又要变得好看了。   皮肤更白,更加的细嫩,脸上也有光泽,就连鼻尖好像也变得圆润了起来,小巧玲珑的,好像一颗小珍珠。   “你看我干嘛?”见他盯着自己瞧,安秀儿有些害羞了。   “看你美。”张镇安脱口而出,安秀儿便往他胸膛上一推,“不得了,你现在也就会说甜言蜜语哄我了。”   “我说的都是真话。”他一把搂过她,在她的怀里拱了拱,却也不敢做其它的,谁让她现在有孩子护身呢。   “对了,叶小姐要跟他二叔在一起,母亲她会答应吗?”安秀儿忍不住的多问了一句。   “现在母亲正焦头烂额呢,她今天火急火燎的将我叫去,就是跟我商议这事的。”张镇安回答。   “那你怎么说的?”安秀儿连忙问道。   “我能够说什么呀,他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我不干涉他们,他们也别来干涉我们就好。”   张镇安说道:“而且,我说什么都没用的,别看母亲现在反抗激烈,过几天,他说两句好话哄一哄,她绝对就答应了。”   看来张镇安对邬氏的性格颇为了解,或者是,张镇平这样的事情做的多了,且屡试不爽。   “难怪今天母亲也将我叫去了呢,而且对我非常的慈祥,我还以为她又是想要我做什么呢,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事啊。”安秀儿终于明白了邬氏叫她去的来意,可是再转念一想,她烦忧这事,但是叫她去也没用呀?   “哎,相公啊,这他二叔每次哭诉都有用,你说我以后也常常去找母亲哭诉一番,哄一哄她,她会不会对我好一些?”安秀儿又问道,哄人她在行啊,是不是之前她耍小聪明,忘了将邬氏哄好,所以导致她不喜欢她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她只吃二弟这一招,别人使出这一招,我不知道有没有用,反正我是没有试过。”   安秀儿闻言一副雀雀欲试的样子,张镇安便道:“不过我劝你还是不要去试探了,你现在还怀着孩子呢,她若是让你整天给她端茶倒水的,你也没法讨好是不是,况且我们现在跟她的相处模式挺好的,没有必要改变。”   “好吧,你说的对,那我听你的。”安秀儿点点头,暂时打消了这个主意。   两人又说了会话,大都是安秀儿在说,张镇安听着,偶尔回应她两声,她便好像得到无穷的动力一般,能够滔滔不绝的讲下去,一件小事,从她的嘴中说出来,也变得有趣起来,听她绘声绘色的说话,他觉得也是他每天回家的一点动力。   ……   说好了要跟安铁石跟安铁木安排事情做,张镇安也不含糊,隔几日就给他们安排了事做,他们是安秀儿的两位哥哥,张镇安自然是不会亏待他们,给他们的工钱也高,位置也重要,能够学到的东西也多,两人都拍着胸脯是要好好干。   以至于安秀儿再去看安老爹他们的时候,董氏对她更加的热情了,热情的让安秀儿都有些受宠若惊。   安老爹因为两个儿子都在这城里面工作了,也暂时歇下了要走的心思,安秀儿颇为开心,如今都在城里,车马交通方便,她可以常常的过来陪伴他们了。   张镇安又帮着安容和在城里找了一所不错的私塾,如今安容和就在这城里读书了,新环境,他看起来颇为满意。   至于大丫二丫两人,董氏思量着让她们两个丫头学门手艺,张镇安又将她们两个安排进了绣坊做学徒,拜了城里最好的绣娘为师。   娘家都安排好了,安秀儿也没有什么好担忧的事情了,整日就是闲着,天气差的时候闷在家里看书,天气好的时候,便带着梁氏一起在这郡城玩耍,逛逛街,或者是外出踏春,日子简单过得也很快。   邬氏因为叶静姝的原因,难得的对安秀儿和颜悦色,尤其是每次有叶静姝在场的时候,对安秀儿总是格外的亲昵,安秀儿知道她只是故意要让叶静姝难堪,就像当初她故意要让自己难堪,可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人生的际遇,谁又能够算计的了呢。   安秀儿不想要给邬氏当枪,也不想要刺激叶静姝,虽然她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但是她也做不到落井下石,若是她真的喜欢张镇平,要嫁给她,那她也愿意祝福他们。   在这场女人之间没有硝烟的战争当中,邬氏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她没有办法看到自己儿子的苦苦哀求,只能够答应了张镇平的请求,同意他与叶静姝成亲。   安秀儿见到叶静姝抗争了这么久,她能够胜利,她也为她高兴,一是真心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另外一个也是有点自己的私心,她嫁了人的话,就不会跟她来抢张镇安了,也没有必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可谁又知道,叶静姝处心积虑要达成目的,不过是为了背后更大的目的呢,谁也没有想到,一个女人的恨,足以毁灭一切。   二月叶静姝便嫁给张镇平了,然而并没有什么盛大的婚礼,就连酒席都没有办,原来邬氏只是答应叶静姝嫁给张镇平为贵妾,可不同意让她当正妻,对于张镇平来说,他得到了叶静姝,无论她身份如何,以后都会是他的女人,他没有意见,他不见得有那么爱叶静姝,不过只是利益往来,然而,对于叶静姝来说,这是对她的一种侮辱。   她堂堂叶家嫡女,岂能够给别人为妾?纳妾的那晚上,她仍由张镇平在她身上,然而,握紧的手,指甲却已经深入肉。   草长莺飞二月天,拂堤杨柳醉春烟,二月正是一个不错的季节,烟雨霏霏,草长莺飞,最是适合踏春了。   这会儿张镇安虽然仍旧是忙,但是安秀儿却可以找她的娘家人陪着她在河堤上走走,散散心,有时候她谁也不想带,只是带着丫鬟半夏,在河堤上闲逛,打发打发时间。   这时候,踏春的人也多,每天河堤上倒是也有不少的风流才子,吟着一口酸诗,偶尔也有跟安秀儿搭讪的,安秀儿往往都是等他们说完一大堆溢美之词后,然后才放开手,向他们展示自己微凸的肚子,等回到家后,再将这事儿当做趣事将给张镇安听,这日子便也没有那么无聊了。   春季百花争艳,姹紫嫣红,邬氏有时候也会办一些赏花宴,请人来赴宴,以前她从来不带上安秀儿的,但是如今有时候也会将安秀儿给捎上,嗯,顺便再将叶静姝捎上,让叶静姝给她们倒茶,而安秀儿却只需要含笑坐在邬氏的身边。   安秀儿其实并非不会接人待物,她虽然是乡下来的,但是这段时间也看了不少书,也算是知礼,而且她为人真诚,一张嘴也会哄人,倒是也得到了不少人前来赴会的夫人喜爱,言语之间,对她也颇为赞扬。   ☆、第一百五十章 赏花   这让邬氏颇为意外,在她的心中,安秀儿还是那个四六不懂的野丫头,却是没有想到,她如今已经跟从前大为不同了,于是,她带她去的宴会也渐渐的多了起来。   叶静姝对此颇为愤恨,曾经她的位置,如今却是换了别人,她无法容忍,她抢走原本属于她的一切,在她的心中,安秀儿永远都是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乡下丫头。   有些人,就是喜欢拿着别人的出身说事,仿佛出身不好的人,就永远都低人一等,殊不知,好的出身只是祖上积荫,出身不好的人,也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得到别人的认可。   安秀儿无所谓叶静姝说什么,反正现在她是张镇平的贵妾,论起身份来,比她还要矮了一截。   不过安秀儿从来也没有小人得志的在她的面前炫耀过,因为她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她的,所谓别人的尊敬,都是她嫁给张镇安别人附加给她的东西,不是她自己凭本事赢来的,所以她平日里倒是也低调。   花无百日红,这个道理她明白,得意时莫要狷狂,失意时才不会慌张,所以平日里,她一般也会让着叶静姝,毕竟,她还记着张镇安的话,在他的心中,叶静姝一直都算她半个妹妹。   若是遇到府中有人在叶静姝的背后说她的酸话,安秀儿听到了还会呵斥他们几句,就连邬氏那边她也会好生哄着,不让她对叶静姝发太大的火。   然而,她做的这一切叶静姝并不会感动,反而觉得她这样做,都是为了在她面前炫耀她的得意。   安秀儿不知道,她的好心却变成了坏的结果,反正就是知道了,她也不在意,她跟叶静姝也不对付,她也不需要在她的心中有个好印象,她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   一晃眼,梁氏他们过来这里,也有三月余了,他们已经完全习惯了如今在郡城的生活,对如今的生活也是颇为满意。   安秀儿的肚子如今也已经显怀了,每次出门,张镇安都不太放心她,总是派人保护着她,她一点也不喜欢出去玩的时候,身后还跟着这么多人,于是也很少出去了。   不过托叶静姝的福,如今她跟邬氏的关系的大为改善,有时候也会请梁氏跟董氏两人到张家的花园里面来走一走。   张家的花园很大,这个季节春红吐蕊,百花争艳,园子里面的风景也甚是美丽,安秀儿最喜欢的事情便是在闲着无事的时候,来这花园里面转一转,往往四处慢悠悠的晃荡了一圈之后,一上午的时间便也过的差不多了。   昨日管事特地拿了两筐新鲜的枇杷给安秀儿,安秀儿分了一些给院子里面伺候的下人,剩下的一些打算送给梁氏他们,顺便请他们过来玩一玩。   翌日天气正好,阳光明媚,安秀儿早早的穿戴整齐之后,在自己的院子里面等着他们的到来,不一会儿,听到守门婆子的通报,她连忙出去,亲自去迎接他们过来。   今日正好是安容和的沐休之日,所以他也跟着梁氏等人过来了,大丫二丫两人为了来看安秀儿,特地同师父请了假,见到他们,安秀儿非常的高兴,招待他们一番之后,便领着他们往花园里面走去。   这花园不单单是安秀儿喜欢逛,邬氏但凡是招待客人,开赏花会,也都会在这花园里面举办,不过她昨日就打听过了,邬氏今日并没有在花园里面设宴,她领着梁氏等人在这园子里面逛一逛,倒不会碍她的事。   一路上假山嶙峋、亭台楼阁,安容和这几个孩子对于张家的一切都感到非常的新奇,不过他们也很乖,只是眼睛滴溜溜的看着,并没有大声喧哗,想来在家,梁氏跟董氏两人就已经吩咐过他们了。   安秀儿见状抿嘴一笑,在他们的耳边同他们介绍这里的一切景物,几人听得津津有味,便渐渐不复之前的拘束。   走到府中的荷塘外,此刻荷塘里面莲叶亭亭玉立,几滴水珠落在莲叶的中间,晶莹剔透的,好像一颗颗珍珠,整个风景如画,荷塘里面放养着许多的鲤鱼,安秀儿叫人拿来鱼食,又带着他们走到了莲亭上,同他们一起喂鱼,看着这些金鱼争先恐后的来抢食,倒也是有一番滋味。   安秀儿喂了一会儿便罢手,将鱼食交给大丫,自己则是坐在莲亭中的石椅上,喝着茶,顺便跟梁氏他们说说话。   耳旁欢声笑语,显然几个孩子对于喂鱼一事,都非常的兴奋,一直在那边叽叽喳喳的,安秀儿在一旁看着,心中便愉悦不少。   “妹妹你真的是嫁对人,谁能够想到当初那个凶神恶煞的张瞎子,竟然是赫赫有名的张家大爷呢。”董氏想起前尘往事,一时之间有些唏嘘。   梁氏当即用胳膊肘碰了一下董氏臂弯子,道:“你这是什么话,姑爷一看就是英武不凡的人,你怎么叫村民给他娶的那野名呢。”   “是,是媳妇的错。”董氏想起来,连忙同安秀儿道歉:“还请妹妹不要生我气。”   “没事,你也不是有心的。”安秀儿笑了笑,道:“而且,我也没有想到,所以说,这人生的际遇真的是让人唏嘘。”   “说这些干什么,这姻缘本来就是上天注定的,他就该是你的夫君。”梁氏说道:“否则的话,他当初别的地方不去,怎么偏偏来到我们清水河呀,而且,村里面那么多的姑娘,他偏偏娶了你,这就是你们的缘分。”   安秀儿点点头,梁氏说很有道理,她也不用妄自菲薄。   “是啊,妹妹一向是不差的,人长得美,又冰雪聪明,若是当真嫁给村子里的那些大老粗,还真的是浪费。”董氏笑着捧道:“以前村子里面的人就说你生的好,就该嫁给这些有钱的老爷做夫人,他们说的倒是挺准。”   安秀儿被她们的话逗乐了,虽然在张家,是有许多人认为她出身不好,长相一般,以至于她经常受人奚落,但是曾经,她的耳边,也尽是别人的溢美之词呢。   “谢谢娘,谢谢嫂子。”她点头同她们道谢,听惯了那些讥讽之言,偶尔听两句真心夸赞,倒还觉得挺舒心的。   “谢什么,是娘亲谢谢你才对,没想到娘亲生了一个好女儿,到老了,倒还是能够沾到你的光。”梁氏乐呵呵的说道。   安秀儿也跟着笑,能够让爹娘亲人都觉得开心,她便也觉得幸福。   “大丫二丫、容和,你们喂完了吗?我们去花园里面逛逛吧。”安秀儿侧头朝他们喊道。   听到安秀儿说要去花园玩,三人将小篮子里仅有的鱼食往荷塘里面一倒,将小篮子往桌子上一放,道:“好了。”   “那走吧。”安秀儿笑盈盈的,领着他们在往花园走去。   “哇,真漂亮。”大朵大朵艳丽的芍药,首先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这花园里面各种珍贵的花朵众多,其实有很多安秀儿都叫不出名字。   往日里,她自己欣赏这花,也就是看它们生的好看,并未探究其名,但是安容和他们这群小孩子不一样,一直扯着她的衣袖问这是什么花,那是什么花的,安秀儿都答不上来了。   不过不要紧,她让半夏唤来一个园丁,让他给他们作介绍,顺便她自己也在一旁听着,倒是学到了不少。   花园深处,有一种浅粉色的花,花瓣上又夹杂着几丝红色,看着挺漂亮的,安秀儿也不禁是问了句:“这是什么花?”   “是茶花。”园丁躬身答了一句,正欲往深处介绍,一个女声却是传来过来,“它叫抓破美人脸。”   “抓破美人脸?”安秀儿抬起头来,见到前方的叶静姝正领着两个小丫头往这边来,她穿着白色齐胸襦,外面套着一件同色纱衣,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真是人如其名,静女其姝。   见到安秀儿看来,她微微的仰起头,道了句:“怎么,安姑娘今日也有空来赏花?呀,还带着客人呀,看他们那小家子气的样子,是你的亲眷吧。”   “叶贵妾,请你认清自己的身份,我的亲人不需要你来置喙。”安秀儿冷声道,平日里叶静姝说她什么,她一向是当做听不到,但是她说自己的亲人,那就是不行。   “好一个贵妾呀,安姑娘你可真是长能耐了,不过我告诉你,世事无常,你可别太得意。”叶静姝冷哼一声,从她的身边擦肩而过。   “这谁呀?”等她走后,董氏忍不住的说了句,“生的是好看,但是也太嚣张了一点。”   “不用管她,她就是府中二爷的贵妾。”安秀儿说道。   “原来是个妾啊,我说妹妹你也太好说话了,这个妾也太不懂规矩一些了,你就该好好的管管她。”董氏在一旁说道,显然,这段时间,她对大户人家的这些弯弯绕绕的,也了解不少。   “她是他二叔的妾室,又不是相公的妾,我去管不合适,由着她说两句酸话,没关系的。”   安秀儿嘴上虽然不甚在意,但是赏花的心情却是被她破坏了大半,她忍不住转头对他们交代道:“对了,以后她说的话,你们一律不要相信,这女人就是一个大骗子。”   ☆、第一百五十一章 放风筝   “你当我们傻呀,她跟你不对付,她说什么话,我们当然不会听了,况且,我们跟她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梁氏说着又道:“倒是秀儿你,什么事情都得防着点,知人知面不知心。”   “知道啦。”安秀儿点点头,道:“我们别说这些了,别污这群孩子的耳朵,不如我带他们去马场那边放风筝,那边挺宽敞的,我们可以坐在一旁说说话,看看马也行,好不好?”   “好。”听到要放风筝,几个孩子可是高兴极了,一路上蹦哒的更欢了,跑跑跳跳的,生机勃勃。   “来追我呀。”安容和跑在前面,大丫跟二丫则是在后面追着,三人笑嘻嘻的,很是开心。。   安秀儿在后面看着,心中也是高兴,任由他们跑着,也没有出声,只是这时,拐角处传来了说话多的声音,安秀儿抬头一看,邬氏带着一群丫鬟往这园子里面来。   安秀儿心道今天她真是倒霉,往日里这花园空着都不见得有人来,今日邬氏跟叶静姝却是扎堆往这花园里面凑。   偏偏这时,安容和转头跟大丫二丫两人一面说话,自己却是一面往前跑,根本就没有看到人,眼见他就要撞到邬氏,安秀儿心都跳到嗓子眼了,想出声制止,已经来不及,只能够任由安容和跟邬氏撞上。   安容和正好撞到了邬氏的怀里,幸好他的力度并不大,邬氏只是打了个趔趄,身边有丫鬟扶着,她很快就站稳了脚步,安容和一看自己做错了事,连忙低下头,同她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母亲,真是抱歉。”安秀儿也快步跟了上去,邬氏最是讲究规矩了,这下不知道她怎样才肯消气,只希望她大骂自己一顿,不要将火发到孩子的身上。   邬氏没有理会安秀儿的话,她只是伸出来,轻轻抚摸了一下安容和的头,她修长的指甲划过安容和脑袋的时候,安秀儿只觉得有些心惊肉跳,却只是听见她柔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安容和。”安容和抬起来朝她一笑,露出一对小虎牙。   “你叫安容和呀。”邬氏嘴角微微向上勾了一下,一张脸上露出勉强可以称为笑的神色,微微躬身下来:“真乖,后面的是你什么人?”   “这是我两位姐姐,她们叫着大丫二丫,那是我二婶跟我奶奶,那边那位是我姑姑。”安容和一点都不怯场,一一同邬氏介绍道。   邬氏眼睛扫过众人,当看向安秀儿的时候,安秀儿朝她悻悻一笑,道:“母亲,这是我娘亲跟我嫂子,她们今天是过来陪我的,所以我带她们来花园里面逛逛。”   “亲家好。”   “伯娘好。”   梁氏跟董氏二人也向前来见礼,邬氏朝她们点点头,道:“难得来一趟,中午留下来吃个饭,秀儿你带她们好好玩玩,不可慢待了贵客。”   “是。”安秀儿点头,颇有些受宠若惊,邬氏竟然没骂她?   等到邬氏从她的身边过去,安秀儿还是没能回过神来,她觉得最近邬氏受到的打击颇大,她有些不敢相信,她今天竟然对她如此的和颜悦色。   “秀儿,这就是你婆婆?”梁氏向前问道。   “嗯。”安秀儿点点头。   “看着是个厉害的。”梁氏说道。   “是啊,一看她就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她真有气派啊。”董氏忍不住转头看着邬氏离开的背影,道:“看起来,好年轻啊。”   “人家保养的好。”梁氏在一旁说道,“哪像我啊,一辈子的操劳命。”   “娘亲,我听您这话怎么有些酸呢,等会你离开的时候,我将我的雪肌凝脂给你们拿上两盒,现在我们去马场吧。”安秀儿说着挽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我这一把年纪了,不需要这些。”梁氏嘴上如此说道,但是脸上却全是满意之色,仍由安秀儿拖着她往前走,等到了马场的时候,远远的就看到一大块绿色的草场,耳边有马的嘶吼,安秀儿跟管事的打个招呼,又让人去找了几架风筝过来,让这些小孩子去草坪上放。   几个孩子以前都是放过风筝的,没过多久跑动起来,这风筝就高高的就飞了起来,安秀儿抬头看着,道:“还是这风筝好呀,在天空上自由自在的。”   “这风筝有什么好的,若没有人拿在线手中操控,根本就飞不起来。”董氏随口接了一句。   “也是。”安秀儿点点头,这风筝看似飞的高飞的远,但其实不过只是错觉,它的一切都是由人操控的,不过就是借了一点风,才飞了起来。   “姑姑你看,我的风筝飞的好高。”安容和在那边叫道。   安秀儿笑着鼓掌,“真厉害。”   大丫跟二丫有些沮丧,她们的风筝飞的的确是要矮上一些。   “姑姑你要过来放风筝吗?”安容和说道:“你来,我这个给你,我再重新放一个。”   “好啊。”安秀儿闻言欣然应允,走过去接过了安容和手中的线,安容和则是又重新的拿了一个风筝放了起来。   “秀儿,你小心点,你肚子里面还怀着孩子呢。”梁氏在一旁喊道。   “知道啦,我会小心的。”安秀儿继续将线放长,时不时的又跑动两下,风筝便飞的越加高了。   “姑姑,你等着,我放的风筝马上就要追上你了。”安容和一边跑一边说道。   “那可没有这么容易。”安秀儿抬头看着天空,她的风筝高高的,在天空上只剩下一个小点了。   “你看这孩子,都要做母亲的人了,还跟小孩子一样。”梁氏坐在一旁笑道。   “妹妹年纪本来就小,跟孩子们玩一玩也不妨事。”董氏在一旁说道,“我现在想要跟他们一起去放风筝,都觉得自己年纪大了,没脸去了呢。”   “容和,大丫二丫,你们小心点,别撞到你姑姑了,她怀着孩子呢。”过会儿,梁氏又担心的喊道,仿佛安秀儿在她的眼中,仍旧是那个让她担忧的小女孩。   “知道啦,放心。”安容和大声回答。   “别管他们,我们继续玩。”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嗯,姑姑我的风筝马上就要追上你了。”安容和一边放线一边跑。   眼见安容和的风筝果然要追上自己的了,安秀儿有些急了,她放线的速度快了一些,一下子没有把握好,绷紧的风筝线一下子就断了,她的风筝如同一只失去了翅膀的鸟一样,从天空中坠下。   “我的风筝。”安秀儿有些急了,跑过去风筝。   半夏等人看到了连忙叫道:“让奴婢等人去捡就行了,夫人您怀着孕呢。”   “没事。”安秀儿说着继续往前跑,没跑多级却是撞上了一堵墙,她抬起头,见张镇安手中拿着一个风筝低头看她,“怀孕了也乱跑,不怕伤着孩子?”   “我就跑两步,没什么大碍的,天天在家中都闷死了。”安秀儿接过他手中的风筝,退后两步,见到梁氏等人朝这边看着,她一下子有些脸红,低头问道:“你这个时候怎么回来了?”   “不想我回来啊,我听说岳母他们过来了,特地过来看一下你们。”张镇安说道。   “没事的,有我陪着我娘亲他们呢,你有事,你忙你的就醒了。”安秀儿如此说道,但其实,她心中还是挺欢喜的,当即带着张镇安走到了梁氏等人面前。   张镇安跟他们寒暄了几句,安秀儿便道:“安容和这个小家伙,放风筝太厉害,相公你去,给我杀杀他的锐气。”   安容和闻言朝安秀儿做了一个鬼脸,“是姑姑你技术太差了,我让你那么久,你也敌不过我。”   “等着,看我给你找回场子。”   张镇安说着也找下人要了一个风筝,走到了草坪,一开始他的风筝都没有放飞过来,安秀儿怀疑他是不是从来都没有放过风筝了,都为他感到担忧了,但没有想到他的天赋不错,很快就将风筝放了起来,并且根据手上传来的力道慢慢的放线,竟然慢慢的追上了安容和的风筝。   “怎么样?”当张镇安再放线的时候,他手中的风筝飞的就比安容和的要高了。   安容和也想要再放线,但是他一放线,风筝在空中就开始摇晃了起来,有要落下来的趋势,他只沮丧的承认:“还是姑父你厉害。”   张镇安拍拍他的脑袋,他又不甘的道:“不过并不是我放风筝的技术不如你,而是因为你比我高,手伸的比我长。”   “是啊,所以你要多吃点饭,长高点。”张镇安随手将手上的风筝递给一旁的随从,说道:“好了,我们去吃饭吧,将风筝先交给这位叔叔。”   安容和几个念念不舍的将风筝交到了这随从的手中,跟着张镇安吃饭去了,一开始,他们还心不在焉,但很快,他们就被美味的食物给吸引了,刚刚放风筝那兴奋劲被他们暂且抛到了一边。   吃了饭,张镇安还有事,又先去忙了,梁氏等人陪着安秀儿又待了一会,也告辞而去,临走之时,安秀儿将一筐子枇杷以及一些自己不用的东西给她们捎上,反正她也用不了这么多,放在这里也是浪费。   ☆、第一百五十二章 你甘心吗?   送走他们之后,安秀儿的心情挺不错的,又拿出手绷来绣花,她每天都会抽出时间绣绣花,是以这手艺倒是没有生疏。   此刻她正在细心的绣一件衣裳,是为张镇安缝制的新衣裳,她想着等换季了,他就可以穿上了。   天色渐渐的昏暗,丫鬟们掌了灯,见她正在用心的缝制衣裳,也没有打扰她,只是默默的退下。   “怎么还在做绣花”张镇安不知何时默默的出现在她的背后。   安秀儿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放下,转头朝他一笑:“你今天这么早就回来了?”   “还早?我看你是太入神了,都亥时初了。”张镇安在她身边坐下。   “亥时初?不可能,你骗我吧?”安秀儿不敢相信,她这一朵花才刚刚绣好呢,就已经这么晚了。   “我骗你干嘛?”张镇安将她搂过来,说道:“刚刚更夫打更的声音你没有听到?对了,你吃饭了没有?”   “没有。”安秀儿摇摇头,张镇安眉头一皱,转头叫丫头准备食物,回头却是沉声斥责道:“都快做娘的人了,怎么连饭都能够忘记吃呢?你想饿死我们的孩子啊。”   “我没有,我刚刚喝了汤呢,现在还不饿。”安秀儿说道。   但是张镇安可不会听解释她的,捏了捏她的鼻尖作为惩罚,等到饭菜上来之后,他又在一旁看着她吃,硬是要她将一碗饭吃完后,才罢休。   安秀儿觉得自己真是甜蜜并痛苦着。   吃完后,她坐在灯下一边绣花一边跟张镇安说着悄悄话,问他如今为何这么早就回来了,张镇安只说是想要早点回来陪伴她,安秀儿抬头朝他甜甜一笑,张镇安回看她一眼,两人之间,温情脉脉,   同一时间,张镇平却是醉醺醺的从外面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叶静姝见张镇平一身酒气,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她那样高傲的人,其实压根就看不上张镇平这种没有能力的人,当初嫁给他真的是迫不得已,如今看他如此这般烂泥扶不上墙,当即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你又去哪里鬼混了?”她不复在外人面前的贤淑静美,忍不住对他呵斥了一句。   “我去哪里你管的着么?”张镇平回了一句,两人成亲不过才几个月,便已经是貌合神离。   叶静姝一时语噎,半响后又道:“我都是为了你好,你现在还来对我吼?你知道你大哥每天都在做什么吗?你自己又在做什么?你这样怎么跟他比?”   “我不想跟他比,你若是觉得他好,你去嫁给他啊,只是可惜的人,人家都不要你。”张镇平最讨厌别人拿他跟张镇安比了,当即刺了叶静姝一句,尖酸的语言,在她的心头狠狠的捅了一刀。   叶静姝十分的生气,她一团好心,可是这人毫不领情,依她的性子,她是不准备管他的了,但是想到如今她还得依靠着他,只能够又软了下来。   眼睛一转,她泪眼盈盈,坐到窗户边嘤嘤的哭了起来。   张镇平这人虽然没有什么能力,但是最是看不得女人哭,而且一向是吃软不吃硬,此刻叶静姝一哭,他便软了下来,叹息一声,走上前去,坐在她身旁道:“哎,你别哭了。”   叶静姝不理会他,继续哭,张镇平便拿出一块帕子递到她的手边,她不接,他索性拿着帕子给他擦眼泪,一张粉面也是带上了三分垂怜之意,道:“哎呀,你别哭了,你这一哭,我都觉得难受。”   毕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虽然有利益的牵扯,但是两人之前还是有些感情在的。   “我为你好,你却总是觉得我是在害你,既然这样,我觉得我们没有必要过下去了,我还是打包东西回娘家算了,你们张家的人,一个个的,我是看透了!”叶静姝突然之间就发起火来。   她这样子,倒是将张镇平吓了一跳,张镇平从来没有见到她发这么大火的样子,连忙追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吗?是谁惹你生气了?”   “你说呢?”叶静姝这才抽抽搭搭的抱怨道:“平日里在家受你娘的气就算了,可是呢,我竟然还要被那个野丫头奚落,这就算了,连你也不重视我,我之所以留下来,不就是为了你吗?”   “为了我?”张镇平听到她这样说,突然又意兴阑珊的扔下了帕子,道:“为了我,不见得吧,我记得当初是你跟主动要嫁给我的,而且说是要为了报复我哥哥。”   “我当时那是口不择言,我是很生气张镇安的所作所为,但是我可以选择嫁给别人,可是我为什么偏偏嫁给你呢?”叶静姝说着声音突然又软了下来,道:“是因为我心中对你有情啊,毕竟我们一起长大,我怎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原本属于你的一切都被别人抢走呢?”   “你从小就没有父亲,一个人在兄长的威压下长大,好容易成长起来了,也拿到了属于自己的一切,可是就因为他回来了,如今属于你的一切又要被别人夺走了,我问你,你甘心吗?你甘心你这一切就这样拱手让人吗?”   叶静姝在他的耳边软声说道:“我嫁给你,不仅仅是因为我憎恨张镇安,更是因为我心疼你,我想要帮助你拿回属于你的一切,只有我,才是永远站在你这一边的。”   张镇平抬起头来,见到叶静姝双眸直直的看着他,睫毛上还挂着两滴眼泪,这模样的确极其的吸引人,他看着,心微微的荡漾了一下。   “你要知道,当初母亲让我配合你,我没有二话就答应了,难道仅仅是为了我的家族吗?你不懂,其实我是为了你,因为他不走,就没人知道你这个张家二爷,你在别人的眼中,永远都是一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废物。”   “你别说了。”想起从前,张镇平的心好像被人拿刀子刺了一下,双眼也变得通红起来。   没有人知道,他其实也想要别人的夸赞,更没有人知道,其实他的心中也藏着执念,他一直觉得是因为有张镇安在,所以他才永远翻不了身。   “你别生气。”叶静姝向前两步,伸手轻轻的抚慰着他的胸口,道:“我说这些,只是为了让你更加的明白罢了,你还记得吗,上次你好不容易才跟皇家搭上了关系,想让家族更近一步,结果他一来,就将这事给你搅和了,你甘心吗?你付出这么多的努力,但是在别人的眼中,却没有丝毫的价值!”   叶静姝再次逼问了他一句。   “我当然不甘心,可是那些老家伙全部都站在他那一边,那些掌柜们也都听他的,他手中还有着家族护卫队,那可是真正的武力啊!”张镇平有些无力的说道。   叶静姝听到他这样说,心中也是一阵鄙夷,真是废物,不过她嘴上却是继续分析道:“是啊,你想想,这才不足一年,他就将你的东西抢的差不多了,等再过一段时间,这张家还有你的一席之地吗?”   张镇平颓废的摇摇头,身上的酒意消散了大半。   “难道你不想要重新拿回自己的东西?”叶静姝问。   “我当然想,可是我又能够怎么办呢?”张镇平很是无力,刚刚回答叶静姝的话,他其实也是在回答他自己。   “你可以的。”叶静姝说道,她在脖子上一比划,道:“只要他消失了,这张家的一切不还是都属于你了吗?”   “你说什么?”看到叶静姝这狰狞的表情,他的酒意完全散了,“你要我杀掉我大哥?”   “不是,我不是这意思。”叶静姝见到他这么大反应,哪里还敢继续说下去,只重新想了个方法:“你大哥不是很在意那个乡下丫头吗?你只要绑架了她,你说什么,他肯定都会乖乖就范的。”   “不行,她毕竟是我嫂子,而且还怀了他的孩子,将会是我的侄子。”张镇平喃喃说道。   叶静姝看到他那懦弱的样子,便是觉得恼火,但是偏偏,她还得继续哄他,撮窜他:“是啊,她怀了他的孩子,等她这孩子生出来,他们一家三口,这张家越加是没有你的地位了。”   “可是……”张镇平还是下不了决心,他摇摇头,说道:“这事以后再说吧。”   说着他便往外面走去,他实在是不敢在这屋子里面多呆了,他觉得这女人狠起来,连他都有些怕,他觉得她是引诱他的魔鬼,他怕再待下去,他会受不了她的诱惑。   “喂。”叶静姝还想要好好的同他说道说道,可是他人已经走了,她也只能够在后面跺跺脚,骂一声:“废物!”   在她眼中,张镇平就是废物,偏偏这废物还胆小,她已经跟他说了她的计划,她的形象也破坏了,可是这小子却是临阵脱逃不敢了,这样一个废物,自己嫁给他干嘛!   她气的要命,而张镇平则是吓的要命,他没有想到,叶静姝最后竟然会给他想出一个这样的主意来,他才不要这样做呢,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那跟禽兽有什么区别。   可是为什么,走出来,被风这一吹,他脑子非但没有清醒,反而在这安静的环境中,他好像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扑通扑通”   他的胸膛中,好似有一头鹿在里面砰砰砰的乱跳,几乎都要从胸膛中跳出来了,好容易他的心跳才慢慢的恢复正常。   ☆、第一百五十三章 细嗅蔷薇   他转头又回到了房间,叶静姝没料到他会回来,脸上狰狞的神色还没来的及收敛起来。   她这个样子,他是没有见到过的,猝不及防,她就这样将自己的心中的魔鬼展露在了他的面前,张镇平见到她瞬间变脸,一时之间,竟忘记了说话,只是复又跑了出去。   “张镇平!”   叶静姝在他的身后叫他,可是他一句话都听不进去,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她那狰狞的模样,她就好像是一个魔鬼一样,在他的脑海中不停的吼叫。   他跌跌撞撞的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他甚至已经有些傻了,他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怕什么,是觉得她太过可怕,还是自己的心中本来就潜藏着魔鬼,被她这般一引诱,这魔鬼便偷偷的从他心底钻了出来。   他在床上翻来翻去怎么都睡不着,好容易才将心底的杂念压了下去,第二天起床,丫鬟给他拾掇拾掇,整理仪容后,他依旧是那个雍容华贵的粉面公子。   张镇平觉得这段时间他应该是太忙了,被他哥哥逼的,整天想东想西的,都没有好好休息,秦淮楼那个能歌善舞的女子轻荷,他都好久没有去给她捧场了。   是该去看看她了,或许听听小曲,他会轻松不少,那个可怕的念头,也会消散不见。   “哎呀,张二爷,您来啦。”刚经过秦淮楼的门口,还没转弯,几个俏丽的姑娘便甩着帕子朝他叫唤了起来。   跟一般的妓院窑子不同,这里算是乐坊,里面的姑娘大都能歌善舞、她们善解人意,琴棋书画,各有所长,就连这外面站着招揽客人的姑娘,也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比的上的。   虽然只是一句有些庸俗的揽客之语,但是由几位婀娜多姿的姑娘用娇媚的声音说出来,那便又有所不同了。   张镇平朝她们笑了一下,马上便有两位姑娘走了过来,她们行动之间,匹帛甩动,腰肢摇晃,如同弱柳扶风,只那么一笑,张镇平的心便微微的荡漾了一下,脸上的笑容更深了些。   “还是来找轻荷姐姐的吗?”这姑娘笑着问他。   “是,劳烦姑娘带路了。”张镇平温文尔雅的回答,这家秦淮楼在这闵月郡,可是风流高雅之地,许多的达官贵人、才子名流,都喜欢到这里来,这里的姑娘,就是一朵朵解语花,张镇平来这里,倒是也不丢份。   “你先等着,我去叫轻荷姑娘过来。”这姑娘带着他来到了一间雅室,示意他稍等,而自己则是去请了轻荷前来。   张镇平在这里坐着,耳边倒是也算是清静,几位穿着仕女装的丫头过来给他上了茶,又悄无声息的退下去了。   茶很香,味很醇,这里气氛也好,只是没有佳人作陪,未免有些孤寂,让人昏昏欲睡。   他用手托着腮,几乎都快要睡着了,这时,门帘终于被掀开了,那一抹倩影走了过来,她躬身同他行礼,道:“真是抱歉,被一点事情耽搁,来晚了。”   “没事。”张镇安躬身同这姑娘回礼,“我等的也不是太久。”   其实他已经等了很久了,若是等别人,他早就发火了,不过对于自己喜欢的姑娘,他总是宽容许多的。   “其实我们姑娘早就想要过来了的,就是有一个人硬是缠着姑娘,好不容易才将他打发走。”一旁的小丫头不满的说道。   “好了,说这些干什么,让公子烦心。”轻荷的声音如同珠玉一般的动听,开口便是让人难惊为天人。   佳人受了委屈,张镇平岂能不挺身而出?他当即问道,“怎么,轻荷,有人欺负你吗?”   “没有。”轻荷摇摇头,不愿意给张镇平添麻烦,只道:“公子您难得来一趟,岂能够让这些事情让您烦心?您今天想听什么曲子?”   轻荷身边的丫鬟将一把古琴放到了案几之上。   “随便弹弹吧,只要你弹的,我都爱听。”张镇平整个人几乎都要醉倒在温柔乡里去了,尤其是她刚刚朝他那一笑,更是让他心醉不已。   琴声响了起来,轻荷的技艺高超,素手芊芊的往琴弦上那么一抚,就将人带到了那世外桃源之中去了,仿佛听得鸟语,闻得花香,耳边泉水叮咚,眼前湖水微荡,他携着佳人,在湖边漫步。   一眨眼,仿佛又入了无尽的桃林,粉花灿烂,落英缤纷。   张镇平整个人都放松了起来,这段时间的颓废、疲惫仿佛被这琴声涤荡干净,一扫而空。   然而,他正沉醉在这琴声之中时,忽然听得耳旁喧闹,再听见“铮”的一声,琴声戛然而止。   张镇平从这琴声中清醒了过来,他倏忽的睁开眼,只见容貌绝丽的轻荷双手放在琴弦之上,一弦断,她的手指被琴弦划出了血珠,她正打算将手指往嘴中送去。   她这个样子,真的是美丽极了,仿佛深种在九天莲池中不染烟尘的莲花,落入了凡尘,一下子多了两丝烟火气,却不改她身上本色,反而更加的吸引人。   张镇平正痴痴的看着轻荷,耳旁喧闹又起,他不禁眉头一皱:“发生什么事了?”   “回公子的话,有人在门外闹事呢,他们硬是要请姑娘去为他们唱曲。”轻荷身边的小丫头走了过来,一脸的委屈。   “你没跟他们说我在这里吗?”张镇平抬头问她,眸子有些冷冽。   小丫头又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那人的声音却是更大了。   “张家二爷,那是谁?”一个粗鲁的男声传了过来。   小丫头正在解释,似乎是因为焦急,她解释的声音有些小,总之,张镇平是一句都没有听清,他就听到这男人挑衅的话语了。   “张家大爷我们还是知道,有些能力,张家二爷那算是什么东西?一无是处的纨绔子弟还敢出来玩女人?罢罢罢,看在他大哥的份上,我们就让他这一次了。”   门外的人终于散尽了,丫鬟终于完成任务走了进来,然而,张镇平一张脸已经是失魂落魄。   在别人的眼中,他就是一个废物,别人的眼中,就只有他哥哥,凭什么!   “怎么了?公子,您别生气。”轻荷柔声的劝道,她伸出手,轻轻的抚慰他的后背。   她的手很软,一下一下轻柔的按抚,一下子就让他的火气消散,仿佛天地间,就也只剩下了这一双手。   他突然伸手将它抓住了,而手的主人还来不及反应,只一脸羞恼的看这他。   “失礼失礼。”他连忙又将她的手放下,一副呆头呆脑的样子,活脱脱的像个毛头小子,轻荷都被他这怔愣的模样给逗笑了,也不计较他刚刚的失礼了。   “轻荷,你觉得我是不是很没用?”他缓缓开口道:“在我家,别人只知道我大哥,不知道我,在外面也是一样,你刚刚听到了,他们根本就没有将我放在眼里。”   “怎么会。”轻荷微微一笑,清纯中又带着万中风情,她看着张镇平,神态温柔,语气轻柔,道:“在轻荷的心中,公子你永远都是最厉害的,更何况,他们刚刚也就是嘴上说说罢了,若是他们有胆,怎么不进来呢?说明公子你还是很有威慑力的,这些人之所以这样说,不过只是在口头占占便宜。”   “你说的对。”张镇平被她这么一说,又变得豁达了起来。   “我们出去走走吧,这秦淮楼是在是太闷了。”张镇平扫了一眼四周,提议道。   “现在吗?”轻荷问道。   张镇平点头,她又问,“为什么出去,在这里不好吗?”   “这里太多不相干的人了,我不想要他们打扰了我们。”张镇平看了轻荷一眼,脸上满是柔情。   两人说了要走,便起身来,张镇平说要带着轻荷去郊外玩耍,轻荷可高兴了。   虽然刚刚外面那莽汉说张镇平不过如此,但是这秦淮楼的妈妈还是不敢拒绝张镇平,想也没想的就答应了下来,也因此,两人才可以自由自在的闲逛,在外面呼吸呼吸新鲜空气。   “真好。”轻荷满脸笑容,张镇平看得出她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而不是像平日一样,只是礼貌的敷衍。   轻荷没有理由不高兴,她其实还是一个年轻的姑娘,她也想要到外面看看,只是她的每分每秒都值钱,秦淮楼的妈妈不会轻易的让她出去,她不得不被束缚在这乐坊之中。   “我记得我家这里有个庄子,庄子里面有温泉,我带你去庄子歇歇脚可好?”外面郊游,吟诗作对都有些没趣,看美人出浴才是他想要的。   “那就多谢公子了,早就听闻公子家中有一个美丽的庄子,轻荷早就想要进去转转了,只是平日里一直都没有机会。”轻荷叹息一声,悠悠的说道。   美人皱眉的样子,实在是令人心疼,张镇平当即便朝她伸出手来,拉她上马,两人直奔那处庄子而去,一路上,轻荷咯咯的笑,张镇平好久没有看得到她这么高兴了,他也笑了起来,两人的笑声传了很远很远。   然而,这种快乐到了庄子的门口竟然戛然而止,这新来的门卫根本就不认识张镇平,竟然伸手将他拦了下来。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有猛虎   “你知道我是谁吗?”张镇平冷声斥责道:“你不想要在这里干了是不是?”   在美人面前丢脸是一件大事,可偏偏,这个守门的小厮让他丢了面子。   “这位爷,这里是张家的私人庄子,我们不认人,只认令牌,您有令牌的话就拿出来,没有令牌的话,那可就对不起了。”小厮不卑不吭的说道,作为张家的人,他有这个底气。   张镇平简直是要被气笑了,他道:“我告诉你,我是张家二爷,这庄子就是我家的,怎么,我家的庄子我还不能够进来了?”   小厮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张镇平两眼,道:“您不说您是张家二爷还好,您一说,我越加敢肯定你是骗子了,我去过张家,我见过张家那位爷,他比你要高,体格也比你要健壮,根本就不是你这样子,所以你还是请回吧,别以为穿着一套衣裳,就可以混进来了。   这守门的小厮话说的客客气气,但是听在张镇平的耳中却让他火冒三丈,他知道他嘴中说的人是他大哥,可是他此刻却偏偏最讨厌别人说起张镇安来,无论是正面还是侧面。   小厮的话,让他有了不好的联想,张镇平脸色涨红,此刻,叶静姝昨晚上说的话在他的耳中回荡,她说,他来是要抢走他的一切,假以时日,没有人会认识他,所有的人只会认识他大哥!   那种被忽略的感觉又涌上了心头,他都三年没有回张家来了,然而不过是短短一年而已,他就让张家重新换了一个天,所有的下人都换了,认识他而不认识自己。   她说的对,他就是来抢自己一切的。   “公子,你怎么啦?”轻荷轻轻的扯了一下他的衣袖,又柔柔的对门卫说道:“这位真的是你们张家的二爷。”   她脸上带着浅浅笑,想着这人竟然连自家二爷都认不出,让她在忍俊不禁的同时,也不禁是多了两分遐想,听说张家两兄弟感情不和,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想到这里,她侧头对着张镇平说道:“公子,要不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转转吧,这庄子,下次来也行。”   张镇平冷哼一声,领着轻荷要走,然,就在此时,另外一位小厮匆匆的跑了过来,见到张镇平之后,大吃一惊,连忙躬身说道:“二爷,您怎么来了,快里面请。”   “啊?”那守门的小厮站在一旁呆若木鸡。   张镇平侧身看了轻荷一眼,她抬头柔声说道:“我们就不进去了吧,今日能够到这郊外走走,轻荷已经是很满足了,我想要去街上转转。”   “我们走!”张镇平这才冷哼一声,领着轻荷离去。   “你死定了,你怎么连二爷都敢得罪啊!”等张镇平两人走后,后来的小厮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同伴。   “我哪知道啊,我又不认识,更何况,上次管事不是说要凭借令牌吗?”守门的小厮有些委屈的说道。   “你能,刚刚二爷若是就这样进去了,那还算好了,他现在甩袖就走,你可要倒霉了。”后来的小厮叹息一声,用一种你死定了的目光看着同伴,这守门的小厮有些慌张,不过还是嘴硬的的说道:“得罪就得罪了,我是严格按照规矩来的,他作为张家二爷,难道自己还破坏自己定下来的规矩不成?”   “你就嘴硬吧,有你好瞧的。”后来的小厮斜睨了同伴一眼,见同伴已经站直了身子守门,便也不说话了。   离开这庄子的张镇平还是有些怒气冲冲的,他低头看着轻荷,问道:“轻荷,你刚刚为什么不让我进去?”   “您进去又能够怎么样?这小厮都是按照张家的规矩来办事,您若是拿这小厮来出气,未免是落了下乘。”轻荷在一旁说道,此刻的她,不像一位柔弱的女子,反而有了两分军师的味道。   “我至少要点着这里的管事骂上一顿,将刚刚那小厮给打发走!”张镇平想想就觉得可笑:“我身为张家的家主,我还不能够进去了?”   轻荷叹息一声,说道:“公子,您对轻荷好,轻荷都知道,可是我不能够因为这事,而让您落别人口舌。”   “这有什么落人口舌的?”张镇平冷声问道,面色很不好看。   “您别生气,是轻荷说错了话,我只是想将这第一次陪您逛庄子的机会、留到下一次阳光更加明媚的时候,公子您下次还会再来的对吗?”轻荷俏皮的问道。   张镇平点点头,心情也好了许多。   “那我们去街上走走吧,每次看到这街上人来人往的,我还挺开心的,平日里楼里太过安静,想出来转转,妈妈总是不允许。”轻荷说道。   她一脸憧憬的样子,着实也算是好风景,张镇平觉得气消了许多,当即财大气粗的说道:“那我们今天好好逛逛,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千金博一笑嘛,张镇平一路上给轻荷买了不少的东西,街上一大半的商铺都是张家的,他直接说一声记他账上就行了,连钱都不用掏。   然而,等来到一家首饰店的时候,这情况又有了变化。   张镇平看中了一款羊脂玉的镯子,觉得挺适合轻荷的,然而他拿着要走的时候,这掌柜的却是叫住了,“二爷。”   “怎么了?”张镇平不悦的说道。   “二爷,加上这款镯子,您在店里面记账的东西已经超过十万两了,大爷说了,您们最多可记账的银钱不可多于十万两。”掌柜的小心翼翼说道。   “你说什么?”张镇平当即就要翻脸,“这店都是我家的,我拿一对镯子,你们销账就行了,还要记什么账?更何况,我有拿这么多的东西吗?”   张镇平看着掌柜的脸色,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他冷峻的眸子扫过店铺里的众人,道:“感情这段时间,我拿的东西,你们全部都记在我的账上?”   掌柜的不敢说话,只紧抿着嘴,低垂着头。   “好啊,你们真行。”张镇平不怒反笑,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掌柜苦着脸答道:“去年过年的时候,大爷就说了,以后无论是谁拿的东西都要记账,若是我们私自销账,被他查出来,那东西价格得由我们赔偿。”   “就知道是他搞的鬼!”张镇平点点头,突然就将手中的镯子一把砸到了地上,道:“好的很啊,他说什么,你们就听什么?那我呢,我算什么!”   他朝掌柜跟伙计们大吼,但是他们岂敢回答他的话,只低着头,静默无言。   张镇平发了一顿脾气,道:“这些东西,我还就拿了,你能够将我怎么样?”   他说着走到柜台前面,就要从展示柜上,拿自己喜欢的东西,掌柜的反应过来,连忙去阻止他,道:“您不能够这么做!”   “我就这么做,你怎么着?我不但做了,我还要将这里都给砸了!”说着他往柜台上一扫,柜台上面的东西便叮叮当当的全部都落到了地上。   这家店铺是闵月郡最好的首饰铺子了,放在柜台上面的首饰价值数千金,这些首饰十分的精致,里面大都镶嵌了上好的宝石,被他这么一摔,这里面的宝石自然也就碎了。   还有一些虽然没碎,但是也被他摔的有些变形,掌柜的看着满地的珠翠,一时之间张着嘴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他只知道,这里起码有数万两的银钱的首饰,顷刻之间,就这样被他毁了!   “掌柜的,怎么办?”一旁的伙计看着这场面,牙齿都有些打颤。   “快去叫人。”掌柜的说道,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能够去找负责他们的大掌柜。   然而,就算是把负责他们的大掌柜叫过来又有什么用?他想必也不敢对张镇平做什么吧。   “叫人?你去叫啊,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叫人过来!”张镇平索性大大方方的往柜台后面一坐,道:“我倒是要看看,是谁将之前的条令改的面目全非,我拿个东西竟都不准我拿,这可是我家的店铺!”   掌柜跟几个伙计不过是小人物可不敢回他的话,只沉默不语。   “是我!”这时,冷冽的声音压抑着薄怒从门外传来,围观的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道路。   “哼,你终于舍得来了?”张镇平抬起头,毫不示弱的盯着张镇安,道:“大哥你可真的是厉害,不过一年,就将家族之前条令改的面目全非。”   “姚掌柜,你先统计一下,这里被损坏的物品。”张镇安没有回答他的话,却是低头对这掌柜吩咐了一声,掌柜的闻言连忙带着伙计统计这些损坏的物品去了,他将它们全部捧到一旁的桌子上,拼凑好物品,然后登记造册。   “怎么,你还打算让我赔偿不成?”张镇平冷冷的说道。   “这些是你损坏的,当然就应该由你赔偿。”张镇安看了他一眼,声音未变。   “我不赔,我做为张家二爷,我就是将这整家店砸掉,又怎么样?”张镇平迎上张镇安的眼,挑衅道。   ☆、第一百五十五章 心有猛虎(二)   “这不是你一人的店铺,张家也不是你一人的,是我们以及族人共有的,你损毁的这些东西,是无数族人辛辛苦苦从它国运过来原料,然后由顶级工匠制作而成,这是我们的心血,亦是他们的心血,可就这样被你,毁于一旦!”   张镇安指责道,他不明白,他这个弟弟,也三十岁的人了,可这性子,却是一点都没变,还跟从前一样,如同孩童一般,太过任性。   “但这里有我的一份,我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张镇平又说道。   “是啊,所以我让人登记造册,少的让你赔偿,对了,还有你欠下的这十万两,也一并偿还吧。”张镇安说着又道:“还有上个月,其它店铺找管家报的账,到时候我会让他们从你的月银分红跟里面扣的,也不知道这里的十万两你还有没有钱还!”   “你这是什么意思?”张镇平怒视着张镇安,在他眼中,这些都是张家的私产,他就不用还。   “我是张家的代家主,你什么都不是,你凭什么让我偿还!”他拍着桌子,怒视着他。   可是张镇安还是一脸平静,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放在他的面前,就好像一个无助的,只能够靠生气来达成目的的小孩。   “我代表的是所有的张家人,无论你是家主,还是谁,都得还!”张镇安斜看了他一眼,分毫不让,道:“以前你从店铺里面拿的那些东西,我也慢慢的叫人在查账了,我原先想着你规规矩矩的,很多事情过去了就算了,我不追究,不过如今看来,是我想多了。”   “从前的拿的东西?”   张镇平心中有些慌张,他也不知道他从前究竟从张家的铺子里面拿了多少东西,总之是不计其数吧,以前无论是想要打赏谁了,还是拿去送礼了,总之只要他看上了,他都直接从铺子里面拿,也没有记账,若是真正的算起来,起码得好几十万两吧。   “嗯,就我回到张家这一年,你起码就拿了二十万两银子的东西,你自己算算,我不在的这三年你拿了多少。”张镇安的语气依旧很平静,但是张镇平却听到了他嘲弄他的笑声。   “我凭什么要还?”张镇平色厉内荏的说了一句。   “其实你知道的,这些法令都不是我制定的,是从祖上就有的规矩,我们因为遵守着这些规矩,所以张家才能够发展壮大,才能够屹立不倒,若是都像你这么说,随便拿,那我们张家早先几代就走向衰败了。”   张镇安平静的说道:“我只是规矩的监督者,我们张家每个人都有权利监督他人。”   “你说的倒是好听。”张镇平笑了起来,他没有语言来反驳张镇安的话,他知道他自己已经输的一败涂地。   当你有权利的时候,有能力的时候,这些什么家族规矩,这些什么条条框框的都是假的,当你没有权利的时候,别人就开始用规矩来压你了。   张镇平好歹还挂着一个代家主的头衔,这些道理他都懂,他不懂的是,张镇安用什么方法,就能够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让这些人都听他的,他明明不过就是一个武夫!   “你行,你有种。”张镇平站起身来,从张镇安的身边错身而过。   “公子。”轻荷连忙跟上他,可是他哪里还有空理会轻荷。   “二爷。”轻荷终于不跟他玩这些公子的雅称了,张镇平这才停下步伐,转过身来,看着她道:“你也是这样认为的对不对?我这个张家二爷在你们的眼中就是一个笑话对不对?”   “不是的。”轻荷委屈的为自己辩解,似乎是因为被他冤枉,她眼圈都红了。   “是吗。”张镇平没有搭理她,他觉得她刚刚站在一旁,已经看够了他的笑话。   轻荷站在原地,看着他匆匆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怔愣,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小姐,我们回去吧。”一旁的丫鬟在她的耳边说道。   她点点头,跟着丫鬟往秦淮楼方向走去。   ……   “叶静姝,叶静姝你给我出来!”   张镇平怒气冲冲的回到了张家,二话不说便直往叶静姝的房间里面冲。   “二爷。”一旁的丫鬟跟在他的身后叫他,想要叫他不要莽撞,至少也让自家小姐有所准备,毕竟张镇平这一脸怒气冲冲的样子,实在是有些可怕,所有人都认为他是来找叶静姝麻烦的。   张镇平已经冲进了她的房间,叶静姝这才不紧不慢的从内室出来,她无视几个一脸忧心的丫鬟,朝她们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然后才不紧不慢的问道:“怎么了,这般愤怒?”   “你说的没错!”张镇平失神落魄的说道:“你说的全部都没错。”   “是吧,我早就说过了,只有我才是对你最好的人。”叶静姝朝他展颜一笑,拉着他的手到桌子边坐下,道:“来,慢慢说。”   “没什么好说的。”张镇平一把将她的手甩掉,道:“你说,有什么办法,你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我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一切?”   “我不是早就跟你说了吗?”叶静姝抬头看他,将手往脖子上就那么一划,道:“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张镇平摇头再摇头,“他毕竟是我大哥,让他死,我做不到。”   “想想他带给你的羞辱吧。”叶静姝淡定的喝着茶。   张镇平一想到今天的事情,就十分的恼火,这些人,一个个都没有将他放在眼中,从前的威风不在,那些人,竟然还赶拦他,还敢找他要钱,是嫌他没势了,所以才来作践他吗?   “我知道你狠不下心来,但是你要想想,有他在,你就永远都是别人眼中的纨绔子弟,我知道有很多难听的话不是他说的,但是却是他带来的,你看着他好像没有做什么,但或许是他默认,别人才敢这么说,才敢这么做。”   显然,叶静姝消息灵通,已经得知了今天街上发生的事情。   “你不是说,可以绑架她,让他就犯吗?”张镇平又说道,叶静姝冷笑了一声,保持沉默,他的呼吸便急促起来,握着杯子的手节因为太过用力而有些发白。   “自古无毒不丈夫,你觉得他就算是一时之间就范了,以后不会卷土重来吗?想想之前,他在一个小村庄里面当了三年的渔夫,可是呢,一来就让挤的你无处容身。”叶静姝抬头看向他,同他对视了几秒后,倏忽她又移开眼,笑了。   张镇平明白她的意思,她是在说:“愿不愿意随你。”   “你为什么也要这样的对他?你为什么要这样的帮我?”张镇平突然开口问道。   “当然是因为我爱你啊。”叶静姝不假思索的回答,“我是你的妻子,我不帮你帮谁?只是等日后你成功了,可一定要将我抬为正妻才是,你不知道,叶家知道我只是成为了你的妾,对我很是失望,连我娘亲都因为我而受辱。”   所以,我不是爱你,而是因为恨他啊,他宁愿选择一个农家丫头,也不愿意选择我,还害的我被人瞧不起,这一切,我一定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我该怎么做?”张镇平松开了方才握紧的杯子,他似乎是下定了决心。   叶静姝招招手,示意他附耳过来,然后在他的耳边轻声嘀咕了几句,张镇平的眉头皱了起来,道:“这样可以吗?”   “不去试,就永远都不可以。”叶静姝这话似乎是从齿缝中挤出来的一般,她的眼底亦是有情绪在里面浮浮沉沉。   “好,我做。”张镇平心中的魔鬼占据了上风。   叶静姝的嘴角露出了笑来,道:“你放心,你只要给他弄一点乱子,将他引到目的地便可,其它的事情交给我。”   “行,我信你。”张镇平的目光渐渐的坚定了起来,他一定要扫清障碍,他张镇平想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他才不要受制于人。   “可母亲那边怎么办?”张镇平又问道,这一点是他害怕的,邬氏一直以来对都对他很好,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他还真的有些下不定决心。   “母亲以后我们好好孝顺她就行,你知道的,你大哥这次回来,就只是宠着那个乡下丫头,甚至为了她而忤逆母亲的话,没有他,母亲还可以少受一点气呢。”   叶静姝知道张镇平一向是优柔寡断,又来了一招以退为进,“你不愿意就算了,反正我言尽于此,我说多了,你反而认为我心肠歹毒。”   “怎么会,我知道你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张镇平已经打定注意要远离叶静姝,这女人实在是太可怕了。   叶静姝闻言朝他娇媚一笑,看起来一副柔媚而又小鸟依人的样子,但是心中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张镇平喝着杯子中的茶,看着叶静姝的脸,心中却不住的翻滚,他心道:难怪有话说,青竹蛇儿口,黄蜂尾后针,二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今日一见,果然是如此啊。   “我们喝些酒吧?”叶静姝说道,“喝酒可以壮壮胆。”   “你是说我没胆?”张镇平很是不满的说道。   “没有,是我害怕。”叶静姝说着拍拍手,丫鬟推门而入,她让丫鬟去拿了两坛子酒过来。   当叶静姝给他倒满之后,张镇平还有些不太敢喝,最后想着这是张家,她应该还不至于会对他下毒,便拿起杯子一饮而尽。   接着叶静姝一杯一杯的给他倒酒,直将他灌的酩酊大醉,才罢手。   ☆、第一百五十六章 情不知所起   “酒,我要喝酒。”已经醉醺醺的了,张镇平还喊着要喝酒。   “你该休息了。”叶静姝柔声说道。   “对,睡觉。”醉了的张镇平跟一个傻子一样,说完一句便直接趴桌子上去了。   叶静姝看了他两眼,伸手推了推他,见他确实是是没有反应了,眼底便浮出一抹促狭来,她才朝外面喊道:“来人。”   很快两个丫鬟走了进来,丫鬟看着屋子里面的场景有些吃惊,叶静姝掏出帕子擦擦手,吩咐道:“将他给我扶出去。”   “小姐不让他在这里休息吗?”丫鬟有些不解,她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叶静姝勾起唇角笑了一下,道:“将他给我拉到屋子外面去,我觉得那花园里面的草坪不错。”   “啊?”丫鬟吃惊。   叶静姝脸上有些不悦,沉声道:“啊什么啊,让你们做你们就做,不要让别人知道了。”   “那万一二爷醒过来?”丫鬟还是有些担忧。   “那也是找我,找不到你们头上。”叶静姝示意丫鬟将他扶起来,最后将他扔在了花坛底下,张镇平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含糊不清的说道:“到了?”   “对,到了,这就是你的床。”叶静姝柔声说了句,又示意丫鬟去找些草来,她将这些草盖在他的身上,说道:“来,乖乖睡觉。”   “你跟我一起。”张镇平一把拉住她的手,不让她走。   叶静姝被他拉着有些烦,她伸手从树枝上折下一朵花来,道:“喏,让它陪你,这是你最爱的花儿。”   “对,这是我最爱的花朵。”张镇平接过花朵,果然就放开了叶静姝。   叶静姝站起身来,她身旁的两个丫头都忍着笑,叶静姝瞪了她们一眼,道:“别让别人看到了,若是将他给带走了,那我今天晚上白白灌他酒了。”   “小姐,那你这样做,不怕明天二爷责备您?”一个俏丽的丫头问道。   这两个丫鬟都是叶静姝的娘家带来的,跟叶静姝一起长大,对叶静姝是忠心耿耿。   “我会怕他?”叶静姝冷哼一声,进了屋子。   两个丫鬟回头看了睡在花坛底下的张镇平,也跟着进了屋子。   这是叶静姝的院子,别人一般都不会进来,里面的丫头婆子也都是叶静姝的人,其实也不会被人发现。   第二天,太阳缓缓的升起来,当第一缕晨曦照到了张镇平身上的时候,张镇平才醒了过来,他睁开眼看到天边的太阳,觉得有些奇怪,莫名感觉身上有些冷,他打了喷嚏,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我这是在哪里?”他自言自语,低头看向自己,他首先便被身上的那些草给吓住了。   “这是哪里?”他腾的站起来,将身上的草给扒拉干净,正了正自己的发冠,打量了一下自己的环境,这才发现自己竟然睡在了花坛底下。   “我怎么会在这里?”他想了一下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浓睡未消残酒,他的头还是有些昏昏沉沉,不过他还是想起来昨天晚上他是来找叶静姝的,然后跟她谈事情,最后一起喝酒,可是他醒来竟然躺在花坛底下。   一定是她搞得鬼!   他怒气冲冲的往叶静姝的卧室走出,身上还黏了一片草叶,一旁早起做清洁的丫鬟偷偷的打量着他,他视若无物,只将叶静姝的房门拍的“砰砰”响。   “谁呀。”丫鬟在里面问道。   “开门,是我。”张镇平冷着声音说道。   两个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一个丫鬟去内室叫叶静姝,一个丫鬟过来开门。   门刚一打开,张镇平将这丫鬟推开就往内室闯,一旁的丫鬟见他眼中含着杀气,根本就不敢叫住他,只眼睁睁的看着他杀到了叶静姝的床前。   他走到了她的床前,发现她脸色微红,呼吸平稳,睡的极其香甜,心中就更加的来火了,自己被她扔在了花坛之中,她倒是睡的这么好。   “叶静姝!”他在她身前大吼,她没有丝毫反应。   他简直是气炸了,只低头又在她的耳边大喊了一声,叶静姝这才慢悠悠的醒来,见到张镇平,便露出笑来,甜甜的道:“呀,镇平你怎么来了。”   “你还说,你敢说你不知道?”张镇平叱问道。   “什么事我不知道?”叶静姝一脸无辜的样子,随即打量了张镇平一眼,道:“二爷您不用着急,有事慢慢说,先去洗漱一下吧,您看您这样子,真的是有失体统呢。”   “你,你气死我了!”张镇平也是一个爱干净的人,他作为一个贵公子,也是注重形象的,听到叶静姝的话后,拂袖而去。   “香草,你去伺候二爷洗漱。”叶静姝对一旁的丫鬟说道,自己这才在另一个丫鬟的搀扶下,慢悠悠的起了床,然后又慢悠悠的洗漱更衣。   等到张镇平再来的时候,叶静姝正在妆台上梳妆,他满腔怒气经过这么一打断,已经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我为什么会在花坛下?”张镇平问道。   “妾身怎么知道啊?”叶静姝一脸无辜的样子,她连看都不看张镇平,只端详着镜子,突然又斥责身边的丫鬟道:“哎呀,兰草你这丫头笨手笨脚的,连个眉毛都画不好。”   她自己夺过丫鬟手中的眉笔,轻轻的在眉毛上扫了一下,忽地又停下手,朝张镇平展颜一笑,道:“我听说爷你最会画眉了,我这画左边一点都不顺手,不如你来帮我画可好?”   张镇平瞪了她一眼,她却是睁着一双秋水般的眸子朝他笑,对美人没有什么免疫力的他,当即就败下阵来,不由自主的走过去,接过了她手中的眉笔。   他轻轻往妆赉盒中沾上青黛,细细的描摹在叶静姝的眉头上,一笔又一笔。   不得不说,她生的真是极美,即使是这样静距离的看她,她的脸上依旧是没有什么瑕疵,整个人就如同一朵出水的芙蓉,身上散发着阵阵的香味。   张镇平几乎要忘了他过来的目的,他是过来问罪的,但是这一刻,他被她迷住了。   一直以来,她的眼中都只有自己的大哥,他也只知道整天流连花丛,但是对于身边这一朵最美丽的芙蓉,他又怎生不觊觎呢?   只是芙蓉嘛,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即使大哥后来走了,即使后来她跟他距离极尽,但是对于她,他总是保持着三分距离。   他们一直是最佳的合作者,包括这次的婚姻,新婚之夜,他也不曾将她占有,可能是对她总是保有一份敬畏,不,也不是敬畏,那种莫名的感觉无法道明。   他就是觉得如果两人真的发生了点什么,就会破坏这一份完美的感情,会破坏这一份完美的合作关系,所以即使他曾经跟她有过亲密距离,但他也不曾细看过她。   此刻,他帮她描绘着眉毛,免不了盯着她的脸庞,这一盯,他竟然就有些移不开眼了。   “有些浓了。”她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他连忙掏出帕子来,细心的将她眉峰上厚重的粉末给擦掉,然后认真的给她画眉,将她的眉毛画的又细又长。   他停下笔,叶静姝转过头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光滑的铜镜里,里面的人儿长眉入鬓,确是生的极美。   “你的手艺真好,经常给人画眉吧。”叶静姝随口说了一句。   “要你管。”张镇平有些恼羞成怒了。   “没事,我就随口一说,你别生气。”叶静姝笑了笑,素手又拿起妆台上的一支笔,姿态优美的递给他,道:“给我点个花钿吧。”   张镇平看了她手中细长的笔,注意力不免盯上了她细嫩修长、莹白如玉的手指,他的喉咙滚动了一下,然后轻手拈起了笔来。   他清瘦的手指沾染了一些口脂,在她雪白的额头上描绘着,一片一片的,在她的额头上盛开了一朵红莲。   “真美。”一旁的丫鬟忍不住的说了一句。   “你这丫头,又来逗我开心了。”叶静姝笑了笑,转头去看镜子里面的自己,一看,却也有些怔住了。   她额头上的这朵红莲的确是画的极好,笔触纤细,就连荷花细小的纹路都画了出来,她的上妆丫头,可没有这般手艺。   “二爷的手艺可真好。”叶静姝又夸了他一句,张镇平却冷冰冰的接嘴,“我这花钿可没有给别人画过。”   他这话虽冷,但接嘴太快,怎么都有一些迫不及待想要澄清的味道。   “我知道,毕竟我们也算是一起长大嘛,镇平你虽然不太会经商,但是在琴棋书画上,却有着很高的水准,尤其是书法跟画画。”叶静姝笑着说道。   “你还记得?”张镇平有些意外。   “当然记得。”叶静姝点点头,道:“其实我说的一切都是真话,只是没人信,不过没关系。”   她这话说的有些无奈,看似坦然,可是张镇平却从其中品出了两分苦涩的味道,他刚刚那颗愤怒的心完全被抚慰了下来,只看着叶静姝,叹了一口气。   叶静姝端着在梳妆台前,让丫鬟给她上妆,张镇平却是挥开了丫鬟,道:“我来吧。”   他用银簪挑上一点上好的胭脂在手中融化,轻揉了一下,轻轻的覆上他的脸,又用笔在她的唇上点上嫣红的口脂。   “画上一抹斜红吧。”叶静姝开口说道,她喜欢这种伤痕的美。   “不用,这样就很好。”张镇平放下笔,退后两步,但是眼睛却一直落在她身上。   ☆、第一百五十七章 浪子回头   “其实你真的很美。”张镇平发自内心的夸赞了一句。   “是嘛,我早就知道我自己很美了。”叶静姝站起身来走到窗户边,阳光透过雕花的窗子落在她的脸上,留下斑驳的痕迹,她笑了笑,“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张镇平沉默了一会,忽然又问道:“其实你还喜欢我大哥,对吗?”   “你错了,我只喜欢你。”叶静姝并不承认这一点。   张镇平也笑了笑,不再继续说这个话题,只是问道:“是你将我扔到花坛底下的吧?”   “明明是你自己,喝的醉醺醺,说要回房睡觉,结果到了花坛底下就不肯走了,说什么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我听你这样说,便也不勉强你了。”叶静姝捂着嘴笑道。   “是吗?我有这样说过吗?”张镇平莫名有些尴尬,他有些记不清了。   “是的,你就是这样说的。”叶静姝肯定的答道。   张镇平便说道:“这样说来的话,那的确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了。”   “对不起我什么,反正睡花坛的人又不是我。”似乎是因为捉弄他一下,叶静姝显得心情很好。   张镇平看着她的脸,想起她似乎很久都没有这样真心的笑过了,忆起以前,她其实是有些调皮的性子,当捉弄了他之后,她也老是露出这种灿烂的笑容。   “你笑起来很好看。”过会儿,张镇平又说道。   “是吗?”叶静姝说着便又刻意弯起唇角笑了起来。   张镇平只是看着她,并没有说话,少顷叶静姝问道:“要留下来吃早餐吗?”   “好啊。”他答。   她吩咐了丫鬟香草一声,香草便出去了,两人坐到了餐桌前,不会儿,香草带着几个丫鬟过来,她们的手中都提着食盒。   精致的餐点一样样被端放到桌子上,两人慢慢的吃着,一举一动很是贵气,虽然没有说话,但是气氛竟然是极好。   饭毕,张镇平坐在榻上,对叶静姝说到:“昨天我去了百宝轩,将里面的东西都给砸了,你可能不知道,我大哥让掌柜将我从前那里拿的东西全部都登记造册,我竟然欠下了有十万两银子,他说还要盘查我之前拿走的东西。”   “所以你很生气,然后气冲冲的来找我?”到了这会儿,两人都能够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也决口不提杀人的事情。   “是,我当时是很生气,但是过了这么一宿,我发现我好像也没有那么生气了。”张镇平说道:“我看我是不是要将我屋子里面的东西典当一些,将那些漏洞给填上。”   “你要典当你的那些珍宝?你就不怕被人笑话。”叶静姝表面很是平静,但是衣袖下的手掌已经被她掐出了印,她好容易才说服他的,没想到,他说变就变,果然是一个没胆的人。   “没关系,笑话就笑话吧,反正我现在也是被人笑话的份。”张镇平好像一夜之间就变得豁达了起来,他说道:“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不擅长经商这些事,我也没有手腕,折服不了人,琴棋书画才是我喜欢的,做一个没有权利的闲散二爷,其实也挺难不错的。”   “你甘心吗?”叶静姝问道。   “没什么甘心不甘心的,我觉得挺好的,我试试吧,说不定这样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张镇平说着就站起身来,道:“你也要好好的,你放心,我会说服娘亲,让你当我真正的妻子。”   说着他朝她展颜一笑,然后出去了,留叶静姝一个人在屋子里面,一脸莫名其妙!   “我说的对?我说什么了?”她仔仔细细回想她对他说的话,她也没有说什么啊,还有,他以为他的正妻之位,自己真的很想要坐?她其实只想要那人从自己的眼前消失,别的全然不想。   可是,昨天还好好的一个人,今天突然就变卦了,还有,他临走之前,朝她那一笑是什么意思?   叶静姝觉得自己的头都大了。   接下来的几天,张镇平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也不去那些风流之地找那些名妓玩耍,倒是常常来找她,要么是要给她弹琴,要么是要同她赏花,甚至还要给她画像,简直是奇了怪了。   更奇怪的是,他好像是对邬氏说了什么,邬氏这几天也不再刁难她了,只是看着她就绕道走,这就奇怪了。   “你对你娘说了什么?”她忍不住去找张镇平问清原因,邬氏这个人一向是高傲,这一点,从她到现在还讨厌安秀儿就能够看的出来,她不会轻易的改变自己的决定。   “我没说什么。”张镇平笑了笑,说道:“我只是跟娘说了,我是真的很喜欢你,要她不要刁难你,她为难你,痛的是我。”   叶静姝听到他的这一番话,觉得自己的世界都有些颠倒了,之前那个有些愚钝易怒的张镇平,怎么突然就变了一番模样?他现在这谦谦君子的模样,是怎么回事。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她问道:“其实我们只是利益关系,你没有必要做的这么好。”   “不,现在不是了,从你嫁给我的那一刻起,你就是我的妻子,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张镇平认真的说道:“总有一天,我会说服母亲,让她同意我真正的娶你,我会将你的名字记在我们张家的族谱上,写在我名字的旁边,加上张镇平之妻五个大字。”   “那是墓碑上才会有的吧。”这样深情的张镇平让她有些看不懂了,难不成张家的人都是情种?他的大哥对一个乡下女人死心塌地,现在他这样子是爱上了自己?   不不不,这不可能。   “我希望能够永远跟你的名字写在一起,无论是族谱上,还是墓碑上。”叶静姝说墓碑这么不吉利的话,张镇平一点都不生气,反而觉得很开心。   “你能不能正常一点?我觉得我们之间没有必要如此,你如果要试探我的话,也够了。”   叶静姝有些慌了,她当时说喜欢他,真的只是为了骗他而已,难道他真的当真了?还是他是故意在考验自己?只是故意考验自己的话,他没有这个脑子的吧?   “我不是试探你,我说的是真的。”张镇平认真的说道。   “为什么?”叶静姝不解,“如果你喜欢的我的话,在这三年中,你有无数次机会表现,为什么偏偏是在这时候?”是在我恨意最深的时刻,在我没有办法爱人的时候。   “以前你是大哥的未婚妻,我不敢说爱你,我总觉得你的心中永远都只有大哥没有我,我喜欢跟你之间的舒适关系,怕说了之后,你反而会不搭理我,但是你前些天点醒了我,其实你也是喜欢我的,只是喜欢我不够深。”   张镇平笑了起来,道:“我现在什么都不想,我只想要好好的照顾你,赢的你的心,反正你已经是我的女人,已经没人可以跟我抢你了。”   “呵呵,呵呵呵。”   叶静姝清冷的笑了笑,忽然转身,落荒而逃。   张镇平真的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好像一下子就洗掉了身上的浮华,变得温文尔雅了起来,他每天早上早早的来到了她的院子,给她画眉,给她上妆,晚上待到很晚才离开,有时候跟她同床共枕,却也充分尊重她的意见不碰她,整个人完全变了。   不但变得连叶静姝有些不敢相信,就连张镇安也不敢信心。   因为张镇平突然带着人将他房间里他收藏的那些奇珍异宝、书法孤本全部都搬到了听竹苑,他将它们交给张镇安,说要拿它来抵账。   这里很多东西都是他最喜欢的东西,他收藏了很久很久的,张镇安甚至从里面看到了自己曾经送给他的礼物,是怀素的一卷草书。   “这里很多东西都是你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你真的要用它们抵账?”张镇安将那卷草书打开看了看,握在了自己的手中。   “是的。”张镇平郑重的点点头,说道:“这些东西,我就算是再喜欢,也不过是死物,百年之后,生不带来、死不带去,都是些没意思的东西。”   “是吗?”张镇安用奇怪的眼睛打量着他,当真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他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的那个纨绔弟弟了。   “当然。”张镇平笑了笑,道:“大哥你快让人清点一下吧,这些东西值个几十万两应该绰绰有余,若是遇上识货的,上百万两银子也是有的,我真舍不得,不过以前我究竟在铺子里面拿了多少东西我也记不清了,反正就拿它们来抵账吧。”   “这个,你拿着。”张镇安将手中的这卷草书递给张镇平,道:“这是哥哥以前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你难道也要将它抵押吗?我当时找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得到的。”   “也是,这个我收着,那我再看看这里有没有别的有意义礼物,有的我就先收起来,暂时不抵押了。”张镇平接过草书,又去桌子上的这些珍宝里面扒拉了起来。   最后还真的给它找到了不少有意思的东西,比如说有一颗东海的珍珠,是以前晏景修送给他的,还有一方印玉,是以前叶静姝送给他的。   那会儿他迷上了雕刻,因为这方印玉是叶静姝送给他的,他一直都舍不得动,所以最后也没有在这玉上雕刻上字,没相到当时的喜欢,却让这方宝玉蒙了尘,甚至被他抛之脑后。   “这些我都收起来,剩下的大哥你清点一下吧。”张镇平将这珍珠跟印章收了起来,还有手上的这卷草书,其它的东西,他倒是一样没动。   张镇安看了看,突然在他的这些收藏里面发现了一本小册子,他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古怪了起来,“这是什么东西?”   张镇平过去一看,脸色一下子黑了下来,原来这竟然是……   ☆、第一百五十八章 皇家孤本   “呃,放错了,不过或许有人需要,这可是皇家的孤本。”张镇平耳根一红,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除了你之外,还有谁会喜欢这东西?”张镇安调侃了他一句。   “谁说的,除了我之外,还有晏景修那家伙,肯定会喜欢的,不然大哥你可以卖给他,收他个几千两,反正他钱多。”张镇平说着似乎是有些不好意思,跟张镇安拱了拱手,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张镇安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摇了摇头,嘴角却扬起的一丝笑意来,表露出他现在的心情很不错。   他已经很久没有这般心平气和的同他聊过天了,今日两人这么一说话,仿佛回到了从前少年时候,两小无猜,兄弟情深。   “相公,他二叔过来干嘛呢?”安秀儿从内室出来,见到张镇安好像心情极好的样子,便问了一句,又见满桌子的珍宝,她不禁是有些诧异,“咦,怎么这么多的东西?”   “都是二弟他拿过来的。”张镇安看着桌子上的东西说道。   “为什么?”安秀儿很是意外,“他干嘛拿这么多的东西过来?送给你?”   她走过去,随便拿起一个东西看了两眼,心中诧异更甚,她已经不是从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姑娘了,自然知道这东西价值不菲。   “我之前抓住了他一个把柄,发现他从我们张家的店铺里面拿了许多的东西,所以让他归还,他没有这么多的钱,只有拿这些东西抵账了。”张镇安回答。   “不可能吧。”安秀儿实在是不敢相信,“你二弟这么听你的话?你让他还他就还?甚至不惜拿出这么多珍贵的东西出来?”   “所以我也觉得有些奇怪。”张镇安之前只是为了自己弟弟能够想通、能够改变而高兴,此刻被安秀儿这么一体,他也是一脸若有所思,有所怀疑了起来。   “他不会是有什么阴谋吧?”安秀儿仰起头问道。   张镇安随手拿起手中的书轻敲了一下她的脑袋,道:“别整天瞎想,他能够有什么阴谋?就是有阴谋也用不着将自己这么多的珍宝拿出来呀。”   “这个倒也是,那肯定是我多想了。”安秀儿笑着说了一句,眼睛一瞄,看到了他手中的小册子,问道:“这是什么东西?”   “呃……”张镇安连忙将这东西要收起来。   “给我看看嘛。”他越是想要收起来,安秀儿便越是觉得有什么猫腻。   “没什么好看的。”张镇安将手举的高高的,躲闪着她。   “给我瞧瞧嘛。”安秀儿很是好奇,他手中是什么东西,竟舍不得给她看。   张镇安哪里好意思给安秀儿,只道:“这就是我弟收藏里面的一本册子,你知道他那人整天混不吝的,这书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书,你就别看了,要不这样,趁我现在有空,我陪你去园子里面转转。”   安秀儿闻言点点头,“那好吧,我去换件衣裳。”   转身趁张镇安不注意,她却是一把将他手中的书夺了过来,翻开一看,脸腾的红了起来。   “你怎么看这东西?”她羞恼的将书砸在他的身上。   “我没看,是他的书。”张镇安连忙辩解道,顺手将书翻开,却是被上面所画的图片吸引住了。   “你还看。”安秀儿见他的眼睛黏在书本上,登时有些生气了。   “来来来,我们一起看。”张镇安见他生气的样子,不但要看,反而还拉着她一起看。   “我不。”安秀儿拒绝,可是却被他半拖半拽的拖到了榻上来,他将书放在一旁的小几上,道:“你看看,这个怎么样,不愧是皇家的珍品啊,画的栩栩如生。”   安秀儿白了一眼,上面画着的男那女女的确很是传神,其实她的压箱底也有两个合在一起的男女小人,但是跟他一起看这图片怎么都觉得有些难为情呢?   “看看看,这姿势,我觉得我们下次可以试试。”张镇安语气听来平淡,实则挺兴奋。   安秀儿脸涨红的厉害,她把将手盖在这书上,道:“我现在怀着孕呢,谁跟你试这东西?你的思想太污秽了。”   “这怎么是思想污秽呢?圣人曾言,食色者性也,况且这本来就是闺房乐趣。”张镇安将她的手拿开,继续看。   安秀儿赌气将脑袋偏到一边去,却忍不住用眼睛偷偷的瞄着,张镇安知道她的小动作,摇摇头看的更欢了,最后安秀儿忍不住的问道:“这些东西都是谁个画的?他们不会觉得羞人吗?”   “怎么会呢?这是皇家孤本,是皇宫画师专门为皇上画的,用以取乐。”张镇安说道:“那皇上都让画了,他们能不画吗?所以那你也不必羞赧了,这可是天子看的东西,我等凡人看看也是福气。”   “歪理。”安秀儿笑骂了一句,却也没有忸怩了,毕竟她也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   “你看这个,芙蓉床,红纱账,绣鞋男靴小白猫,多传神啊。”张镇安指着其中一张说道。   安秀儿一看,这张图,地上画着一只波斯猫仰头看着帐帘,脚踏上男鞋女鞋各一双,虽然没有其它出格的地方,却比那些个更为挺生动的,便点点头,道:“这个还算含蓄,之前的那些我是不敢恭维。”   “我就知道你喜欢这调调,我再看看还有没有其它的与这类似的啊。”张镇安伸手揽过安秀儿,又翻了翻这册子。   “别翻了,我不想看,你刚刚不是说跟我出去走走么?”安秀儿拿过书本将之合上,道:“我们出去走走吧,省的你这一天饱暖思淫/欲。”   张镇安却是不肯动,看着这等书,岂能够不意动的?只是他略过她白皙的脸、纤长的脖颈往下看,见到她微微凸起的小腹,便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只站起身来,无奈道:“走吧,我陪你去逛会花园。”   说着他将书本收到了内室,然后才牵着安秀儿出门。   两人刚刚来到花园,还是到门口,就听到园子里面传来欢声笑语,走近一看,原来竟是张镇平跟叶静姝两人在园子里面嬉戏,叶静姝手中拿着网,正在捕蝶,她跑动间,身姿摇曳,轻裾摇摆,发丝飞舞,看起来灵动极了,这样的她真的很美,就连安秀儿都看呆了,她没有想到叶静姝还会有如此欢脱的一面。   “哎呀,我抓到了。”叶静姝开心的用手覆住手中的网,然后又将手拿开,偷偷的看着网中的蝴蝶。   一旁的张镇平却是将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嘴角含笑。   张镇平跟张镇安不同,他身子略微削瘦一些,原本因为纵欲过度,有些虚浮,可是此刻,这般含笑的样子,却多了几分弱不禁风的书生气,富贵人家,人人都会保养,张镇平也保养的极好,三十来岁的他,此刻竟好似一个纤弱的少年。   “不是说要逛园子吗?怎么站着不动?”张镇安有些不解的问道,他的声音惊扰了叶静姝,她回过头来,脸上的笑容一下子便收了回去,张镇平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也看到了张镇安跟安秀儿两人,他走过来,温文有礼的同两人打了一声招呼,“大哥、嫂子。”   安秀儿见他浑身气度的确是跟之前截然不同,之前的他,好像总是有些阴鸷,而此刻他,流露出来的气质也让安秀儿对他心生好感,便也抿嘴同他一笑,躬身还礼。   “嫂子怀着身孕呢,不必客气。”张镇平伸手虚扶了安秀儿一把,很是礼貌。   安秀儿着实是有些惊讶,若是以前,他定然是倨傲至极,连看都不看他的,今天这是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么?   “大哥大嫂你们也是来逛园子的么?”张镇平问了一句,张镇平点头后,他退到一旁,对着两人说道:“那边园子的茶花开的正鲜艳,大哥大嫂要不要去看看?”   “那就去看看吧。”张镇安说道,茶花也是花中清贵的仙子,很是受人喜爱。   张镇安揽着安秀儿往前走,张镇平跟叶静姝两人跟在后面,四人一同游园,气氛还这么好,这可是头一遭,张镇安不禁是有些唏嘘,道:“我们多久没有这般心平气和的游园了?”   “很久很久了。”张镇平答了一句,想起自己之前那做的那些混账事,同张镇安道歉道:“大哥,都是我以前混账,辜负了大哥的一番心意,弄的家宅不合。”   “说这些干什么?现在都过去了。”张镇安平静的说道。   “大哥你放心,以后我一定不会给你添乱了,我想过了,我这人就不适合打理家族事物,静姝说的对,我这人也就是玩玩琴棋书画,做一个富贵公子哥了。”   张镇平却是认真的同张镇安表明自己的心意,不待张镇安说话,他又道:“大哥你也不用多想,其实我是很喜欢做这些事情的,我根本也就不喜欢打理家族,以前只是被权势迷了眼,现在想来,就是我什么都不做,我也是张家二爷,反而压力都在大哥的身上,我在大哥你这棵大树身边乘凉,我求之不得呢。”   “你真心这样想?”张镇安不敢相信,这十年来他都没有想明白,可是这一夕之间他就想通了,他是真心这样想,还是觉察到自己的动作了?   ☆、第一百五十九章 郊游   “我真心这样想,其实这样的日子才是我想要的,以前我整天想着那些没意思的东西,其实我并不快乐。”张镇平笑着说道:“大哥你不会不愿意让我躲懒吧?爹以前可是说过,要你好好照顾我的。”   张镇安听张镇平说起他们去世的爹,一时之间也是百感交集,当即说道:“你放心,无论如何你都是我弟弟,我当然会保护你,做你永远的大树。”   “谢谢大哥。”张镇平说着又将叶静姝拉过来,道:“以前静姝对嫂子做了一些错事,还希望大哥嫂子大人有大量,不要放在心上。”   张镇安闻言将目光放到了叶静姝的脸上,见叶静姝低下头,一副惭愧的样子,他便侧头看向安秀儿,安秀儿见状便温声说道:“我也不能够说原谅你,因为你的确是做了对不起我的事情,不过以前的事情我可以不计较,至于以后,看你表现咯。”   见到张镇安两兄弟和好,她心中其实是非常高兴的,也早已经将叶静姝对她的伤害抛之脑后了,之所以不说原谅,是因为她心中还没有将这事完全放下,但是如果叶静姝她以后一直这么好下去,那她也可以选择将那些不开心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永不提起。   “她一定会好好表现的。”张镇平代替叶静姝答道,“之前她也是不懂事,现在不一样了,她已经嫁给了我,我们一定会好好的,不会再烦扰大哥你。”   “嗯,那就好。”张镇安脸上露出笑来,安秀儿也是笑意盈盈,如果她都能够跟叶静姝都达成同一战线,那搞定邬氏只是时间的问题。   她喜欢一家人和和睦睦的,不喜欢一家人整天尔虞我诈,有诸多问题。   “对不起。”叶静姝再次弯腰同两人道歉。   安秀儿过去扶起叶静姝,说道:“好啦,过去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我们去逛园子去吧,我还记得你上次跟我说的那个什么抓破美人脸呢,开的其实蛮好看的,就是名字吓人了点。”   叶静姝也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道:“那种茶花就是叫这名字,它粉色的花瓣上沾染了红丝,不就像是美人儿抓破了脸蛋嘛。”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诶,是我孤陋寡闻了。”安秀儿笑盈盈的。   叶静姝也笑,两人并肩走了两步,安秀儿又继续走到了张镇安的身边。   她毕竟是女人,想的总是要多些,她总觉得叶静姝不会一瞬间就变好了,这世间,多的是会伪装的人,多的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的事儿,所以对她,安秀儿还是有所防备的。   一行人继续游园,看起来很是亲密,但其中是真的亲密无间,还是互相防备,各怀心思,就不得而知了。   安秀儿从百花丛中穿过,无意间抬头看了张镇安一眼,她知道他平日里为人严肃,可是今天,他微微上翘的嘴角,却显示出了他的好心情。   希望他们是真心悔过,不要骗他。   安秀儿低头想到。   “还记得以前我们经常在这园子里面玩耍呢,这么些年了,这园子一点都没有变,还是那些花,那些草。”叶静姝悠悠的说道。   “是啊。”张镇平点点头,由衷的说道:“我也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尽管兜兜转转,经历波折,但是幸好,我们的感情依旧是回到了原点。”   “哎,那为了庆祝我们和好如初,我们找个时间去郊游吧,也算是抓住春天的尾巴。”叶静姝俏皮的说道。   “好啊。”张镇平欣然答应,又看向张镇安。   张镇安看着安秀儿,安秀儿点点头,他便答应了下来,说道:“可以啊,我也很久没有出去玩耍了,只是相公你有时间吗?”   “既然你想去,没时间,我也会挤出时间来的。”张镇安答道。   张镇平闻言便道:“那就这样说定了,我们这月十八去吧,也就是后天。”   “什么地方?”张镇安问了一句,“去我们家的庄子吗?”   “那庄子多没趣啊,一说起那庄子我就来火,上次我要去咱家那庄子,那人竟然还将我拦下来,你说是不是气死我了。”张镇平颇有些生气的说道:“所以我们不去那里,大哥你还记得吗?以前我们经常以前去那后山玩的。”   “后山啊,娘亲以前都不允许我们去那里的。”张镇安说起来,想起来从前,便也笑了笑。   “可是那里风景好啊,而且我也很久没有去那地方了,还怪想念的。”张镇平说道。   “既然如此,那就去那里吧。”张镇安闻言,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四人商量好了一些到时候去郊游的细节,又在园子里面转了转,便各自回自己的院子里面去了,张镇安因为有事,送安秀儿回到听竹苑之后,又去外面忙活去了。   安秀儿虽然没有问他后山是什么地方,不过一想起去郊游她还是挺开心的,而且只要是跟他在一起,她也无所谓是在哪里玩。   两天的时间眨眼而过,很快就到了约定去郊游的那一天了,张镇安骑着马载着安秀儿,叶静姝跟张镇平各骑着一匹马,慢悠悠的往城外而去,身后跟着若干拿着物什的仆人。   “我本来想要去叫晏景修去的,只是那小子去隔壁郡了,无缘跟我们一起玩耍,否则的话,一起会更有趣。”张镇平说道。   “无妨,我们一家人玩耍也可。”张镇安说道:“那小子的话,有机会再叫上他。”   “是这个理。”张镇平笑了笑。   一路上四人说着话,很快就到了目的地。   眼前出现的是一片草地,草地上几棵垂柳,中间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安秀儿听得溪水叮咚,见到他们已经停了下来,便问道:“已经到目的地了吗?”   “是啊。”张镇安点头,从马上下来,然后伸出手,将她抱下来,这才道:“我们现在这半山腰玩耍一会,等下再去山上。”   “这样也好。”安秀儿点点头。   这里的风景挺不错的,眼前一大片的绿色草地,上面生长着几颗歪脖子树,踩上去,感觉脚底下软软的,远处有一些嶙峋的怪石,再上就是山了,抬头看,蓝天白云,和煦的阳光照在人的身上刚刚好,让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的开阔起来。   张镇安将马拴在树边,这马儿便低头吃起鲜绿的草来。   “走吧,我们也也别闲着了,去猎杀两只兔子来做午餐吧。”张镇安说着从仆人那里哪来弓箭,递了一把跟张镇平。   打猎,在安秀儿的眼中是一件新奇的事情,张镇安往山上走,没忘记对安秀儿说道:“秀儿,你就在边边玩耍就行了,我们很快就回来。”   “嗯。”安秀儿点点头,其实仆人有带来了食物,不过自己猎杀来的食物似乎更有趣味一点。   安秀儿眼见着张镇安远去,乖乖的坐在一棵树下,看着这几匹马儿吃草,她觉得这样闲适自在的日子可真好。   “我们去捡柴吧。”叶静姝突然走到她的身边来,同她说道:“他们都去忙了,我们也不要闲着。”   她声音轻快,笑容迷人,安秀儿不由自主的便点点头,“好啊。”   叶静姝便朝她伸出手来,安秀儿想了想,将手放到她的手上,她一把将她拉起来,两人就在这附近捡一些柴火。   其实说是自己捡柴,可是还没有捡两根,叶静姝就罢手了,她拉着安秀儿到小溪边去玩水,捡柴火的事情则是交给仆人们去做。   这河水并不深,安秀儿倒是也不怕,就跪坐在小溪边,将手放了进去,洗了一下手,水凉凉的,溪水里面有一些鹅卵石,在太阳底下泛着微光。   “呀,他们打猎回来了。”玩了一会,叶静姝眼尖的看到了两人,便站起身来叫道,宛如不谙世事的少女。   安秀儿听到她的声音也侧头看去,果然看到了张镇安两人往这边而来,她朝张镇安挥挥手,叫了一声相公。   张镇安加快了脚步,等来到安秀儿身边的时候,这才将他的猎物展示给安秀儿看,却是一只灰白杂毛的肥兔子。   “相公真厉害。”安秀儿夸赞道,张镇安笑了笑,却是听到叶静姝问张镇平,“你猎杀到了什么?”   “一只野鸡。”张镇平将他的猎物从背后拿了出来,叶静姝便也捂着嘴笑了起来,“没想到你还蛮厉害的嘛。”   “那是当然,你以为我只会嘴上功夫吗?”张镇平答了一句,侧身叫来仆人处理这两只猎物。   安秀儿四人在这半山腰闲逛起来,而仆人们则是忙着搭灶台,做食物,等食物做好了,安秀儿等人刚好游玩了一圈回来,叶静姝这个时候才说道:“刚刚我跟秀儿也有去捡柴呢,所以这美味的食物也有我们的一份功劳。”   安秀儿闻言捂嘴笑了起来,她们捡的那两根柴火算的上什么呀,不过看着叶静姝同张镇平邀功她也没有多嘴。   “是啊,这美味的食物当然有你们的一份了,毕竟秀色可餐嘛。”张镇平此话一出,叶静姝便觉得羞涩了起来,脸都有些微红,再也不说话了。   ☆、第一百六十章 魂断山崖   四人吃了晚餐,又开始玩曲水流觞的游戏,就是将装满酒的杯子放到上游,让酒从上游流下来,流到谁的面前,谁就喝酒,并要作一句诗文来,为了照顾安秀儿,叶静姝说了,打油诗也可以,安秀儿点头答应了,这段时间她读了不少的书呢,随便背两句总没问题的。   游戏开始,四人寻了一处相对弯曲的水道,两两相对而坐,由仆人在上面倒酒放杯子,可能是安秀儿的运气不太好,这杯子首先便在她的面前停了下来。   叶静姝见状便抚掌笑了起来,“秀儿,来吧。”   张镇安见状将杯子从水里端起来,自己将里面的酒一饮而尽,然而看着安秀儿道:“秀儿,你该作诗了。”   “就以这草儿作一句诗吧。”叶静姝出题道。   安秀儿看了四处两眼,随口道:“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虽然不是你做的,但是你能够快速想起来,也算你过了。”对面的张镇平说道。   安秀儿便笑了笑,接下来她的运气一如既往的差,这酒杯总是在她的面前停下,她就算是跟张镇安换位置都没用,不过这酒都让张镇安喝了,她只要负责背诗就行了。   叶静姝出了诸多题目,但是一点都没有难倒安秀儿,她各个都答上来了,她的表现不但是让众人刮目相看,连安秀儿自己都没有想到,她竟然不知不觉的记住了这么多的诗文。   玩了很久,大家最后都喝了一些酒,然后又开始投壶游戏,也是都有输赢。   玩累了之后,众人在草地上休息了一会,叶静姝提议道:“走吧,我们去山上转转。”   张镇安看了安秀儿一眼,见安秀儿并无异议,便也点点头,道:“嗯,那去转转吧,很久没有来了。”   一行人往山上走去,张镇安牵着安秀儿,小心翼翼的往山上走,一行人拾阶而上,顺利的来到了山上。   这山上的风景跟半山腰的风景大为不同,微风拂面,山顶处有一棵茂盛的迎客松展着枝条,微微晃动,似乎是在迎接众人的到来,安秀儿往那迎客松的地方看了一眼,只见下面乃是悬崖,深不见底。   她连忙将身子给收了回来,离那悬崖远远的,怕万一掉下去,那恐怕是尸骨无存了。   倒是叶静姝,饶有兴致的往那悬崖边边走,一边走,还一边说道:“以前每当我心情不好的时候,我就来这里,似乎只要站在这山崖边大喊一声,就什么烦恼都没有了。”   说着她还真的走过去,站在山崖边,双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大喊了一声:“啊……”   她的声音传了很远很远,安秀儿站在后面笑了笑,倒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张镇平也走到她的身边,学着她的样子大喊了一声,张镇安站在安秀儿的身边,看着两人笑道:“以前娘亲不允许我们来,就是因为这地方是悬崖,实在是太危险了。”   “是啊,我看着都觉得有些害怕,这里都是凸出来,万一这山体崩下去该怎么办?”安秀儿说道。   “不会的。”张镇安摇摇头,说道:“这里有树根将这山石紧紧的勾住的呢,哪里有这么容易就掉落,这里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子,多年来,即使是暴雨山洪都都没有发生崩塌的情况呢。”   “那就好。”安秀儿点点头,道:“是我杞人忧天了。”   “不过你说的对,的确是要多加小心,所以你就在这边玩耍就行了。”张镇安又说道。   “好吧。”安秀儿闻言斜睨了他一眼,也点头答应了下来,她对那悬崖边没兴趣,更何况,她最近也没有烦心事,才不用跟他们一样,鬼喊鬼叫的呢。   “大哥,过来呀。”叶静姝朝张镇安招招手,张镇安看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便道:“去吧,去好好回忆你们的从前吧。”   她表情娇嗔,张镇安在她额头亲吻了一下,这才走过去,加入到两人当中。   安秀儿站在不远处看着,仿佛能够看到他们三个的少年时光,她觉得这样也挺好的,到了这个年纪,跟自己的兄弟之间的间隙消除,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   “嫂子,你要不要过来玩?”叶静姝回头看安秀儿,向她发出邀请。   安秀儿想要过去,但是又有些退缩,叶静姝再同她招招手,道:“没事的,有大哥在,你怕什么呢?过来吧。”   安秀儿闻言,便向前走了两步,她也是年轻人,也想要加入到他们当中,然而,刚刚走了两步,她却是发现了不对劲,她发现有那边地面好像出现了一条裂痕,而张镇安还浑然不觉,只走过来要来拉她。   “小心,这里裂开了。”安秀儿大声提醒道。   她话刚落音,一声细微的声音便响了过来,这下张镇安也觉察不对劲了,他已经到了安全的区域,只是见张镇平还站在危险的区域,便退后一步去拉他的手,就这一步,山石坍塌,两人随着碎石块,都摔落了下去。   “相公!”安秀儿连忙跑过去,大喊了一声。   只见张镇安紧紧的握住了一块凸起的石头,她连忙伸出手来,眼睛睁的老大:“相公,你快拉住我啊。”   但是张镇安一手拉着张镇平,一手紧紧的握着这石头,哪里还有手再来拉安秀儿呢,更何况,这快凸起的小石头,也承受不住两人的重量。   “二弟,替我好好照顾秀儿,好好守护张家知道吗?还有照顾好娘亲,父亲的遗愿,我今日转交给你了。”说着他仰起头深深的看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睁着眼,几乎目眦俱裂。   “对不起,秀儿你一定要好好的。”张镇安这话说完,他手上掰扯着的那块石头发出了一声细响,他用力一甩,将张镇平甩上来,而自己则是随着那石块落入了悬崖之中。   “啊!”   安秀儿如同一只受伤的母兽,无助的嘶吼了起来,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好好的出来玩,竟然会是这个结局。   “为什么!”她朝着悬崖底下大喊,然而,这崖下的深谷,连回音都吝啬给她。   “大哥!”张镇平也趴到了悬崖边,往悬崖底下看去,倒是一旁的叶静姝有些懵。   “相公,你回来呀。”安秀儿捏着拳头捶地,早知道,她根本就不应该答应他出来郊游,更加不应该来这山上,明明知道这山崖便危险,她为什么要让他过去?   有时候,美好的东西,往往只是在一瞬间就破灭,如同七彩的泡沫,如同天边的彩虹,总是不长久,如梦似幻。   “为什么你还活着?”安秀儿侧身看着身边的张镇平,道:“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嫂子,我。”这一刻,张镇平心中的愧疚,如同一团浓墨,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大哥竟然愿意保护他而自己死去。   “是你们设计陷害的这一切对不对?”安秀儿仰起头来,侧身看着身边的张镇平跟不远处的叶静姝,她咆哮着,如同一只失去幼崽的荒古母兽,“我不相信,这山崖为什么早不坍塌、晚不坍塌,就在今天坍塌,为什么你站的地方没有事?”   她看向叶静姝,眼角还挂着寒泪,说道:“我真傻,我竟然真的以为你们能够在短短几天就想通了,就变好了,结果呢,一只狼怎么会变成一只羊呢?”   “是我太傻了啊,我明明知道你们是与中山狼,为什么还要答应相公陪你们过来郊游?这一切都是那你们设下的陷阱,你知道,他一直都将你当做最亲的人,当做妹妹,可是你们却想要他死!”   “嫂子你别激动,我们真的没有这份心思。”张镇平连忙说道。   他从未见过安秀儿如此样子,她一向是温温柔柔的,然而她今天这模样,让他看着,竟觉得有些胆寒。   “你们心底是怎么想的,谁能够知道呢?”安秀儿冷冷的笑了起来,“你敢保证你们没有这份害他的心思吗?”她说着双手在悬崖边乱抠了起来,那一根根树根裂开的痕迹,让人看着触目惊心。   “这是什么?”安秀儿突然目光一寒,将一截切口整齐的树枝抽上来,道:“我不是傻子,你们别告诉我,这些树根崩断的时候,裂口会如此的整齐。”   “这?”张镇平看着安秀儿手中的这半截树根,也是糊涂了,然而,他同样也不傻,想到一种可能,他的心瞬间凉了起来,只往叶静姝那边看去。   安秀儿看着他的脸色,便证明自己的猜测,她趴在地上哈哈笑了起来,直笑的泪都糊了满面:“果然是你们做的,可怜的相公,他根本不知道他救的人,却想要的死!”   “你不要再说了。”张镇平一手狠狠的锤在地上,起身朝叶静姝走近,悲伤的喝问:“你究竟是想要大哥死,还是想要我死?”   “你们兄弟,当然是一起死好了!”叶静姝突然也笑了起来,转身就走。   “我说,为什么无论我做什么你都无动于衷,我说,为什么你一定要到这里来郊游,原来你早就做了手脚对不对?”张镇平朝叶静姝的背影吼道。   ☆、第一百六十一章 都是因为你   “无凭无据,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也是跟你一样的受害者,只是我运气好一点罢了,还有,想要他死的人是你,你不是得偿所愿了吗?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反过来怪我?”她妩媚的眼睛射出冷冽的光来,摄人心魄。   “你到现在还来混淆是非。”张镇平很是失望,他大声问道:“你明知道,我有多么的喜欢你,你这样做,有什么好处?”   “我说了,事情不是我做的,我整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身边还有一个烦人的你,我怎么来设计这一切?”   叶静姝对这一切拒不承认,然而,在张镇平对她还抱有一点希望的时候,她却是又转头说道:“至于好处么,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原来这些天,你对我说的一切都是假的。”张镇平颓废的说道。   叶静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转身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你有本事,我现在就在这里,你怎么不敢来推我下去?”张镇平突然站在崖边朝她吼道。   “我再说一遍,我没有推任何人下去,他是自己掉下去的,你若是摔下去也与我无关。”叶静姝说了一句,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走。   张镇平脚步突然滑了一下,打了个趔趄,差点滑了下去,幸好有人拉住了他的手,他站稳一看,却见刚刚还在伤心哭泣的安秀儿不知何时站直了身子。   “为什么不让我去死?”他朝安秀儿吼。   “相公用生命换来了你活着,他不是就这样让你死去的。”安秀儿注视着他,眼神平静,却比吼叫更能够击中人心。   “他对你还有期望,让你好好守护张家,好好照顾我们母子,可是你竟然想要去寻死?”安秀儿冷眼看着他。   被她这样的目光看着,张镇平突然就觉得自己是一个废物,眼睛瞬间红了起来。   “如果连你都死了,我们张家就完了。”安秀儿说道:“你自己好好想想。”   “大哥死了,你不难受吗?”张镇平看向安秀儿。   “我当然难受,我刚刚有一瞬间,甚至想要杀了你们,但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我必须要照顾好我肚子里的孩子,我还要去寻找他的尸骨,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以为一切的问题,像你这般站在这边寻死觅活的,就能够解决了么?”   听着安秀儿话,张镇平仿佛觉得自己是第一天认识安秀儿一样,他没想到,她柔弱的外表下面,骨子里面竟然是这般的刚强。   “对不起。”他低头朝她抱歉,这一切,的确都与他脱不了关系,是他信了叶静姝说的一切,才积极的组织他们到这里来的,他才是刽子手。   “我不想要听你说抱歉,我早就说过了,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被原谅的。”安秀儿转头冷眼看了张镇平一眼,便径直往山下走去了,张镇平连忙跟在她的身后。   一路上,安秀儿骑在马上,好几次差点都要摔倒下来,但是她一直都强撑着,因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更何况,接下来,张家肯定还会出现诸多妖蛾子的,她必须得撑着,他记不清他想要的一切,但是她却是记的清清楚楚。   到了张家,张镇平总算是清醒了过来,他派出所有人手去那山谷底下寻找,可是找了一天一夜,各个角落里面都找遍了,也没有发现张镇安的踪迹,既没有见到他的人,也没有找到他的尸骨。   当然张镇平这般大张旗鼓的找人,自然也惊动了邬氏,在邬氏的逼问下,他嗫嚅着,用了很大的力气才说出来:“大哥,大哥他死了。”   “我不信。”邬氏摇摇头,整个人瘫坐在椅子上,仿佛老了十岁。   以前她为了自己的小儿子,不想要他挡路,想尽办法将他赶走,可是这下,他真正的消失了,她却无法接受。   张镇平又何尝不是如此,他才刚刚决定放下一切,可是却再也没有了那个为他遮风挡雨等到人了。   许久缓和过来之后,她一拍桌子,喝问道:“那贱人呢!”   众人自然知道她说的是谁,可是却没有人回答她,张镇平跟安秀儿两人都忙着寻找张镇安了,根本就没有管叶静姝。   丫鬟匆匆的跑出去又跑进来,“叶小姐她、她昨天的时候,就被叶家的人接走了。”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邬氏大惊,张镇平也是一脸的不可置信。   “就是昨天傍晚的时候,叶小姐独自一人回来,刚好思华郡叶家来人了,叶小姐便收拾了东西,跟他们走了。”丫鬟嗫嚅着说道。   张镇平脸上一片颓唐之色,看来这一切是她设下的陷阱无疑,可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大家从小一起长大,认识都十几多年了。   邬氏瘫坐在座位上,心如死灰,她喃喃自语的说道:“我早就知道她不是一个好东西,果然如此。”   可是她真的知道她不好吗?若不是因为她后来设计嫁给了张镇平,邬氏一直都将她当做手心宝的。   “我这十几年来,从来都没有亏待过她,将她当做亲身女儿一般看待,她为什么要背叛我?还要害死我的儿子?”良久,邬氏抬头看向安秀儿跟张镇平两人。   安秀儿两人都沉默不语,人的心思岂能够这般容易猜透呢?一念善灭,一念恶生。   邬氏见两人不说话,突然将手指指向安秀儿,道:“我看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娘,您瞎说什么,这一切跟嫂子有什么关系?”张镇平出声为安秀儿说话。   “怎么跟她没有关系?她没有来之前,静姝她是多么好的一个姑娘?就是因为镇安不肯娶她,所以她才会由爱生恨,害死了他的,这一切都是因为她,没有她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安秀儿抬起头看向邬氏,发现邬氏这话并不是愤怒之下口不择言而已,她盯着她的眼中有恨。   或许是吧,她早应该死了,她应该按照梦里所言,去嫁给顾琳琅,然后悲惨到死的,可是她没有这样做,所以连累了无辜的他。   有因必有果,她没死,所以他死了。   “娘,您怎么能够将这一切怪到嫂子的身上呢,这一切都跟她无关。”张镇平再次维护安秀儿。   “怎么跟她无关?若是静姝真的有些想要害你们兄弟的话,她早就可以这么做了,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才这样做?就是因为她,因为她的存在,逼的她不得不如此!”邬氏怨恨的说道。   安秀儿听到她的话真是觉得刺耳无比,这就是她身为一个大家贵夫人的风范,发生了这种事情不去追究害人者,反而将错误推到她的头上。   “娘……”张镇平还要向前为安秀儿辩驳,安秀儿却是伸手拦住他,她向前一步,冷声问道邬氏:“那你想要我怎么做?”   “想要你怎么做?我想要你去死,我恨不得你从来都没有出现过。”邬氏面容狰狞。   “是吗?连同他的孩子,你未出生的孙儿一起去死吗?”安秀儿轻抚着自己的肚子,轻声说了一句,哀莫大于心死,她对这张家真的是失望透顶,对邬氏更是失望至极。   她终于能够理解张镇安的心情了,自己的亲人蛮不讲理,愚蠢霸道,可是他不能打也不能骂,他想过退出成全,想过掠夺保护,最后还是功亏一篑。   “您怎么不说话?”安秀儿质问了一句,再次向前一步,逼视着邬氏:“你不是想要我杀了我吗?为什么这会儿不敢说了?我告诉你,镇安他是你杀死的,你一直都逼迫他,从未给过他半分关怀,你自私自利、只知道索取,一直到现在,你不知道他的心愿,反而想要伤害我。”   “我伤害你,跟他的心愿有什么关系?”邬氏站起身来,这样便可平等跟安秀儿对视。   “他的心愿一是我们母子好好的,二是家庭和睦,三是张家不会因此而分崩离析。”安秀儿说道。   邬氏对此不屑一顾,但安秀儿看她的时候,她却不由自主的将头偏到了一边去。   “有些话,我早就想说了,你一直都以为你自己出身很高贵,但其实,你的心、你的品行,卑如草芥。”   安秀儿伸手搭上她椅子的扶手,邬氏被她逼的不得不坐在了椅子上,安秀儿直视着她的眼睛,道:“拥有一颗高贵的心,绝对不是遇到事情就将责任推给别人,而是遇事不慌,行事有据,全力去做,尽力弥补,你看你现在这样子,是不是很卑陋。”   邬氏无言以对,安秀儿便道:“既然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我并不相信相公死了,或许他被人救了也不一定,总之我相信他肯定是活着的,不管是不是活在世上,但至少是活在我们心中,我宁愿相信,他是又开始了一场旅程,一段假日。”   “可是,那里树木很多,丛林茂密,说不定是挂在那棵树上没被人发现,又说不定是被野兽给叼走了。”张镇平低声说道。   “我不相信。”安秀儿摇摇头,转头说道:“我相信我自己是一个福星,我绝对不是厄运之人,我只会给身边的人带来好运,所以我不相信他会有事。”   张镇平张张嘴,没有说出反驳的话来,只点点头:“我也相信。”   ☆、第一百六十二章 痛至无泪   “现在,对外宣布相公病了,绝对不能够让人知道他失踪了,否则的话,家族之中不免人心晃动,以后,镇平你要成长起来了,家族的担子你给担着,不能够再肆意妄为,还有你们确定叶静姝的行为只是由爱生恨吗?”安秀儿问。   张镇平都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   “我觉得她不像是这种人,这其中肯定还有更大的阴谋,你们好好的防备吧。”安秀儿说道:“总之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定人心,你们的对手肯定会在这个时候打击你们,还要你们家族的那些长老们,肯定也会有所想法了,这些我不懂,镇平你得承担起来。”   张镇平点点头,此刻无论安秀儿说什么,他都只能够应承下来。   但其实他真的不是这一方面的料,他仔仔细细的想了想他以前做代家族掌管家族的情况,所有的店铺几乎是年年亏损,各种不顺,但是那个时候,张家还有老本可以啃。   但是现在,张镇安才刚回来一年,他重新制定了严厉的规矩,若是他久不出现的话,恐怕那些人不会遵照这些规矩去做。   安秀儿见到张镇平答应了,便也没有多说了,跟他们说了这么多的话,她已经很累了,他们伤心,她也伤心啊。   出了邬氏的院子,安秀儿几乎站不稳,一旁的半夏跟傅嬷嬷连忙走过来扶着她,傅嬷嬷小声的问道:“夫人,要不要请一个大夫来看一下?”   “请吧。”安秀儿点点头,她一定会照顾好自己,顺利生下孩子的,然后她还会找到他。   半夏扶着她回院子,傅嬷嬷亲自去请大夫,等躺到榻上的时候,安秀儿还觉得这一切如梦似幻,她都不知道这一切究竟是真是假了,若这是真的,那世间这一切怎生变得这么快?若这是假的,那这钻心的痛为何如此真实?   她睁大眼睛,眼前浮现出以前的一幕幕,很想要大哭一场,可是她睁着眼睛,就是哭不出来了,那一幕幕简单而又温馨多的画面在她的眼前交织着,往日的一切,恍若只在昨日,她也只当他是去外面办事去了,要很久很久才会回来。   以前村里面有去参军的,女人留在家中,村人都说她丈夫死了,她不相信,最后到了几十年,她垂垂老矣,他终于回来了,尽管两人都已经苍老,但是好歹他回来了。   她如果这样等的话,他会回来吗?   不管他回不回来,至少她有他生命的延续,余生也不必担心一个人熬不过。   她轻轻抚摸着肚子,抬头看着屋顶,傅嬷嬷领着大夫过来,撩开帘子,缓缓的朝她走近,可是却远远的站定,不敢出声打扰她。   “是傅嬷嬷吧,进来。”安秀儿听到了脚步声,出声道。   “夫人。”傅嬷嬷这才躬身行礼,道:“我请大夫过了。”   “谢谢。”她很平静,傅嬷嬷走过去将她扶起来,往小几上垫了一块布,将她的手轻轻放在上面,大夫过来给她把脉,说了几句什么,她听的清楚,却又好像一句都没有听清,最后半夏跟着大夫去拿药去了,傅嬷嬷坐在留在屋子里面照顾她。   “傅嬷嬷,您去忙你的吧,我没事。”安秀儿朝她露出一个惨白的笑来。   “您怎么可能没事的,若是心中难受,您就大哭一场吧,哭出来或许会好一些。”傅嬷嬷说道。   安秀儿摇摇头,道:“我难受,但是我哭不出来。”   “您别太难受了,您肚子里面还有孩子,刚大夫说了,您若是情绪悲伤了,孩子是可以感受到的,他也会不开心的,您若是一直不开心的话,他出生之后,说不定也会一直郁郁寡欢。”   “是吗?那我不难受了。”安秀儿弯起唇角,露出她招牌式的浅笑,可是这笑却如同落到地上的梨花,虽然依旧洁白绚烂,但是却缺少了那种绽放的生机。   傅嬷嬷看着心中难受,也不逼迫她了,她只:“您不想笑就别笑了,您这样,我看着难受。”   “别难受,相公他没事的。”安秀儿说道:“他只是累了,所以找个地方休息去了,他一定不会有事的,说不定某一天,就会出现在我的面前。”   “嗯,嬷嬷相信。”傅嬷嬷握住她的手,一下子大惊,“您的手怎么这么凉?”   这会儿已经快到夏天了,人们都已经换上了轻薄的夏衫,外面已经有些微热,而安秀儿的手却是寒凉如冰。   “您好好歇歇吧。”傅嬷嬷将榻上的小几拿开,伺候她躺下,又给她盖上被子,安秀儿闭上眼,可是眼前都是他摔下悬崖的那一幕,尤其是最后他看她的眼神。   她不知道爱是什么,她只觉得他的人走了,她的心也好像被人生生的剜去了一般,空荡荡的,连疼痛都不知道了。   “我一定会好好的活着的。”安秀儿对自己说道,至少也要将他们的孩子好好的抚养成人,或许到了那个时候,她也就不会难过了。   听说时光可以带走一切,就像从前那个让她恐惧的梦,她也很久都没有想起了,等到多年以后,这一切或许也会变成另一场噩梦吧。   安秀儿这一觉睡了很久很久,半夏跟傅嬷嬷两人都急的不得了,请大夫来看,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而张家这时候,已经乱成一团了,不知道是谁将张镇安死了这个消息放了出去,现在整个张家很不太平,张镇安花一年维护起来的秩序再一次分崩离析。   张镇平急的不得了,但是他根本就没有办法,无论他怎样呐喊,别人都不听他的,甚至阳奉阴违,情况比三年前更加的糟糕,家族的长老们也向张镇平施压,一夜之间,他的头发都白了好多。   邬氏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她接受不了这一切,她虽然有高贵的出身,外表冷傲,但是一颗心却是脆弱无比,以前她不知道他的好,等到真正彻底失去了,反而想起他的好来,往日的一幕幕,在她看来,都是这样的弥足珍贵。   她中年丧父,老年又丧子,很多的下人们都在背后说她才是真正的灾星,说下一个她要克死的肯定就是二爷了。   她没有雷霆手段,也管不住这些流言蜚语,只你能够任由这些流言蜚语在府里面乱传,传到她耳中的时候,她很受影响,又伤心了一回。   “怎么办?”安秀儿已经睡了三天了,半夏急的不得了,可是府里如今很乱,也没有人来管安秀儿。   这个时候,就可以看出张家的衰败了,看起来好像是一个庞然大物,但其实,早已经腐朽不堪,不过是少了一个当家人,整个府里面就乱成了一团,各种流言蜚语乱飞,很多的仆人也变得懒散了起来,终日只会嚼舌根。   府城里有头有脸的人家都派了夫人前来慰问,实际上是过来探口风,顺便刺激一下邬氏跟张镇平两人,而在外面,已经有很多的恶狼张大了嘴,只等着张家颓势已定,便会狠狠的在这个庞然大物身上咬上一口。   事情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张镇平根本就应付不过来,尽管整天都在忙碌着,但是事情还是处理不过来,有很多的东西他都看不懂。   偏偏这时候又雪上加霜,原先店铺中的很多老人不知道为何突然就要辞职,包括店铺的掌柜、手艺人、家族护卫,各个地方都有人要离张家而去,张镇平一开始还很硬气,全部都批准,然而,越到了后面,他便有些力不从心了。   走掉了一批中坚力量,下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办法支撑起来,张镇平对他们也不了解,也不知道该怎样提拔人才,这边还没有搞定,那边又传来了坏消息,这个时候,他才知道,他以前的日子过得是多么的逍遥。   “夫人,您醒醒啊,您若再不醒来,张家肯定就完蛋了。”半夏用手推了推安秀儿的身体,十分急切的说道。   “算了,别打扰夫人了,让她睡吧,说不定一觉醒来,这些风波都过去了。”傅嬷嬷在一旁说道。   “怎么可能。”半夏说道:“您看老夫人如今虽然醒着,但是思想却已经睡去了,她根本就管不了事,我现在只希望夫人醒来,能够主持这一切。”   “可是夫人现在这情况,就连大夫都看不出来是为什么,大夫猜测,可能是她自己不愿意醒来。”傅嬷嬷叹息一声,也愈发为这张家大宅的前程堪忧,这座城池历经风雨,经过了千百年,而城里的家族却是换了又换,多的是因为一些小事,而渐渐走向灭亡的家族。   “夫人的爹娘不是在郡城嘛,我们去请他们过来。”半夏说道。   “不必了。”   半夏跟傅嬷嬷两人听到声音一脸呆愣,又惊又喜,转头看,见到安秀儿睁开了眼。   “夫人,您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永远都醒不来了呢。”半夏带着哭腔说道,安秀儿醒来,她就好像找到了主心骨一般。   “怎么会呢,我只是太累了,所以想要睡一会。”安秀儿说道,她在睡梦中,已经调整好了情绪,并将以往的经历好好整理了一遍,妥善的安放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杀鸡儆猴   “我睡了几天?”安秀儿想要起身,却觉得浑身酸软无力,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您都昏睡了三天三夜了。”半夏答道。   傅嬷嬷在一旁问:“您饿了吧?可想要吃什么东西?”   “来点清谈的吧。”安秀儿说道。   “嗯,我让厨房去准备粥,半夏,你快去将大夫请来。”傅嬷嬷说着就匆匆离去。   安秀儿看着她们离去的背影,又合上了眼,一旁有小丫头拿着帕子给她擦擦手。   很快,大夫便被半夏找来了,给安秀儿把脉了之后,也只说安秀儿是太过虚弱,并没有什么问题,又开了一些药后,便离开了。   安秀儿嘴中含着参片,傅嬷嬷端着燕窝走过来,半夏又匆匆让人去熬药,见安秀儿这苍白的样子,她们真怕眨眼之间,她就会倒下去。   “我没事。”半响后,安秀儿缓和了很多,慢慢的喝点燕窝之后,她身体也有了一些力气。   “这些天府中没有出什么大事情吧?”安秀儿问道。   傅嬷嬷叹息了一声,将府中大大小小的事情都同安秀儿说了一遍。   安秀儿点点头,道:“我知道了,这些天,辛苦嬷嬷了,多亏了有你们。”   “夫人能够醒来就好。”傅嬷嬷说着也偷偷的抹了一把眼泪,她之前是真的很担心安秀儿醒不过来,也担心她受了这么大的打击能不能熬过去,但是现在看来,她好像并不存在这一方面的问题。   她醒来之后,整个人仿佛就有些不一样了,好像失去了一些什么,又好像多了一些什么。   “夫人,府里的事情,您打算管吗?”傅嬷嬷小声的问道。   “我当然要管,以前我不管,是因为没那个必要,我也不想要被老夫人认为我想要夺权,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安秀儿眼神坚定。   “可是夫人你可从来没有管过家啊。”傅嬷嬷说道。   “我是没有管过家,但是我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我能够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而且,这不是还有您嘛,您会帮我的对吗?”安秀儿抬头看向傅嬷嬷。   “当然。”傅嬷嬷点点头。   安秀儿朝傅嬷嬷笑了一下,靠在床头休息了一会,少顷,丫鬟就将补药端上来了,喝完药之后,安秀儿直起身子,傅嬷嬷很有眼力的扶她起来,安秀儿说道:“扶我去外面走走吧,在床上躺了这么久,整个人都要长霉了。”   外面的阳光很是灿烂,不知不觉春末便过去了,夏天来了,在阳光下久了,倒觉得这阳光有些灼人了。   傅嬷嬷手中拿着一顶帽子,安秀儿并不戴,只是慢慢的在这院子里面走着,活动活动筋骨,一旁有丫鬟好奇的看着她,安秀儿想起她刚到张家的时候,那些丫鬟都是规规矩矩的躬身行礼,连眼睛都不抬,而现在则是不一样了。   一个小丫头盯着安秀儿看了许久,安秀儿便走到了她身边,问道:“你在看什么?”   小丫头不敢出声,只将头垂的低低的,她低下头,正好看到了安秀儿绣鞋上的一颗珍珠,摇摇晃晃的,颤抖的厉害。   “你喜欢看,就站在这里看两个时辰吧。”安秀儿随口说道,然后就从她的身边离开了。   小丫头回过头想看安秀儿走了没有,却被一个婆子强行扭转了脑袋,道:“夫人让你在这里看两个时辰呢。”   虽然这惩罚听起来好像不严重,但是要保持这个姿势,一直看向同一个地方还是蛮难的,这对人来说,是一种煎熬。   “夫人你这是为何?”一旁的半夏看了安秀儿一眼,有些不解,以前安秀儿最是好说话了,可是今天,却是因为一件小事惩罚了一个小丫头。   “杀鸡儆猴你不明白?”一旁的傅嬷嬷提点道。   安秀儿便道:“以后半夏你也得给我守规矩一点,尤其是在人前的时候,否则我第一个就会惩罚你。”   “知道了。”半夏吐吐舌头,她也知道如今张家大宅有些乱,如果连她也不守规矩的话,那别人更加不会守规矩了。   安秀儿在这园子里面转了几圈,一路上也遇到了不少的下人,有冲撞她的,她统统都惩治了一番,跟她以前行事截然不同,许多丫鬟等她走后,偷偷的在背后嚼舌根,说她终于露出本醒来,一朝得志便猖狂,但是当安秀儿再走过去的时候,他们却是变乖了许多,只规规矩矩的心里,不敢再抬头看,更加不敢再多嘴了。   几天不下床,在这园子里面转了几圈,安秀儿也觉得有些腿疼,她在亭子里面休息了一会,半夏蹲下身子给她捶腿,傅嬷嬷提议道:“夫人,要不我们歇会就回去吧,您今天逛了这么久也累了。”   安秀儿摇摇头,道:“没事,这园子里面风景也挺好的,不欣赏真的是浪费了。”   她扫视了四周一样,这花园里面的花开的比从前更加的鲜艳了,一大蔟一大蔟的芍药、还有月季、牡丹、茶花,这会儿开的正鲜艳,姹紫嫣红的,夺人眼球。   歇息了很久,安秀儿才站起身来,道:“走吧,去看看老夫人吧,也有几天没有同她请安了。”   “她上次那样说您,您这会儿还去看她?”半夏开口说道。   “当然要去。”安秀儿说道:“她毕竟是相公的母亲,是我的婆婆,我去看望她,应该的。”说着她便站起来,往邬氏的院子里面走去。   到了邬氏的院子门前,竟然连守门的婆子都没有看到,等安秀儿进去之后,才有一个婆子匆匆的从侧边出来,朝安秀儿行了一个礼。   “你是守门的婆子吧?”安秀儿冷声问道。   “是。”婆子听着她的声音,竟觉得有一股威严,让她有些战战兢兢。   “你就是这样守门的?我都走到这里来了,你还不知道?”安秀儿再次发问。   “奴婢刚刚闹肚子,不得已才离开。”婆子答道。   “这里不是有两个人把手院子么?你们两个同时有事不合适吧?”安秀儿说道:“你别欺负我什么都不懂,就在这里找借口,扣月银,还是挨罚,你二选一吧。”   “夫人,我叫你一声夫人是对您的尊重,如今张家还是老夫人管家,我可是老夫人院子里面的人,您有什么资格管教?”这婆子听安秀儿这样说,也硬气了起来。   “是吗?那你现在顶撞我,我有资格管教你了吧?”安秀儿说着看向一旁的傅嬷嬷,傅嬷嬷当即走向前去,重重的甩了这婆子两掌。   安秀儿冷眼瞅了她一眼,道:“你在这里等着,我跟母亲打了招呼,再过来收拾你。”   她说着往邬氏的房间里面走去,无视身后婆子向她射来怨毒的目光,走到邬氏门口,掌帘的丫鬟早就见到她跟这婆子的冲突,不用她说,当即巧声同她请安,然而进到邬氏的屋子里面通报去了。   安秀儿在门口站了一会,突然就明白张镇安跟邬氏两人为什么一直都冷着一张脸了,因为冷着一张脸,才会让人感到害怕,才会让人望而生畏,若是想要管住人,就必须言出必行,不能够跟他们嬉皮笑脸。   “夫人,您还是先回去吧,老夫人不愿意见您。”丫鬟出来说道。   “我要进去。”安秀儿淡淡的同丫鬟说了一句,却带着一种不容置喙的意味,丫鬟不由自主的让开了身子,眼睁睁的看着安秀儿走了进去。   屋子里面很静很静,安秀儿即便将脚步放的很轻很轻了,但还是惊扰了邬氏,邬氏抬起头来,见到是安秀儿,又将头低了下去。   “母亲。”安秀儿出声叫道。   “你来干什么?”   邬氏一开口,安秀儿就吓了一跳,她的声音实在是太沙哑了,简直就好像变了一个人,安秀儿向前走了两步,走到了她的身边坐下,这下,她清楚的看清了她头发里面藏着的白发,一大蔟一大蔟的,就连两鬓也变得斑白。   安秀儿伸出手去,摸了摸她的头发,邬氏抬起头来,目光带着怒气,安秀儿却好像没有看到一般,只是盯着她的脸,她以前的风华消失不见,如今她不再是那个徐娘半老的贵夫人,而是一个颓废伤心的母亲。   “你变老了。”她眼角的皱纹更加深了,嘴角的法令纹一下子就明显了起来。   “你来干什么?”邬氏重复了一遍。   “我来看你。”安秀儿说道。   “你看我笑话吧?你是不是也认为我是一个克夫克子的灾星,否则的话,为何现在才过来?”邬氏抬头看向安秀儿,说道:“你说的对,我有高贵的出身,但是我的心很卑陋,灵魂也很卑微。”   “所以呢?”安秀儿说道:“所以您就要一直这样颓废下去吗?您看看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您不去管管吗?”   “我管不过来。”邬氏摇摇头,她所有的手腕,在三年前就已经用完了。   “就算是张家完全乱套了,您也不管吗?”   安秀儿盯着她,邬氏突然就生气了,她朝她吼道:“我儿子都死了,你还让我管家,我怎么去管,你以为谁都跟你这样铁石心肠的女人一样,我儿子生前对你那么好,可是你呢,眼中就只盯着张家这点权势,盯着张家这点钱财!”   ☆、第一百六十四章 怒骂邬氏   “老夫人,您怎么可以这样说我们夫人了,她才刚刚醒来,就第一时间来看您了,她也是担忧张家,不想让张家毁于一旦,所以才过来劝说您的。”半夏忍不住为安秀儿辩驳道。   “你一个小丫头,倒是还说起我来了是不是?”邬氏喝骂道。   “张家现在就是这样的,我刚刚到您院子里来的时候,您守院子的婆子还说了我一顿呢。”安秀儿讽刺的说道。   邬氏不发一言,安秀儿便道:“若是您一直这样的话,就会有无数的丫鬟过来踩您。”   “她们敢!我手中有她们的卖身契!”邬氏头脑倒是还没有昏聩。   “所以我求求您,清醒过来吧,想要悲伤,您晚上躺在床上,慢慢哭去,活着的时候,没见您对相公多好,这会儿倒是装作一副母子情深的样子,您是祭奠相公呢,还是不敢面对如今作为灾星被人恐惧的自己呢?”   “你胡说什么?”被安秀儿这么一说,邬氏彻底怒了,她高高的扬起手掌,要来打安秀儿。   安秀儿这次没有任她的手掌甩下来,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掌,道:“张家您不管,我来管,我不会让相公的心血付诸东流,您若是想要一直这样的话,可以,我会跟人说您病了,病的严重,不理世事了。”   “你凭什么!”邬氏没有想到,安秀儿会有这个胆。   “我凭我肚子里的孩子。”安秀儿将她的手放下,道:“还有二弟,相公救了他的命,他应该不至于马上就恩将仇报的。”   “如今镇平是张家唯一的男主人,他的话,府里的人应该还是会听的,至于母亲,你是应该好好的养养病了,像你这种人,就只会欺负关心你的家人,而当真正发生大事的的时候,你就跟一缩头乌龟一样了。”   安秀儿毫不留情的嘲讽,将邬氏的火气又激了起来,邬氏喝道:“你不过一个黄毛小丫头,有什么资格这样说我?”   “您自己想想您这几十年,可有做过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以前公爹死去,您也只知道悲戚,将一切的问题都留给相公扛,如今您又是这样,没关系,您没本事,扛不动,我帮您扛好了,只要你不要做我的拦路石就好。”   “你不过是一个乡下丫头,我再怎么差,总比你要好。”邬氏冷声说道,她不能够容许她一个乡下丫头来打她的脸,尤其是这人还是她的儿媳妇。   “乡下丫头又怎么样?我积极上进,早已非吴下阿蒙,我有勇气、有毅力、有担当,这些你都没有,你就是有满肚子才学,满脑子主意,您不敢站出来,也没用。”   安秀儿说着又笑了起来,“所以啊,我说您就是一个懦夫,没说错吧,你就是一朵莵丝花,只会依附别人生活,可惜你命也不好,将您当做花保护的男人,一个接一个离开。”   “你放肆!”邬氏手在身旁雕花小几上重重一拍,这样还不解气,她双手一拂,将上面的茶杯茶壶果盘便全部都扫了下来,杯碟乒乒乓乓的摔了一地,碎裂的声音很是清脆,吓得屋子里面的丫头一个个都噤声,连大气都不敢喘。   安秀儿却似笑了起来,“你看吧,你就是这样的脆弱,稍稍一激,就如同一个疯子。”   邬氏伸出手指指着她,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安秀儿的话不但将邬氏气的浑身发抖,就连傅嬷嬷跟半夏也是面面相觑,她们没有想到安秀儿竟然这样的大胆,连这话都敢说。   “这些都是我的心里话,想必也是别人的心里话,只是他们不敢说,今日我做儿媳妇的逾矩了,您自己好好想吧,想通了就好好活着,想不通呢,我就跟二弟商量一下,让您在这里好好的养病。”安秀儿说着转身就走。   邬氏一个人坐在椅子上,被自己的儿媳妇指着鼻子这样骂,这是她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事情,她都不敢相信,那个一向柔柔弱弱的乡下丫头,今天突然就爆发了,竟然敢这样跟她说话。   “果然我一看她就不是一个好东西,是她害死了我的儿子。”邬氏喃喃自语的说道。   她身边的大丫头春红领着几个丫头走向前来,小心翼翼的收拾着地上的东西。   等她们收拾好东西要退下去的时候,邬氏突然开口叫住了她们,道:“你们说,我现在真的像是一个疯子吗?”   春红等人一下子有些愣住了,没有人说话,邬氏便抬头看向春红,春红放下东西,走到内室拿出一面小铜镜来,她将铜镜放到了邬氏的面前,邬氏缓缓抬起眼帘,右手轻轻的抚上了自己的面颊,她不敢相信镜子里面的人会是她自己。   以前她的发型梳理的服服帖帖、一丝不苟,以前她一向穿着得体的衣服,脸上上着合适的面妆,可是现在她发髻凌乱,眼皮底下一片青黑,整个人看起来颓废的厉害。   尤其那斑白的两鬓更是让她感到不可置信,她一向是注意护理自己的头发,可是镜子的人跟几天前的她相比,足足老了十来岁。   “这是我?”邬氏喃喃自语的问道。   春红等人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   “的确像是一个疯子。”邬氏自嘲的笑了一声,别人家死了儿子就算是伤心也不会是她这个样子的,她说的没错,自己这样又是何必?   她挥挥手,示意春红将镜子拿开,一个人在椅子上坐了很久很久,她回想着自己以前所做的一切,对张家,对张镇安,在张家经历巨变的时候,她也是这样颓废过去的,当她清醒过来的时候,张家已经一切如常了。   对张镇安,她一向都是要求,她要求他这样做,要求他那样做,却从来没有问他想不想,她是只知道一味的索取,她对他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是兄长,要照顾弟弟,你是男人,要承担自己。”   而她完全忘记了,自己是一个母亲,更应该要照顾好两个孩子,可是当天塌下来的时候,她不是自己顶着,而是第一时间抱头蹲下来,让大儿子去给她扛起一片天。   “我是不是很没用?”她抬头同身边伺候的春红说道。   “没有,您有这样的表现也是人之常情。”春红说道。   邬氏摇摇头,道:“不是这样的,她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懦夫,我只知道躲避,我现在也不是因为他离开而痛心,我是不敢面对乱成一团的张家,我根本就没有管家的能力。”   “您再没有管家的能力,就凭着您的身份就足以吓跑不少人呢。”半夏说道:“有您在,张家就不会倒,夫人她之所以那样说,也是为了刺激您振作起来,您若是继续这样下去,她即使有滔天的本事,她也使不出来,更何况,她可能也没有这么大的本事。”   “也是,她一个乡下小丫头,知道什么管家,就敢在那里大放厥词!”邬氏冷冷的说了一声,站起身来。   春红见她的心情好了一些,便趁机问道:“老夫人,您要吃点东西吗?”   邬氏这些天她也没怎么吃东西,此刻听到春红这么说,便点点头:“摆饭吧,还要,调查一下门口是谁跟那乡下丫头起了冲突,掌嘴二十。”   “哦,好。”春红有些发愣,一边想着,一边退下去办事去了。   她有些不明白,安秀儿狠狠的骂了她一顿,她反而还维护她,去惩治那个婆子,往日里对她百般讨好,她反而不屑一顾,所以说这人呢,真是难以捉摸啊。   安秀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半夏偷偷的朝安秀儿伸出大拇指,道:“夫人,您胆子实在是太大了,竟然敢那样说老夫人。”   安秀儿轻咳了一声,喝了一口茶水润润喉咙:“有吗?”   “当然有。”半夏说着又用蜂蜜给她调了一杯花茶,递到了她的面前呢。   “你看到她那样子,一脸颓废,她作为这家中的顶梁柱,就应该振作起来,我看着实在是恼火,只想着看能不能够将她骂醒了。”安秀儿说道。   “嘻嘻,我觉得您应该将老夫人骂醒了,您不但将她骂醒了,您都将她骂懵了,话说,应该还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她,等她清醒过来,会不会找您麻烦呀?”半夏有些担心的说道。   “我怕她找我麻烦?”安秀儿一挑眉,说道:“首先,我现在怀着孕,她的孙子在我的肚子里,其次,我就是没怀孕我也不怕她,我现在看透她了,她其实就是一个只纸老虎,她以前的种种所为,估计是有人在她的身边撮窜她。”   “肯定是叶小姐。”半夏口快的说道,见到安秀儿看向她,她怕提起安秀儿的伤心事,又连忙改口道:“肯定是那叶贱人。”   “你没有必要如此。”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是不会放过她的。”   “可是她已逃到思华郡去了,又不承认是她害了爷,我们该怎么办呢?”半夏早已知晓来龙去脉,单凭着安秀儿等人的一面之词,的确是不能够证明什么。   安秀儿自然也明白,如今张家大乱,叶家肯定是有所图谋,若是真的去告状的话,谁输谁赢难以预料,所以安秀儿不会用这种方法的。   “不急,我现在要收拾张家的一些人,也没空理会她,先让她蹦哒一阵,等我腾出手来,再来收拾她。”安秀儿说道。   ☆、第一百六十五章 他没死,不准挂幡   对于安秀儿话,半夏跟傅嬷嬷都保持怀疑,安秀儿现在怀着孕,而且身子渐重,她能够保护好自己,就已经很不错了。   “唉。”傅嬷嬷叹息一声,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夫人您还是先养好身体再说吧,若是小少爷出了什么事,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也是,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这段时间,也劳烦你们多多费心了。”安秀儿说道。   “应该的,夫人这么客气,可是折煞奴婢。”傅嬷嬷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道:“我也只说这一次了,我对你们两个是百分百信任的,希望你们不要辜负我。”   傅嬷嬷跟半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声音坚决:“夫人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背叛您的。”   “那就好。”安秀儿点点头,却是思量起张家如今的情况来。   她刚刚在园子里面走这一圈,到处都能够听到窃窃私语的声音,也不知道是这些人天生爱嚼舌根子,还是有人故意要将这里里外外一滩水搅浑,好让他们达成某些目的。   安秀儿想着自己一定要稳住,但其实她心中也没有章程,想了想也就想到了两招,一招杀鸡儆猴,一招快刀斩乱麻。   “傅嬷嬷,你过来一下。”安秀儿伸手叫了叫傅嬷嬷。   傅嬷嬷点头走了过去,安秀儿同傅嬷嬷耳语了一阵,傅嬷嬷点点头,出去了。   晚上,安秀儿吃罢晚饭,去了张镇安的书房。   才几天没人来,这书房里面仿佛就已经满是积尘了,半夏先走进去,用火折子点燃了蜡烛,氤氲的灯光中,安秀儿仿佛看到他依旧是坐在这案几前面一样,他手中拿着书卷,看到她过来,抬头,嘴角露出一丝笑来,“秀儿,你来了啊。”   她的眼眶慢慢的有些发涩,可是再看,哪里还有他呢,面前出现的只有半夏这个丫头。   “夫人,要进去看看么?”半夏小声的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发涩的眼眶慢慢又变的干枯了起来,她走过去,也在案几前面坐好,学着他的样子,用镇尺将纸张捋平,然后静静的坐着。   一直坐了很久很久,在半夏以为她已经魔怔,忍不住要开口提醒的时候,安秀儿却是突然开口说道:“帮我去找一下张家的家规。”   “哦,好。”半夏点点头,点燃了一支蜡烛去书架上找去了。   平日里这书房自然是闲人勿进的,半夏可从来没有给张镇安收拾过书架,因而上上下下的找了许久,等她找的都有些不耐烦的时候,转过身来,却是就在案几上发现了这本家规的存在。   “夫人,喏,家规就在这里。”半夏走过来,将这本家规递给安秀儿。   安秀儿伸手接过,在封面上摩挲了一下,这本家规显然已经被人翻过很多遍了,都有些发黄了,但是显然这书的主人又很爱护它,里面连一个角都不曾折过。   往日里她来他这书房,也一向是来翻阅一下话本子,偶尔看一下四书五经等,这张家的家规却是从来都没有看过,今日她来看这家规,并不是因为心血来潮,而是因为她想要管理好张家,她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所以来看看这家规上是怎么说的。   翻开了第一页,首先是一些序言,这字迹安秀儿很熟悉,是张镇安的手笔,安秀儿想起来,他说过的,他小时候不听话,经常被罚抄写家规,没想到,在这里就发现了一本。   这序言絮絮叨叨的,大概是说张家的起源始以及祖上是何等的艰辛等等,等这序言过去,才是真正的家规。   首先便是教子篇,然后是兄弟篇,娶妇篇,治家篇,其中有意义,有故事,安秀儿看了这家规,终于明白张镇安是受谁的影响了,其实他一直都按照这家规来做事,一行一言,有理有据。   安秀儿主要看治家篇:上而行于下者,自先而施予后者。   这想法,倒是跟安秀儿想的差不多,她如果要治家,首先是要严格要求自己,只要上面的人遵守规矩了,下面的人才会跟着做。   这家书写的很好,安秀儿看的挺认真,里面很多故事也发人深省,她有时候看几句便要停下来想一下,不知不觉的,一根蜡烛都快要燃烧完了。   “夫人,不早了,您该休息了。”半夏忍不住的提醒道。   安秀儿被半夏这么一打断,这觉得疲惫袭来,她合上家规,道:“走吧。”   她出来的时候,却是将这家规也带来出来,她想如果邬氏跟张镇平两人也真正就将家规记在心中的话,张家可能就不会变成今天这样。   然而,一切都没有如果,他们两人或许记得,但是可没有按照家规所写的来要求自己。   不过她看了这家规,倒是感觉又有自信了许多,她觉得她按照这家规上面说的去做,她一定能够将张家管好的。   第二天,安秀儿起来,还没有来得及有什么大动作,邬氏却又闹出了妖蛾子了。   半夏匆匆的跑进来,对安秀儿说道:“夫人,我刚刚得到了消息,老夫人派人去买白布去了。”   “啊?”安秀儿手一顿,“买白布?”   “老夫人她是想要布置灵堂。”半夏说完就低下头了,不敢再看安秀儿。   安秀儿立马往外走,半夏跟在她的身后,喊道:“夫人,你要去哪里?”   “我不会允许她布置什么灵堂的。”她一边说着,脚步却是越快了。   一旁的傅嬷嬷也跟着快步走了起来,道:“您慢点,小心脚下。”   可惜安秀儿哪里有心情理她们,她没有缠足,走的比两人还要快,傅嬷嬷跟半夏小跑着,才追上了她的步伐。   傅嬷嬷劝说道:“夫人您不用着急,我们也是听采买的管事说的,就算她要布置灵堂也不会有这么快的。”   然而,现实很快就给她一巴掌,傅嬷嬷到了前院正屋,那灵堂已经布置起来了,邬氏身着白衣,就连张镇平也穿上了素禞。   安秀儿到了门口,二话不说,就是伸手扯挂在门口的白布,邬氏看到了出来喝道:“你疯了,你要干什么?”   “是你要干什么?你要给谁搭建灵堂?”安秀儿毫不怯的跟她对视,一手却是继续扯这些白布。。   “将她给我捉住。”邬氏颤抖着手说道。   “谁敢!”安秀儿亦是喝了一声,不比邬氏的声音小。   众仆人不敢动,邬氏气骂道:“怎么,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有些仆人被她这么一喝,刚刚想要上前,却又听到安秀儿低喝:“谁敢上来?”   “好啊,你们可真行,现在是完全不将我放在眼里了。”邬氏颤抖着手,对着张镇平说道:“镇平,你帮我捉住她。”   “你敢碰我?”安秀儿看向张镇平,张镇平被她这么一看,再也不敢有所动静了。   邬氏气的发抖,道:“简直是反了天了,安氏,你真的是好大的胆子,现在这个家是你说了算对吧?”   “谢母亲交出管家之权,儿媳以后一定会好好管家的,也会好好惩治那些不听话的仆役,尤其是乱嚼舌根的,我一个的都不会放过。”安秀儿打蛇随棍上,凛冽的眼睛扫过在场的众人。   邬氏没有想到安秀儿竟然敢这样,只气的连呼吸都不稳了,胸口上下起伏:“反了天了,简直是反了天了。”   “天早就反了,您到现在才发现吗?”安秀儿回邬氏一句,对下面的仆人们吩咐道:“将这些什么白幡都给我扯掉,看着就不吉利。”   众人看了邬氏一眼,不敢动,安秀儿便道:“怎么,刚刚老夫人说的话,你们没有听到吗?她说从今天起,要将管家之权交给我,而且,老夫人年纪大了,不可能总是让她老人家操心的,我作为儿媳,理应为她分忧,二弟,你觉得是不是?”   “是。”张镇平不敢看邬氏,只点点头。   安秀儿这才又斥道众仆,道:“听到了没有,怎么还不动!”   众人这才纷纷的将这些白布给扯下来,邬氏冷眼看着安秀儿,道:“安氏,你究竟想要干嘛?我儿尸骨未寒,难道我连为他超度都不行吗?你怎这么狠的心?”   “是谁狠心?”安秀儿见到仆人们已经开始扯这些白布了,这才转过头来,对着邬氏说道:“你若是真心想要为他超度,早些天就为他超度了,我算了算日子,今年都已经是第五天了,您这时候来超度有什么用?是谁又在您耳边撮窜一些什么?”   “没人撮窜我。”邬氏仰起头说道。   “没人撮窜您就好,还有,我再说一遍,相公他没有死,没有尸体你们凭什么说他死了,咒他是不是?”安秀儿斥了一句,又道:“我早就跟你们说了,不要将他发生意外的消息传出去了,你们是怎么做的呢?想必外面现在人尽皆知了吧?二弟,你说说,外面的情况怎么样?我们张家的生意还好吗?”   张镇平讷讷不敢言语,只道,“嫂子放心,外面的事情我会搞定的。”   “你会搞定的,那你还不快去,穿着这孝服是想要干嘛?给我脱掉!”   “哦。”张镇平连忙将身上的孝服给扯掉了。   邬氏有些恨铁不成钢,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听她的话,其实张镇平自己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安秀儿这样子,很有威势,让他不自觉的就这样做了。   ☆、第一百六十六章 封存   “你可以去忙你的事情了。”安秀儿淡淡的说道,只身跨进邬氏为张镇安设立的灵堂。   灵堂有些空荡荡,许多的东西邬氏显然还没有准备好,神堂上连块排位都没有,也没有来往祭奠的宾客。   正中央倒是停着一副金丝楠木棺材,安秀儿走过去用力推了推,这沉重的棺盖却是纹丝不动,安秀儿召来了仆役,这才将这棺盖推开来。   安秀儿探头一看,这棺木里面竟然整整齐齐的放着一些张镇安的衣服,从小到大的全部都有,甚至,还有一些玩具。   邬氏缓缓的走过来,在安秀儿的耳边说道:“从小到大,他用过的东西,我都给他留着,刚生下来的时候,他爱哭,跟现在一点都不一样,那时候我才刚刚做娘亲,什么都不懂,我甚至有些不耐烦,有一次他又哭了,我便拿拨浪鼓哄他,可他还是哭,最后气的我拿起那拨浪鼓直接就砸地上去了。”   “你瞧,这是他以前喜欢的木马,这是他小时候时用过的剑,那会儿他练不好,他爹老是用这木剑抽他,渐渐的他长大了,挨骂的次数越来越少,木剑也换到了铁剑。”   “他喜欢吹笛子,这一点你想必是不知道吧?”   邬氏又低头从棺木里拿出一根碎裂的玉笛来,说道:“因为他很久很久以前就不吹了,都是因为我,我认为这笛子是下里巴人的东西,不让他吹,有一天他吹笛子的时候,我骂了他,认为他玩物丧志,甚至失手打断了他喜爱的玉笛,后来他就再也没有吹过了。”   “其实当时我就后悔了,但是我这一生都没有向谁低头认错过,更何况是我的儿子呢?我只能够将这把玉笛默默的收起来,连同这些碎片一起埋葬在这里。”   邬氏缓缓的说着,素手轻轻的抚摸着这一根碎裂的玉笛,它已经碎裂的不成样子了,但是她却仿佛爱它如珍宝,缓缓将它置于胸膛上,一脸依依不舍的模样。   原本这场面是够唏嘘感人的,可偏偏在这个时候,有不合适的下人闯了过来,“老夫人,这灵位做好了。”   这声音打断了邬氏的回忆,也打断了安秀儿的沉思,两人一同转头看向门口,这仆人被两人的目光给吓了一跳,只将胸前的灵位举起来。   邬氏看向安秀儿,安秀儿便走了过去,将灵位接过来,道:“好了,你可以下去了。”   仆人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情况,只听话的退下去了,安秀儿将这灵位置于棺木之中,又伸手从邬氏的手中拿过玉笛,一起将它放到棺木之中,然后又让人将这棺木给合上了。   “你这是为何?”邬氏的不解的问道,话中隐隐有些不悦。   “你现在拿着这玉笛做这般姿态还有用吗?你以为时间还能够回到从前吗?”安秀儿抬头看向邬氏,邬氏不说话,安秀儿便又放轻了语气:“你是不是很后悔?”   邬氏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是你再后悔,这把玉笛也不会再变成原来的样子了,所以后悔是没有用的,您明白吗?您不能够再任性了,振作起来吧,将这个家管好,这样,等他回来,知道这张家依旧有人在为他守护着,他一定会欣慰的。”安秀儿说道。   “他真的会回来吗?”邬氏侧头问。   “当然。”安秀儿点头。   邬氏便也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有些苍白的笑来,安秀儿见到她一脸疲惫的模样,便对她身旁的春红说道:“春红,你扶老夫人进屋去休息吧。”   “是。”春红点点头,扶着邬氏走了,安秀儿站在这灵堂之中,监督仆人们将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部都给扯了下来,然后才退了出去。   有人跑过来,在她的身侧问道:“夫人,这棺木该怎么处置?”   “就封存在这里吧。”安秀儿头也不太的答道。   反正张家的屋舍多的事,封存一间房间,对张家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一大早就闹了这么一下,安秀儿也觉得有些疲累,回到自己屋子,便是躺在榻上休息,可是当见到傅嬷嬷过来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的问她事情调查的怎么样了。   她主要是想要调查一下流言蜚语的源头,想要看看,究竟是谁在散播谣言,竟然敢说邬氏是灾星,这胆子也太大了吧。   安秀儿想来,这人如此说邬氏的目的,还是为了扰乱她的心志,因为张家内宅毕竟是邬氏在掌管,若是让邬氏对自己产生怀疑、一蹶不振的话,她就没法好好的管理张家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内宅的安宁,家风的正派,对于一个大家族来说,尤其的重要。   所以这人倒是打的好算盘,安秀儿让傅嬷嬷去查了一下,傅嬷嬷的动作很快,一晚上功夫就从查出来了,没想到这最先传这话的人,竟然是邬氏身边一位嬷嬷。   结果有些出人意料,跟安秀儿脑中设想过的人要差远了,看来这世道果然如此啊,有钱能使鬼推磨。   不过幸好这人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做了不该做的时期,是谁指使她乱说的也不重要,重要的是,安秀儿可以用此人来杀鸡儆猴,让府里这些人不敢再来嚼舌根了。   安秀儿对张家的运作其实还不太懂,她自己其实也还很稚嫩,不过没有关系,她会慢慢学。   因为她知道,当他落下悬崖的那一刹那,她肩上的胆子一下子就重了起来,再没有人为她遮风挡雨,再没有人为了她日夜兼程,也不会有人为了她披荆斩棘。   未来的一切都得靠她自己,邬氏不可靠,张镇平也不可靠,她一定要坚强,将这张家的重担给扛起来。   虽然你她也觉得很疲倦,虽然她也曾想过丢下这一切,直接回清水河算了,那里不但有他们美好的记忆,还有他们的家呢。   可如若是她只有一个人,那张家的死活与她何干,她也根本就不会在意张家的一切,她可能早就回到清水河了。   但是她想到了她肚子里面的孩子,她要给他更好的生活,她要为了他将这张家扛起来,将这张家守下来,日后他若是一直未归,她还可以将张家交到她的孩子手上。   虽然她也可以选择带着孩子回到乡下,可是这样会让孩子遭受到流言蜚语不说,更重要的是,并不是她回到了乡下,一切的问题就会解决了的。   她手中没有权利,别人要对付她只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别人要伤害她的孩子,也是轻而易举的人。   所以,她不可能这么一走了之。   既然选择留下,那么她就要振作起来,她就要靠她自己,守住这一片家业,生了毒瘤的,她来将这毒瘤割下,腐朽的根基,她来重新将它补上,那一头头虎视眈眈的恶狼,她来将他们赶跑。   她相信,守江山总是要比打江山容易的。   “扶我起来吧,我去老夫人那里一趟。”安秀儿说道,自从张镇安消失了,她再也没有必要为了表示亲昵,叫邬氏母亲了。   “我看您的脸色不太好,您要不先休息一会吧,这件事,晚点再去说也不迟。”傅嬷嬷提议道。   “没事,没有几步路的,我若是现在不处理这件事情,等会又会有其它的事情的。”安秀儿摇摇头,说道。   “那我让人给您准备软轿好吗?”傅嬷嬷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这张家园子因为挺大的,有时候他们要去哪里了,也会让仆人用软轿抬着走,不过安秀儿从来都是走路,这让人抬着走的事情是很少有的。   不过她今天却是有些不太舒服,不但是身体不舒服,就连心也有些不舒服,又隐隐的有些作痛了,所以她也懒得走路,索性也享受一会,坐坐软轿吧。   傅嬷嬷让轿夫抬着软轿过来,扶着安秀儿坐了上去,这软轿很舒服,头顶还有五彩遮阳伞,轿夫行动之间,这软轿也摇摇摆摆、晃晃悠悠的,微风袭来,一点都不热,可是安秀儿头顶却是渗出了大滴大滴的汗珠来。   傅嬷嬷跟半夏两人一左一右的站在她的身边,见到她这模样,傅嬷嬷关切的问了一句,“夫人,您没事吧?要不要让太夫过来看看?你肚子里面可还怀着孩子呢。”   安秀儿本来觉得她没有什么事情,但是听到傅嬷嬷担忧起孩子,她便也点点头,“那就让大夫过来吧,我们在前面的那个亭子里面等。”   傅嬷嬷打发了一个小丫头过去请府中的大夫过来,然后扶着安秀儿去凉亭坐着,这亭子正是建在荷塘上的一个莲亭,上次她坐在这亭子里面的时候,荷叶正碧绿,但是这次再过来,荷塘里面的莲花已经长出了小花苞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安秀儿叹了一口气,悠悠的说道。   “是啊。”傅嬷嬷点点头,道:“再过几个月,小少爷就要出生了。”   “小少爷?万一是个女孩呢?”安秀儿笑道。   “不会是小姐的,酸儿辣女,我看您前段时间不是一直都喜欢吃酸的么,而且您的肚子圆圆的,一定是个男娃。”傅嬷嬷笃定的说道。   “希望如此吧。”安秀儿轻叹道。   如今她心中也希望这是一个男孩的,虽然之前她的看来,生儿生女都是一样的,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她很想要为他生一个儿子,若是她生下的是女儿的话,她在这张家就别想要有地位,说不定哪天张镇平思想又开始转变了,就是直接将她们母女俩赶出去,那她也是无话可说的。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的现实,现实的让安秀儿都不知道,她该躲到哪里去,才能够找到一块净土。   ☆、第一百六十七章 玲珑心   见到安秀儿郁郁寡欢的样子,傅嬷嬷也不跟她多说了,只是静静的立在她的身边,不一会儿,她远远的见到了府中背着药箱的老者,脸上便是一喜:“大夫来了。”   安秀儿伸出手,让大夫给她把脉,大夫给她把脉后,却只说她思虑过度,要好好的休息,又给她开了一张安胎养神的药方。   安秀儿估计,这段时间,她这药肯定是断不了的了,不过没关系,这苦涩的药味对她来说,算不了什么,她早已经习惯。   谢过大夫之后,安秀儿又在莲亭里面静坐了一会,然后才去找邬氏,将她院子里面那嬷嬷的事情跟她说了一遍。   邬氏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的,安秀儿跟她说了之后,她也只说让她自己看着办就行了,她现在没心情。   安秀儿闻言,有些无语,本以为邬氏会有好转,但她并没有怎么改,不过安秀儿也能够理解她现在的行为,没关系,只要她不添乱就行了,既然邬氏不管事,那么她来管,   她让人将这婆子抓起来,又召集了府中所有三等以上的丫鬟,跟她们说了这件事情,并且当着众人的命,宣布了将这婆子的命运,将这婆子给发卖给了牙婆。   像这种在大户人家犯了错误,想要再找到不错的东家便是很难了,尤其是这婆子年纪还有些大,她被发卖之后,只能够去给别人做苦力了,可再难以有如今这般轻松的日子。   “虽然这嚼舌根是小事情,但是我们张家容不得乱嚼舌根的人,我的眼中,也容不得这种小事情,所以,望众位以后好自为之,今日我将这婆子发卖出去,只是因为她年纪大了,若是日后其他的人再犯错误,我直接是将他送到采石场上,我们张家别的没有,采石场倒是有几处的,而且急缺人手。”   安秀儿声音很轻很淡,但是听在众人的心中却是一凛,大家都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她是真的敢这样做的,因为她从那个柔柔弱弱的乡下头,变成现在这个站在这里杀鸡儆猴立规矩的人,已经是变了太多了。   打击了这种乱嚼舌根的现象之后,安秀儿又开始从仆人们的规矩礼仪身上入手,这个时候,她开始感谢傅嬷嬷来了,因为正是傅嬷嬷教了她规矩,所以她现在才有资格来说别人。   立规矩之后,她又让管家将府中的账本拿来给她看,她跟管家说了,以后无论是谁,凡是有一千两银子以上的数目要过来报账的,必须都得让她看到,并且以后无论是张家的嫡系还是旁系,都不能够这样随随便便的从账上支钱。   她这规矩自然是让很多的人不满,但是没关系,因为她知道她损害了谁的利益,谁就会对她不满,所以这些蹦哒的人,都只不过是张家的蛀虫。   张镇安在的时候,就想要将这些人给拔掉,可惜他还没有来得及,所以,这些人的帐让她来算吧。   以前她不管家,她的天赋没有什么用,但是现在,当管家将这几个月的账本给她看的时候,她很快就发现了问题,他们就连做假账、平账的机会都没有。   而且,有时候账房算错了账,安秀儿每每也能够发现,这样的她,实在是让人不敢小觑。   一开始大家对于她的上位还是抱着看好戏的姿态,猜想着她要不了多久肯定也会撂挑子,他们还想着他们到时候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该吃回扣还得吃回扣,可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比邬氏更加的厉害,也比邬氏要更加的严厉。   安秀儿知道,采买的管事会吃很多的回扣,以前张家家大业大,邬氏更是有着无数的嫁妆,她根本就不将这些银钱放在眼中,但是安秀儿不一样,她治家以严。   她亲自派人去打听了一些食材的价格,若是要买的话,不能够最高上限,她知道采买的人,完全不吃点回扣那是不可能的,但若是如同偷油的老鼠太过贪心了的话,她可不允许。   在她的管理之下,张家又渐渐的恢复了秩序,郡城里面又开始有夫人们递上拜帖来了,不过她们如今却不单单是来拜访邬氏了,竟然也有不少的人要来拜访安秀儿。   安秀儿在张家也有一年有余的时间了,但是在这之前,却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要来拜访她,更多的人是等着看她的下场,私下里揣测她究竟多久会被赶出去,却没想到她如今竟然在张家立足,并且得到了管家之权。   作为郡城的大家族,张家的一举一动,自然也被有心的人看在眼中,听说张家内部的纷乱,已经被安秀儿肃清,她们也很想要过来看看,这事情的真假,看下安秀儿的管家能力究竟怎么样。   对于她们的拜访,安秀儿自然是应允,虽然她并不喜欢跟这些人打交道,可这些事情却又是必须做的,她作为一家主母,需要承担这些责任。   不过这段时间,邬氏的状况看起来也好了许多,也可以出来陪客人了,以前安秀儿跟邬氏两人出来,大都是以邬氏为主导,安秀儿只是陪客罢了,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如今的她是主导,邬氏不过是从旁辅助。   第一次招待客人,安秀儿还有些紧张,不过也不至于手忙脚乱,在她看来,待客之道,其中也有诸多门道,虽然复杂,但其实也很简单,只要用一颗真心去对待他人,将他们视为兄弟姐妹,别人自然也能够感受到你的好意。   安秀儿虽然是第一次招待客人,但是她花了心思去设计宴会,本来想着不出错就行了,但是没想到这些夫人们回去之后,竟然能对她大夸赞崇,觉得她这人心地善良又谦虚,同她相处,让她们觉得很舒适,如沐春风。   安秀儿不懂城里面人是怎样的生活,她便用了简单的法子,比如说请他们品尝茶,她并没有用那些高价格的名茶,反而是另辟蹊径。   知道这些客人们要来,头天她便让丫鬟们准备好了一些干净的茉莉花,将茉莉花置于碗底,却又准备一个碗,在碗底上涂上一层蜂蜜,将两个碗倒扣起来,置于冰窖之中保鲜,第二天拿出来泡茶,既有茉莉花的清香,又有蜂蜜的清甜,二者相辅相成,但是饮来却让人身心舒畅。   虽然这些材料都很简单,价格也并不昂贵,但是这些贵夫人却觉得很满意,因为他们早就喝惯了那些昂贵的茶叶,偶尔换下这种,原滋原味的,倒是觉得清新怡人,一时之间,郡城众人,便都争相效仿。   安秀儿也没有想到,她这个小小的举动,竟然会在郡城之中流行起来,这让她有些感慨,以前在乡下的时候,要买个什么绢花、什么布料,卖东西的人宣传的时候,总会说,这是郡城流行的,以此作为噱头,却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做的东西,竟然也会成为一种风尚。   不但富贵人家喜欢这样泡茶,就连寻常百姓中,一些巧手的妇人、姑娘也开始模仿这种做法来。   反正茉莉花只要你去采,又不花钱,蜂蜜山上就有野生的,若是怕被蛰,时下也有养蜂人,是以这蜂蜜并不难寻,价格也并不昂贵。   郡城刮起了一种泡茶的新方法,不但城中的百姓们津津乐道,加以改良,就连城外也渐渐的有百姓听闻。   此刻,城外三十里处的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里,一个清丽的少女蹦蹦跳跳的走了堂屋,她手中拿着两个合在一起的碗,献宝一样的对屋里面坐着的两个男人说道:“昨日我去城里药铺卖药材,学到了一个泡茶的好法子。”   “什么好法子?”一个老者捋着胡须,含笑问道。   这老者约莫六七十岁的样子,头发灰白,身着灰衣,神色慈祥,虽然是乡里人,但身上自有一番祥和的气质,而另外一个男人正值壮年,坐姿挺直,虽然穿着普通的衣裳,但亦能看出他的威武不凡,听到少女的话后,他抿着嘴,严肃的面容上也多了两分笑意来。   “你们瞧。”少女笑眯眯的将两个碗给分开来,将两只碗底的茉莉花跟蜂蜜分别展示给他们两人看,道:“我昨天在郡城里面学到的法子,听说是郡城张家传出来的呢,这是张家夫人待客用的茶。”   “张家呀,那可是大户人家,没想到他们夫人倒是有一颗玲珑心。”老者缓缓的说道。   “是啊,听说他们的夫人原本也是乡下人呢,不过人家运气好,竟然能够嫁给这样的大户人家当夫人。”这少女说着从郡城里面听来的小道消息,当做趣味同两人分享。   “你也不差呀,这不是天上给你掉下来了一个好郎君么?”这老者笑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看,男人连忙同老者一抱拳,说道:“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不过这婚姻大事还有待商榷。”   一旁的少女脸上本来染上了两团飞霞,甚是美丽,不过听到这男人的话后,她的脸上便变成了火烧云,涨红的厉害。   ☆、第一百六十八章 少女心思   “两位对在下的救命之恩,在下甚是感动,不过在下现在脑子混沌,也记不清以前的事情了,不知道是否有娶过亲,所以还请两位恕罪。”这男人站起身来,认认真真的同两人一稽首。   少女本来欢天喜地的给两人来送茶,可是听到男人的话后,心中甚为不快,一扭头走了。   “清芜,清芜。”老者在她的背后叫了两声,但是少女却好像是没有听到一般,越发跑远了。   “哎,这孩子,都是我平常太宠溺她了,让你见笑了。”   老者叹息一声,同对面的男人拱拱手,又道:“你也不必如此,我们当时救你只是恰逢其分,也没有想过别的,只是这姑娘家的心思难猜,不过你也不用忧愁,我会好好的劝说清芜的。”   “嗯。”男人点点头,才又坐了下来,但是他的心中却想着他如今伤养的差不多了,是应该离开了,他担心他在这里多呆,会惹上别的麻烦,尤其是桃花债。   “来,喝茶。”正想着该怎么开口的时候,老者端起茶碗打断了他的思绪,男人也只能够将茶碗端起来,同老者一起品茶。   老者缓缓的喝完了杯中之物,将杯子放下,这才同男人说道:“你在这里先坐着,我去看一下清芜,她这孩子自幼父母双亡,我一手将她带大,怜惜她没有爹娘,未免对她娇宠了点,却没有想到养成了她如今这副脾气。”   “没有,清芜姑娘其实很好,也很善良,只是在这个年纪,难免会有点女儿家的习气。”男人清冽的开口。   “你理解就好了,小老儿毕竟只有她这一个孙女,不疼她疼谁呢,这些年来,也多亏了她陪着我。”老者说着便起身走了出去,留男人一个人坐在堂屋里,缓缓的喝着茶。   老者来到不远处的厢房,轻轻的敲着门,门打开了,少女娇嗔的脸出现在了老者的面前,见到是老者,少女一跺脚,又进去了。   这屋子虽然不大,但是却很有少女闺房的气息,一张架子床,床上挂着粉色的帐帘,一旁摆着一张梳妆台,上面镶嵌着一块小铜镜,虽然这老者的家境看起来并不是很好,但是少女房间里面的东西却并不差,这足以说明这少女在家中,确是受尽了宠爱。   老者跟着少女走进了屋内,他轻手将门掩好,朝少女露出一个怜爱的笑来,可是这少女并不理会老者,只径直走到了一张小桌子前面坐下。   老者跟着坐到了桌子前,轻声的哄着少女:“怎么,还在生爷爷的气呢?”   “没有。”少女摇摇头,将头别在一边,只愣愣的看着从窗外伸过来的一支野花。   “可是你生气了。”老者也做出一副惆怅的样子来,道:“女大不由娘啊,现在爷爷是管不住你了,你现在长大了,什么事情不愿意跟爷爷说了。”   “爷爷,我没有什么生你的气,我是生那个木头人的气。”少女羞恼之下,说出了原因来,“我好歹也是一个黄花闺女吧,长得也不算差,他凭什么嫌弃我。”   “你这傻孩子。”老者看着少女摇摇头,说道:“他年纪那么大了,若是你爹还在的话,他比你爹都小不了多少,你怎么会喜欢他?”   “我就是喜欢他。”少女也顾不上害羞了,在自己爷爷面前,毫无保留的说出了自己的女儿家的心事来,“他看起来孔武有力,有他在,以后就可以保护我们了。”   “那你这是喜欢,不是爱。”老者慈爱的看着少女,眼神却是认真,道:“他不像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若是你以救命之恩让他留下来保护我们的话,我想他会愿意的。”   “我不想要这种保护。”少女摇摇头,看了老者一眼,低下头来,道:“爷爷,我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我知道我自己想要什么,这些年我,我跟着爷爷走南闯北,也算是见过了不少的人,比他还威武的人也并非是没有,但是唯有他,我每天看到他,就会觉得开心,他只要看我一眼,我就忍不住面红心跳。”   “可是他说的没错,他年纪这么大了,想必早已经娶亲了,说不定连孩子都有了,你就算是嫁给他,也只能够做小妾。”老者又说道。   少女听到老者的话,头摇的跟拨浪鼓一般,声音也有些激动了起来,道:“不一定的,他说不定没有娶亲呢,就是娶亲了又怎么样?他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早就应该死了,是因为我他才活了下来,所以,后半生,他这条命就应该是我的。”   “你这孩子啊。”老者长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的,他不是普通人,他现在不过是因为脑子里面的血块未消,有些事情暂时想不起来,但是我看他如今言行有礼,比起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他恐怕已经想起了很多事情了,再过不久,他应该就能够记起他是谁了,到时候你觉得他还会留在这里吗?”   少女紧咬着嘴唇,显然是不能够接受这个结果,她道:“我不稀罕他是什么身份,我稀罕他这个人,如果他跟我在一起,以后我们可以一起去山上采药,回家后,他炮制药物,我来行医,我们可以就这样简简单单的过日子。”   她憧憬着以后的生活,脸上便不自觉的露出了微笑来,那种幸福的光芒让老者的心都软了下来,他从未看过自家孙女这个样子,她一向是活泼跳脱的,从不曾有这般模样。   这么些年来,老者一手将少女带大,虽然为少女做了不少的事情,但是少女亦是乖巧,从小便给了他诸多的陪伴,带给他诸多欢乐,若是没有她,他一个孤寡的老人,活在世上,还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乐趣。   老者收起了脸上的感慨,突然冷声的质问少女:“就算你现在喜欢他,但是你确定你会喜欢他一辈子吗?你根本就连他是什么人都不知道,就敢对他倾心,万一他是什么官府的通缉犯,是马贼那该怎么般?”   “我不知道我会喜欢他多久,但是这一刻,我的心里全是他,除了他,我想我恐怕没有办法再对别人动心。”   少女抬起头来,看着老者,眼中含泪,脸上表情却是郑重而又执着,“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我知道我一个姑娘家,怎么能够私下里对一个男人动心呢,可是我就是控制不住。”   老者见到孙女的泪眼朦胧,十分动容,他的手放在桌面上,不自觉的攥起了拳头。   “如果他是官府通缉犯,那我愿意同他一起浪迹天涯,反正我们行医的人,四海为家也挺好的。如果他是马贼?不,他不会是马贼,他的眼睛里面闪烁着正义,他绝不会是那种无恶不作、烧杀抢掠的马贼,而且我救他的时候,见过他的装束,马贼是不会穿那种衣裳的。”   老者听少女说的头头是道,不由得有些愕然:“没想到一向是大大咧咧的你,竟然也变得这般有智慧了。”   “那是当然。”少女笑了笑,又恢复了那副精灵古怪的模样,显然跟老者诉说了自己的心事,让她的心轻松了不少。。   “爷爷知道了,爷爷会尽量达成你的心愿的。”老者朝少女笑了笑,然后站起身来。   “爷爷,你去哪儿?”少女起身问道。   “那人还被爷爷晾着堂屋呢,爷爷总该去陪着人家才是。”老者转头无奈的同少女说道,少女笑了笑,道:“那我也去,我去给你们做饭。”   老者本来走在前面的,但是出了门了,少女却比老者窜的还要快,如同一阵风一般,一眨眼就到老者的前面来了,老者见到她鹅黄色的裙角如风一般的飘进了堂屋,无奈的摇摇头。   他这一辈子不曾做过什么亏心的事情,但是为了她这孙女他想要破例一回。   “小兄弟,我这茶好喝吗?”少女走进来,朝男人笑,一点都没有之前遁走时的羞怒。   “好喝。”男人点点头。   老者也走进了屋子,他斥责少女:“你要叫大哥,叫人家小兄弟,成什么体统。”   “我知道啦,爷爷。”少女吐了吐舌头,男人倒是对少女的这个称呼不置可否,反正他也想不起他自己是谁。   老者坐下来,一副要跟男人有话说的样子,男人亦是欲言又止,少女见到这情景,识相的说道:“我去做饭啦,你们慢慢聊。”   “去吧。”老者说了一句,少女又如同一个小精灵一般的飘走了。   “这孩子,就是风风火火的。”老者无奈的摇摇头,忽地有些惆怅的说道:“我这一辈子也没有什么遗憾,唯一担心的就是我如今年纪大了,不知道等我离开后,还有谁能够照顾我这个不成器的孙女。”   男人闻言一怔,随即笑了笑,道:“清芜机灵可爱,很是讨人喜欢,只要您一句话,这村子里面不知道有多少的后生想要娶她为妻呢。”   ☆、第一百六十九章 以爱之名   “唉,嫁到别人家里面,就得守人家的规矩,她这性格,哪能啊。”老者有些担忧的说道。   男人抿嘴一笑,不说话了,他其实知道老者的心思,但是他总觉得,他爱的是另外一个人。   这些天来,他的脑中总是出现一些隐约的片段,虽然脑中的片段并不清晰,那女子的模样也模模糊糊的,但是那巧笑倩兮的模样,很明显不会是这个清芜。   “水老,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您说一下。”片刻沉默后,男人开口说道。   “什么事?”老者抬头看他。   “水老救了我的命,我无以为报,反而在这里叨扰多日,让水老跟清芜费心,在下实在是心中有愧。”   男人轻启薄唇,终是说道:“我想我该离开这里了,等出去后,或许还能够找回一些记忆,水老放心,在下绝不是那种不知感恩的人,日后定会再回来探望的水老跟清芜的。”   “唉……”老人闻言,长叹一口气,道:“男儿志在四方,你要走,我自然是不拦你,只是你现在病还没有好,而且又没记起自己是哪里人,所以我认为你现在走,实在是不太合适。”   男人抿嘴不出声,老者便又道:“是因为清芜,所以你才想要走的吗?”   男人看着老者的眼,终是点点头,道:“确实有这一方面的原因,毕竟我年纪这么大了,可能是有家室的人,实在是不想要辜负二位的一番好意。”   “我想要你留下来,确实是有自己的私心,我就想着我身故之后,还有人能够帮我照顾我的孙女,她这性子你知道,不会转弯,容易得罪人,交给谁我都不合适,你在我们家虽然没有多久,但是我观你是一个成熟稳重的人,清芜交给你,实在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只是我没有想到,我这样做,却是给你带来了困扰,这是我的不是,你在我们家住下,不用有任何的压力,我儿早逝,我这些天一直将你当做自己的孩子看待,清芜也是将你当做她的大哥一般看待,只是她从来都没有哥哥,所以错认了自己的情感,也是情有可原的。”   男人还是不说话,老者便又说道:“在你恢复记忆之前,就现在我们家住下好吗?将这里当做自己家就好,等你恢复记忆之后,你想要去哪里都可以。”   听到他这般说,男人才点头答应了下来,“水老放心,就是我恢复了记忆,我亦是会将清芜当做我的亲妹子看待的,无论怎样,我定然会护她周全。”   “这就对了。”老者点点头,又道:“来,你伸出手来,我给你把把脉。”   男人依言伸出手,老者握着他的手腕沉思了片刻,道:“不愧是年轻人,没想到这么快,你身体就恢复的差不多了,想必再过不久,你脑海中的血块也会消除的,对了,你这段时间,有想起来什么吗?”   “倒是隐约想起过一些画面,但是如同做梦一般,不太清晰,记不清里面的人,也想不起那些事。”男人回道。   老者便起身,走到了男人的身后,为男人看了看,又用手轻轻的点了点,道:“我看你这血块很快就会消除的,到时候你若是恢复记忆,可不要忘了我们家清芜,我希望你能够带她走。”   “带她走?”男人微怔。   “是啊,我们救你的时候,你身穿华服,想必家中条件不错,清芜跟着你,我是放心的。”   老者轻叹一声,说道:“我一生治病救人,却给不了她更好的生活,反而还让她跟一个男人一样,上山采药、炮制药材,整天忙里忙外,我这心中很是愧疚,若是能够跟着你,去过两天松快的日子,我也就放心了。”   “谢谢您看的起我,您放心,我家中若是真有这个条件,我一定会好好对待清芜的,定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就是没有,日后我也会努力让她过上好日子,就当是完成对您的承诺吧。”男人说道。   “嗯,那就好。”老者点点头,又道:“其实我祖传了一套针法,是能够快速消除血块的,只是之前我有私心,所以没有给你用,还望你恕罪,原谅小老儿。”   “水老严重了,水老给在下施针,是水老的仁义,水老不给我施针,在下也没有半分怨言。”男人认真的说道。   “我果然没有看错你。”老者点点头,笑道:“你这样人,我相信就算是恢复了记忆,也是一个品格高尚的君子。”   男人也笑了笑,然而一想到马上就可以恢复记忆,他的心情便好了不少,中午吃饭的时候,清芜硬是从他严肃的面庞找寻到了几丝笑意来,她有些奇怪的问道:“小兄弟,今天为什么这么开心?”   “有吗?”男人一脸怔愣,他表现的有这么明显吗?   “当然,看你这眉目含春的样子,就是有好事。”清芜笑了笑,老者却在她得意的时候,伸出筷子打了她的头,“你这孩子,好好说话,什么叫做眉目含春?连一个成语都用不对。”   “哎呀,爷爷,我这叫做风趣。”清芜嘟着嘴,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老者,那模样,还是老者多年前心中那个天真无邪的孩童。   三人继续吃饭,饭菜虽然简陋,但是却被少女做的有滋有味,少女一顿饭,频频的看向男人,就连男人认真咀嚼食物的样子,在她的心中都是那样的好看,她几乎连眼都舍不得离开了。   “咳咳。”老者不得不咳嗦两声,少女这才回过神来,低头吃着碗中的饭,悄然的掩盖自己的心事。   饭毕,少女收拾碗筷,然后去院子里面晾晒药材,今日天气正好,阳刚明媚,趁着这机会将药材晾晒一下,未免生虫,影响药性。   她的身影在阳光下忙忙碌碌的,穿着鹅黄色的襦裙,就如同一只轻盈的蝴蝶,在这些竹匾之间轻盈的穿梭着,时不时拿着东西翻晒一下。   男人一瞥眼,正好见到她掂着脚尖去翻架子最上面的那一块竹匾里面的药物,他便起身走了过去,顺手帮着翻晒了一下。   本来是无心之举,但是少女见状却是低头羞红了脸,男人在她的心中的形象,不知不觉的,又高大了一分,直到男人离开,她还羞赧的低着头在仵在那里。   “咳咳。”一声咳嗦声将少女惊醒过来,少女慌忙的抬起头,见到是老者,脸上便放松下来,“爷爷,你又吓我。”   “我吓你,是你吓我还差不多啊。”老者叹了一口气,说道:“你最近就好像是走火入魔了一般,你让爷爷该拿你怎么办?”   “爷爷。”少女声音变得低沉了下来,隐约有些歉意,“这段时间,让爷爷担心了,不过你放心,爷爷,我不会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了,得之吾幸,失之吾命。”   “好了,你还跟爷爷玩这一套了。”老者伸手点了点少女的鼻子,他可是知道少女本性的人。   “可是爷爷……”少女突然叫住了老者,道:“中午您跟他说的事情,我也听到了一些。”   “你听到什么了?”老者连忙问道。   “您要将我托付给他?”少女说着脸上又变得绯红起来。   “是的。”老者点点头,松了一口气,道:“好好的给我晾晒药材吧,其它的事情就交给我了。”   “爷爷你对我可真好,您放心,无论我去哪里,我都会带上爷爷你的,受苦或者是荣华富贵,我们爷孙永远都在一起。”少女贴心的说道。   老者伸手摸摸少女的头,笑了,有这样一个乖巧的孙女才是他的幸运啊,为了她,让他做什么都愿意。   “你准备好了吗?”下午的阳光透过格子窗洒进来,正好照在男人的身上,让男人的一颗心也有些炙热了起来,他坚定点点头,老者便拿出了一颗药丸来,示意男人服下,道:“这个是麻沸散,止痛的。”   “不用。”男人却是摇摇头,“我相信水老的医术,我也愿意铭记这种疼痛,只要能够快速恢复记忆,痛一点算什么,我真的是受够了这种不知道自己来历起源的感觉了。”   见到曙光的时候,他才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感受。   “是吗?”老者笑容有点僵硬,但是男人心情正激动,并没有注意老者的表情。   “你有这种想法是好事,但是这可是在你的脑袋上施针,容不得半点差错,我知道你是一条汉子,但是在施针的途中,你若是稍微的动了一下,说不定就得前功尽弃。”   老者说着,伸手将这枚丹药放入了男人的嘴边,男人从善如流的张嘴吞服了下去,没有半分防备,很快,他便陷入了昏睡之中。   见到他睡着了,老者才将随身携带的银针包拿出来,他将针包在一旁的桌子上摊开,一排大小不一的银针在光照下,熠熠生辉。   老者从中抽出了一根银针,在一旁的灯上熏了一下,这才小心翼翼的插入男人头上的穴位,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男人的头上便插了九根银针,而男人依旧是在睡梦之中,没有半分知觉。   小半个时辰之后,老者将男人头上的针拔下,在干净的帕子上擦干净,又在灯上熏过之后,才小心翼翼的在针线包中放好。   他给男人掖好被角,将东西收拾好后,便出去了。   榻上男人依旧神色安详。   ☆、第一百七十章 一张白纸   等他出了门,少女如同猫一般的窜了过来,问道:“爷爷,你在大哥的房间里面做什么?”   “我在给他施针呢。”老者说道,神色并未有半分慌张。   倒是少女,脸上多了几分哀伤,道:“爷爷,你给他施了针,是不是等他醒来后,就会忘记了我了。”   “傻孩子,他忘掉谁也不会忘掉你的。”老者摸摸少女的头,提着药箱走远了。   少女窜进了男人的屋子,远远的就看到男人躺在榻上,阳光照在他的身上,仿佛给他身上渡上了一层金光。   少女一步步的走过去,在男人的身边坐下来,就这样拖着腮,呆呆的看着男人,嘴角渐渐的浮上一抹笑来。   “你醒来还会记得我吗?”少女自言自语的说道:“我照顾你这么长时间,若是你醒来就要走,那我可是伤心了。”   “以前我家养了一只大黄猫,我对它可好了,它冬日的时候,喜欢躺在窗子上晒太阳,晚上的时候,还会趁我不备,跑到了我的被子里面来,可是后来开春了,它就突然消失了,我以为它是出去玩了,找了它好几天都没有找到,谁知道它一直都没有回来过。”   少女自说自话,说起家中曾经养过的猫,又说起自己喜欢的东西,啰里啰嗦的说了一大堆,最后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起来。   “我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过,我以前有很多的小伙伴,但是我对他们也没有这样用心过,我喜欢你,差点都可以比的上爷爷了,爷爷说等你恢复记忆之后,就让我跟你走,可我若是跟你走了,爷爷该怎么办呢?”   少女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却没有发现男人渐渐的睁开了眼来,他看了少女一眼,正欲说话,突然觉得脑子一片空白,好像以前脑海中的记忆被人生生的剥去了一般,疼的厉害。   “我是谁?这是哪里?”男人抬眼看着少女,疑惑的问道。   少女一时有些发懵,不由自主的问道:“你怎么了?”   “这里是哪里?我是谁?”男人再次问道。   少女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按理说爷爷给他施针了之后,他就应该将从前多的事情全部都记起来了才是啊,可是现在,他怎么好像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呢?   “你等一下。”少女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转身就要往外面跑去,她得找她爷爷问个清楚。   “爷爷,爷……”她刚出了门,就张嘴喊了起来,然而才刚走了几步路,就碰到了迎面而来的老者。   “爷爷,大哥醒来了,可是他忘记了一切,连我们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不记得了。”少女有些焦急的说道:“我就知道,他会忘记我的,我照顾了他那么多天,他就这样忘记我了。”   她说着忍不住哭了起来,流下的眼泪好像小溪一样,在她脸上成行,她抽泣着,老者伸出干枯的手指,将她眼下的泪揩去,又拿出帕子给她擦脸,道:“傻丫头,别伤心了,都是爷爷的错,定然是爷爷施针出了错误。”   “您施针出了错误?”少女闻言抬起头来看着老者,突然就明白了什么。   老者轻声说道:“一张白纸,随便你在上面画什么都可以。”   少女还是有些发愣,而老者却已经踏入了屋子去了,见到男人,他依旧是一脸慈祥,示意男人躺下,这才问道:“你现在觉你身体怎么样,好些了吗?”   男人点点头,半躺在榻上,老者不容他说话,便捏住了他的手腕给他把脉,片刻后,他放下他的手腕,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来,“你身体终于好的差不多了,如此,我也可以放心了。”   “可是……”   男人心中有诸多疑问,他只能够问老者,“我是谁,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昏倒在山崖下,遍体鳞伤,是我发现你,并将你救回来的。”少女抢先答道。   老者悠悠的叹息一声,接话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让你去采药的,你这孩子也真是的,那灵芝虽然珍贵,可长在那样的峭壁上,你怎么也敢去摘呢?”   “我……”男人正欲说话,可是脑袋里面就是空荡荡的,什么都想不起来,他只能够摇摇头,实话实说道:“我记不起来了。”   “记不起来是正常的,你能够捡回这条命,实属不易,也多亏了你采回来的那灵芝,正好给你入药,否则的话,你的伤能不能养好也是未知数呢。”   老人满脸庆幸,道:“你不知道,你都昏迷十多天,我跟清芜都还以为你醒不来了。”   少女在一旁一脸呆滞的看着老者,她知道老者撒谎了,可是她又不忍心去拆穿,只能够看着老者,将谎言继续下去。   在老者的话中,男人名叫袁天成,是一名孤儿,当年他走南闯北遇上了他,机缘巧合之下,便将他带到了身边,他们一起生活了十几年,早已如同家人一般的亲密。   老者自称姓水,名叫水珩一,原是一名走南闯北的大夫,近些年来才在这里小村庄安顿下来,这附近的百姓都叫他水老。   少女名唤水清芜,是他的孙女。   在老者的话中,少女跟他之前也早有婚约,这次他去山上采药,就是想要采到一些珍贵药材,拿去城里卖,好给少女做聘礼的,没想到,却是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水清芜本来不明白爷爷为什么要骗男人,但是这一刻,她突然就明白了过来,原来爷爷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   他担心男人以后会不娶自己,所以才想了一个这样的办法来,这男人一看就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爷爷这样说了,男人日后势必不会辜负她。   只是,自己的爷爷从来是一个正直诚实的人,而这一次,为了他,却撒了慌,可是这谎言,实在是太过美好,她没办法拆穿,她心中很是自责,在男人看向她的时候,她都不敢说话,只惭愧的低下头来,不敢跟男人对视。   “你看,这丫头,每次一说起这事情就害羞。”老者见状却是如此打趣道。   男人笑了笑,心中却是疑惑重重,他没有了记忆,什么都不知道,得到了一切信息都是老者告诉他的,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可是,老者看向他的眼光是那么的慈祥。   接下来的几天,他身体好了许多,便渐渐的也开始劳作,劈柴、挑水,做家中一切力所能及的事情,老者对他很是满意,看向他的眼睛也更加的慈爱了,这眼神,让他心中的那一丝丝怀疑,如同泥沙一般,渐渐沉淀在心底。   只是,他跟着老者这么多年,却一下子丧失了识辨药物的能力,这让他非常的自责,很多事情他都帮不上忙。   然而,老者跟少女却总是宽慰他,说他能够捡回一条命已经是大为不易,不能够辨别药物算什么,重新再学就行了。   于是乎,他从头学习,渐渐的学会甄别药柴,学会炮制药物,慢慢的,他懂得东西便也多了起来。   老者对于他的学习能力感到非常的欣慰,说找个合适的日子,就让他跟少女成亲,可是他却是有些迟疑。   这段时间,老者跟少女都对他很好,按理说,他是应该一口答应才是,可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找回过去的记忆,总是不想要就这般轻易的娶亲,他只跟老者说,他想要自己能够自食其力的时候,再来娶少女,至少,他得有自己的能力,能够赚到钱、养的起少女,而不是像现在这一样,一切都得靠着他们。   老者闻言有些失望,对他也表示理解,但他还是劝说道:“天成啊,你这孩子就是实诚,之前我让你们成亲,你说你要为清芜赚到聘礼才成亲,现在我让你们成亲,你又说那你要有自己的功业才成亲,难道你不明白吗?我们早就是一家人了,那些礼仪外物都不重要,你们成亲,就是我的心愿啊。”   男人闻言低下了头,老者便又说道:“天成啊,你跟着我这么多年,你知道,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清芜这丫头了,我就想要在有生之年,看着你们成亲生子。”   “您身子骨这么硬朗,再活个几十年都不成问题,清芜年纪还小,您就不用担心了。”男人低声回道。   “唉。”老者叹了一口气,知道他一时之间接受不了,便也没有多说了。   男人有些惭愧,倒是少女在一旁听着,有些羞赧的对老者说道:“爷爷您说什么呢,我又不是嫁不出去,谁偏生要嫁给他呀。”   少女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是她一脸娇羞的表情,确是将她的心态展露无疑,老者摇摇头,说道:“你这丫头,爷爷都是为你好。”   “好了,爷爷,您就放心吧,天成哥哥早就跟我说过的,他除了我,谁都不娶,成亲不过是早晚的事情而已。”   少女说起此事的时候,满脸笑容,并不害羞,说着还亲昵的挽着男人的手,说道:“走吧,天成哥哥,今天天气好,我们得晾晒一下药柴。”   男人被她拽了起来,出了门后,他却是不动声色的将被少女弯在臂弯里面的手缩了回来,他说过非她不娶这句话吗?或许说过,但是他如今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第一百七十一章 执着   少女不知道男人的心事,依旧是开开心心的走在男人的身边,时不时的侧头朝他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贝齿来,这让男人相信她之前的确实认识自己的,因为她的这种眼神他能够明白,可是偏偏,他却是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满怀心事的去晾晒药物,他将竹匾拿出来,将药材倒在上面,正准备用手摊开,少女看到了,吓了一大跳,道:“袁大哥,这两种药材是不一样的,要分开晾晒。”   “哦。”男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连忙停手,少女倒是不以为意,走过去,细细的将这药材分出来,笑道;“袁大哥你也真是的,这两种药材差别这么大,你怎么会觉得它们是同一种呢?”   “我忘了,可能我笨吧,我就是记不住。”男人说道。   “没事,以前袁大哥你也是笨笨的。”少女笑着说道,一点都没有生气,只道:“这里的事情我来吧,你帮我将这竹匾搬到架子上面去就行了。”   男人依言去做,少女一边晾晒着药材,时不时的转头看男人一眼,脸上便露出笑容来,真好,他如今在自己的身边了。   而此刻郡城里面,安秀儿却是被一大堆的烦心事给绊住了脚,她现在没有心情想着如同去招待那些递上帖子的夫人,也没空同她们虚与委蛇,她现在都被县城几家大铺子的事情给急坏了。   原先,张家一些手艺老师傅的离去并没有对张家造成什么影响,那是因为张家的这些铺子里面都有存货,可是随着时间的过去,这些存货渐渐告罄,这些铺子便有些补给不上了。   原本他们家的铺子是郡城一等一的,可是如今做出来的东西,却大失水准,又加上一批掌柜的离去,新提拔上来的那些掌柜也不太会处理这些事情,一时之间,店铺的生意少了足足八成有余。   本来做这些首饰生意的,卖一大堆的小玩意,也抵不上一单大生意,真正的消费大户,还是城里的这些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可是她们又岂是好糊弄的人?一般的东西,她们根本就看不上眼,原先她们会在张家定制精品首饰,可是如今,她们定制的东西却是大失水准,这让她们十分的不满意,纷纷要求退货。   定制的东西本来就不能够退货,这些店铺的掌柜们处理不当,这些客人们虽然收下了这一套,但是却再也不跟张家有新的合作了。   这样一来,不但店铺里面的生意大减,就连这些原本的客源都少了许多,更重要的是,坏了口碑。   这段时间,不光是安秀儿着急,最着急的还是张镇平,他虽然不会管家,也不会做生意,但是他却是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如今他当家,却是将这家当成了这个样子,他的心中也十分的自责。   本来他不想要将这事情告诉安秀儿的,可是那天安秀儿在招待客人的时候,一位夫人便拿了这事来问安秀儿,安秀儿这才知道了如今张家的境况。   虽然这听起来不是什么大事,不过是几家铺子而已,对于张家来说,不说是九牛一毛,但至少伤不了根基,可是千里之堤毁于蚁穴,这首饰的生意本来就是大头,安秀儿不能够不管。   但是她一时之间,也想不出一个什么主意来,她的眼光虽然好了许多,但是她毕竟是不会制作这些首饰,她唯一能够做的,便是去请这些老工匠们回来,至少也要问问他们,为什么离开。   她派人去找这些老工匠们,然而,仆人们回来却是告诉她,这些老工匠们都已经找好了下家,而且工钱要比安秀儿开的要高,安秀儿本来想着开更多的工钱就行了,可是没有想到的是,这些工匠竟然是不为所动。   这让安秀儿觉得有些奇怪,难道,这些工匠们不是为了钱吗?   她打算亲自去找他们一趟,可是偏偏这身子却是又越加的沉重了,虽然生意重要,但是在她的心中,孩子更加的重要,她只能够待在家中,让仆人去外面打听。   她了解到,这些工匠都是一起离开的,在这些工匠中,有一位非常有水准的大师,名叫方席玉,他做出来的首饰如梦如幻、熠熠生辉,在这郡城之中极负盛名,他做出来的东西,经常使的这些小姐夫人们争相求购,安秀儿想让仆人们去请他过来问问,她觉得他应该是这些工匠之中的头目。   然而,这位大师却非常的有傲骨,仆人三番五次去请他,他第一次还见见面,后来倒是好了,连面都不见了,只放言说谁都不见。   安秀儿想着这样可是不行,这位大师在张家做了有十多年了,怎么会突然离开了,这其中必定有缘由,她一定要亲自去看一看、问一问才行。   可是,对于她的决定,张家众人却都是拒绝的,邬氏让她在家中好好修养,保住张镇安唯一的孩子,张镇平也说外面的事情交给他就好。   “二弟,不是我不相信你的能力,而是你若是能够摆平这事情的话,你早就摆平了,又何须等到现在?”对于张镇平,安秀儿实在是放心不下。   “这……”听到安秀儿的话,张镇平哑口无言,的确,他是没有天赋,但是:“不是有嫂子你吗,你让我怎么去做,我就怎么去做,这总好了吧?”   “我也想要这样,可是我现在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做,我必须要见到他才行,你们放心,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我也会只会去见这一个人。”安秀儿说道:“我坐马车去,带上护卫,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你也说了是应该,万一出什么事情呢?”邬氏担忧的说道。   可是当安秀儿坚定的看着她的时候,她便败下阵来,她知道安秀儿跟她不一样了,她自己是看似刚硬,但实际上贪图安逸,没有担当,而安秀儿看似柔弱,实际上,却是一个很有主见的丫头,她说服不了她。   “好了,母亲,二弟,你们就别担心了,我一定要去了解清楚,这事情就交给我吧。”   安秀儿说着就将这事情给决定了下来,当天,她便让人将她送到这位大师如今所工作的工坊。   如同前几次一样,当这人同这大师通报的时候,这位大师一口就拒绝了,“不见,不见,没看到我这忙着吗?”   当守门的人传话给安秀儿的时候,安秀儿却没有离开,她只道:“麻烦这位大哥去跟方大师说说,我就在这了等他,他不出来,我也不走。”   但凡有才的人都会有一点怪脾气,安秀儿是知道的,但是她一定要知道原因,大不了就在这里一直等吧。   她等了许久,这方大师却一直都没有出来,七月流火,此刻正是大热天,安秀儿身上穿着繁复的襦裙,挺着肚子,站在太阳底下,热汗直流。   一旁的半夏有些看不过眼了,一边给她扇扇子,一边说道:“夫人,不如我们先离开吧,这方大师看来是不会出来的了。”   “不,我要等。”安秀儿说道:“我不相他一辈子不出来,他总要吃饭的吧?等他出来,我就可以问他了。”   “可……”半夏欲言又止,她还没有见过安秀儿这般坚定的时刻,此刻,她心中有根弦,好像也被她轻轻的撩拨了一下,她只说道:“夫人您要等可以,我们去马车里面等吧,这里的太阳太大了。”   “没事,去马车里面等,就没有诚意了。”安秀儿说道。   “可是……唉,好吧。”半夏见她如此执着,便也没有多说了,只是陪她一起在这里等。   倒是这工坊的守卫有些看不下去了,又进去帮她通报了一次,“方大师,那妇人在太阳底下站了个把时辰了,这么大太阳,她又是孕妇,我怕再站下去,会出事。”   这方大师正在认真的给一件首饰雕花,听到这守卫的话后,手一抖,有一笔便偏移了一些,他冷哼一声,将手上的工具一甩,甩了这守卫一记冷眼之后,才道:“我倒是要看看,这个三番五次打扰我的人是什么来头!”   此刻他正在气头上,这守卫都在为安秀儿默哀了,想必他等下出去,定然会将这火气全部都发泄在安秀儿的身上吧,想到那妇人挺着大肚子站在烈日下,他不禁也有些动容,只为她说了几句好话,道:“您别生气,都是我的错,跟他人无关。”   “你也有错,我不是跟你们说过,我做事的时候,不要来打扰我吗?”方席玉瞪了这守卫的一眼,知道罪魁祸首还是门外的人。   然而,当他走到门外去的时候,见到安秀儿那一刹那,他却是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来了,毕竟,任是谁,看到一个柔弱苍白的妇人站在烈日下等待的时候,也硬不下心肠来的。   见到这方席玉,安秀儿并没有讨好他,反而冷声道:“方席玉,你终于敢出来见我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为什么不敢来见你?”方席玉有些不明白,明明马车就在旁边,这妇人为了见他甘愿暴露在烈日下,可是等他出来的时候,她为何却以这种语气跟他说话?   ☆、第一百七十二章 追求   “我是张家大夫人,我听闻你原本是我们张家的工匠,我们张家这些年来都不曾有对不起你的地方,你为何不告而别?”安秀儿质问他。   “哦,原来你就是张家的那个乡下丫头啊。”方席玉闻言好似恍然大悟一般,上下打量了安秀儿一眼,语气之中有些不屑。   “乡下丫头又怎么样?至少我不曾跟你一样,背信弃义!”安秀儿冷冷的说道。   “你说我背信弃义?”作为一个大师级别的人物,他在这一行享有崇高的地位,还不曾有人这样跟他说话过。   “怎么?难道不是吗?”安秀儿质问道:“你不辞而别,又对我们避而不见,不是心中有鬼又是什么?”   “良禽择木而栖,张夫人来到这里还真的是大错特错了。”一个声音从安秀儿的背后传来。   安秀儿侧头一看,叶静姝缓步走到了她的身边来,她嘴角缓缓上扬,表情带着一点戏谑,偏生看着又有些妩媚,安秀儿用眼角瞥了她一眼,只依旧盯着面前的方席玉。   “我们张家这么多年来,可有亏待你的地方?你还记得老家主曾在的时候吗?那个时候,你不过是一个一文不名的穷小子,是张家老家主提拔了你,还为你娶妻,在你娘亲病重的时候,张家二话不说,就拿钱给你娘治病,可是如今呢?你飞黄腾达了,成为大师了,在郡城受人追捧了,便开始目中无人,恩将仇报!”   安秀儿冷眼看着方席玉,冰冷的目光几乎要看穿他的心底。   “这些年来,我在张家这么多年,欠他的恩情,早已经还清。”方席玉别开眼,淡漠的说道。   “是啊,你们张家一向是惯会使用手段,以为用一点小恩小惠就能够绑住别人一辈子?”叶静姝冷着。   “是吗?”安秀儿斜眼看她,道:“可是我只听闻,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就算对于张家来说的确是小恩小惠,但是对于那时的你来说,难道不是天大的恩德吗?救急不救穷,自古以来,总是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可是当一个人飞黄腾达的时候,往往更喜欢锦上的花,而忘了当时那雪中的炭,可是若没有这雪中炭,你又何来如今的锦上花呢?”   安秀儿的眼睛一直不曾离开过方席玉,她挺着肚子,身子却是站的笔直,她是别人口中的乡下丫头,但是她亦是有着自己的底线跟道义。   方席玉被她说的,都有些不敢直视她的双眼了,就连别过眼去,他都觉得她在看着他,他只能够低下头,辩驳了一句,“我有我的追求。”   “你有什么追求,难道在张家不能够实现吗?张家做的就是这玉石首饰生意,而你恰恰是雕刻大师,这样一来,你在张家不是能够得到更好的提升吗?”安秀儿问道。   “张夫人久居深宅,想必是不知道吧,张家如今已经不是从前的张家了,从前老家主还在的时候,每年都有许多极品的宝石让我雕琢,可是这些年来,我在张家雕刻的都是一些普通货色,或许对于别人来说是一等一的,可是对于我来说,已经是腻了,我想要见到这世间更美的宝石,制作出这世间独一无二的瑰宝。”   方席玉说着这话的时候,语气由愧疚慢慢的就变成了坦然,最后话语中竟然隐隐有着一丝狂热。   难怪他能够成为大师,这是一个狂人,他的确是非常爱好这工作,甚至,他能够为这工作放弃一些,哪怕是一些并不想要放弃的信义。   安秀儿从方席玉的话中悟出了许多东西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追求,方席玉的追求的是做出更美的首饰,这势必需要更珍贵的宝石。   可是这些珍贵的宝石都是大自然的恩赐,可遇而不可求,安秀儿心知张家满足不了他的要求,不过她也明白了症结的所在。   “她能够给你提供这些宝石吗?”安秀儿问道。   “是。”方席玉点点头,道:“所以,对不起了,就算是我背信弃义吧,但是为了追求更高的水平,追求我心中想要的东西,我不得不如此。”   “我知道了。”安秀儿点点头,沉默了一会,忽地又问:“如果我们能够给你提供更好的宝石,更珍贵的材料,你是不是就能够带着那些工匠们回来?”   “当然。”方席玉点点头,道:“到时候别说是你请我们回来,你就是不说,我们自然也会回来,因为这是我们的追求。”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我一定会为你寻求更好的材料的。”安秀儿坚定的说道。   方席玉看着安秀儿没有说话,若是他想要的宝石这般容易得到的话,那他又何苦如此?可是看到安秀儿坚定双眼的时候,清澈的眸子中,那执着的眼神让他有些动容,他败下阵来,没有再多说了。   他曾经见过这样的眼神,那还是老家主曾在的时候,当时的他也曾有过这般一往无前的时候,哦,还有张镇安,他也曾如此,只是可惜了。   “好。”方席玉答应了下来,但心中却对此并不抱有希望,但倘若她真的为此而努力过的话,那他也不是不能够妥协。   “冒昧的问一句,他们用的是什么东西,让你心动的呢?”安秀儿问。   “紫罗兰翡翠。”方席玉看了叶静姝一眼,回答。   “那什么样的宝石可以超过它?”安秀儿再问。   方席玉摇摇头,在他心中,这样透明无暇的紫罗兰翡翠,神秘而又唯美,已经是极佳的材料了。   “肯定有材料可以超过它的,你不肯说,我自己问别人。”安秀儿说着转身就走。   “夫人,我们不是来请他回去的么?”半夏在她的身边弱弱的问了一句。   “她倒是想要请人家回去,但是问题是,人家方大师也要肯跟他回去啊。”叶静姝在一旁慢悠悠的说道。   “他不肯跟我回去,不然你跟我回去吧?”安秀儿侧头看了叶静姝一眼,两人四目相处,隐隐在空中迸射出火花。   “你说笑了。”叶静姝说道,“张家的大门我这一辈子都不想要再进去了。”   “那行,我让你从后门进去。”安秀儿笑了笑,说道:“上天何其的不公,害人者活的潇洒快活,反而还变本加厉的谋害被害者,我实在无法容忍如此的行为。”   叶静姝冷笑,向安秀儿逼近,道:“所以啊,你还是回家好好的养胎吧,一个大肚婆就不要出来闲逛了,小心连你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那样的话,他可就真没种了。”   “你竟敢诅咒我们夫人的孩子,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半夏气的脸色发紫,扬起手掌就要来打叶静姝。   她的手刚刚伸出去,就被叶静姝身边的丫鬟给拽住了,这丫鬟力气其打,半夏痛的的脸色都涨红了起来。   “放开她。”安秀儿盯着叶静姝,斥道。   叶静姝同她对视良久,最后道:“罢罢罢,就给你一点面子吧。”说着她朝身侧丫鬟使了一个眼色,丫鬟这才放开了半夏的手。   安秀儿领着半夏离去,身后的叶静姝看着她车马离开的背影,脸上表情莫名。   “方大师,在为我们这作坊还习惯吧?”她回过神来,同方席玉说道。   “只要你们不要三天两头过来打扰我就好了!”方席玉冷哼一声,丝毫不给叶静姝面子,转身就进去了。   安秀儿半躺在马车里面,思量着一些事情,马车里面放了冰块,凉丝丝的,倒是让她的心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夫人,这个叶小姐,实在是太过分了。”半夏气哄哄的说道。   “是吗?”安秀儿笑了笑,道:“可惜你叫错名字了,她应该是我们张家的叶贵妾。”   “嗯?”半夏有些疑惑,好像明白了一些什么,但是那个念头在脑海中一闪,却是又消逝了。   “之前我一直忙着其它的事情,倒是没有腾出手来收拾她,我只想着没有证据证明她害人,可是,我忘了她是我们张家的贵妾,做为张家的妾室,却莫名其妙的消失了个把月,我完全可以告官,以逃奴的身份抓她回来。”   贵妾跟妻子最大的区别就是,贵妾再贵,也是妾,妾便是奴婢,是别人想卖就卖的存在,就如同,梦中的她一样。   所以,她叶静姝以为自己找不到证据就没有办法收拾她了么?以前不过是看在张镇平的面子上,怕他对她还有旧情,另一个也是怕她来张家之后,使的张家再次鸡犬不宁。   可是现在,她不用有这个顾虑了,张家的管家之权如今在她的手中,她作为张家主母,处罚一个奴婢,捉拿一个逃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这事您要不要跟二爷说说?”半夏小声的问道。   “等事情办成了再跟他说,我为他找回了一个美貌的妾室,他感激我还来不及呢。”安秀儿笑着说道。   她现在无所畏惧,如今对于张镇平的性格以及能力也颇为了解了,就算是他再被叶静姝挑拨,她也用不着怕他,至于邬氏,那就是一个纸老虎而已,徒有其表。   当然,谁赢谁输还说不定呢,若是经过这么多的事情,他们还这般容易被人挑拨的话,那她只能够说他们无药可救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张家逃奴   阳光灿烂,天气炎热,外面知了声声,声声达人心底,催心摄魂,一处装饰雅致的花厅里摆着冰盆,里面凉滋滋的,几位女子轻声细语的交谈着,跟外面仿佛隔绝成了两个世界。   叶静姝正坐在屋子里面同几个小姐妹们喝茶,一点都不知烦忧的样子,几个姑娘家的巧笑嫣然,突然脚步声起,一群官兵闯了进来,叶静姝大惊,放下茶杯,呵斥道:“你们为何私闯民宅?”   “叶静姝是吧?”为首的官兵开口问道。   “我是,怎么了?”叶静姝故作镇定的问道。   “带走!”这官兵一伸手,就有人过来押解她。   “你们凭什么这样做?”叶静姝冷声问道。   那天的事情,没有人能证明是她的做的,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凭什么?这是状子,逃奴叶静姝!”官兵冷笑一声,将状子在她的眼前一晃,一挥手,就有人将她拉扯起来往外拖。   她被人拖出去的样子,真的是难看极了,不过在一开始的慌张之后,她便恢复了镇定,道:“我自己可以走。”   “你可别耍什么妖蛾子。”一旁的官兵冷眼看着她。   叶静姝却是挣脱了官兵们的双手,直起腰杆,整理了一番衣裳,然后昂首挺胸的往外面走,仿佛这样,她还是那个高贵的人。   官兵们防备着四周,见到没什么事情,便也任由她走了,听说这叶静姝的来头也颇大,他们也不敢太过得罪,但是张家的名头也大,而且人家还有证据,他们又不能够不照做。   好不容易将叶静姝押解到了张家,官兵们才送了一口气,进入张家宅院,等丫鬟们通报之后,安秀儿从内宅走了出来,迎接了他们几个。   “多写几位大哥的帮助,妾身感激不尽。”安秀儿蒙着面纱,跟几位官兵们见礼,举止谦和。   “应该的,应该的。”为首的官兵连连说道。   “这人我们就将她放在这里了啊。”他又说道。   “多谢了,这逃奴乃是府中二爷的爱妾,她逃走了,我们要找到她还要费一番功夫呢,没想到几位大哥的速度这么快。”安秀儿说着朝一旁的半夏使了个眼色,半夏会意,从荷包里面掏出钱来给几位官兵。   这些官兵们自然是推拒,安秀儿便道:“还请几位不要推却,大热天的,一点小钱给几位喝茶。”   安秀儿如此有礼,这些官兵们便也顺势收下了,拱手还礼之后,便告辞了。   “安秀儿,你可真能啊。”等到官兵们离开后,叶静姝大咧咧的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冷眼的看着安秀儿,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安秀儿竟然使用这一招。   “我不能,是你能啊,做了亏心事,竟然还敢就这般大咧咧的找上门来,这郡城谁能够比的上你呢?”安秀儿说着朝身后的两个婆子使了个眼色,这两个婆子便走过去,大力抽掉了叶静姝坐的椅子。   叶静姝冷不防的跌落在地,刚刚高傲的姿态瞬间跌落泥底,她抬眼怨毒的看向安秀儿,道:“你竟然敢这样对我?”   “我有什么不敢的?我如今是张家主母,你不过就是一个逃奴罢了,我有什么不敢?”安秀儿笑了笑,道:“敢自贱身份来害人的人,就要有被人轻贱的觉悟。”   安秀儿说着看了这两个大力婆子一眼,这两个婆子便走过去,将叶静姝压的跪了下来。   叶静姝自然是抗拒至极,她是谁,堂堂的叶家大小姐,安秀儿不过就是一个乡下丫头,她凭什么要让她跪她?就是她什么都不是,她的尊严也不允许她这样做。   可是,身后婆子大力的按压着她,让她动弹不得,而她的丫鬟侍卫们却都没有跟过来,此刻,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安秀儿,希望你能够一直这样嚣张下去的话,否则的话,日后你若是落到我的手里,我一定要让你生不如死!”叶静姝发出了怨毒的誓言。   “我就是不落在你的手中,你也已经让我生不如死了。”安秀儿自嘲的笑了笑,走过去给她调整了一个方位,道:“你就在这里跪着吧,这个院子的方向,对着的就是那片山崖,想必你跪上两个时辰之后,会有所忏悔。”   说着她也不等叶静姝再说话,只吩咐人看住她之后,然后就离开了。   她没有功夫在这里同她耗着,更没有功夫在这里同她扯嘴皮,听她的怨愤,有限的时间她必须要拿来做有意义的事情。   回到自己的院子之后,她休息了一会,平静了一下自己的心情之后,喝了一碗安胎药,又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她在看张家的古籍,她必须要了解各种宝石的各种类别,以及等级。   目前在市面上流行的宝石除了玉石之外,便是翡翠跟碧玺,由于当朝的太后十分的喜欢翡翠,所以近些年来,翡翠极为的流行。   说到翡翠,就不得不说到缅甸这个国家来,大部分的翡翠都是同这个国家进口,但是他们买卖翡翠的方式,并不是将翡翠品种供你挑选,而是摆出一些翡翠原石来让人购买。   购选翡翠原石全凭借个人眼光,有些人用较低的价格买来的翡翠原石,切开之后,反而得到较高价值的翡翠,有些人花了高价买来的翡翠原石,可能切开之后,里面什么都没有,竹篮打水一场空。   但是这种带有赌的性质买卖翡翠的方式,反而是吸引了一大批前来淘金的人,每个人都相信自己能够有这个运气,能够花低价买到价值高的东西,但是更多的人是无功而返,甚至血本无归。   受这种风气的影响,如今吐蕃那边的玉石也仿照缅甸,直接买卖原石起来。   不过吐蕃的玉石却是半赌,半赌便是确定里面有玉石,却又是半遮半掩,不让你知道里面的玉石究竟是怎样的货色,而有些商场的老手,却是又弄起了拍卖会,将一些似是而非的原石,用拍卖的方式摆出来,这样一来,便越加考验人的眼力了。   眼力差的,花高价买了低廉的玉石,眼力好的,花低价买了优质的玉石。   因着这种赌石风气的兴起,如今这宝石市场,便又出现了很多堪石大师,这些大师大都是常年观察这些原石的,他们有着丰富的经验,能够通过原石外面的石头纹路、脉络,判断里面是否有原石。   当然,这些大师偶尔也会看走眼,不过他们看走眼的几率比起普通人来却是要低上许多,因而一些做玉石生意的大家族,都喜欢供奉一些堪石大师。   张家最主要的生意便是售卖各种高档首饰,而这些首饰之中少不了玉石,所以在家族之内,也专门供奉了一些勘测原石的大师,这些大师有勘测翡翠原石的,也有勘测玉石的,不过近些年来,张家供奉的这几位大师,在原石市场上,并没有为张家寻获到高质量的宝石。   原先张镇安眼睛没坏的时候,他便是张家最优秀的堪石大师,一块普通的石头,但是他却是能够看到比普通人更多的细节,因而那几年,每次在各种原石市场,张家都是拔的头筹。   当时也是因为他这个天赋,所以才能够让众人信服。   可是自从他的眼睛受伤之后,他就再也勘测不了原石了,在张家的地位难免也受到影响,当被邬氏当做绊脚石赶走,家族之中,也没有人来为他说两句公道话,也没人出来挽留寻找他,无它,因为他不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利益了。   这几年张镇安一直都在乡下养伤,他的眼睛看似好了,可是视力却大不如从前,再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天赋,也没有了从前的那种活性,他已经再不能够勘测原石了。   方席玉等人要走,就是因为张家没有珍贵的宝石,留不住他们这种有追求的大师,所以,实际上,一切的阴谋都敌不过阳谋,实力最为重要。   如今张家看起来危机四伏,但只要张家能够得到比别家更珍贵的宝石,那么定然能够吸引更多优秀的工匠,只要有优秀的工匠,何愁没有传世的作品?只要有了传世的作品,自然就会有人趋之若鹜的过来买。   到时候都不用怎么宣传,自然是门庭若市。   宝石就是张家的命脉。   作为源头的堪石师极为重要,而张家供奉的几位堪石大师水平不甚高。   安秀儿理了一下午,终于理明白了,她如果要振兴张家,首先便要从堪石上入手。   可是堪石?找谁去勘测呢?如今原石市场的堪石师良莠不齐,那些早已成名的堪石大师,她又有何等能耐将他们请来?   安秀儿想了又想,在张镇安的书房里面转悠起来,最后她决定了,她要成为堪石师。   她来甄别原石!   但是要成为堪石师是何等的艰难?天赋经验缺一不可,尤其是天赋,有些人终生一辈子都混在原石市场中,可是眼力依旧是不过尔尔,有些人不过是去了几次,便有了经验,买到极品宝石,一举成名。   安秀儿不在乎成名,她只在乎能不能买到含有极品宝石的原石。   毕竟,她答应过方席玉的,她一定要让他刮目相看!   可是安秀儿到现在还不知道那紫罗兰翡翠究竟是什么东西,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多读书。   张家做玉石生意多年,对这方面肯定有流传书籍下来的,只是以前安秀儿对这些没有兴趣,她根本就不曾了解过这些,所以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把这方面的书给找出来。   张家除了张镇安的书房之外,还有一个偌大的书斋,是一栋小楼,里面各种各样的藏书极多,甚至连古老的竹简书也有不少,安秀儿之前很少过来,这次她为了过来找有关堪石方面的书,特地跑过来一趟。   只是来到书斋之后,安秀儿有些失望,不是里面书太少,而是里面的书太多,她根本就找不到自己想要的,即使是发动了仆人们帮她寻找,但还是很费功夫。   而且张家众人似乎也很少到这书斋里面来,这里面很多的书都沾满了灰尘,管理书斋的下人们也很少过来清理。   也的确如此,张家几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书房,来这大书斋看书的机会便是少了,安秀儿突然想起了自己以前,连给安容和买一本书都舍不得,可是,如今张家却是有这么多书,在这里蒙尘。   她突然就觉得这些书静静的躺在书架,慢慢的落满灰尘,纸张缓缓的变得灰黄,字迹慢慢的变得黯淡,实在是有些暴殄天物了,得找个机会将这些书籍利用起来才行,不然,让安容和没事来这里看书也不错嘛。   找了一个天气好的日子,以晒书之名,安秀儿让仆人们将所有的书都搬出来,全部晾晒了一遍,擦去书籍上面的灰尘,又让人将书斋打扫干净,收书的时候,将书籍分明别类重新摆放,编好造册,虽然花了不少的时间,但是日后要找书却是方便多多了。   更为重要的是,经过这一次晒书,安秀儿轻轻松的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书籍。   张家不愧是百年的大家族,有关这些堪石的书籍就有厚厚的一大摞,还有许多教你鉴赏宝石的书籍,安秀儿这段时间,可是有的忙了,光是看这些书籍,就要花费不少的时间了。   不过没关系,正好她现在大着肚子也不能够做什么,看些书,学些知识正好可以消磨消磨时间,简直是再好不过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越作越死   时间过的很快,安秀儿每天都废寝忘食的看书,几乎都要将叶静姝抛到脑后了,家中的一些杂事她也都是交给傅嬷嬷去打理。   傅嬷嬷对此道很擅长,安秀儿将这些事情交给她打理,她也非常的乐意,觉得这是安秀儿信任她的一种表现,实际上,安秀儿最信任的人也就是她了,她为人稳重,又常年都板着一张脸,府里面的下人也挺畏惧她的。   而且傅嬷嬷知道叶静姝是什么样的人,她重点让人盯着她的,就是为了不让她闹妖蛾子出来,当然,这其中免不了要禁锢她的自由。   张镇平跟邬氏两人已经知道安秀儿将叶静姝给弄到府里面来了,邬氏过去狠狠的骂了叶静姝一顿,但是听府里面的下人说,当她出了叶静姝的院子的时候,眼圈是红的,脸色很是难看,显然并没有从叶静姝的手上讨到什么好处。   至于张镇平则是一次都没有去看过,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叶静姝,这是她喜欢的女人,甚至因为她,他一下子改变了很多,第一次想要不争不抢,只想要跟她好好的过日子,可是也是因为她,他的整个人生又都变了,他失去了最爱他的大哥。   每次想到那一幕,他几乎都有些睡不着,有时候整晚整晚的都有噩梦困扰着他,他总是梦到他们少年时候的情景,但是每天醒来的时候,陪伴他的,没有少年时候的那些人,只有窗外凄冷的月光。   张镇平很痛恨自己,好好的一个家,被他毁成了这个样子,也被他败成了这样子,他虽然已经绞尽脑汁在想办法了,可是他好像真的不是这块料。   这郡城之中,叶家开了许多的店铺过来,做的是跟张家相似的生意,就是在跟张家打擂台,就连江云郡的两个大家族也想要来插一脚。   他只能够生在和平的时候,老老实实的守住家业或许还可以,如今局面稍稍一混乱,他便有些手忙脚乱了,他根本就不知道该怎么做,最近他烦闷的都没有空去听小曲了,至于他喜欢的那个姑娘轻荷,他也许久没有去找她了。   虽然安秀儿说大哥没死,只是失踪了,但是其实他知道他已经死去了,现在只剩下安秀儿在这里强撑着,在这里自欺欺人。   可是她可以如此,他却不可以如此做,他在私心里做了决定,他要为他守孝三年,在这三年之后,他决定清心寡欲,虽然不能够结庐而居,但是他却发誓这三年内,都不碰女色,也不再取乐。   可是他本来就是一个纨绔,没有了那些取乐的东西,他整天只能够忙着生意上的事情,或许他很笨,被人骗了好几次,虽然他用尽了心机,可是张家的生意还是越来越差,许多店铺的掌柜都正争相告辞,他不得不关掉许多的店铺,甚至将它们卖出去,以维持生意上的运转。   这次张家在生意上又吃了一个暗亏,叶家让人送了信过来,大意是想要让他放了叶静姝,他将信件压下,可是越来越差的生意,商场上那些人明明前一秒还对他笑意盈盈,后一秒却毫不留情的朝他捅刀子,脸变得他都来不及反应。   他将别人当做朋友,别人却将他当做敌人,那些人的一次次打压,让他觉得喘不过气来,他实在是有些撑不住了,只能够去找安秀儿。   安秀儿此刻更是状若疯狂,她的生活中好像只剩下四件事情,吃药、吃饭、看书、睡觉。   张镇平去找安秀儿的时候,她正在书房里面看书,她穿着宽松的常服,不施粉黛、不梳头,整个人都埋到书里面去了,她面前是厚厚的一叠书,脚边还有一叠,看起来很是混乱。   她的左手拿着书,右手拿着毛笔,右手边还有摊开一张白纸,此刻她正在奋笔疾书记录一些什么东西,许久后,她才发现张镇平的存在,抬起头来,沾满了墨水的手撩了一下头发,将一点墨汁抹到了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有些邋遢。   “你来这找我有什么事吗?”安秀儿放下笔,问道:“是不是生意上,又出了什么问题?”   “是有一些问题。”张镇平点点头,在书房里面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说道:“你知道的,我根本就不擅长经商,我真的是太累了。”   “娘亲这段时间不是去帮你了么?”安秀儿问道,最近她管家,邬氏去帮着张镇平一起管理家族生意,别看邬氏管家不怎样,但是她以前也是跟张镇安一起经历过张家一段混乱时期的,对于做生意,她还是懂一些的。   而且,她毕竟是张家老家主的遗孀,有她出面,很多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也会留下来,一些人也不会太跳,她倒是能够压服人。   “叶家看起来是要对我们张家全力出手了。”张镇平没有回答安秀儿的话,却是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叶家早就想要对你们张家出手了。”安秀儿说道:“说不定他们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在蓄谋了,我甚至怀疑让叶静姝来你们张家,也是稳定你们的一种方法。”   张镇平听了没有反驳,安秀儿说的这种可能的确是有的,但若是以前,他是决计不会相信的,说不定他还会指着安秀儿的鼻子大骂一顿,但是今时不同往日,原本以为会恶语相向的两个人,此刻却连成了一块。   “嫂子你说的这可能是有,但是我觉得,事已至此,我们……”张镇平在努力组织着语言,但是他怎么想都找不出合适的话语来,越说越混乱了。   “你想要说什么,就直说吧。”安秀儿实在是看不过他那支支吾吾的样子了。   “是这样的,叶家给我们施加了很大的压力,我想要将叶静姝放回去算了。”张镇平鼓起勇气说道。   “她可是你的妾室,她还伤害了你大哥,难道就这样轻易的放回去吗?”安秀儿冷着脸说道,“这事,我不同意。”   “可是我们能有什么办法呢?将叶静姝关在我们张家,不但要花时间看住她,还浪费我们的粮食,而且软禁了她,对我们来说一点好处都没有。”张镇平说道:“放了他,叶家或许还会放掉我们。”   “呵呵呵。”   安秀儿闻言忍不住笑了起来,她笑的很轻慢,压抑着些许悲戚,她止住笑,道:“我的弟弟,我真的是没有想到,你都三十岁的人了,竟然还这么的天真,商场如战场,这是一句老话了,连我这个生意之外的内宅妇人都明白,难道你还不明白吗?”   “叶静姝虽然是叶家的人,但是从她从小就被送到我们张家就可以看出,一直以来,她不过就是叶家的一个筹码,你以为就算是你将叶静姝放掉,叶家就会放过我们吗?你大错特错了,放虎归山,后患无穷,上次官府的人将叶静姝送来的时候你不在,叶静姝说等她出去之后要狠狠的报复我,她的眼神我现在还记得,我这个时候,是不可能会放她出去的。”   安秀儿站起来,觉得有些累,又坐下来,道:“叶家这样做,只会惹怒我,恐怕这事情有她的授意,我想是我让她的日子太轻松了,我应该给她找些事情来做才行。”   “你要做什么?”张镇平问道。   “你急什么?”安秀儿笑了笑,道:“你放心,我也不打她,也不骂她,我只是让她去干活,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我们张家不养闲人。”   说着她朝外面喊道:“来人!”   很快有两个丫头走了进来,朝安秀儿躬身行礼,“夫人、什么事?”“将傅嬷嬷叫过来。”安秀儿吩咐道,两个丫鬟依言下去办事,张镇平站在书房里面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忍不住的提醒道:“你额头上有一块黑色的墨汁。”   “没事。”安秀儿摇摇头,道:“我额头上的有黑的墨汁,但是我的心中却是流的红血。”   张镇平听到她这话,有些无言了,虽然她是一句无心的话,但是他隐隐觉得她是在隐射她,隐射他的从前。   “夫人。”傅嬷嬷走了进来,见到安秀儿也是大吃一惊,脸上有忍俊不禁的笑,走向前去,掏出帕子将安秀儿的额头上的墨汁擦干净,这才问道:“夫人将老奴找来,有什么事情吗?”   “我就是想要你给府中的叶贵妾找一份工作,省的她天天在府中无所事事,只知道浪费粮食。”安秀儿当做张镇平的面说道。   “府中的工作大都有人做了,只有洗菜的、洗衣的,以及倒夜香这三份事还缺人。”傅嬷嬷说道。   “洗菜的就算了,她洗过的菜我也不敢吃,洗衣服也算了,我怕她娇贵洗不干净,还是倒夜香吧,这事情没有技巧,也轻松,就是脏了点。”安秀儿说道。   “嗯,夫人说的是。”傅嬷嬷点点头,躬身道:“那老奴就去安排了。”   “去吧,辛苦你了。”安秀儿朝她挥挥手,傅嬷嬷离开的时候,忍不住的看了张镇平一眼,只见他面无表情,好像在隐忍着什么。   ☆、第一百七十五章 秀儿,你要坚强   “二弟,我这样做,你没有什么意见吧?”安秀儿看向张镇平。   “没意见。”张镇平艰难的说了一句,他曾经捧到手中的花,如今成了别人脚底的泥,他内心其实是极其的复杂的,甚至有些于心不忍。   “善良,应该留给自己的亲人,而不是自己的敌人。”安秀儿说了一句,道:“想想你在生意场上受到的苦楚,碰的壁吧!”   张镇平点点头,神色有些木讷,转身离开了。   安秀儿一个人坐在书房里面继续看书,可是却怎么都看不下去,这个时候,书上的字都变成了一个个小魔鬼,从泛黄的书页上立起来,在那上面跳呀跳的,有些还咧开一张硕大的嘴,面目狰狞的朝安秀儿哈哈大笑。   安秀儿就觉得自己有些变了,变坏了,变成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那种人,她没有想得到她竟然能够想出一个这样恶心的主意来对付叶静姝。   可是她是真的很恨她,她不知道她这样做是对还是错,因为这一切都没有人来告诉她,她只能够凭着自己的本心来做。   她想要她付出应有的代价,这点还远远的不够!   半夏捧着一碗汤走了进来,见到安秀儿气色不佳,快步走近,放下鸡汤,关切的问道:“夫人,您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我没事。”安秀儿轻抿了一下唇角,抬头同半夏说道,“我刚刚将叶贵妾打发去倒夜香去了,我是不是很恶毒?半夏,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   “原来您是担心这个啊。”半夏听着便笑了起来,道:“她不但多次陷害夫人您,还对大爷下手,您这样惩罚她已经算是轻的了,我觉得您做的对,若是我的话,我肯定比您还要做的出格。”   “你会怎么对她?”安秀儿问。   “我白天让她倒夜香,晚上给她套上绳子跟驴子一样的磨面,不磨完一担面粉不许她睡觉。”   半夏撅起嘴说道,“夫人啊,您就是太善良了,所以才会有这么多的人欺负到您的头上来,如今您不严格的对待她,等到时候您生小少爷了,再也没有精力来对付她了,那您怎么办?”   “你说的也是。”安秀儿点点头,抿嘴一笑,道:“谢谢你开导我,听了你的话,我心中觉得好受了。”   “我也没有说什么呀。”被安秀儿这么一夸,半夏有些不好意思了,舀了一碗汤,端到安秀儿的面前,道:“来,夫人您都看了一天的书了,您先喝点汤。”   “好。”安秀儿接过汤碗一饮而尽,而后道:“这段时间,我忙着家里面的事情,都没有去看我的爹娘,你让人帮我准备一些礼物,我要回家去一趟。”   “好的。”半夏点点头,出门去准备去了。   不一会儿,马车礼物都准备妥当了,安秀儿坐上马车往安家而去。   一路上,安秀儿的心情还有些忐忑,这段时间,自己一直都忙着张家的事情,就是偶尔有时间,也是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之中,都忘记自己的爹娘了。   她以前特别依赖安老爹跟梁氏的,有什么事情,她一般都会跟自己的爹娘说,可是现在不一样了,这事情,她下意识的就不想要让自己的爹娘知道。   唉,不过大哥二哥都在张家干活,想必他们已经知道了吧,这段时间,自己都没有回家,还不知道他们担心成什么样子了呢,自己真的是不孝。   安秀儿在路上自责了一路,到了安家小院,心情才平缓了一些,下了马车,见到自己爹娘和善的脸的时候,她不知怎地,心中竟然觉得很是酸楚。   “爹、娘。”她叫了两位老人一声,见到他们熟悉的面容,忍不住扑入了梁氏的怀里,流泪满面。   “怎么了?”梁氏不解的问道:“怎么还哭上了?是不是女婿欺负你了?”   安秀儿听到这话哭的更加汹涌了,她倒是希望他来欺负她,可是一直以来他对她都很好,如果他现在还在她的身边,他就是对她差一点她也认了,他就是欺负她,她也不怨,可是……   梁氏见她这样,更加的担忧,伸手拍打着她的后背,急声安慰道:“别哭了,你别哭了,有什么事情跟娘亲说可好?爹娘给你做主。”   安秀儿哭够了,这才从梁氏的背上抬起头来,摇摇头,低声说道:“没事。”   “没事那你为何哭?”梁氏关切的说道,毕竟她将安秀儿带到这么大,安秀儿的性子她还是了解的,“你不会有什么事情瞒着娘亲吧?”   梁氏毕竟是一个妇人,天天在家,也不关注郡城里面这些杂事,或许又是安铁石等人特意不让她知道,是以她现在,对张家最近发生的事情还一无所知。   “没事,就是我现在怀孕了,身子重,孩子时不时的在我肚子里踢打,我才方知娘亲抚养我的不易,方才见到娘亲鬓角的银发,一时忍不住悲从心来。”安秀儿低低的说道。   梁氏听安秀儿说起这事,也不禁是有些感慨,她叹息一声,劝慰道:“秀儿,你真是长大了,都快做母亲的人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不过你也不必伤怀,你长大了,爹娘自然就老去了,人哪有不老的呢,如今爹娘活的很开心,你就不用多想了。”   安秀儿点点头,梁氏便掏出帕子为她擦掉眼角的泪,又搀扶着她往屋子里面走去。   安秀儿进了屋子,心情才慢慢的缓和了过来,“最近身子有些不便,许久没有过来看望娘亲了。”   “没事,娘亲想要去看望你呢,但是你大哥他们说了,说你们高门大户的,我们老是去不妥当,会让别人认为是打秋风的,我一想,也的确是这样,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了,我再上门不合适。”   梁氏说着让安秀儿在椅子上坐下,又从里屋拿出一个靠枕来,放在安秀儿身后,道:“喏,这靠枕是你嫂子做的,她说你来了的,靠着会舒服一些。”   “嫂子真是有心了,对了,嫂嫂他们都不在吗?”安秀儿问道。   “不在,你嫂子她最近也去外面找事做去了,毕竟家中有我们两个老家伙就足够了,总不可能三个人都坐在家中吃现成的,只靠你大哥二哥两个人这哪里成呀,虽然我知道你们会帮衬着,但是总不能够总是依靠着你们。”梁氏回道。   “没必要分的这么清楚的,我们都是一家人。”安秀儿摇摇头头,又轻叹一声,颇有些沮丧的说道:“我许久没有见到哥哥嫂嫂还有几个小家伙了,可惜他们今天不在家。”   “你在家中多留一会儿,等会他们就都回来了。”梁氏回答,又站起身来,道:“你在这里坐坐,我去厨房给你煮几个鸡蛋来。”   “不用啦。”安秀儿拒绝道,但是梁氏还是去办了,又嘱咐安老爹陪安秀儿说话。   “爹爹,最近您的身体还好吗?”安秀儿同安老爹唠嗑。   “我身体好着呢。”安老爹说道:“你不用担心我,将你自己照顾好就好了。”   “嗯,那就好,如今大哥二哥都在您的身边,您可千万别再干那些重活了,有费力的事情,等大哥二哥回来,让他们做,知道吗?”安秀儿嘱咐道。   “你放心吧,如今在城里面,我想要干重活也没有,我想要去外面找活干,人家也不要我,这不是后院有一个小院子嘛,我将它们开垦出来,种了一些蔬菜,每天跟你娘就在捣鼓这菜地了。”   安老爹说起这事还有些长吁短叹的,“以前我来郡城找活,别人都说,这小伙子精神啊,很多铺子都要我,可是如今不行啦,人家都叫我老人家,不给我活干。”   安老爹做了一辈子的事,如今突然闲下来,他还有些不习惯,他就是一个闲不下的来,即使身子佝偻,可还是想着干活干活。   “爹,您都这么大年纪了,在家中休息并不好吗?您若是去外面干活的话,别人还会说我不孝顺呢。”安秀儿说道。   “知道了,不找了,我不找了。”安老爹摆摆手说道。   梁氏端着两碗糖水鸡蛋从门口走了进来,听到两父女的谈话,便道:“还是你说话管用,你爹这人就是这样,闲不下来,我上次劝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让他不要去外面找事,他还不听我的。”   安老爹听到梁氏的话后,也没有说什么。   梁氏便坐在一旁,又说道:“你爹这背驼的简直是没法看了,如今他现在视力也大不如从前了。”梁氏说起安老爹如今的身体状况,免不了要掏帕子出来抹眼泪。   安老爹便斥责道:“你这老婆子,当着女儿的面说这事情干什么?我身体好着呢,不说活个三五年的,至少挺过这两年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爹。”安秀儿听到安老爹说起这话,心中越加的悲伤,这么多年来,仅有的对她好的两个男人,一个已经失踪了,另一个却是垂垂老矣,很快也会离她而去。   想起这一点,又怎的不让她悲从心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铿锵花朵   “别哭,秀儿,你也是做母亲的人了,以后要坚强起来。”安老爹干枯的手拉着安秀儿的手,一个青葱如水,一个黑瘦如柴,这黑与白的画面极大的刺伤了安秀儿的眼,安秀儿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的更加汹涌了。   “别哭,孩子,爹娘不可能陪你一辈子,事实上,从你嫁人的那一刻起,你就要学着坚强起来了,原先爹娘在家,见到姑爷也是在我们村的,想着平日里也可以帮衬你一些,便没有跟你说这些,却没有想到世事难料,如今你的际遇已经大大的超出爹娘的预料,这一切就如同戏文中所演的那般,让我跟你娘措手不及,都没有来得及教会你坚强。   张家高门大户的规矩多,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有什么事情,我跟你娘也帮不上忙,女婿虽然对你好,但是他是男人,肯定也是要在外面忙活的,以后处处都要靠你自己了。”   安老爹平日里不多话,这次却是絮絮叨叨的同安秀儿说了一大堆,安秀儿点点头,可是眼泪却是怎么都忍不住。   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般痛痛快快的哭过了,就连知道张镇安从此不会再回来的那一刻,她也是抱有找不到尸首就是还活着的信念,一直坚守着没有哭,可是这一次,当着自己爹娘的面,她实在是忍不住了,这一哭,她似乎是要将最近所受的委屈全部都哭出来。   哭了许久许久,安老爹跟梁氏面面相觑,梁氏见她哭的伤心,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见到梁氏哭,安秀儿这才收住了眼泪,抬头看梁氏,“娘亲你哭什么?”   “我感知到你悲伤的情绪,忍不住也哭了起来。”梁氏说道,用衣袖抹了一把眼泪,说道:“娘是过来人,娘知道我们女人怀孕的时候,最是容易胡思乱想,所以你要尽量别乱想,你若是不开心,肚子里的孩子也会跟着不开心的。”   “我知道了。”安秀儿听到梁氏的嘱咐,又想起傅嬷嬷的话,便不在哭了。   她觉得她这样很不好,明明只是来看望一下爹娘的,她并不想让他们担心,可是见到他们就是忍不住的想哭。   幸好,梁氏两人并没有多想,只觉得她是怀孕了,爱胡思乱想而已。   在家坐了一会,安秀儿见安铁石两人并没有回来,便站起身来要走,梁氏出门送她,谁知道才刚刚走到门口,便见到安铁石跟安铁木两兄弟走回家来。   “大哥、二哥。”安秀儿叫了他们一声,两兄弟见到安秀儿,原本有些沮丧的脸上便露出笑容来。   “怎么了?大哥二哥,我看你们好像有心事的样子?”安秀儿问了一句。   安铁石老实些不会说话,只看了安秀儿一眼,别开了眼去,安铁木则是故作轻松的同她说道:“没有,哪有什么心事。”   安秀儿看到梁氏在场,便道:“娘,您进屋去吧,我找大哥二哥有点事,等下说完事情我就回去了。”   说着她将安铁石两人拉到了她的马车里,半夏看到安秀儿进来,很是开心,她一个人在马车里面早就等的有些不耐烦了,安秀儿来了,她便可以回去了。   可是安秀儿进去之后,却是让她下去,她说要有事情跟安铁石兄弟说。   半夏依言下去了,安秀儿跟安铁石等人在马车里面坐好,安秀儿这才问道安铁石兄弟,道:“大哥、二哥,我刚刚看你们脸色不太好,怎么了,是在有什么烦心事吗?”   安铁石没有说话,安铁木想了想,说道:“妹妹,我想我们还是离开张家自己找事情做算了,否则那些人老是说我们是走后门进来的。”   “别。”安秀儿连忙说道:“你们别走,就当是帮帮我好吗?如今我能够依靠的也就值有你们了。”   “发生什么事了?”安铁木连忙问道,他好像对张家最近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   倒是安铁石抿着嘴,说了一句,“我们护卫队的人都说妹夫发生了意外,这事情是真的吗?”   安秀儿点点头,道:“相公他的确是发生了意外,一时之间恐怕是回不来,所以我想让你们帮我看着外面的情况,有什么大事告诉我,另外多学点东西,到时候好帮我的忙。”   尽管从安秀儿的嘴中得到了真相,但是安铁石有些大惊失色,他看了安秀儿一眼,再次低声问道:“他们都说妹夫摔下山崖死了,这事是真是假?”   安秀儿艰难的点点头,又猛的摇摇头,道:“没有找到他的尸首,他才没死。”   “若是没死的话,他怎么还不回来?”安铁木忍不住的反问了一句。   安铁石瞪了他一眼,他便闭嘴不言了,安秀儿脸色已经很是难看了,但还是认真的解释道:“或许他受了很严重的伤,或许他在筹谋着什么,或许他失忆了也不一定呢,不管怎样,我都要好好的。”   安铁石不知道该怎样安慰自己这个小妹,只觉得她实在是命途多舛,她这么善良美好,为什么总要遭遇这样的事情?   “好了,你别伤心了,大哥会帮助你的。”安铁石伸手轻拍了一下安秀儿的肩膀,“你好好保重自己,你还怀着孩子呢,孩子重要。”   “我知道的。”安秀儿点点头,道:“那大哥二哥,外面的事情就拜托你们看着了,至于那些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出吧,嘴巴长在别人身上,我们也拦不住,只有真正的做出一番成绩出来,用实力,才能够堵住他们的嘴。”   “是这个理,大哥会努力的。”安铁石其实还好一些,他块头大,身材魁梧,即使是在张家那专门经过训练的护卫队,他的实力也是数一数二的。   “二哥也会努力的。”安铁木也点点头,他其实为人挺机灵的,就是好强、好面子,不过如今为了自己妹妹,这些就不用在乎了。   “谢谢。”安秀儿低头真心同他们道谢,安铁石连忙说她不必如此,长兄如父,他比安秀儿大了很多岁,在他的心中,安秀儿早已是女儿一般的存在了。   “对了,大哥,容和若是放假了,你就让他来张家找我,我们张家有一个很大的书斋,里面有很多很多的书,他来了,一定会喜欢的。”安秀儿说道。   “难为你有心了,我会让几个小家伙常去看你的。”安铁石说道。   三人又说了一会话,见时候已经不早,安铁石两人便下了马车,安秀儿叫上半夏又一起回家去了。   回了娘家一趟,说收获也没有什么收获,说没收获,却也有很大的收获,至少她现在变得更加的坚强了,也更加的坚定了。   她安秀儿才不会轻易的被打倒呢,她才不要后半生悲惨,她一定要努力再努力!   回到张家安秀儿又开始看起书来,这段时间,她已经看了非常多的书了,而且她的记忆很好,这些书上写的东西,她看过一遍之后,竟然就记得七七八八了,她这个天赋,若是让人知道的话,肯定会羡慕无比吧,尤其是那些学子。   别人寒窗苦读十年,可是她看上一两遍,就将别人看上几十遍才能够记下来的书全部都记下来了。   安秀儿看书跟别人不一样,就好像她之前自己学习心算一样,她的算盘在心中打,她看书的时候,都是全神贯注的,那书也好像在她的脑袋里面翻一眼,翻过之后,她便都记得差不多了。   尤其是一些重要的,她又用笔记下来,这样加深一下印象,她记得那些东西,一点都没有忘掉。   不过纸上读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安秀儿虽然看了许多书,但是却没有实践过,所以她还是要找个时间出去实践一下才行。   虽然一时之间去不了缅甸,不过张家自己倒是也有一处原石库,那里是专门给那些堪石大师练习眼力的,安秀儿也打算去那里尝试一下,她倒是想要看看,这段时间她看了这么多的书究竟有没有用。   跟邬氏打了一个招呼,安秀儿便坐轿子往家族的原石库而去了。   这家族的原石库设立在城西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四面都有家族的护卫把守,这些护卫他们把守的不单单是这些原石,其实最重要的是保护这些堪石师的安全,这些堪石师都住在这一块。   安秀儿来到这处目的地的时候,见到外面的朱红的柳钉大门,偌大威武的石狮子,她还以为来到了某个大家族里面呢,直到护卫带着她七拐八拐的来到院子后面,又打开地库的大门,让她看到了那偌大的地下室之后,她才确信,她来到的就是这原石库。   这原石库底下的确有很多的石头,这些石头看起来好像跟外面别的石头一样,只是大小不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所以当这里的负责人同她介绍这些都是原石的时候,安秀儿有些讶异了,看了这些石头,她才知道分辨原石的难度。   安秀儿慢慢的往里面走,这个地库便如同一副苍凉的画卷一般,缓缓的在她的面前铺开过来。   ☆、第一百七十七章 半桶水   这地库除了灰色的石头之外,里面竟然还有一条小河,河边有一辆水车,当有人踩动着水车,河边一个大机器上一把铁刀便飞快的转动起来。   有人将一块大石头抬到了这铁刀的下面,这铁刀便飞快的切割起这石头来,霎时间,石屑乱飞。   安秀儿看着,心中颇为佩服,“没想到还有这种工具,往日里我只知道这水车是用来车水的,竟然没有想到还有这种用途。”   “这台机器是专用来割石头的,因为用人工的话,非常的缓慢,这样做一太专门切割石头的机器来,便快了许多。”一旁的管事解释道。   “这倒也是。”安秀儿点点头,远远的看了一眼,跟着管事往另一边去了。   那河边的灰尘实在是太过重了,安秀儿虽然有心想要过去看看,但是却不想要吃灰尘,便只能够跟这这掌柜的来到别的地方了。   “那边几位就是我们家族中的一些堪石大师。”这管事的指着在一堆石头中忙碌的老者说道。   安秀儿朝他们点头,算是打了招呼,这些堪石大师倒是很有个性,只是朝安秀儿略一点头,却又低头看着这些石头来。   “夫人您别生气,这些人的脾气就是这样。”管事的跟安秀儿说道。   “没关系,有能力的人,脾气再大都是正常的,有一句话叫做恃才傲物嘛,我不怕他们傲气,但是我最怕的就是那种没有什么实力,却自以为是的人。”安秀儿淡淡的说道:“在我们老家有一句话,越是半桶水,就越荡漾的厉害。”   这管事干笑了两声,不说话,他虽然是一个管事,名义上是管理他们这些人的,但是实际上,这些堪石大师,他可不敢得罪。   “怎么了?你笑什么?这世间本来就是这样的人,真正有真材实料的人,从来都是谦逊的。”安秀儿依旧自顾自的说道,无视一旁的管事同她打的眼色。   “哼!”直到耳边传来重重的一声冷哼,安秀儿才转头看去,见到的是一个怒气冲冲的老者,她抬起头,用眼睛询问对方:“你有事?”   “你这小丫头懂什么,在这里出言不逊?”这老者看着安秀儿说道。   这管事连忙同这老者解释道:“徐老,这位是我们张家的大夫人。”   “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中相夫教子,跑到这里来干什么?”这徐老冷哼道。   安秀儿觉得这老者真的是很没礼貌,她好歹也是张家夫人吧,他就用这样的语气同自己说话?别的就不说了,这是张家的地盘,她想来就来,这老者凭什么这样说她?   “徐老,夫人也是来看石头的。”管事的同这老者说道。   “她也来看石头?一个女人,在家看孩子就行了,看什么石头?”   这徐老语气还是十分的不好。   “因为你们的水平实在死太烂了。”安秀儿毫不留情的说道。   “你说什么?”这下这徐老是真的怒了,“你一个人妇道人家凭什么这样说,就算是你是张家的夫人,我们也不能够容许你这样随意的侮辱我们,你必须给我们一个理由,否则的话,我们宁愿不再张家多呆,以我们堪石大师的身份,有的是人抢着要。”   “是吗?”安秀儿冷哼一声,道:“要我说啊,你们这样的人,其实就是半桶水,心中不满,荡漾的厉害。”   “呵呵。”这徐老不怒反笑,但是了解他的人就知道,他这真是生气到极点的征兆。   “徐老,您别生气,夫人她也是第一次来这里,不知道您的身份。”一旁的管事眼见两人就要干起来,连忙劝说,他同徐老说了之后,又转头看着安秀儿,道:“夫人,这徐老是我们堪石大师之中,最厉害的堪石师之一,我们张家这几年所有的翡翠,他选中的占了一大半。”   “嗯,这就算是厉害了?若是他真的厉害,那方席玉怎么还会因为张家没有好玉,而转到别的地方去?”安秀儿反问了一句。   “呵,原是来问罪的呀。”这徐老扭头,道:“那极品的宝石可遇而不可求,夫人不懂,就不要乱说。”   安秀儿连看都不看这徐老,只淡淡的说道:“是啊,所有人都是这样说的,那为什么别人就能够找得到呢?”   “没有实力的人,就是宝石到了你的面前你也会错过,又怎么能够怪在这世间没有极品宝石呢?”安秀儿笑了笑,继续往前走去。   徐老气的脸色涨红,道:“你虽然是张家的夫人,这不假,可是你一介妇人,凭什么这样说我?我就是实力再不行,那我也是张家的首席堪石师,若是我找不到的话,那这张家便也没有人能够找到了。”   “你目前还是张家的首席堪石师,但很快就不是了。”安秀儿说到。   “你带了人来?”徐老将眼睛看向安秀儿的身后,可是看来看去,也没有看到别的人。   因为这原石库除了原石之外,还有一些刚刚切出来珠宝,很多的工匠,正在将这些宝石掏出手镯以及吊坠来,剩下的碎块,才是用来镶嵌到各种首饰上面去的。   当然,有时候也会紧着那些雕刻大师们,总之是怎样能够赚到更多钱,便怎样做,他们务必要将用这宝石创造更大的利益。   “你带的人在哪里?”这徐老并没有见到人,便又问了一句。   “那人就是我。”安秀儿随口说道。   实际上,她对所谓的徐老已经非常的不满了,且不说他的实力如何,若是这张家的首席大师就是他这样的人品的话,那也难怪张家得到得不到极品宝石了。   “你?你会堪石吗?”这徐老上上下下的打量了安秀儿,对她十分的不屑。   “我不会啊。”安秀儿并不会觉得在这事情是有什么丢人的,她道:“但是我可以学,我学几天,到时候就能够超过你了。”   “夫人你可真敢想,学几天就想要超过我?”这徐老听到安秀儿这样说,反而没有将她的话放到身上了,他道:“就是让你学上一年,你别说超过我们,这里任何一个堪石师,你谁都超不过。”   “是吗。”安秀儿也不跟争辩,她知道争辩是没有用的,她势必要用行动打败他们。   两人分道扬镳,这徐老看不起安秀儿,不过知道她放的大话之后,他反而觉得她没有一点威胁力了,她这样一个富家夫人,肯定就是闲着没事才来到这里找乐子吧,以为堪石是好玩的吗?   他的功夫有限,这样的人他根本就用不着搭理。   而安秀儿想的也是一样,在她的看来,这徐老实在是太过自大,她也很是讨厌这种自大的人,便也没有搭理他,只是径直走到了这堆原石的面前。   “妇人是想要打算看这些原石吗?”这管事的说道。   “嗯。”安秀儿点点头,这管事便让人搬了一条软椅子来,又让人搬上小几,上面放上瓜果、茶点,然后才让人将石头滚到安秀儿的面前来,让她来看。   这徐老本来就看不上安秀儿,但是又怕她真的有几分水平,便让其它的的堪石师去暗中观察她,结果那堪石师回来对他这般一说,这徐老便大笑了起来,道:“老夫就只知道,她这样一个绣花架子,怎么可能会堪石嘛,光是她那态度,就不是一个好的堪石师。”   “可是,她是一个孕妇,还是张家现在管事的夫人,人家肯定不可能像我们一样,在石头堆里面打爬了。”这个堪石师说道。   “你说她怀孕了?我刚刚怎么没有看出来,只是觉得她挺伶牙俐齿的。”徐老说道,“一个孕妇,就更加不应该到这种地方来了,就是想要来监视我们,也要派个男的来,张家没有男人了吗?”   “张家如今就剩下二爷那个纨绔子弟了,大爷听说是发生了意外。”一旁的堪石师小声的说道。   “呵……”徐老冷哼一声,道:“好好的家业,到了这些子孙的手里,却变成了这个样子,若不是当年受了老家族的恩惠,我早就离开了。”   “唉,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我听说方席玉因为极品宝石的事情而投靠了叶家,也是因为这一点,所以这小夫人才会这么的着急吧。”这个堪石师倒是通情达理。   “哼,她着急又有什么用?以为这堪石还是好玩的事情吗?若是能够这般轻易的寻觅到极品原石,我又何尝不想?”徐老冷笑一声,又道:“若是有足够的钱的话,将缅甸的那些原石全部都给买下来,肯定有极品宝石的。”   “唉,徐老你说这话做什么,如今张家已经大不如从前,能够动用的银钱也不如从前多了,所以我们要更加的努力才行,这次若是没有什么大收获的话,张家可能会遇到麻烦。”   “算了,不说这些了,我也去练眼力去了,如果有一双透视眼就好了。”徐老叹息一声,往原石库走去,却是特地避开了安秀儿,因为他看到她坐在软椅子上看原石的样子,就是气不打一处来。   ☆、第一百七十八章 堪石如看人   可是明明他见到这场景他就很生气,明明他是应该避开的,最后又忍不住迈步到了她的面前,开口道:“既然怀孕了,还在这里瞎转悠什么?这堪石还有我们这些老家伙呢,还用不着你来操心。”   安秀儿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朝他露出了一个有些嘲讽的笑来。   徐老有些怒了,好心关心她一句,她好像是并不领情,既然不领情就算了,难道他还会稀罕不成?就看她在这里折腾吧,这地底下这么闷热,他倒是要看她能够坚持多久。   再一看,不对,她身边摆着冰盆,好像也不热,那就看她能够有多大的耐心,跟着坚硬又无趣的石头打交道吧。   安秀儿可是没有徐老这么多的心理活动,她仔仔细细的观察这原石来,脑子里面已经跟她记下来的那些堪石知识结合了起来,她一一的验证,观察石头上的斑纹,观察石头脉络的走向,观察石头上的裂缝,这些,都是石头的语言。   堪石师要做的事情其实就是解读石头的语言,一块石头肚子里面有没有宝石,全部都写在它的脉络之中了。   就好像一个人的学问教养,全都表现在他的言行当中了,通过言行,你可以知道一个人的教养,同样也可以通过石头的表皮显示的斑痕、脉络,来看石头心中的东西。   但一个人会通过语言行动伪装自己,所以你需要通过细节好好的甄别,一块石头也会有表皮的伪装,同样需要细细的甄别。   安秀儿看着这块石头,突然就明白了其中蕴含了的哲理。   大自然的一切都是有着它特定的道理的,说起来还真的有一些趣味。   原先安秀儿是不相信堪石一道的,人又没有天眼神通,怎么能够知道石头里面有什么东西呢?可是如今再一想,人既没有天眼神通,为何又能够知道一个人本性的好坏呢?   能够辨别人心,是因为长时间跟人接触,所以练就了一双毒眼,有厉害的人,甚至一看这人的脸,就能够知道这人的本性,同样堪石师也是如此,跟石头打交道久了,自然也可以看清一块石头心中的东西。   “小丫头,傻眼了吧。”在安秀儿思考问题的时候,一旁的徐老又忍不住讥讽起来。   安秀儿并没有计较他的失礼,也没有理会他的嘲讽,而抬眼看了他一眼,认真的问道:“徐老,你凭什么能够成为张家的首席堪石师呢?”   “当然是凭我的能力,凭我这一双眼睛。”徐老颇为自傲的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道:“的确如此,那你的眼力为何如此厉害呢?你是怎样辨别石头的呢?”   “这个与天赋有一定的关系,但与后天的练习也是分不开的。”   徐老抚摸着下巴的胡须,颇为骄傲的说道:“老夫跟这石头打了几十年的交道了,如今我看一眼,基本就能够辨别这原石里面有没有宝石,不是我自夸,去年我去缅甸,我说有翡翠的原石,里面百分之百有。”   “厉害。”安秀儿并不吝啬她的夸赞,她又道:“那您这眼力是不是随着时间的流逝,经验的增长而越来越好呢?”   “当然。”徐老点点头,他这一生都在跟石头打交道,他对这些石头爱的深沉,也不允许别人在堪石一道上置喙他。   “既然您百发百中,那您勘测出来的宝石,是不是越来越贵重了呢?”安秀儿又问道。   徐老摇摇头,道:“这个都是要靠缘分的。”   “那我想您年轻的时候,勘测出石头的准头肯定是不如现在的吧。”   安秀儿脸上带着如沐春风的笑,徐老点点头,年轻那会,他十次总会失手几次,能够有百分之五十的准头就算不错了,他为现在的自己感到自豪,认为是经验,造就了如今的他。   可是正得意间,却是又听到安秀儿问:“可是我听闻,您勘测出的最有价值的宝石,还是在您年轻那会,这又是为什么呢?”   “我都说了,这个都是靠运气的。”徐老有些生气了。   “是吗?如果堪石一道是靠的运气的话,那又要你们这些堪石师做什么呢?”安秀儿站起身来,跟徐老平视,“您之所以准头越来越高,不是您变厉害了,而是您变胆小!”   “你胡说!”徐老气的跳脚,她怎么能够这样说自己!   “我胡说吗?”安秀儿笑了起来,道:“你知道你为什么准头高?甚至你看过的原石里面百分百有翡翠吗?那是因为以前的时候,有些你看不透的,你觉得有可能有的,你也会标下,但是现在,但凡你有一丁点没把握的,你都不标,你这样做,可不是百发百中了么?”   “我这样做是为了给张家省钱,若是张家还有从前那么大的财力,我肯定都标下!”徐老反驳道。   “是吗?那我听闻去年去堪石,我们张家收获的那一块最珍贵的宝石,却不是您标中的呢。”安秀儿抬起下巴讥讽道。   “你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徐老十分的生气,他承认他有些爱惜自己的羽毛了,可是在那么多原石里面,他能够确定哪些有翡翠,这难道不是他的能力吗?   “我并不是在怀疑您的能力。”安秀儿又笑了起来,她又缓缓的坐下,道:“我只是觉得您虽然厉害,但是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所以,这会儿您应该是去堪石,而不是在这边看我。”   “你……”徐老真的要气炸了,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自己会对她有什么非分之想不成?气死他了!   安秀儿又将目光放到了石头上面,她将一边看了,又示意身旁的侍卫将这石头翻了一个边,再次看了一遍,这堪石跟观察人心是一样的,但凡有一点的忽略,你便看不准。   这块石头上面出现了一点裂纹,安秀儿又仔细的看了看这裂纹,一旁的徐老又开始发话了,“小丫头,你看这裂纹有什么用?我们现在堪石早就不看裂纹了,那些蛮夷人,现在会故意在石头上敲敲打打,伪造裂纹。”   “你还没走啊?”安秀儿扭头看了徐老,徐老气的够呛,可是他的脚上偏偏就是跟生了根一样,就是迈不开,他今天心中有一股气,就是想要看看,她究竟怎样勘测原石,因而对她的话他视而不见,只扭头看向别处。   安秀儿笑了笑,道:“我知道他们可能会伪造裂缝,但是我们却可以从这裂纹的豁口处看见更多的东西,越是伪装,就越容易露出破绽,您不知道吗?”   “嘁!”徐老一脸不屑,他才不会承认她说的话,有这么一点道理呢。   安秀儿继续看,一块石头,她看了几乎有足足一刻钟,一旁的徐老站的腿都快麻了,但是他今天就是跟安秀儿杠上了,他就是不走了,不仅不走,他还要继续嘲讽安秀儿,道:“缅甸原石交易市场那么多的原石,就你这么看的话,你一天能够看几块?”   “我现在新人您懂不懂?”安秀儿回了徐老一句,道:“新人呢,就是要脚踏实地,慢慢积累经验,就好像一个刚出茅庐的毛头小子,不懂人心复杂,所以不能够过于自大,要保持谦逊。”   这句话是没错,但是徐老怎么觉得安秀儿嘴中的毛头小子指的是自己?   哼,生气!   他一拂袖,还是没走。   “你这么厉害,那你说说,这块原石里面是有翡翠还是没翡翠?”徐老问道。   “没有。”安秀儿笃定。   徐老让一旁的侍卫抬去那小河边切割石头的地方,切开这块石头看一看,结果果然如此,这一块尺许长、尺许宽的时候,切石的人将它切成了多块,但是里面连一点翡翠的影子都找不到。   “算你说对了。”徐老说道,“但是这算不了什么,原石里面本来就是有翡翠的少,无翡翠的多。”   “那就再来一块吧。”安秀儿说道。   这次徐老过去亲自挑选一块,这块石头小小的,徐老的一个手掌就能够将它托住,他拿过来,立马有人抬来桌子,接过他手中的石头放在桌子上。   安秀儿细细的端详这石头,看石头表面的纹路、纹理,她不急不躁,每个地方都看了许久,最后徐老都有些不耐烦了,道:“你这样堪石,要看多久?”   “我又没有天眼神通,又没有经验,看久点不是很正常吗?否则等下看错了,您又要来嘲笑我了。”安秀儿说道。   “哼。”徐老冷哼一声,安秀儿仍旧是将这石头细细的看了一刻钟,还伸出手来,在手中掂了掂,眼睛便是闪过了光彩,道:“我猜这里面肯定有宝石。”   徐老依旧是不屑的冷哼,道:“算你猜中了,但是你知道这里面的翡翠价值几何?”   “这里面根本就不是翡翠,而是和田玉。”安秀儿笃定的说道。   徐老的脸色这才有变了变,一通百通,会勘测翡翠的人,虽然不是勘测玉石的专家,但是徐老这水平的人,玉石也是能够勘测的。   他选的这块石头,却是取了巧,他是故意从玉石原石里面拿的,没想到安秀儿竟然能够看出来。   ☆、第一百七十九章 取巧   “你怎么知道的?”徐老问,安秀儿的表现让他惊讶了,她不过就是一个深宅妇人,按理说,不可能有这样的眼力。   不说她了,就说这里的一些堪石师,有时候他故意混一些玉石原石进去,他们都分不清的。   “先切开看看吧。”安秀儿说道:“里面这块玉石的质地应该算是中等。”   侍卫们闻言接过了原石去切割,而徐老尚在震惊之中,无它,她勘测出来的结果,跟他看出来的一样。   “想知道为什么吗?”安秀儿笑了起来,笑容中竟有些俏皮。   徐老点点头,安秀儿等侍卫将这块玉石切出来之后,才拿着这玉石对徐老说道:“首先呢,你看那儿。”   安秀儿指着一块天花板上挂着的偌大一块幡给徐老看,道:“那里写了是玉石原石区了,您刚刚不是钻到那边去了吗?所以您给我拿的一定是玉石。”   “另外您想要给我一个颜色看看,肯定是选了一块有宝石的原石,反正以您的水平上等的也选不到了,所以我猜测这里面肯定是中等宝石了。”   安秀儿说的头头是道,却好像一巴掌扇在徐老的脸上,什么叫以他的水平选不到上等宝石?而且,“你根本就不会分辨原石,你看的全是我?”   “也不尽然,我看您的脸色只是确定一下,毕竟,石头是死的,人是活的嘛。”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只会一点歪门邪道,我不屑于与你这种人为伍。”徐老说着就走开了。   安秀儿这就有些郁闷了,她道:“我又没有让您站在我这儿,是您自己一直都不走。”   不过这下徐老是真的生气走了。   安秀儿继续看其它的原石,并没有将方才徐老的事情放在心上。   她就是因为没有经验,所以才来学习的,但是徐老在她的旁边,好像要与她分个胜负一般,却是打扰了她,所以她将他气走,一个人慢慢看、慢慢验证反而更好一些。   接下来她看的原石,有些辨别对了,有些却是辨别错了,有些里面有宝石,她却是错误估计没有,有些里面没有宝石的,她却是估计成有了。   但是每次她只要猜错了,她都会让人将那些石头的碎块拿过来,再细细的辨别一遍,看看自己有哪点忽略了。   那些书上写的东西还是没有错的,只是要看自己怎么理解,因为书上的知识太多,所以一定要看清楚,不能够错过一点细节,有时候只要错过了一点细节,可能就看错了。   安秀儿看了许久,渐渐的看的准的就多了。   不过这里大部分的原石里面都是没有宝石的,所以她有时候忍不住就靠猜了。   她觉得她这样不行,她得去这原石堆里面寻找,不然的话,这样任由这些守卫一块块的拿给她看,且不说要看多久,到时候若是去到缅甸的话,那里面那么多的原石,她若是这样看,得看到什么时候?   所以她还是得听那徐老的,从这一堆原石里面找到有翡翠的原石才是她的本事。   安秀儿正打算动身去原石堆里面找一找,这个时候,半夏却是着急的跑了进来。   “怎么了?”安秀儿见到半夏这一脸着急的样子,淡定问道:“你们怎么进来了,你们不是不能够来这里的吗?”   “夫人,你没事啊?”半夏见到安秀儿完好无损,这才松了一口气。   “我能够有什么事?”安秀儿疑惑的问道。   “您一直在这里?”半夏问。   安秀儿点点头。   半夏摇摇头,道:“我以后得跟夫人请示,让她允许我进来这原石库,否则的话,您这样废寝忘食的,您没饿死,您肚子里的孩子都让您给饿死了。”   “没有啊,我一直都有吃东西。”安秀儿说道:“他们有给我们准备水果跟糕点,所以我现在一点都不饿。”   “甭管您饿不饿,您现在该回去了,老夫人都开始担心您了。”半夏说着就搀扶着安秀儿往外走。   安秀儿来到这里之后,就一直都窝在这地下室里面,因为担心半夏无聊,所以她到了之后就让半夏回去了,也难怪半夏担心,安秀儿出门一看,竟然看到了满天的繁星。   “这么晚了啊?”安秀儿也吓了一跳。   “是啊,不然呢,您以为还早啊。”半夏白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伸手轻点了她额头一下,“规矩点,翻白眼成什么样子。”   半夏看了安秀儿一眼,道:“夫人您真的变了好多啊,以前您都不会说我的。”以前是安秀儿带头不守规矩的,可是一眨眼,安秀儿就变成一个循规蹈矩的人了。   “我现在不是在掌管内宅吗?我若是不做个样子出来,那怎么行啊。”安秀儿笑着说道,对于半夏这个一直跟着她的丫头,她还是十分的宽容的。   “嗯,您放心,我只有在您面前才不守规矩的,我在人前现在可是大丫鬟呢,那些丫鬟见到了我了,谁不恭恭敬敬的叫我一声半夏姑娘?”半夏说着挺了挺胸膛,倒是有那么几分气势。   安秀儿看着她笑了笑,道:“倒是有那么几分气势,我这段时间没空管那些人,以后你跟傅嬷嬷两人可得给我看着点。”   “夫人放心。”半夏点点头,说道:“那些人如今可是害怕夫人你了,他们才不敢乱来呢。”   半夏说着也笑了起来,人最畏惧什么?不是你骂他,他就畏惧你,而是他们一向畏惧未知的东西。   安秀儿并没有大声的呵斥他们,她只是平淡的将他们做的那些错事如数家珍的都说出来,难以相信,她什么时候将他们的小辫子全部都抓在手中的。   其实在以前,张家仆役但凡犯了什么错,都会专门登记在一个小本子上的,不过这几年没有登记了,安秀儿管家之后,将这个登记的小本子又利用了起来,还专门让一位丫鬟负责这事儿。   至于她如何能够知道她们犯下的那些过错,自然是傅嬷嬷帮她打听到的了,而且也不用打听所有人,只要打听那些刺头儿的就行了,当然除了他们做下的错事要罚之外,她又能够找了几个勤勤恳恳的仆役,夸奖他们的兢兢业业,然后给予他们奖励。   这样一来,众人对她更是畏惧,谁都不知道她究竟是知道多少东西,又加上有考察本的威胁,他们做事便更加认真了,也规矩了起来。   谁都不想要自己犯下的错,被登记上去,谁都希望自己上面登记的都是功劳。   安秀儿重新启用的这个方法,虽然在张家内部是一片怨言,但是效果竟然是出奇的好,邬氏也不得不佩服安秀儿的管家能力,她管家的时候,那些人阳奉阴违,那个所谓的考察流于形式,可是安秀儿来管,一切便都不一样了。   也多亏了张家内部恢复了秩序,所以安秀儿才有空来研究其它的事情,比如这堪石。   “夫人,我以前也觉得您能够管好家全是运气好,现在我能够明白了。”回家的路上,半夏说道。   “明白什么了?”安秀儿问。   “因为您做事情认真,所以您才能够将这件事情做好。”安秀儿说道:“就好像你来这里堪石一样,我一开始觉得您可能就是玩玩,但是现在我不敢这样想了。”   安秀儿笑而不语。   半夏便道:“夫人您这么用心,到时候一定会成功的。”   “我并不想要成功。”安秀儿平淡的说道,她并不喜欢在外面跑,她还是喜欢以前的生活。   半夏知道她是想念张镇安了,只叹息了一声,也不说话了。   两人很快回到了家中,安秀儿没有想到的是,她进了屋子,竟然看到邬氏在那里等她,在让她感到意外:“母亲,您怎么来?”   “我就是来看看。”邬氏别扭的说道,见到安秀儿回来了,她站起身来便要走。   “来了就坐坐吧。”安秀儿挽留道:“我知道您是关心我,这又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您就没必这么别扭了。”   “我才不是关心你呢,我是关心我孙子,你天天在外面乱跑,若是我孙子出了什么事情怎么办?”邬氏说道,她才不会承认她是关心安秀儿呢。   “好了,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他的,他在我肚子里面安全着呢。”安秀儿知道邬氏是一个别扭的人,她便也不强迫她承认了,只问道:“母亲,最近张家的生意,都还好吗?”   “张家的生意我跟镇平会处理的,你就不用担心了。”邬氏说道。   安秀儿听她这声音有些疲惫,侧头看去,见到邬氏鬓角的头发好像白了许多许多,记得以前初见她的时候,她是多么的雍容华贵啊,就这么一段时间,竟然就变成了一个有些苍老的妇人。   “母亲这段时间受累了。”安秀儿由衷的说了一句,并亲自给邬氏倒了茶。   “我累什么,你才辛苦呢。”邬氏接过她手中的茶轻抿了一口,叹息道:“只是我没用,你将内宅管理的很好,可是我在外面却搞不定那些小事。”   ☆、第一百八十章 您也挺可爱的   “您不用将我以前说的话放在心上,您本来也该颐养天年了,还要劳烦您受累,我十分的过意不去。”安秀儿说道,“只是可惜的是,我对生意上的事情一窍不通,没有办法为你们分忧。”   “你已经帮了我们很多忙了,原先是我小看了你,我对不住你。”邬氏艰难的说道。   “您这算是同我道歉吗?”安秀儿朝她笑了一下。   本来以邬氏的性格本来不会承认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她竟然点头承认了下来,“是。”   邬氏是那么的骄傲,安秀儿没有想到她竟然会向自己道歉,看来,时间也让这个妇人变得柔软了许多呢。   “您不必如此,其实您有时候也挺可爱的。”安秀儿说道。   可爱?这个词语倒是新鲜,起码有二十年没有人这般形容她了。   “母亲,您在外面若是真的遇到了什么困难一定要跟我说,我就是帮不上您的忙,你说出来,心中也会舒服一些,您放心,我心很大的,不会因此而影响心情的。”安秀儿说道。   “唉……”邬氏这才叹息了一口气,道:“是我瞎了眼,这些年来,这么的信任叶静姝,谁知道,她竟然将我们张家的信息卖了一个干净。”   “但凡我们张家有才的人,他们叶家都派人花高价去挖,要么是找准了他们的弱点,要么是投其所好,喜欢银钱的就许以高价,喜欢美色的就送以美人。”邬氏叹了一口气说道:“利益财帛动人心啊,我们张家的人走的差不多了。”   “您别难受了,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叶家许给了他们这么好的条件,他们要离开也是正常的,况且,他们能够这般轻易的离开,说明对我们张家的忠诚度也不高,这样的人,走了也好。”安秀儿安慰道。   “你说的的对。”邬氏点点头,又说道:“若是在以前,我根本就不会在意,可是如今我们张家是多事之秋啊,就连一些手艺人都走了不少,这事你应该也知道的。”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现在您亲自去压阵了,还是有那么人离开吗?”   “是啊。”邬氏点点头,说道:“虽然有些人看在我的面子上留了下来,但是他们的心却是很不安定,你知道我是什么脾气的,今天说了他们几句,骂了几个人,可是他们倒好,竟然就趁机走了。”   邬氏说道这里的时候,表情有些内疚,她强硬了一辈子,眼中自然是容不得沙子。   “您做的没错。”安秀儿说道:“他们既然做的不好,走了又要何妨?这天底下这么多的人,找不到事情做的人多着呢,您又何必在意这些心不在这里的人?”   “唉……”邬氏叹了一口气,“可是其它的人一时之间都不顶用。”   “要不这样,我给您推荐一个人?”安秀儿说道,她知道邬氏跟张镇平并不是很适合做生意的那种人。   “谁?”邬氏问。   “晏景修。”安秀儿说道,“他那人虽然外表看起来有些混不吝的,但是相公以前说过了,他可是聪明了。”   “聪明是聪明,但是他连他自己家族的生意都不愿意管理,又怎么会愿意来帮我呢。”邬氏叹息道。   “这可就不一定了。”安秀儿说道:“为朋友两肋插到嘛,他曾经跟相公是多么好的朋友啊。”   “朋友?若是他真的将镇安放在心上,怎么眼睁睁的看着我们张家乱了这么久,他却一直都没有出现?”邬氏冷哼一声,显然对于安秀儿这个提议,她并不是很赞同。   安秀儿闻言,道:“之前他一直都在外面游玩,我听说他前两天才回到闵月郡,我去跟他说,他一定会答应的。”   邬氏摇摇头,道:“我们张家的事情,岂能够假与外人之手,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另外一个叶静姝?”   “我相信他。”安秀儿说道:“他是相公的朋友,他不会背叛他的。”   “朋友?”邬氏冷笑连连。   安秀儿见邬氏并不信,便也不多说了,只道:“就算他是一条狼,他一开始也不敢露出狐狸尾巴的,我们只要他帮忙管理一段时间,等今年我去缅甸,带回来上好的宝石,我就不怕他们了。”   “你要去缅甸?”邬氏抓住了安秀儿话里的重点。   “对。”安秀儿也不瞒邬氏,只道:“我这段时间,一直都在锻炼我自己的眼力,我到时候定然会为家族带来大批的宝石,到时候无论是叶家也好,还是其它盯着我们张家的人也好,我们都不用怕了,只要有宝石在手,何愁不能够东山再起。”   “你说的倒是轻巧,且不说缅甸那个地方鱼龙混杂的,就是你能够顺利的去到缅甸就已经不错了,如今的世道有多乱,你想必不知道,到处都是山贼、敌寇、马匪,就上次,我们张家运送去隔壁郡的一批货物,还被劫了。”邬氏说到这里,一脸的忧心忡忡。   “还有人敢劫持我们张家的东西?他们就不怕我们报复?”安秀儿大惊。   “乱世之中,谁会在乎这些呢?”邬氏说道。   “对,不过乱世中机会也多。”安秀儿宽慰了邬氏一番,说道:“这事儿到时候再看,咱们先说晏景修的事情吧,明天我去请他一趟。”   邬氏见安秀儿兴致勃勃,打击道:“能不能情动他还是一个问题,他对这些全然不感兴趣的。”   “这个我自有办法。”安秀儿胸有成足的说道。   没有请不动的人,只有不真诚的心。   邬氏见到安秀儿主意已定,便也没有多说了,只转移了话题,同她说一些孩子的事情,以及孕妇该注意的地方。   等将邬氏送走后,傅嬷嬷忍不住的感叹一声,道:“以前老夫人对您是多么的苛刻啊,没有想到,她如今竟然如此的关心您了。   “是啊。”安秀儿点点头,说道:“所以说嘛,只有捂不热的石头,没有暖不了的心。”   “您总是这样的乐观。”傅嬷嬷说道。   安秀儿笑笑,她不乐观,她还能够怎么办呢?   “凡是都要往好的方面想,生活才有盼头。”   可是晚上躺在床上,她睁着眼睛却是怎么都睡不着了,她很想要往好的方面想,然后怀揣着美梦入睡,可是最近,却没有一件让她开心的事情。   起床站在窗户边看了半宿的星星,她寻到了属于自己的一颗,有些暗淡,旁边一颗小星星,倒是生机勃勃,然而她旁边的那颗稍大点的星星,却是闪闪烁烁、明明灭灭。   夏日给人们编织了一个多么绚丽的星空啊,可惜这个时候的人们大都已经沉睡,错失了这般美景。   不知道有没有人同她一样,欣赏着这片熟悉的星空呢?恐怕这世界上,也不止她一个断肠人,在等待着归人吧。   安秀儿披上外袍,借着星光走了过去,她轻手轻脚的,不去惊动睡在外间的半夏,静悄悄的出了门。   院子里面一片寂静,守夜的婆子打着盹,安秀儿也不去提醒,只一个人在院子里面漫无目的的走着。   深夜中有些冷,安秀儿站在竹林中吹了一会儿凉风,往事历历在目,记忆却不甚多,她不过还是一个不足二十的新妇啊。   “您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啊?”忽然身后传来声音,安秀儿微惊,安秀儿忙回头,见到半夏提着灯盏寻来,她稚嫩的脸庞,脸上还是一副将醒未醒的朦胧样。   “走吧。”安秀儿说了一句,沿着清冷的石头小径,转身回房。   第二天安秀儿醒来的时候,屋子里面已经大亮了,她让半夏将窗帘拉开,阳光便透过雕花的窗柩射了进来,有些刺目。   安秀儿起身坐在床沿,看了好一会的太阳,才让半夏给她准备水洗漱。   昨日她说过要去找晏景修的,今日用罢早餐,她便让人去给他送了拜帖,请他来这里一趟。   因为要等晏景修,所以她也没有办法去原石库,只坐在院子阴凉处,将脑中记下的知识再回忆了一遍,又在脑中整理一番昨日堪石得到的经验,从中得到教训。   将这些都整理好之后,安秀儿便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顺便补补眠,阳光透过树叶,漏下来的几丝照在她身上刚刚好,安谧而又美好。   “哟,小嫂子说是请我过来,没想到自己倒是在这里优哉游哉的睡上了。”一个玩世不恭的声音从安秀儿的头顶传来。   安秀儿睁开眼,还是那一把风骚的折扇,一身放荡不羁的白衣,一张俊美中带些玩世不恭的脸。   “你来了。”她说了一句,半夏便往她的身后垫了一个枕头,扶她坐起来。   “许久未见,小嫂子现在派头挺足啊。”晏景修嘲讽了一句。   “没办法,入乡随俗嘛。”安秀儿也不在意他的态度,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又让小丫头给他上茶。   晏景修喝了一口茶水,砸了砸嘴,道:“小嫂子这里尽是好东西啊,这是今年的新茶吧?”   “新不新的我不知道,我不会品茶,就是给我泡一壶茶梗,在我口中也跟这些茶水没什么区别。”安秀儿说道:“若是你喜欢这茶的话,我将我这里的这些茶都送给你。”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请你帮忙   “那可不用,无功不受禄。”晏景修拒绝道。   “你现在是无功,等会就有功了,我想要请你帮我一个忙。”安秀儿单刀直入的说道。   “你能不能待会再说?或者是说的委婉一点,你现在说这些,你这茶水,我可是都不敢喝了啊。”晏景修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   “你知道我这人不会拐弯抹角。”安秀儿朝他歉意的一笑,道:“那好吧,我问你一句,你跟相公算是朋友吗?”   “朋友啊,这个我可得想想了。”晏景修做出一副思考的样子来。   安秀儿嘴角轻勾,等待着他的回答,晏景修把玩着手中的玉杯,见安秀儿久不发问,觉得没点意思,只能够将手中的玉杯放下,道:“算是朋友吧。”   “是朋友就好。”安秀儿这才又继续说道:“既然是朋友的话,那朋友之妻需要你的帮助,你应该不会拒绝吧?”   “你想要让我帮你什么忙?我先告诉你啊,出卖男色的事情我可是不做的。”晏景修双手交叉放在胸前,故作一副怕怕的模样来。   “我想要你帮忙打理张家的生意。”安秀儿说道。   “你可真敢想,你让我这样一个浪子帮你打理生意?哈哈,真是异想天开,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我骨子里面可是没有一点经商的天赋的,我比你家张镇平还要纨绔的,你来找我?就不怕我把你们张家全部都败光?”   安秀儿没有理会晏景修的那一堆理由,只盯着他的眼,说道:“你到底愿不愿意?”   “不愿意。”晏景修说道。   “好吧,叶静姝现在在我们张家做杂事呢,我让她白天刷马桶,晚上磨豆子。”安秀儿突然说出一件风牛马八不相及的事情来。   “你这是什么意思?”晏景修也不明白安秀儿说的话。   “并没什么意思,就是将这件事情跟你说说而已,毕竟是她害的相公摔落悬崖,所以我可不会这么轻易放过她,我过段时间得跟其它的夫人们讨教一下,看她们是怎么样折磨不听话的奴婢的。”安秀儿用手拄着脸,说道:“我想你作为相公的好朋友,我将这件事情告诉你,你肯定也觉得很痛快吧。”   “你还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善良的姑娘吗?”晏景修不可置信的看着安秀儿。   “当然不是,我跟你一直都不熟。”安秀儿笑了笑,喝了口茶水,道:“况且善不善良这事儿,你应该去问我们家叶贵妾。”   晏景修并没有再多说,只淡淡的说了句:“你放了她。”   安秀儿并不答话,只当做没有听到一般。   “我说你放过她!”晏景修朝她吼。   她依旧是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低头喝着杯中的茶,道:“我现在觉得这茶水还挺好喝的了,虽然入口处有些苦,但是咽下去的时候,竟然还有点甜。”   “我答应你。”晏景修浑身气势泻下来,颓废的说道。   “好,以后这些活计我都不让她做了。”安秀儿干脆的答应道。   “你是怎么看出来的?”晏景修问。   “看出来什么?”安秀儿不解。   “你别装傻充愣,我真的是小看了你,没想到你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一个。”晏景修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如同喝酒一般,一口闷掉,“想必他不会知道,你原来是这样狡猾、有心计的人吧,亏他还以为你单纯天真。”   “我也想要一直的单纯下去。”安秀儿笑笑,也学着他的样子,灌下一大口茶,没想到却被呛到了,只低头剧烈的咳嗦了起来。   “活该!”晏景修在一旁骂了一句。   “我活该,我有做错什么事情吗?”安秀儿止住了咳嗦,猛地看向晏景修,说道:“明明是你,知道一切却不阻止,你这凶手!”   “我是凶手,你还求我?”晏景修抬头。   “我不是求你,只是利用你心中的丁点愧疚!”安秀儿抬头与他对视!   她的眼睛还是那么的清澈,可是当她盯着你的时候,好像一切的魑魅魍魉都在她的眼中无所遁形,电石火光间,晏景修败下阵来,他低下头来,道:“这一切原是我错了,我应该阻止她的,但是我不知道她有这么疯狂,她说她只是因为爱他。”   “却没有想到,她不过是家族的一颗棋子。”安秀儿也收起了凌厉的目光,接口道:“其实刚刚的一切我都是猜的,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知道你爱她。”   晏景修抬头,再次用眼神询问安秀儿,安秀儿便道:“只是女人的直觉罢了,你们见面的时候,你的眼神一直都落在她的身上,你的眼中全都是她的影子,还有去年的时候,你任由她骗我出去,而没有阻止。”   “原来你都知道。”晏景修突然觉得有些害怕。   “看破而不说破,我当你是他的朋友,反正我毫发无损,不如就这样算了。”安秀儿无所谓的说道。   “那你这次不怕我再被她利用?”晏景修问。   “怕,但是我毫无办法,只能够选择相信你,相信你心中还有那么一点点的良知,反正只要熬过今年,明年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安秀儿看向他的身后,眼神没有焦距,好像是在看远方,又好像是在看希望。   “你这么有信心?”   “这个你不用管,反正外面的事情,我就暂时交给你了,希望你不要辜负我的期望。”安秀儿定神的看着他,她的眼睛还一如既往的亮,但是眼中却多了许多的东西,好像瞬间,就经过了沧海桑田。   晏景修站起身来,道:“你放心,我尽力而为。”说完,他转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安秀儿没有挽留他,她轻叹一声,也站起身来,吩咐一声,道:“去原石库。”   “还去啊?”一旁的半夏抱怨了一句。   原石库的条件可不怎么好,地底下空气有些沉闷,人在里面感觉有一种逼仄的感觉,半夏不是很喜欢这种环境,她觉得安秀儿这会儿待在家中好好的养胎就行了。   安秀儿也想要在家中好好的养胎,散散步、赏赏花,可是她闲不下来,她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她喜欢将自己弄的很累很忙碌,喜欢全身心都沉浸到堪石一道之中去,这样,她便没空想其它的事情了。   今日因为找晏景修谈了一些事,去到原石库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那些堪石师们早已经在原石库中忙碌了起来,安秀儿去了之后,也不出声打扰他们,只是如同昨日一般,让人搬来石块静静的看着,积累经验。   “小夫人,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若您堪石只是一时兴起,我劝您还是不要来这浪费功夫了。”安秀儿刚刚看完一块石头,一个声音又从她的脑后响起来。   她侧头一看,还是昨天那个徐老。   “我做我的事情,您做您的事情,我们就这样互不干扰,行吗?”安秀儿无奈的说道。   她以前都很讨人喜欢的,尤其是长辈,怎么现在,这个徐老好像跟她杠上了呢?难道是她现在变得太多,不讨人喜欢了?没道理啊,就连邬氏对她的态度如今都变得很和善了,这徐老怎么会对她心存敌意呢?   思量了一下,她明白了过来。   她站起身来,认真而又慎重的看着徐老,说道:“徐老您放心,我真的没有要取代您地位的意思,可能我昨天说话有不恰当的地方,但是这原石库我绝对不会插手,我只是想要来训练一下我自己的眼力,即使是日后我眼力胜过您,那也是为张家添彩,我作为张家大夫人,绝对抢不了您的风头。”   徐老看着安秀儿这模样,更是一脸懵,这丫头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以为自己是那种妒忌贤能的人吗?   可恶,懒得跟她说!   徐老一甩袖,负手走了,安秀儿也只当他是恼羞成怒,叹息一声后,继续坐下来看眼前的原石,只希望他能够想明白吧,自己真的没有要插手原石库的意思。   接下来一连数天,安秀儿天天都泡在原石库里面,早上一大早就过来,晚上很晚才回去,比这原石库里面任何一个堪石师都要努力,同时,她看原石的速度也是越来越快,这原石库里面的原石也是逐渐的减少着。   自从那天之后,徐老就再也没有跟安秀儿说什么了,可是见到她的时候,免不了给她摆摆脸子,安秀儿也不在意,只是认真的看石头,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原石库里面的原石逐渐减少,徐老觉得他不得不跟安秀儿谈一谈了。   这日安秀儿再过来,就见到徐老站在她平日里常坐的那个位置旁边,她有些惊讶的走向前去,问道:“徐老您找我有事吗?”   “见过夫人。”跟他以往轻佻不屑的态度不一样,这次他拱手恭敬的同安秀儿行了一个礼。   他这般规矩的样子,这可是将安秀儿吓了一跳,她柔声的问道:“怎么了?您有什么事情吗?”   徐老张张嘴,说道:“这段时间,夫人的勤奋努力我们都看在眼里,我为我之前的行为向您道歉。”   ☆、第一百八十二章 对赌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况且您并没有做错什么。”安秀儿舒了口气,语气轻快:“这道歉我就接受啦,您去忙您的事情吧。”   “是这样的,我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要跟夫人您说一下。”徐老又说道。   “什么小要求啊?您不会说您要离开张家吧?这个您可免谈,我是不会答应的。”安秀儿说道。   “您想什么呢。”徐老有些哭笑不得,说道:“老夫十几岁就来到张家了,怎么会轻易离开?老夫过来只是想要跟您提个建议,那就是您练习眼力的时候,能不能换一种方法。”   “换一种方法?”   “嗯,这个我之前也说过了,您不能够这样一块一块的看,而是要在这一堆原石里面找到有翡翠的原石,否则的话,若是人人都是您这样看的话,那这原石库,迟早给切没了。”徐老说道。   “哦,原来就是这事啊,我正打算这样做呢。”安秀儿认可了徐老的建议,又说道:“不如这样,我们来比赛?每人从这原石堆里面找一块原石,看看谁找的原石更值钱?”   “小夫人,虽然您这段时间是很认真,也很用心,但是我几十年的经验,可不是你努力半个月就能够赶上的。”徐老捋了一把胡须,对安秀儿的提议并不放在心上。   他是张家首席的堪石师,她不过是一个学了一段时间的深宅妇人,难道还能够比过他不成?他不信,未免她输的太惨,打消了这份积极性,她觉得他还是不要跟她比好了。   “您虽然厉害,但是您一向是求稳,别的堪石师有个五成把握就敢下注了,您一定要百分百的把握,您丝毫不敢赌,而我不完全怕输,所以谁输谁赢还说不定。”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哼!”徐老冷哼一声,又恢复了那副糟糕的脾气,若是他面前站着的是别人,他定然要毫不留情的狠狠羞辱她:年轻人,想踩着我上位,你还嫩了点。   可是他面前站着的是安秀儿,他虽然生气,但是她毕竟是她的主子,他还是要对她保持起码的尊重的。   “你等着吧。”徐老说道:“我会用行动告诉你,你错的有多么的离谱,我会告诉你,百发百中有多么的不容易,就是在缅甸,那么的堪石师中,敢这样承诺的堪石师,也只有我一个!”   “那就拭目以待了。”安秀儿笑着说道,率先往那一堆原石走去。   徐老也迈动步子,经过她身前的时候,斜看了她一眼,道:“希望你不要空手而归!”   安秀儿笑而不语,倒是一旁的半夏,看着这场景,在一旁连连摇头,道:“我的夫人啊,这些脏兮兮的石头,岂是您这种娇滴滴的夫人能够玩的呀,且不说您现在还大着肚子,您若是摔着碰着了,那可就麻烦了。”   “我不会的。”安秀儿说道。   但是半夏还是很不放心,安秀儿每次一弯腰,她立马就伸出手来,紧张的要命,倒是安秀儿,神色淡然,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到这石头上去了。   这次的堪石,比众人想象中用的时间要长,这里的石头这么多,谁都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看完,最后还是一旁看热闹的堪石师给两人定了个时间,以一个小时为限,两人的比赛,这才有个结尾。   在有限的时间之内,找出一块藏有翡翠的原石来,这可不是这么容易的,这里的原石经过这么多的堪石师练过眼力,里面有翡翠的原石本来就不多了,说不定两人看的这些所有原石,里面都没有翡翠也是说不定的。   所以两人之间的比赛,一是要看眼力,另一个还有些要靠运气。   徐老别看年纪大,但是身姿矫健,安秀儿因为怀着孕,走动的范围不大,在同样的时间内,看的原石反而没有徐老多。   “徐老,夫人,你们选好了吗?”时间到了之后,一旁的堪石师作为鉴定人,问到两人。   “好了。”徐老手中掂量着一块拳头大小的石头,神色颇为自信,而一旁的安秀儿,则是指着地上一块半人高的石头,说道:“我选的这块。”   两人的石头一大一小,倒是反差颇大,徐老看到安秀儿选的这块原石,一下子就有些乐了,说道:“夫人,不是石头大,里面就会有翡翠的。”   “是吗?”对于徐老的否定,安秀儿并没有放在心上。   一旁的堪石师也笑了起来,道:“夫人,我劝您再选一块,这块石头放在这很多年了,实际上,这只是当初我们出了原石场口的时候,在路上顺手捡到的一块石头,专门用来迷惑家族的那些堪石师的。”   “老夫可以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让你再去选一块。”徐老颇为大气的说道。   “不用了,我就选这块。”安秀儿伸手拍了拍自己脚边的在这快原石,笑眯眯的说道:“既然你们大家都这么的不看好这块原石,那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一块这石头,有什么好赌的,你输定了。”徐老悠然的摸着胡须。   “是吗?既然如此,那赌一赌又有何妨?”安秀儿笑了起来,一声眼睛灿若星辰,她道:“若是徐老您赢了,日后你们的工钱都加倍,若是我赢了,再签你们十年卖身契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徐老说道:“嘁,这算什么赌注?除非张家真的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否则老夫这一辈子都不会离开张家的,未免不公平,你就再换个赌注吧,虽然你也不会赢。”   “您对张家的忠诚,我是知道的,但是其它的大师们可就说不定了。”安秀儿看着徐老身后的这些堪石师,徐老见到她的目光若有所思,也转过头去,只是他身后的这些人,纷纷避开了他的目光。   徐老见状,十分生气,道:“莫非你们真的想要离开张家不成?”   这些人大都沉默不语,包括徐老的一些老兄弟,唯一说话的那几个,是几个毛头小子,他们都是徐老的徒弟。   “你们简直是太过分了!”徐老转身对着众人发起脾气来,“当初老家主对你们有多好,难道你们全部都忘记了吗?”   “人各有志,徐老您何必如此。”安秀儿微微一笑,又看向众位堪石师,说道:“怎么,莫非你们怕徐老输给我这个小女子,所以不敢赌?”   “我们不是不敢赌,只是自己的赌注岂能够假借与别人之手,如果要赌的话,那我们就自己参与吧。”一位约莫五十来岁的堪石师站出来说道:“若是你单凭这样一块原石就能够胜过我们的话,那我们愿赌服输,自此之后,唯您马首是瞻。”   “好。”安秀儿点头答应了下来,道:“之前我们选了一个时辰,现在你们也以一个时辰为限吧。”   “不用了,我们毕竟比你多吃了大半辈子的饭,若是还要花一个时辰的话,那实在是有些丢脸的。”这位堪石师说道。   “没事,就一个时辰吧,否则等下你们输了又有理由了。”安秀儿说道,“我要赢就要赢的光明正大,赢得干净利落,赢的你们无话可说!”   “好,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不客气了。”一位堪石师走出来,拦住了之前答话的这位堪石师,道:“人家夫人都这么说了,钱老您就别说了。”   “这,好吧。”钱老看到周围的堪石师都是这样想的,他也没有权利代表别人,便也只能够答应了,连徐老尚且不能够给他们安全感,他老钱又算是什么东西呢?   看来夫人年纪虽小,但是的确是有一番慧眼啊,她早就看出来他们这些堪石师之间存在问题,知道他们蠢蠢欲动,所以才故意在这个时候,提出了这个赌注。   只是钱老看了看安秀儿脚下的这块大石头,说道:“反正也有时间,不如夫人重新看一看吧。”   “不了。”安秀儿拒绝道:“既然说好了就一个时辰,就一个时辰,我岂能够特殊化呢?”   接下来,她任由其它的堪石师在这里堪石,而她则是让人看着她的大石头,自己跟半夏去地面上透气去了。   “夫人,您干嘛跟他们提一个这样的赌注呢?”半夏说道。   因为所有的人都不看好安秀儿所选的原石,以至于半夏对安秀儿所选的原石也没有什么信心了,毕竟安秀儿来这原石库堪石不过才一个月而已,而这些堪石师在这一道上,大都是浸淫了几十年。   “怎么,对我没有信心?”安秀儿侧头看了半夏一眼,她知道她心中在想什么。   “夫人,我不是对您没有信心,只是,他们都那样说,您干嘛不重新再去选一下?您别怪奴婢多嘴,您选的那石头,也实在是太普通了一些了,就好像我们老家路边的石块一样。”半夏说道,她对安秀儿那块石头是真的不看好。   安秀儿笑而不语。   倒是半夏在一边喋喋不休了起来,道:“夫人,不如我们再去重新选一块吧,反正他们都那样说了。”   “不,我有我的原则。”安秀儿拒绝道:“那石块看起来的确是不靠谱,可是我已经选了它了,无论结果如何,都是它了。”   ☆、第一百八十三章 你以失败为荣   “您实在是太倔强了。”半夏说道。   “好啦,别说这些了,扶我去园子里面走走吧,你不老是嫌弃我待在地底下,憋得慌么?”   “您可真是心大,这也是我陪着您来,若是傅嬷嬷跟着您来的话,肯定都要唠叨死您了。”半夏无奈的说道。   安秀儿依旧是笑笑,道:“所以啊,所以我选择你嘛,你不会跟傅嬷嬷一样的唠叨对不对?”   “您都这样说了,我还能够说什么?”半夏吐吐舌头,扶着安秀儿出了地下室,在这花园里面逛起来。   这会儿的天气正好,已经没有那么热了,但是半夏怕将安秀儿晒着,只扶着她往阴凉的树下走。   安秀儿走一会歇一会,肚子实在是太沉了,她低头同肚子里面的孩子说话,道:“乖宝宝,你能够听得到娘亲说话吗?你看,这园子里面的风光多好啊,以后你出来就可以看到了,娘亲一定要为你创造一个有趣而又美好的世界,该有的爱一分不少的给你。”   “是啊,娘亲,我喜欢在外面的环境,我不喜欢地底下的那些石头。”半夏捏着嗓子答道。   “呀,孩子你看,这里有只大宝宝呢。”安秀儿指着半夏说道。   “是啊,我是你的半夏嬷嬷呀。”半夏答道。   “什么半夏嬷嬷?顶多也是一个半夏姑姑,嬷嬷就太老了。”安秀儿摇摇头,哑然失笑。   “嗯,半夏姑姑也挺不错的。”半夏弯下腰,伸手摸摸安秀儿的肚子,心中对她这个孩子也开始期待了起来。   安秀儿见到半夏这样子,嘴角微微的弯了起来,幸好,还有半夏在她身边陪着她,这样也还不错。   “半夏,你这么好,聪明又伶俐,我以后都舍不得将你嫁出去了。”安秀儿忍不住的说道。   “我才不嫁人呢,我就要一辈子的陪着您。”半夏娇嗔的托着安秀儿的手臂。   安秀儿笑了起来,道:“我若是不给你嫁人的话,到时候你爹娘要来找我算账了,等我生了孩子,我就好好的给你物色一下,最好也是我们张家的人,这样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嗯,除了张家的人,其它的,我也一个不认识。”半夏撇撇嘴,说道。   “刚刚还说不嫁人呢,这会儿倒是不害臊的说这些了。”安秀儿打趣的看向她。   半夏到底是个姑娘家,脸皮薄,被安秀儿这般一说,脸都红了起来。   安秀儿越发觉得有些不对劲了,她道:“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了?若是有的话,一定要跟我说,你若是害羞不说的话,到时候就别怪我乱点鸳鸯谱了。”   “奴婢现在还没有,不过到时候我若是有了喜欢的人一定会跟夫人您说的。”半夏跟了安秀儿这么久,对安秀儿还是比较坦诚的,她的年岁比安秀儿小一点,平日里安秀儿对她也好,两人虽然名义上是主仆,但是安秀儿早就将她当做妹妹一般看待了。   两人在一处凉亭坐了一会,赏了会花,喝了会茶,安秀儿让半夏拿来纸笔,坐在桌子上写了一些什么东西,半夏在一旁觉得无聊,跑到花园里去给摘花去了。   因为惦记着安秀儿,所以半夏在花园里面也不多呆,这只寻了几朵好看的话后,就兴冲冲的跑到这凉亭里面来,道:“喏,这个花好好看,让我给您插上吧,您这段日子打扮的也太素净了。”   “花的确很漂亮,谢谢你,不过我现在不爱插花。”安秀儿接过半夏手中的鲜花,确实将它放在一边,又继续伏在石桌上写一些什么东西。   半夏见她对这花好像并不喜欢的样子,有些失望,叹一口气后,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默默的上前给她磨墨。   安秀儿写了一会儿,才将笔停下,这时候桌子上已经有一小叠写好的纸张了,她吹干石桌上刚刚写好的一张纸,将之放到那一沓子上面,然后放了两张白纸在上面,这才拿起花朵,转身的对半夏说道:“时间也差不多了,这叠纸你先帮我拿着。”   “是。”半夏见安秀儿拿起了她为她摘得花,心中又开始雀跃了起来,她走过去拿起了桌子上的纸张,兴奋的说道:“夫人,我都恨不得想要知道谁输谁赢了。”   “你又不信我,这么期待干什么?想看我输的快?”安秀儿打趣了一句。   “没有啦。”半夏才不肯承人了,她道:“夫人您拿了我的花,定然会胜利的。”   “你就哄我吧。”   两人一路说着,一路走,再回到地下原石库的时候,一个时辰就差不多过去,而这其中,一些堪石师已经选好了原石,还有许多的堪石师在原石堆里面进进出出的,他们还没有找到自己中意的。   “这里很多的原石里面都没有翡翠了。”一个堪石师说道。   “是啊,我们这么多堪石师,每天都在这里搜巡,有翡翠的早就被我们发现。”另外一位堪石师附和道。   “是吗?”安秀儿恰巧走了过去,听到了之后便道:“总会有漏网之鱼的,考验的就是各位的眼力,我看徐老胸有成足,想必您找的原石里面有翡翠了?”   “那是当然。”徐老挺了挺胸膛,他对自己有信心。   “那不如先将您的切开吧,省的等下要等待。”安秀儿提议道。   “没问题。”徐老将手中的原石往一旁的侍卫手里一扔,便让他帮忙去切石去了。   在河那边切石的时候,徐老虽然站的笔直,装作是在看其它的堪石师选石头,但其实眼睛却忍不住的往那河边看,他眼尖的看到了一抹绿色,眼睛便是一亮,忍不住的叫道:“出绿了。”   “什么出绿了?”安秀儿有些奇怪,他不是看这些堪石师的吗?哪知转头一看,他整双眼睛,都黏到小河边,自己所选的那块原石上面去。   “您若是想看,尽管过去看就行了。”安秀儿说道。   她还是挺佩服徐老的,隔得这么远,他居然还能够看的清楚。   “不用不用。”徐老摇摇头,说道:“我的对自己有信心。”   安秀儿知道他们这年纪的人,一般都很别扭,明明心中紧张在乎,却要装作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不过既然他自己不去,那她也不强求,料想河边那些切石的人,也不敢搞鬼。   “徐老、夫人,石头切好了,里面有翡翠。”一个侍卫捧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里面是一块婴儿拳头大小的翡翠,看那鲜绿的颜色,应该算是中上等了。   “不错,是糯冰种的翡翠,虽然算不上极品,但是也很不错了。”显然,徐老对自己找到的这块翡翠感到非常的满意,在这样出绿率不高的原石堆里面,能够找到一块这样的翡翠,也算是他的能耐了。   “徐老不愧是我们张家的首席堪石师,这水平还是很不错的。”安秀儿夸赞道。   “哪里哪里,不如夫人也将石头切开,给我们看看?”徐老笑道。   “不急,我的放后面吧。”安秀儿说着又朝旁边问了一句:“时间到了吗?”   有计时的人看了一旁的沙漏,说道:“还有半刻钟。”   “半刻钟而已,马上就到了,来,我们坐下来,喝杯茶吧。”安秀儿伸出手,请徐老坐下来。   一旁的钱老走过来说道:“我的原石选好了,可以切了。”   “急什么,等时间到了再说吧。”安秀儿摆摆手,说道。   钱老只能够耐着性子再等半刻钟,等沙漏里面的沙子一滴尽,他立马就抱着他的石头来到了河边。   跟钱老不同,他毫不掩盖自己心中的焦急,还叫安秀儿等人观看,以展示他自己并没有做手脚。   看别人切石头,也的确是一件很刺激的事情,谁都不知道这石头里面究竟有什么,是空空如也,一无所有,还是藏着无价之宝,在未切开之前,谁都不知道。   “出绿了。”钱老有些兴奋,他的水平也不差,但是平日里的准头在五五之间,没想到今日运气竟然不错,一刀下去,就能够看到里面的翡翠了。   切割继续,众人继续等待,切石师父的动作越加的小心翼翼起来,生怕伤到下面的原石,而影响价值。   最后石头里面的翡翠出现在众人的面前,不过可不是糯冰种,而是普通的豆沙种,虽然比徐老的翡翠大,但是却不如徐老切出来的那块翡翠值钱,但即是如此,钱老还是很兴奋,连连说自己的运气好。   安秀儿见他这样子,便打击了一句,道:“若是没有徐老珠玉在前,您切割的翡翠的确算是不错了,可是现在明明徐老切出来的翡翠比您好,您怎地还如此的开心呢?”   “徐老是我们张家的首席堪石师,在下哪里敢跟徐老比。”钱老谦逊的答道。   安秀儿摇摇头,说道:“难怪我们张家每次去买原石,收获都不大,原来你们这些人,从来都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尤其是钱老您,难道您觉得您天生就该比徐老差吗?他水平是好,但是您不相信您自己能够超过他吗?每次你们只要没有找到好的原石,就会说,反正徐老也没有找到,你们的一切都向徐老看齐,却不如徐老有准头,这样一来,我们每次买的原石档次可不是越来越低么!”   安秀儿对钱老的话,很是不满,斥责了钱老几句,钱老听着讪讪的,老脸一红,自己的确是太过得意忘行了,总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质量不高的原石库,有限的时间,他能够挑到一块有翡翠的原石,已经是他的大本事了,却没有想到,被安秀儿毫不留情的说了一顿。   ☆、第一百八十四章 胜利了   “钱老,您其实是一个很优秀的堪石师,我希望您日后能够多点锐气,多点上进心,徐老并不是一个不能够打败的人,他虽然准头高,但他开出来的翡翠质地不高,他一味的追求准头,早已失去了锐气,原先我以为只有他似乎如此,却没有想到,你们竟然都是这样。”   钱老羞愧的低下头,觉得很是对不起安秀儿。   安秀儿摇摇头,不再说话,而是看着其它的堪石师。   这些堪石师刚刚听到安秀儿的训斥莫名觉得有些畏惧,一一的将自己的寻找的原石展示出来,安秀儿吩咐侍卫们搬过来切开。   这些人选的原石质地有好有坏,有些甚至只是切出来一些算盘珠子一样的翡翠碎片,根本就没有太大的价值,有些选的根本就是一块废石,连翡翠的影子都没看到,这其中最好的一个堪石师选中的原石也不过是刚刚超过了钱老而已。   但是这么多人,却无人超过徐老,甚至有些人还一无所获,可是看他们的脸色,好像并不觉得有什么羞愧,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   “徐老的水平有目共睹,徐老有这般厉害,也全在情理之中,我们超不过他,也很正常。”   安秀儿明白他们的心理,但是却很不认同,她冷笑连连,说道:“你们说这里面没有漏网之鱼了,我看还是有很多的吗,虽然你们没有找到,但是别人却是找到了。”   这些人闻言都低下头来,但是心中却没有将安秀儿的话放在心上,这么短的时间,这原石库的质量又这么差,找得到的是运气,找不到的是他们运气不行,与他们的水平无关。   他们之所以想要亲自与安秀儿赌,只是不想要将赌注放在徐老一个人身上,多一个人找,就多一分力量嘛,至于有没有找到原石,那不重要,再怎么差,也不会差过她选的那块原石吧?   他们笃定,她选的那块原石,里面一无所有。   “夫人,您该切您的那块翡翠了。”有人不阴不阳的提醒道。   “哦,对,我就要让你们看看,你们都是废物,连我一个深宅妇人都不如。”安秀儿朝那人看了一眼,拍拍手,便有人将她选的那块原石抬了过来。   这些堪石师听到她的话后,都面露怒色,但无奈她是主子,他们却不能够多说什么,他们只站在原地,等着看她自打自脸!   切石师将安秀儿选的原石放在切割刀下面,正打算一刀将它分成两半的时候,安秀儿却是说道:“别这样切,从表皮处,一层一层的切,省的伤了里面的翡翠。”   众人闻言都冷笑不已,就她选的那块石头,不过就是一块废石,还别伤了里面的翡翠,真是可笑。   果然,第一刀下去,并没有出绿。   众人面上露出一副果真如此了神色来,脸上的嘲讽之色愈加的深沉了。   安秀儿倒是不急不躁的,她等着切石师父切出的第二刀。   按照她的要求,贴着石皮一层一层的切下去,第二刀已经没有出绿。   一旁有堪石师坐不住了,他道:“夫人,您若是这样切下去,,得切多久啊?”   “为了里面的翡翠,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安秀儿回道,吩咐切石的师父继续切。   她是主子,他们不过是别雇佣者,又能够说什么呢,有心想要离开,又想在这里看她等下一无所获的模样,只能够耐着性子看下去。   等到了切石师傅切到第十刀的时候,奇迹终于出现了,众人眼前出现了一抹绿色,璀璨炫目。   “出绿了。”有人喃喃的说道,声音满是不可置信。   第十层石皮就出绿,听起来是很多了,但其实,这十层石皮,相对于安秀儿这块大石头而言,根本就不算事,若是这底下全是石头的话,这颗翡翠起码得有一个成人脑袋大小,还是那种较胖的人。   “说不定只有表皮这一层呢。”有人在后面说道,他们才不相信,安秀儿有这样的好运气。   “的确,这算不了什么,这样的情况在缅甸多了去了,很多人以为底下都是翡翠,结果就这一层。”有人附和道。   一旁的半夏捏紧了拳头,有些紧张,她自然是希望安秀儿能够胜利的。   倒是安秀儿,一直是一副不疾不徐的样子,她好像一点儿也不着急。   切石的师傅,见到已经出绿了,就连切石的兴致高了起来,速度也越来越快。   石皮一层一层的落下来,四处扬起了灰尘,可是在那灰尘中央,那一抹绿色却是越来越亮,越来越璀璨。   终于,整块翡翠都出现在众人的面前,那是一块偌大的翡翠,足足一个猪头大小,也就是说,除了外面一层石皮之外,这原石里面全是翡翠。   “冰种翡翠。”徐老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声,声音有些颤抖。   这么大的一块冰种翡翠可是能够值不少钱,当然,钱并不是重要的,重要的是,安秀儿用行动打了众人的脸。   这块石头,他们几乎天天看见,但是他们都知道,这块石头,是他们以前在路上顺手捡的,从来都没有想到这里面会有翡翠,却是没有想到,被安秀儿找了出来。   “这条漏网之鱼够大了吧?”安秀儿轻柔的嗓音在众人的耳边响起,却好像是重重往众人的面上打了一耳光一样,这记耳光够响!   是啊,好大的一条漏网之鱼,这块翡翠,起码价值几十万两,就是在缅甸也是十分不错的货色,交给家族的工匠掏出手镯,剩下的做成戒面、吊坠,簪子,摇身一变,上百万两银子也是值的。   可是这样一块有价值的石头,就这般轻易的与他们擦肩而过,没有一个人想到要去切开他,大家都以为自己很聪明,只是想要留着它,用来测试一下后生。   “我这块翡翠怎么样,各位可还认输?”安秀儿形容淡然。   “认输,认输。”徐老嘴角浮现一抹苦涩来,就连声音中,都有些中气不足。   “既然我赢了,那大家都来签契约吧。”安秀儿说着看了半夏一眼,半夏这才恍然大悟,慌忙将安秀儿交给她的那一叠纸拿了出来,将前面两张白纸拿开一看,后面竟然全是安秀儿填好的契约。   “你们看一下吧,合适的话就签了,上面我已经签字画押了。”安秀儿平淡的说道,脸上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那种狂喜,好像这一切本来就是理所当然一般。   “夫人,您真的是料事如神。”倒是半夏在一旁喋喋不休,她可是高兴了,她没有想到,安秀儿真的能够胜过这些堪石师,这简直是太让人意外了。   要知道就在之前,半夏跟安秀儿在凉亭中闲坐的时候,她看到安秀儿淡定在那里写写画画,心中还觉得奇怪,可是如今看来,她是应该早有准备的,看到这些堪石师们一个个那傻眼的表情,半夏就觉得很是刺激。   “这是给您的。”半夏将一张契约递到徐老的面前,脸上的得意之色不加掩饰。   这个老头老是觉得自己了不起,现在输了吧,果然做人要谦虚,如今看他这样子,半夏就觉得开心极了。   一一将契约发到众位堪石师的手中,半夏拍拍手,说道:“大家都看一眼吧,若是没什么问题,就签吧,不要浪费时间了,等下我跟夫人还有事呢。”   众堪石师的脸上表情各异,有些甚至还有些呆滞,没有反应过来,他们没有想到,他们输的这么惨,他们所有人找的翡翠加起来的价值,还不如安秀儿这一块翡翠的十分之高。   “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你。”徐老拿着这契约说道。   “有什么问题,您请问?”安秀儿依旧颇为谦逊,并没有想过要为难他。   “我想要知道,您是怎么看出来的?”徐老此刻的表情是说不出的恭敬谦逊,他在安秀儿面前,从来都没有这么的谦逊过,这世界上的法则果然是强者为尊啊。   “如果我说我是用心看出来的,您会信吗?”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不信。”徐老摇摇头,心这个东西,实在是太虚无缥缈了。   “我们夫人说是用心看出来的您又不信,除了心之外,那当然是用眼睛看出来的,不然还有什么?”半夏在一旁说道。   “半夏,不得无礼。”安秀儿说了半夏一句,然后认真的解释道:“其实我就是用眼睛看出来的,这块石头上面的纹路、质地记载了它的语言,是它告诉我,它心中有货,实际上我经验不多,当时我的把握不过是三成而已,我也怕读错了它的语言,但我想要赌一赌,当然,事实证明我赌对了。”   “原来你的把握不过只是有三成,看来你说的没错,我果然是没有锐气了。”徐老颓废的说道。   “其实我还发现了一块原石,里面有翡翠的可能性是八成,但是我没选。”安秀儿说着走过去,指着一颗人头大小的石头,让人将它抱了过来,她道:“我原先想着你们可能会选这块石头,没想到你们竟然没有。”   安秀儿说着让这切石的师父将这块原石切开,果然,这块原石里面也有翡翠,而且还不少,不仅如此,它的品阶也是冰种,价值不菲。   ☆、第一百八十五章 进取心   “你知道为什么我选了那块,而没有选这块更有把握的吗?”安秀儿问道众人。   众人纷纷摇头,不知道缘由。   “因为这块石头更大,一旦确定,能够切出来的原石会更多,这样我就一定不会输给你们了。”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此时的她,才露出一些得胜后的喜悦来。   “我们输了。”钱老颓废的说道,“原先我们还以为您是瞎蒙的,没想到您果真有如此水平,看来这世界上,果然是有天才啊。”   安秀儿闻言笑了起来,道:“钱老说笑了,我可不是天才,不过是借助张家前辈留下来的一些笔记而已,当然,各位水平都还不错,我若是没有两把刷子,又怎么敢跟你们比呢,给你们发双倍的工钱可是多出不少呢,真当张家的钱用不完啦。”   “奸诈。”有人说了句,却是笑着说的。   安秀儿有这样的能力,已经完完全全的折服了他们,他们又有了前进的动力,也相信在张家,可以学到更多的东西。   “好了,契约都签好了没有,签好了我要收上来了。”安秀儿说道。   “都签好了。”众人异口同声的答道,安秀儿便让半夏去收契约。   交了契约的人全部都围到了安秀儿的面前来,想要知道安秀儿堪石有什么诀窍,安秀儿倒是也不藏私的传授给了他们一些,不过堪石一道的确要看个人的悟性,比如说徐老听了就连连点头,惊为天人,而有些人听了则是云里雾里,不知所云。   安秀儿觉得自己这次会赢,全部都是因为张家的那些秘笈,更重要的还是张镇安的笔记,上面写了他以前堪石时候的一些经验,安秀儿看了好几遍,将他堪石时的一些经验记到自己的脑海中了,就好像自己也曾经历过一般。   “厉害啊,可是是一个女子。”等安秀儿跟半夏走后,众人在她的身后议论纷纷。   “谁说女子不如男,女子又能够怎样?”徐老说道:“或许,她能够给我们不一样的惊喜也不一定呢?”   徐老前面的语气还算是和缓,说到后面,突然脸一板,说道:“你们别再想那些歪门邪道的事情了,如今已经签了契约了,离开张家,你们是想都不要想了。”   “知道了,徐老,我们之前不是一时之间鬼迷心窍么。”有人不好意思的说道。   “是啊是啊。”众人都向徐老道歉,毕竟他是张家的首席堪石师,名义上,还是他们的领头人。   “唉。”徐老却是突然又叹了一口气。   众人不知缘由,问他:“事情都解决了,我们也不离开了,以后都听您的,您为何还叹气?”   “我不如小夫人啊。”徐老叹息道:“我不但在堪石一道不如她,在人心一道上也不如她,她虽然每天都在看石头,但其实也将你们的一举一动看在了心中,可是我却不能,我自诩为石痴,将一生都奉献在了堪石一道上,以为不懂人情也不算什么,可是如今看来,她说的是对的,果真堪石如看人啊。”   徐老有感而发,众人闻言羞愧不已,皆沉默不语。   “好了,不说了,大家都散了吧,回去都好好想想,怎么会败的这么惨!”   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都是以前的一些老兄弟,他也不可能再斥责他们什么,事情都已经过去了,这十年内,应该不会再出现类似事情了,他也可以放心了。   徐老说完一个人默默的离开了,众人也皆是散去,大家都心情不一,尤其是徐老,他一直都么有想明白,他看了这么多年的石头,为何在堪石一道上,竟然还不如一个小姑娘?   坐在书房良久良久,他都没有想明白,一直到天黑,有仆人进来问他可要用饭,徐老才如梦初醒。   他连忙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书架面前,让人搬来梯子,从书架的最上面,翻出了一本尘封多年的手札来,他将之小心翼翼的拿下来,这手札上面已经满是灰尘了,他用手擦去上面的灰尘,又轻轻的吹了吹,最后才将封面翻开。   这手札上都是他年轻的时候记下的东西,是他年轻的时候对堪石一道的感悟,上面写了他遇见的一些情况,可是这么多年来,他却是很久都没有翻看过了。   更重要的是,他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不再写手札了,也不再记这些东西,他以为他的水平已经百发百中,登峰造极,却不知道,他的确只是一个怕输的胆小鬼,他根本就不敢。   人需要吃饭,才能够活下去,堪石一道也是一样,需要不停的汲取知识,才能够获得更多,他这些年,虽然经验是在增长,可是实际上,却有些东西退步了。   坐在椅子上,翻看了这手札良久,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年轻那会的时候,他还记得他第一次跟着张家大部队去缅甸,那时候他还是一个无足轻重的毛头小子,就连说话,也没有人听。   他只是跟着他的师父去原石场口见见世面,然而,在下标的过程中,他突然就被一块其貌不扬的原石给吸引住了,他确定这个原石里面会有翡翠,然而没有人理他,别人甚至笑话他,说里面不会有翡翠,让他省省心。   他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充足的理由,但就是那一瞬间,他心动了一下,他的直觉告诉他,里面一定会有翡翠。   他这样跟别人说了,别人讽刺他,道:“直觉,那是女人才会有的东西。”   他被人奚落,但是那个时候的老家主却是听到了他的话,他连价格都不看,将他的那块石头给标了下来。   女为悦己者容,士为知己者死,那会儿,他便决定他跟定他了,到了后来,这块原石切开,果然有翡翠。   那是他这一辈子找到的最好的一块翡翠,是一块帝王绿,自此之后,他再也没有找到这么好的翡翠了,但是他的地位却越来越高,因为他从看出第一块原石开始,后面的准头便越来越高,几乎再也没有失手过。   但是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发现过帝王绿的翡翠了,因为随着经验的增加,他再也不相信直觉,他每看一块原石,总要想想理由,到了最后,他的直觉算是退化了,再也不会经过一块原石的时候,突然之间,就心有所动。   有时候看着一块石头,有个几成把握,想要标下来,一看价格,却是有些昂贵,想着自己没有把握,而家主对自己这么好,万一里面没有翡翠,那岂不是浪费钱?他不能够浪费他的钱,于是乎,这些年,他就这样错过一个又一个的机会,同时也错过了,一又一个更好的自己。   他一直都在原地踏步,之所以还能够保持在这个样子,不过就是因为经验罢了,他其实还不如从前。   叹了一口气,他将这手札收起来,却是摆放在了书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他才不会就这般沉沦下去呢,下次有机会,他一定要证明自己,证明自己并不是废物!   嗯,明日还得要求他们,从此以后都要记手札,越详细越好,这样不但让自己更加的清楚,更容易记住这些案例,记住一些细节,就是自己百年以后,也可以方便后人。   “噼啪。”   灯花的燃爆的声音响起,徐老一看蜡烛,几乎都快燃烧殆尽,而一旁的仆人还站在门口,见他抬头,连忙又说了一句,“徐老,您该用饭了。”   “嗯,让人准备吧。”这会儿从自己的状态中醒过来,他才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   第二天的太阳照常升起,然而徐老却是姗姗来迟,他过来的时候,甚至连安秀儿都已经到了。   众人都以为徐老是受不了打击,没想到见到他的时候,却觉得他比起昨天来,好像更加的神采奕奕。   “徐老,您没事吧?”有人小声的问了一句。   “我没事。”徐老声如洪钟,精神充沛,看起来充满干劲。   “来,大家都跟我过来,我有话要说。”徐老朝看了安秀儿一眼,朝众人招招手,众人便跟着他来到了一个角落。   “昨天我们跟小夫人的对赌可是输了,我让大家回去想一想,大家想明白了没有?没头没脑的,徐老却是问出了这样一个问题来。   众人沉默不语。   徐老便道:“没想明白也没有关系,反正这段时间大家都努力吧,或许你们觉得她这次是运气好,但我相信你们也不想要被她再一次的比下去,所以,我建议,以后大家每天都要写札记,没事的时候,就回想以前成功的案例,或者是失败的因由,都将它记在本子上。”   “我赞成。”钱老第一个站出来说道。   “我也赞成。”众人纷纷点头,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大家都写札记,不但方便自己查阅,以后也可以互相传阅,就是传给后生,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徐老说道。   “您说的对。”众人点头赞成。   此事大家都认同,这些堪石师再出来的时候,安秀儿就觉得他们的精神面貌变的更之前不一样了,看起来更有生机了一些,对于此,安秀儿乐见其成,希望下一次,他们的实力能够有所提升。   ☆、第一百八十六章 照顾   几乎大半个夏天,安秀儿都泡在这地下原石库,从一开始的懵懵懂懂,到后面,竟然能够充当众人之师,看着这些堪石师们一个个毕恭毕敬的来向自己请教,安秀儿心中颇有成就感。   果然,很多事情努力就能够做到,但是很多人,就算你再怎么思念,他也回不来。   夏天过去了,安秀儿以为她的思念能够随着时间的过去,慢慢便淡,但是却没有想到,有些思念,日久弥深。   她快要待产了,最近也不能够再去原石库,好像一瞬间,她就没有什么事情做了,每天只能够跟在半夏的陪同下,在花园里面走走。   已是秋季,落木萧萧,但是花园里,依旧是百花争艳,她看着灿烂的鲜花,想起他老成的脸,看着路边的树木,想起他的挺拔。   回到自己的房间,轻抚这自己的肚子,想着自己的孩儿来到人世间,却看不见自己的爹爹,又怎地不悲从心来呢。   原本临产这段时间,应该是最容易长胖的时候,可是偏偏安秀儿在这段时间,反而是瘦了许多,下巴越发的尖细,脸上的笑容也变得苍白。   那咬牙强忍的模样,故作坚强的模样,让人看着,心生怜爱。   就连邬氏也看出了安秀儿状态的不对,一开始她还怨恨她的没心没肺,可是如今看来,她哪里是没心没肺呢?她这分明是将思念藏的深沉。   邬氏看似骄傲强硬,实则是一个嘴笨的人,除了将大堆的名贵药材送到安秀儿的房间之外,她不知道她还能够有什么办法能够帮助她,有时候她去看她,明明想要说几句好听的话来安慰她,可是每次话一说出口,却是冷硬的连她自己都听不下去。   也幸好,安秀儿明白邬氏的性格,也不计较她说话不好听,可越是这样,她就越想要为安秀儿做些什么。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肯定是希望自己的爹娘在身边的吧,最后她终于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她让人将梁氏叫了过来,希望她能够开导开导她。   梁氏没有想到邬氏竟然会来请她,这可让她有些受宠若惊,她去见邬氏的时候,邬氏虽然是板着一张脸,但是态度还算是和善。   “亲家母来了。”邬氏淡淡的说道,脸上满是愁容。   梁氏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邬氏,邬氏即使已经放下了架子,可是气势还是很足,她自认为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农妇,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学着一般仆妇的样子,躬身同她说了句:“张老夫人好。”   “亲家母不必多礼。”邬氏说了一句,从榻上走下来,道:“我这次叫你来,是有事要请你帮忙的。”   “什么事?”梁氏想不到邬氏一个这么有派头的老夫人,还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她帮忙的。   “你知道我家镇安出了事,秀儿这丫头这段时间茶不思饭不想的,我担心她出什么事。”邬氏叹息一声,说道。   “您说什么?”梁氏却是有些意外,“您是说姑爷他出了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这件事情,安秀儿跟安铁石他们都是瞒着他们两老口的,他们平日里又一般待在家中,是以他们对此事竟然是一无所知。   “怎么秀儿没有跟你们说吗?”邬氏诧异的问道。   “没有。”梁氏摇摇头,心中却如同被火烧了一般,急的不得了,连礼仪都顾不上了,只拉着邬氏的手,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我儿他前几个月,无意间跌下了山崖。”邬氏简单了说了一句,话刚出口,眼圈便是红了。   一旁的梁氏更是诧异,她道:“这不可能,我上次问秀儿,她还说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呢。”   “这孩子懂事,她是不想要让你们担心啊。”邬氏略微抬头,将眼泪憋了回去。   梁氏摇摇头,满脸不可置信的模样,根本不能够接受,眼泪更是如豆子般噼啪洒了下来,“女婿这么好的人,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一切自有天注定吧,我也不能够接受。”邬氏说道,她本来是想要请梁氏来安慰安秀儿的,可是这下倒好,梁氏自己倒是先哭了起来,还要她这个做娘亲的来安慰她这个亲家娘。   “对不起,亲家还请节哀。”梁氏哭了一会之后,终于回过了神来,自己也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些不妥当了,忙擦干了眼泪,说道:“都是我不好,没有注意到你的感受,又勾起了你的伤心事,实在是这个消息,我有些不能够接受,姑爷他是那么好的一个人。”   “唉……”邬氏叹了一口气,刚刚才忍住的眼泪,此刻又落了下来,她本来是想要拉着梁氏去找安秀儿的,可是这会儿,她却是改变了注意,只拉着梁氏到榻上坐下来,道:“你能够跟我说说,我儿当时在你们那小村庄的事情吗?”   “啊?”梁氏没有想到邬氏提了一个这样的要求,她对邬氏跟张镇安之间发生的那些事情并不明白,此刻听到梁氏这么说,也只点点头,道:“姑爷是四年前,突然来到我们小村庄的,那会儿他眼睛有些不太好,喜欢戴着斗笠,又用黑纱蒙着眼睛,整天又黑着一张脸,村里面的人可是害怕他了。”   “是吗?这孩子从小就不爱说话,比较严肃正派,但是他绝对不是坏人。”邬氏在一旁补充道。   “是嘛,可是那会儿村里面的人不知道啊,大家都怀疑他是不是做了什么坏事,才逃到我们村子里面来的呢。”梁氏说道。   邬氏听着有些生气,道:“怎么可能,我儿子那么优秀的一个人,怎么可能是坏人呢?”   似乎是意识到自己的情绪不太好,邬氏平复了下情绪来,道:“抱歉,我有些激动了,你继续说。”   “其实也没有什么的,平日里他就顾着打渔,也不跟村民们来往。”梁氏随便捡了一些事情,说道:“那会儿我会将秀儿嫁给他,是因为没办法,那会家里面本来就穷,当时村里面又要人去服劳役,家里面就他爹跟我二儿子在家,根本就没有人顶上,迫不得已,只想着将秀儿嫁出去,好换几两银子给村长,以消了这个名额。”   “但是你别误会,我家秀儿可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当时村中还有一个秀才也喜欢我家秀儿呢,但是秀儿说了,姑爷提亲在先,就嫁给他了。”梁氏又补充道。   邬氏闻言说道:“这也是他们两个孩子的缘分。”   “谁说不是呢,我原本对姑爷还不太满意,因为他年纪大了,那会儿他可是真贫穷,秀儿嫁过去还没几个月呢,那会儿正好是开春,结果倒好,他那茅屋漏水了,都没法住人,两个孩子只能够住在柴房。”   梁氏想着那会儿两夫妻的穷日子,又想起如今的美舍华服,怎么都不敢相信,张镇安的出身竟然这么好,也不敢相信,他们才刚刚过上好日子,眼见着幸福美满,和顺收场,却不想,一眨眼,又落得阴阳两隔、如此下场。   “他还住茅屋啊?”邬氏倒是没有想到,他过的这样差的日子。   “是啊。”梁氏说道,“当时我那个心疼啊,就别说了,连忙叫上她爹、她哥,就冒着雨担着稻草,去为他们家修理屋顶,总不能够让两个孩子睡柴房啊。”   “嗯。”邬氏点点头,心中越加的愧疚,都有些不太想要听下去了,只道:“谢谢你跟我说这些,不过当务之急,还是将秀儿安抚好,你倒时候去看她了,千万不要提这件事情,知道吗?”   “这个您请放心,我知道的。”梁氏点点头,说道:“我家秀儿跟姑爷年岁虽然差了一些,但是两人的感情一向是极好的,当初在村子里面,两人就没有红过脸,一直都是恩恩爱爱的。”   “是的,她就是嫁到我家里面来了,我儿也对她很是疼爱。”邬氏点点头,想起一开始时,自己对安秀儿的苛责,心中不禁又是多了几分愧疚。   幸好梁氏并没有多说,这会儿她情绪恢复了过来,只对着邬氏说道:“秀儿在哪里?我想要先去看看她。”   “我带你去吧。”邬氏说道。   两人起身往外走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安秀儿的院子,安秀儿此刻正坐在榻上,拿着一本书,缓缓的诵读者,她可是听人说了,这般大的孩子在肚子里面已经能够听到外面的声音了,反正她闲着没事,给孩子读读诗歌,或许日后等他生出来,也是一个小神童呢。   “夫人,老夫人跟梁夫人过来了。”半夏过来说道。   安秀儿放下书本,还没有反应过来这个梁夫人究竟是谁,就看到邬氏跟梁氏一块儿过来了。   “母亲,娘,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安秀儿将双腿放下来,就要起身同两人行礼。   “快躺着罢。”邬氏连忙说道。   梁氏更是扑上前去,一手握着安秀儿手腕,一手轻抚着她的脸,道:“秀儿,你最近怎么瘦成这个样子了?”   她摸着她手上,感觉摸到了一跟柴火,她手上空空荡荡的,连骨节都凸了出来,都不像是一个年轻的姑娘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产子   “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邬氏在一旁说道:“平日里补品从未断过,可是这丫头,看着看着,就越来越瘦了。”   “孩子啊,有些事情你不要放在心上,跟娘亲说说好吗?你这个样子,娘看着心疼啊。”梁氏轻抚着安秀儿的头发,神色悲戚。   “娘,您别担心,我什么事情都没有,我也想要胖,可就是胖不起来,可能营养都给我肚子里的孩子吃了吧。”安秀儿淡淡说了一句,示意梁氏不要担心。   “你要多吃点东西。”梁氏说道。   “有啊,我每天都吃好多的东西,又是饭又是补品的,每天都要吃好几顿呢。”安秀儿朝梁氏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道:“不信的话,您问我婆婆,她对我可凶了,每天都逼着我吃东西。”   “你这孩子。”听到安秀儿这话,梁氏心中稍宽,虽然张镇安可能发生了什么意外,但是如今看来,邬氏对安秀儿还是不错的,不然安秀儿也不可能当着她的面这般说话了。   “逼你吃饭是好事,我还得跟她说说,让她对你再凶一点才行,你看你都瘦成什么样子了?你这样的话,到时候生孩子很受罪的,一点要将自己养胖知道吗?”梁氏叮嘱道。   生孩子就是女人的一道鬼门关,她见到如今安秀儿的状态,是真的非常的担心。   “没事的,娘亲,放心吧,我一定会平平安安的身下孩子的。”安秀儿说道。   梁氏点点头,恰巧这会儿,丫鬟捧来了补汤,梁氏便端过补汤亲自喂安秀儿,她动作温柔,慈母之心在这一瞬间展露无疑。   邬氏在一旁看着,竟然有些羡慕,喂汤这种事情她的母亲从来没有对她做过,她也不曾对她的孩子做过,她从小便是高门贵女,这种事情都有仆人去做。   可是这会儿,她多么的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在她的面前,让她在这样周到的伺候一回。   将头别到一边,可是忍不住回头再多看两眼,见到她们母女含情脉脉的样子,她便觉得她让梁氏过来,真的是对了。   好容易梁氏才喂完安秀儿喝玩一碗汤,半夏在一旁看着说道:“以往夫人只能够喝半碗的,梁夫人您过来了,果然是不同了呢。”   “是吗?这碗这么小,你怎么一碗都喝不完?”梁氏斥责安秀儿,道:“人家辛辛苦苦为你熬的,你不多喝点,多浪费别人的一番心意啊。”   “知道啦。”安秀儿点点头,对自己娘亲的话照单全收,乖巧的如同一只小猫咪。   邬氏在一旁觉得自己家好像有些多余,便开口对梁氏说道:“这段时间就要麻烦亲家在这里照顾秀儿一段时间了,有什么需要的,你尽管让人过来跟我说。”   “应该的。”梁氏见到安秀儿这副样子也是放不下心,自然是有心想要多照顾她几天,就是邬氏不说,她自己也会主动要求要留下来。   “那我就先走了,你们母女在这待着,也好说些悄悄话。”邬氏说道,她没有女儿,不知道这种母女情深的感受,只是看着觉得很是羡慕。   “那母亲我送送您。”安秀儿说着又要从床上起来,邬氏连忙说道:“不用了,你好生躺着。”说着她自己迈着小脚,转身就走,好像害怕安秀儿要来送她一样。   “其实你这个婆婆还是对你挺好的。”梁氏在一旁说道。   “是啊,她这人是刀子嘴、豆腐心。”安秀儿笑道:“虽然她喜欢摆架子,但是真的没有什么坏心眼。”   “那就好,我如今就担心你一个人在这张家,我都不知道你以后该怎么过。”梁氏说着又要哭。   安秀儿连忙安慰道:“您别哭,我好着呢。”   “你哪里好了。”梁氏生气的说道:“姑爷出这么大事情,你们兄妹几个都还瞒着我。”   “我们这不是怕您担心嘛。”安秀儿见梁氏这样子,心知梁氏应该是知道了,便说道:“您看您,还说是来安慰照顾我的,结果自己就先哭上了,这到底是谁照顾谁啊?”   被安秀儿这么一说,梁氏便有些不好意思了,伸手胡乱擦了一把眼泪,说道:“好了好了,娘亲不说了。”   安秀儿这才又笑了起来,伸手朝梁氏递过帕子,道:“擦擦。”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懂事呢。”从小她就机灵,会疼人,可她自己都这样了,还来逗她开心,梁氏这心中真的是堵的厉害。   她决定这段时间就好好的照顾她,别的什么再也不想了。   “对了,秀儿,你的预产期是在什么时候?”梁氏问道。   “就在下个月月初了。”安秀儿说道。   “那快了,不过这时间,早早晚晚,也是料不定的。”梁氏怕她担忧,又安慰了她两句,这道:“在生孩子之前,你必须要将自己养胖起来,以后吃饭娘亲监督着你。”   “嗯,早就该如此了。”半夏在一旁说道:“老夫人专门让大夫给夫人制定了膳食食谱,可是夫人就是不吃呀,我们这些做下人的,看着可是焦急了。”   “要多吃点东西,你这是郁结在心,所以才茶饭不思的,以后有空娘亲多扶你出去走走,别总是闷在家里面,我看你们这园子风景还挺不错的。”邬氏说道。   安秀儿笑笑,她也不想要这样下去啊,可是有些东西真的不是她能够控制的,她就是吃不下东西。   梁氏倒是一个行动派,她说着就要扶安秀儿起来,道:“走吧,你刚刚喝了汤,就躺在床上,这样不好,来,起来,娘亲扶你去走走吧。”   “好。”安秀儿伸出手,梁氏就扶她起来。   “怀孕的时候,要多多出来走走,不能够躺在床上,这样才还好生育,知道吗?”邬氏说道。   “知道了。”安秀儿点点头,一边跟着邬氏在花园里面来来回回的。   梁氏一边在她的耳中说这花好看,又指着那花说好看,不知不觉的,安秀儿就被她扶着多走了好几圈。   回到房间,又是开始吃晚餐了,她本来吃个半碗就吃不下了,但无奈梁氏一直在她的耳边说话,又说一滴粮食一滴汗,又说多吃东西对孩子好,她只能够强迫自己再多吃了半碗。   梁氏看到她这样子,这才满意的笑了起来。   这段时间,她便一直都是这样照顾安秀儿的了,每次安秀儿说吃不下了,她总有办法让她吃饭,要么是装哭,要么是说她那会儿没吃的时候,又说起安秀儿小时候,安秀儿想着以前的事情,便也慢慢的开始吃的多了些,渐渐的脸上倒是有了一些肉。   梁氏在她的身边,要么是扶着她出去散步,到了卧房休息的时候,她也一直在她的耳边讲故事,就是不让她有闲下来乱想的时刻。   但这个主意倒是还真的有效,安秀儿每天时间又被安排的满满的了。   出去散步,给孩子讲故事,听邬氏讲故事,让人给孩子弹琴,让人给孩子讲故事,再加上每天喝补药、喝补汤、吃饭的时间,安秀儿除了晚上有点时间之外,平常根本就没有时间想别的。   她自己也想要自己快些好起来,便也尽量不去胡思乱想,她这人本身还是挺乐观了,渐渐的身体便也恢复了一些。   这一晃便来到了九月了,离安秀儿的产期越来越近,众人对她照顾的也越来越小心翼翼,无微不至,可是安秀儿的心中总觉得缺了啥,她真希望这个时候,他能够陪在她的身边。   她每晚都在祈祷。   若是你真的还活着,给我打个暗号好不好?我一个人在这世界上生活着真的好难。   我们的孩子快出生了,难道你不想要出来看看吗?   你以前说过,会陪在我身边的。   她每天都在期待着,然而,直到她这日阵痛躺在床上,她还是没有等来他。   她终究是有些心死,在床上挣扎了一整天,几乎去了大半条命,才成功的生下了一个孩子,隐约好像听见稳婆告诉她,说是一个男娃,但当她听到他的啼哭声的时候,她以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她睁开眼,却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心中很是慌张,不由得大喊了起来,“娘,我孩子呢?”   “秀儿,你醒来了。”听到安秀儿的声音,一直在安秀儿房间里面照顾她的梁氏这才抬起头来,说道:“怎么了?”   “我的孩子呢?”安秀儿十分担心的问道,她想要起身,可是她稍微一动,身子便痛的厉害,全身骨骼都好像被人打碎,又重新接上了一般。   “孩子被奶妈给带去喂奶去了呢,你别担心,快躺下。”梁氏连忙让她躺了下来。   “我要见孩子。”安秀儿说道。   “好好好,我这就让人将孩子给你抱过来。”梁氏见安秀儿有些激动,连忙起身出去吩咐了一句,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个穿着素色布衣,打扮利落的妇人抱着孩子走了过来。   “夫人。”她躬身行了一个礼,然后将孩子放到了安秀儿的枕头边,安秀儿侧头看到自己的孩子那皱巴巴的小模样,感觉整个世界都安稳了下来。   ☆、第一百八十八章 子规   安秀儿伸出几根手指轻抚着他的脸,一边却是皱着眉头对梁氏说道:“娘,他好丑啊。”   “小孩子生出来都是这样的,过几天就好了。”邬氏说道:“到时候可爱的你都舍不得放手了。”   “我现在就舍不得放手了。”安秀儿嘴角露出柔和的笑意,伸手揽着他离自己更近了一些,道:“我并不在意他的美丑,我只知道,他是我的孩子。”   梁氏只是笑着,坐在安秀儿的旁边,同安秀儿一起逗弄着孩子,过了一会儿,奶娘就要将孩子抱走了,安秀儿万般不舍,道:“你要做什么就不能够在这里吗?别抱走我的孩子。”   “老夫人吩咐过的,您现在刚刚生了孩子,身子虚弱,,不能够让孩子打扰您的休息。”奶娘毕恭毕敬的说道。   “没错,奶娘说的对,这个时候不照顾好自己,等老了,可是不好受,你就听她的,孩子让她每天抱她过来给你看看,等出了月子,再来照顾他也不迟。”邬氏说道。   “好吧。”安秀儿只能够妥协下来,又道:“那我要亲自给我的孩子喂奶。”   “那怎么成呢。”奶娘听到安秀儿的话后,连忙说道:“不行的,哪有大户人家的夫人亲自喂养孩子的呢?”   “为什么不可以,你帮我照顾我的孩子,我工钱照样付给你,但是我要亲自喂养我的孩子。”安秀儿坚定的说道,这是她的底线,她不能够看着他的孩子吃别人的奶,她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若不是身体不允许的话,她甚至希望一切都可以由她自己来做。   “那好吧,我得去问一下老夫人。”奶娘说道。   “行,你去吧。”安秀儿点点头,又艰难的闭上了眼睛,她才刚刚醒来,身子还很虚弱。   “老夫人来了。”才刚刚阖上眼睛,又听见半夏在她耳边说一句,她睁开眼,看见邬氏往她床边而来。   “我听说你醒来,就过来看看你。”邬氏的脸色是说不出的柔和,比往日来的更要亲切。   “谢谢母亲关心。”安秀儿谢过邬氏,又道:“母亲,我有一件事情,想要跟您商量一下,我要自己喂养我的孩子。”   “这怎么行?”邬氏连忙说道:“像我们这种人家,都是请乳母的。”   “为什么不行?”安秀儿看向邬氏,说道:“我不想要错过我孩子的任何一步,我要亲自喂养我的孩子,其它的夫人之所以不亲自喂养孩子,是为了快速恢复自己的身形,以保持身姿婀娜,但我无所谓。”   “额……”邬氏一时有些语噎,安秀儿说的话,倒是有几分道理,她是从来没有亲自喂养过两个孩子的,如今想来,是否也是像安秀儿说的这般,她也是自恃身份呢?   “亲家,这一点,你就答应秀儿吧,从小由娘亲奶大的孩子,同娘亲的关系会更好一些。”梁氏在一旁帮腔道:“我家秀儿如今就只有这一个孩子了,你若是不让她喂养,她保不齐又要胡思乱想了。”   “那好吧。”听到梁氏的话,邬氏这才答应了下来。   梁氏也是有些苦笑,在乡下,有产妇想要别人帮她带一下孩子,自己好休息片刻,都没有机会,可是在这大家族,一切却都不一样,产妇想带孩子,婆婆都不让。   “秀儿,以后你可以亲自奶孩子了,到时候你就知道带孩子不易了。”梁氏笑着对安秀儿说道。   安秀儿并不在意辛苦,邬氏见她一脸恬淡,遂叮嘱一旁的奶娘:“以后孩子饿了,你就抱着他来找秀儿,别的时候,你依旧好生照顾着,知道吗?”   “是,老夫人。”奶娘点点头。   实际上,不奶孩子,对她来说,也是有好处的,她自己也是刚生了孩子不久呢,只不过家中穷,所以才来大户人家做奶娘,如今安秀儿不要她奶孩子,她便可以将乳汁挤出来,让人带给自己孩子喝了。   “对了,母亲,这孩子,你有给他起名吗?”安秀儿看着奶娘怀中的孩子,说道。   “没有,你是他的母亲,我们都等着你来起名呢。”邬氏说道,这一点,她倒是做的比较好。   “叫张盼怎么样?”安秀儿提议道。   邬氏自然明白她这意思,她抿了抿唇,说道:“这名字是不错,但是按照我们张家族谱,轮到他这一辈,刚好是‘子’字辈。”   “那就叫张子归吧,母亲您觉得怎么样?”安秀儿问道。   “子归?哪个归?”邬氏问道。   “归来的归。”安秀儿答。   “这个不太好,诗经有云:之子于归,宜其家室,有女子出嫁之意,我建议改为规矩的规,你觉得怎么样?”邬氏提议道。   “子规?”安秀儿喃喃自语,莫名就想到了山中一种嘴椽红红的鸟,他们乡下人都叫它杜鹃,听说它在四月啼鸣的时候,声音如泣,声声泣血,甚至染红了山间的杜鹃花。   “那就子规吧。”安秀儿点头道,希望他在子规啼的时候,能够听到她心中的悲戚,顺利归来,也希望孩子一辈子健健康康,懂规矩,知进退。   “大名有了,你再给他娶个小名吧。”邬氏又说道。   “还是母亲给娶吧。”安秀儿推拒道。   “我取啊。”邬氏也不推辞,饶有兴趣的想了一下,笑道:“看他这圆滚滚,可爱的小模样,好像团子一样,就叫团团吧。”   “团团,很好听呢。”安秀儿朝邬氏一笑,心中亦是了然,她何尝又不是在期盼着团圆呢。   “团团,以后你就叫团团了。”安秀儿看着眼前的孩子,说道。   “好了,名字也起了,你该休息了。”邬氏亲自向前给安秀儿掖了被角,等她合上眼后,才让奶娘抱走了孩子。   本想再多看孩子两眼,可自己着实很是困倦,迷迷糊糊便又睡去了。   等她睡着后,邬氏跟梁氏出了她房门,仆人轻轻的将里屋帘子给拉下来了,两人坐在外间小声说话。   “这段时间,实在是多亏了亲家的照顾了。”邬氏对梁氏十分的感激。   “亲家这是说什么话?她是我的女儿,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梁氏也表现的十分谦虚,说道:“这丫头本应该好好的孝顺您的,谁知道这段时间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反而还要让您来为她操心,真是过意不去,幸好一切都好起来了,再过几年,你就有孙子逗你开心了。”   “是啊,我早就幻想着有孙儿承欢膝下的场面了,可以一等就是这么久。”邬氏叹了一口气,不禁又是想起张镇安了,好歹是自己的儿子,就算曾经曾忽略过,伤害过,可是如今一想起来,她这心口,仍旧是痛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老夫人你也要好好的照顾自己,如今这个家,还要靠您顶起来呢。”梁氏关切的说道。   在张家待了这么多天,她对张家的情况也有所了解了,也知道了邬氏并非如他们乡下人想的那样,整天什么都不做,穿金戴银享清福,实际上,她每天也要劳心劳力的打理诸多事情。   “谢谢亲家母关心了。”邬氏点点头,说道:“过几天给团团热热闹闹的办个洗三,也算是热闹一番,去去晦气。”   “是应该如此。”梁氏对这事很是赞同,又说道:“这段时间,我都在张家,如今秀儿生了个胖小子,我得回去将这件事情给他爹说说,让他也高兴高兴。”   “不用啦,你就在这里待着,报信的事情,我早让人去了,想必这会儿,您家媳妇都到张家门口了。”邬氏说着,果然便有人领着董氏往这边而来。   “看吧,说曹操曹操就到。”邬氏说着坐正了身子。   在外人面前,她总是不自觉的端正了仪态,这段时间,梁氏一直在张家照顾安秀儿,跟她拉进了关系,她倒是没有那么注意了,不过她与董氏并不熟悉。   “娘,张老夫人。”董氏躬身行了个礼,虽然不是很标准,但也是有模有样的,她来城里,还特地练过了,就是怕来张家的时候丢脸。   “这位就是亲家的儿媳妇吧?”邬氏看了梁氏一眼,梁氏点头之后,她才虚抬了一下手掌,道:“不必多礼,快起来吧。”   董氏见邬氏今日颇为温和,心知可能是安秀儿为她生了孙子,她心中高兴,便也说了几句吉利话,然后又要去看安秀儿。   邬氏也没有拒绝,今日她在安秀儿这院子中也待的够久了,这会儿她要回自己院中休息,反正这里有梁氏跟董氏,她也很是放心。   董氏便暂且在张家住了下来,将梁氏换了回去,毕竟安老爹年纪大了,放他一个人在家中没人照顾不太方便,董氏为人也颇为爽朗,跟安秀儿也和的来,平日里便跟安秀儿说说话,讲家里面的一些事情,日子过得也快。   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也陆续来看过安秀儿几次,每次来,两人都免不了要说一些在张家的事情,在安铁石的描述中,前两天他在家族的角斗场中出了风头,被人看中,在护卫队当了个小头目,手下管着百来号人,也算是不错了。   然而安秀儿听到角斗场三个字就想到了血腥,觉得有些害怕,安铁石安慰她,他们都是自愿的,他说男儿就该热血,有时候上角斗场练练,发泄心中抑郁之气,解决队里的一些矛盾,也是很不错的。   安秀儿见他脸上轻松的表情不是装出来的,知他心中有数,便也不多言了。   ☆、第一百八十九章 你想要监视我?   安铁木现在还在张家的基层锻炼,每天处理一些杂事,原先他觉得每天就是打杂,让他觉得很是烦闷,不过前段时间安秀儿同他说了一番之后,他转变了看法。   虽然是打杂,但是他也做的很是认真,认真了之后,竟然发现了很多的问题,原先很多不懂的事情,他只是如同木偶一般的按照吩咐去做,但是后来,他有不知道的便去问,弄不明白的便想办法去弄明白。   这样不知不觉之中竟然了解了许多的东西,安铁木也觉得每天的日子很是充实,比在家种田要好多了,他这段时间很是上进,不但跟着一位老掌柜学算盘,每天晚上回家还会让安容和教他认字。   安秀儿听说了他的改变后,脸上露出了笑容来,这样就好,见到两位兄长都很努力,她感到很是开心。   见到安秀儿对这些很是关心,安铁石两人便在这里多留了一会,捡一些好的事情同她说了,又道:“妹妹你好生的休养,不要想太多,外面的事情有我们呢。”   安秀儿点点头,又问道:“如今我让晏景修去帮忙了,他做的还好吧?”   “这人可是厉害了。”安铁木听到安秀儿这样问,抢先答道:“他平日里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的,但是一双眼睛很是毒辣,这些掌柜做什么事情都瞒不过他,他们都好怕他的呢。”   “是吗?”安秀儿笑了笑,道:“既然他这么厉害,那二哥你以后可要跟这人好好的学习一下,这人很是厉害的。”   “嗯,我倒是想要跟他多学学,但是问题是,人家也不搭理我呀。”安铁木搓搓手掌,低下头。   安秀儿抬头:“二哥若是想要跟他学,我到时候跟他说说。”   “可以吗?”安铁木有些受宠若惊。   “当然可以,他是镇安的好朋友,我跟他说说,他肯定会答应。”安秀儿朝他一笑,又道:“到时候他若是愿意教你,你一定要好好的跟他学,以后我还得靠你呢。”   “既然他是妹夫的朋友,有他帮忙,妹妹你以后尽可以放心了。”安铁木说道。   “若是这样就好了,有些事情你不知道,这人我也不敢完全相信他,我是没有办法,才让他帮忙的,而且他自己有家业,也不会愿意帮我太久。”安秀儿想到晏景修也是有些头疼。   当时没办法才找他,这会儿,又担心他会不会再次背叛自己了,不过那会儿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指望安铁木在短时间内学会这些,那是不可能的了。   “不如这样,大哥、二哥,你们留在这里吃午饭,我现在就让人找找他,若是他还在县城的话,我就叫他过来,让你们两个见一见。”安秀儿提议道。   “这不太好吧?”安铁木有些犹豫,他没有做好准备呢。   “没什么不好的,择日不如撞日,我怕我到时候将这事情给忘了。”安秀儿说着侧头叫身边的半夏,让她吩咐人去办。   安铁木见到安秀儿已经去叫人了,只能够耐着性子坐了下来。   府里面没有什么男丁,两人在这里太久也有些不太好,安秀儿便让人领着他们去花园里面转转,等晏景修来了,再去叫他们,两人从善如流的退出去了,留下安秀儿一人在这有些憋闷的房间里。   “半夏,孩子满月,我是不是就可以出月子了?”安秀儿抬头问道。   “不能,夫人让您养四十天呢。”半夏的话,让安秀儿有些沮丧,她现在都觉得她头上脏兮兮的,可是邬氏不让她洗头,还让人看着她的行动,不让她去外面走,说是怕吹着风。   安秀儿倒是觉得自己年轻,什么都恢复好了,可是邬氏的话不能够不听,况且她也的确是为了她好。   总归是,这么长的时间都熬过来了,还有十几天继续熬呗,她起身去隔壁房间看孩子,小小的人儿,躺在摇篮里面,睡的可香了。   一开始安秀儿还觉得他邹巴巴的有些丑,可是这会儿,见他软软糯糯的在摇篮里面缩成一团,她觉得自己的心都快化成水了。   伸手将孩子抱起来,轻轻的挨着他的脸,软乎乎的感觉,小孩儿的头颅还立不稳,不用手托着,便有些东倒西歪,安秀儿没有什么经验,抱一会儿之后,又将他放回摇篮之中,让他安生的睡。   她自己则是让人搬来了一条凳子,就这样坐在摇篮前,托着手,注视着摇篮里面的孩子,她觉得她好像看不腻,他轻声呼吸的样子,让她都觉得好安稳。   “夫人。”傅嬷嬷缓缓的走过来,在她的耳边叫了一声。   安秀儿抬眼,傅嬷嬷便小声的说道:“是晏公子来了。”   “让他等会儿我,我现在就过去了。”安秀儿说着站起身来,这会儿摇篮里面的孩子正好醒了,滴溜溜的眼睛一直打量着安秀儿,嘴巴抿成一条缝,好像是在笑。   奶娘连忙要过来抱,安秀儿自己将他抱起来,奶娘摸了摸孩子的身下,笑了一声,要过来给他换尿片,安秀儿要过来帮忙,反而是弄的手忙脚乱。   “夫人,我来吧。”奶娘说道。   安秀儿见自己的确是越弄越糟糕了,便识趣的站在了一旁,等奶娘都收拾好后,这才将孩子抱起,去了隔壁屋子。   “张夫人今天叫我来干什么?”见到安秀儿,晏景修斜着眼睛同她打了一声招呼,语气依旧是吊儿郎当的,连对她的称呼都变了。   安秀儿对他的态度全然不放在心上,依旧是抱着自己的小人儿,一边轻轻的哄着,一边走到软塌上坐下,才问道:“最近怎么样?在我们张家还做的习惯吧?”   “一点都习惯。”晏景修张开便是抱怨,“那些老头子实在是太腐朽了,说起他们,就让人觉得作呕,自己不会变通,还排斥起我来,说我是一个外人,你说可恶不可恶?”   “嗯,是有些可恶。”安秀儿表示自己跟晏景修是同一战线,又道:“不过你应该没有吃亏吧?你这样的人,我觉得他们在你的手上应该占不到什么好处?”   “是啊,我将他们全部都给打发走了。”晏景修随口说道。   “你怎样做我不管,我只看看年底的账本,盈利不能够比去年的低。”安秀儿随口说道。   “你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你知道现在郡城开了一家跟你们相似的铺子,很多的客人都跑他们那边去了。”晏景修说道。   这些客人可都不是普通的客人,都是一些达官贵人的夫人,可别小看这些夫人,她们不但给商铺带来了很大的收入,有时候还有隐形的效果,有时候她们的枕头风还是很有用处的。   “我不是强人所难,我相信你有这个能力。”安秀儿看向晏景修,一副很看好他的样子。   晏景修翻了个白眼,他做这动作的时候,俊朗的外表都有些变形。   “你叫我来,不仅仅是为了这事吧?”晏景修问。   “是有几件事要跟你说一些。”安秀儿点点头,说道:“这第一件事就是我生了孩子,洗三你怎么没来呢?孩子过几天满月,你准备好礼物了吗?”   “你怎么是这样的人?哪有跟别人要礼物的?”晏景修嘲笑道。   “我当然不会跟别人要了,我就怕你厚着脸皮不给。”安秀儿依旧轻抚着孩子的后背。   晏景修的脸垮了下来,“你这样说,就没意思了,我有那么小气吗?”   “这我不知道,不过我得提前跟你说好,让你想要小气的都没有机会。”安秀儿有些狡黠的说道。   晏景修说了半响,也没有见到有人给他倒茶,无语的拿起茶壶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喝完,润润喉,这才道:“放心,礼物我到时候会准备好的,少不了你。”   “那就好。”安秀儿点点头,又道:“我看你平日里挺忙的,所以给你安排了一个人,我希望他以后可以跟着你,平日里也好帮你跑跑腿,你呢,只要心情好的时候,提点他两句就行了。”   “帮我跑腿?你是想要在我的身边安插人吧。”晏景修对这事的反应倒是挺大的。   “你不要多心,这人是我兄长,他很淳朴,没有你想的那么多心机,他就是想要多学学,以后好好帮我,另外,他很崇拜你。”安秀儿见他很不开心,便解释了一句。   晏景修笑了起来,语气自嘲,“我看不是他崇拜我,而是你不信任我吧。”   “老实说,我不是很信任你,不过你放心,我让我兄长跟着你,并非是监视你,我没有必要监视你,我想你还不至于没底线到如此。”安秀儿不喜欢拐弯抹角,她道:“反正今年,我希望你能够坚守住道义。”   “那可不一定。”晏景修有些生气,仿佛是要故意跟她唱反调。   “你一定得坚持到今年。”安秀儿倒是盯着他,说道:“如果你不给我坚守这一年,我不会放过你的。”   “嘁,你一个妇道人家,我还会怕你?”晏景修不为所动。   “那你就试试。”安秀儿也放下狠话。   晏景修抬起头来,正好看到安秀儿看他,两人四目相接,隐隐在空气中迸射出火花。   ☆、第一百九十章 入族谱   “妹妹。”   门外传来了声音,安秀儿这才收回眼,看向来人。   “晏公子也在啊。”安铁木乍一见到晏景修,表情还有些讪讪的,现在安秀儿将外面的事情全部都交给晏景修管,晏景修如今可是管着他们的大总管,安铁木作为他手下一个打杂的小喽啰,见到这等大人物,还是有些畏惧的。   本想要低头同晏景修行个大礼,可是再一想,不对啊,他现在是在自己妹妹家做客,同是客人,没有必要怕他呀。   他站直了身子,故作淡然,可是却忍不住的朝他看了一眼,晏景修见状却是冷哼一声,鼻孔朝天,都懒得搭理他。   “二哥,刚刚晏公子已经答应教你了,你以后就跟着他跑跑腿吧,以后好好的学他的手段跟头脑,可不要将他狷狂、目中无人的坏毛病也给学来了。”安秀儿嘱咐道。   安铁木听到安秀儿的话,愈加是有些悻悻的了,只为晏景修说话:“妹妹,其实晏公子人还是不错的。”   “你不用为我说话,我都还没有答应你要教你呢。”晏景修说道。   “没事,我妹妹说让我跟着你跑腿,我以后就跟着你跑腿了。”安铁木好像一个十分憨厚的汉子,搓搓手掌,就站到了晏景修的背后。   “哎,我发现你们安家的人都这么的厚脸皮么?”晏景修有些无奈的骂了一句,对于他的话,安铁木无动于衷,晏景修转头盯着他,安铁木只觉得他的眼神如针,刺的他头皮发麻,他想起安秀儿的嘱咐,也硬着头皮站在原地。   晏景修转过头来,唰的一下拿起放在一旁的折扇打开,猛的扇风,他发现安铁木长着一张憨厚正直的脸,怎么行事也跟他妹妹一样呢?   “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脸皮厚就可以了,我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你若是有什么事情做不好,我可是不会讲情面的。”晏景修冷声说道。   “好,您放心。”安铁木躬身答了一句。   晏景修冷笑一声,“你等着瞧。”   安铁木莫名觉得心中一慌,心中苦笑连连,以后的日子想必要不好过了。   “你还有事没有?没什么事我先走了。”晏景修站起身来,就要走。   “没事了,你先走吧,这几天待着郡城,记得到时候会来喝满月酒,我到时候会让人将帖子送到你的府上。”安秀儿依旧是抱着孩子,睁着水汪汪的眼睛看他,那模样,好像跟他关系很好,很亲和一样。   “哼哼。”晏景修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   安铁木还愣在原地,晏景修便道:“不是要为我跑腿吗?还待在这里干什么?”   “哦。”安铁木这才反应过来,准备跟着他离开,又忍不住回头看一下安秀儿。   安秀儿朝他挥挥手,道:“去吧,二哥,若是他为难你,你可一定要忍着,就当一切都是磨砺,好好的学习他的东西,然后变得更加强大。”   “我知道的。”安铁木深吸一口气,然后跟着晏景修离去。   出了门,晏景修冷笑着看了安铁木两眼,才继续往前走。   安铁石见安铁木已经离去,也不好久留,逗弄了一会孩子之后,也起身告辞了。   安秀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自己这样安排对不对,也没有人教她,她只一切随心吧。   外面阳光正好,风也不大,她穿戴整齐,抱着孩子出去晒太阳了,阳光洒在人的身上,暖乎乎的。   她玩的正开心呢,被傅嬷嬷看到了,又连忙跑过来,道:“您怎么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间里面好好的休养吗?今儿风这么大,您现在若是不好好注意,等老了,头疼了,您可知道错了。”   “今天风大吗?”看着傅嬷嬷手忙脚乱的要给她围上披风,她觉得有些懵。   “风虽然不算大,但孩子还没有满月呢,吹着风了也不好。”傅嬷嬷说着又让人就将摇篮抬过来,将孩子放在密不透风的摇篮里面,摇篮上面有帘幔,挡住了头顶的阳光。   “我就是看到天气好,才想着带着团团出来走走呢。”安秀儿说道:“以前我在村里,那些妇人刚刚生了孩子,都没几天就得干活呢,也没见着她们怎么样。”   “乡下那不是没办法嘛,我别的不说,就冒昧的举一个例子,老夫人跟梁夫人年纪应该是相仿吧,可是您看看她们两个,这区别可有点大。”傅嬷嬷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我娘做了太多的事了。”   “是啊,主要还是生孩子的时候,没有休养好,等老了,不但毛病多,而且容易老。”   “唉……”安秀儿叹了一口气,又问道:“您干嘛叫我娘亲梁夫人?您怎么称呼也应该称呼她为安夫人啊。”   “哎呀,是我的错,我这称呼都弄乱了。”傅嬷嬷见安秀儿指出她的错误,有些不好意思,道:“上次听半夏这样称呼令堂,我这一直都没有改过来。”   “不碍事的,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   安秀儿说着,嘴角露出一丝自嘲的笑来,道:“我们女人哪,出嫁从夫,被冠以父姓,好像以前在娘家的一切就都不作数了一样,我想着您这样称呼我娘亲,她肯定会高兴的,这样让人知道,她还是她,不会谁的附庸。”   “夫人您说这些干嘛?”傅嬷嬷板起脸来,对安秀儿的说辞不是很满意,她从前是教安秀儿礼数的,如今虽然也服侍她,但是听到安秀儿这种言辞,本能的就觉得于礼不合。   “您别生气,我就是有感而发,随便说说。”   安秀儿脸上带着浅笑,傅嬷嬷的脸色便放松了下来,她想着她自己刚刚都称呼错了呢,此刻也没理由再说她了,只是原本想要招呼她跟孩子回房间的,被她这么一打岔,也只好由着她在这院子里面晒太阳了。   过了好一会儿,安秀儿自己倒是觉得累了,便主动招呼傅嬷嬷她们,回房休息去了。   这样的日子过得极快,一眨眼,孩子就满月了,张家为孩子办了满月宴,这满月宴比起洗三来,是更加的隆重,不但邀请了各处的朋友,还在城中摆了三天的流水席。   安秀儿也第一次有荣幸的进入张家的祠堂,一阵神圣的仪式之后,张家最德高望重的长老,郑重的将张子规的三个字写在了族谱上。   入了族谱,以后就算是张家的人了,就要遵守张家的家规,也可以接受张家先祖的赐福。   德高望众的长老轻摸了一下孩子的头顶,嘴中喃喃的念着一些什么,好像请了四方神仙来做见证,又请了先祖的阴魂来赐福,张子规不过是一个婴儿,哪里懂得这些,不过也被这长老的呢喃惊醒,他倒是不怕人,滴溜溜的眼珠,看向四周。   针对张子规的仪式算是停止了,须发皆白的长老又拿起笔来,打算在这名册上写上安秀儿的名字。   张家的这些长老们,平日里倒是清闲自在,外面再乱,他们也不管,但是他们却能够对张家的族人进行审判,女子失贞、男子失德,只要有人举报,经长老们商量同意,便可以对族人动用私刑。   这一点,让安秀儿觉得有些可怖,听说从前很多族人的之间的倾轧便会闹到长老会这边来,当长老提笔的时候,安秀儿出声来制止了他的动作:“请等一下。”   长老抬起头,看向安秀儿,目光有些不悦,安秀儿抿了一下唇,说道:“我想等镇安回来了,我再入族谱。”   “没事,你为我们张家添丁,是大功臣,你婆婆也同意让你入族谱。”长老祥和说道。   “我想,我暂时不能够入族谱。”安秀儿再次说道,她可不想要她的头上悬着一把剑,她以后肯定会在外面跑的,若是家族长老以族规来约束她,那她就没有办法出去了。   就好像邬氏一样,一辈子都待在这闵月城,这不是她想要看到的。   或许这一切都不会发生,甚至以前,她梦寐以求的事情便是自己能够将名字写在他的族谱上,写在他的名字旁,但是现在,她改变主意了,她本能的有些不愿意。   “安氏,将你的名字写在族谱上,这是你的荣耀,你这般推脱是为何?”大长老很是不开心的说道,刚刚还慈眉善目的他,转瞬就变了一张脸。   其它的长老,眼神也是十分的不悦,盯着她,好像要将她看出一个洞来,一些族人也是站在祠堂里面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我想要等镇安回来,亲自将我的名字写在族谱上,写在他的身边。”安秀儿只能够为自己找到一个说了几遍的蹩脚的理由。   “就算是他回来,这名字也是由老夫来写。”大长老说道。   “就不能通融通融吗?我想要等他回来。”安秀儿再次说道。。   “哼。”大长老冷哼一声,斥道:“我们张家的族谱,可不是你想上就上的。”   “我知道。”安秀儿点点头,脸上是一副无怨无悔的表情。   ☆、第一百九十一章 我主意已定   站在下方的邬氏连忙冲了上来,同长老说道:“这丫头就是一个死心眼,不懂事,我说说她。”   说着又看向安秀儿,道:“安氏,你傻呀,这是多么好的机会,你入的族谱,以后就是张家嫡系的人了,你二弟以前娶的妻子,都没有机会入的。”   “我知道了,母亲,但是我主意已定。”安秀儿坚决的说道,被邬氏这么一说,她心中越加的坚定了,好像入这个族谱,也没有什么好处。   “你这傻孩子,你可要再考虑考虑。”邬氏心中可是焦急,可是安秀儿依旧是一副坚决的表情。   张家大长老一向是受人敬仰,在他眼里,入张家的族谱,是一件很荣耀的事情,以后还可以入张家祖墓,别人想求都求不来的,见到安秀儿这般油盐不进的样子,他将笔放下,就将族谱合上了。   “既然安氏今日不愿意,那此事就日后再议。”大长老阴鸷的看了安秀儿一眼,念在今日是张子规的弄璋之喜上,倒是也没有对安秀儿多做责备。   祠堂檀香缭绕,安秀儿只觉得这祠堂越加的肃穆,但众人还得在这祠堂吃一顿饭,才算是礼毕。   安秀儿也收到了不少的礼物,以前她觉得张家人丁不旺,但是这会儿,那些什么堂叔堂伯、族公长老的倒是冒出了一大堆,可惜这些人安秀儿大都不认识。   邬氏坐在她的上首,一张脸依旧是严肃古板,只是安秀儿分明看见她眼中流露出几丝不屑跟厌恶,显然对于张家这些族人,邬氏并没有放在心上,对于他们的问候,她只是端着架子微微点头,也并未同安秀儿介绍这些人的身份,显然这些人并不是那么重要。   安秀儿见邬氏这态度,每次有人过来恭贺的时候,她也只是抿嘴一笑,并未同他们多言,倒是这些些人离开的时候,都用一种看傻子的目光看她一眼,这让她觉得有些莫名其妙。   等到饭毕,众人纷纷离开祠堂,邬氏走过她身边的时候,恨铁不成的埋怨了她一句,“你这傻孩子,干嘛不愿意入族谱?你知道这机会有多么的难得么?”   “我知道。”安秀儿低头,邬氏见她这般油盐不进的态度,只将剩余的话咽下,两人一路沉默,到了没人处,安秀儿却是仰头问道邬氏,“母亲入族谱这么多年,这族谱可曾给您带来好处?”   “这要什么好处?”邬氏不明白,她道:“这就是一种荣耀,一种身份,入了族谱的妇人,逢年过节都能够同其他的男丁一起去祠堂里面祭祀的,其他人可是不可以。”   “除此之外呢?”邬氏刚刚说说的这一点,丝毫打动不了安息秀的人,她觉得这并没有什么了不起的。   “除此之外等死了之后,还可以入祖坟,享受张家后族的祭拜。”邬氏又说道,在她看来,这可是一个了不得的荣耀。   “这个倒是还不错。”安秀儿点点头,但如果仅仅是这样,还打动不了她,若是生前受到约束,死后就是香火再旺,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啊,你这傻孩子,我好不容易才说动长老他们的,这还是他们看在我们这一脉为张家作出了重大贡献的份上。”邬氏叹息一声,埋怨安秀儿的不识趣。   安秀儿笑了起来,道:“没事的,我入不入不重要,只要孩子入了就好。”   “你呀,这么大的事情都不放在心上。”邬氏有些恨铁不成钢,可惜安秀儿还是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她依旧是一副淡然的表情。   邬氏摇摇头,没有再说话了,只是快走几步,她得离她远一点,省的感染了她身上的傻气,这样重大的事情,都不将它放在心上,简直是气死她了。   时下,入族谱是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邬氏当然生气安秀儿不放在心上了,安秀儿自己放弃这个机会,也是抱了很大的决心,她以前也将族谱祠堂、落叶归根这些东西看的很重要,但是如今,她却是看开了,人死如灯灭,生前都过得不自由、不快乐,死后是暴尸荒野还是入土为安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当她放弃入族谱的时候,她觉得浑身轻松,她再也不会为了这些家族、族人而羁绊,她只关心爱她的人跟她爱的人。   更何况,他不在,入了张家族谱又有什么意思呢?入了张家族谱,终生终世都是张家的人,生死张家人,死是张家鬼。   若是没有族人,张镇安完全可以跟自己在乡下好好的过日子,再不济,也可以做一个普通的富家翁,不会有这么多的羁绊,也不会发生这么多的事情,直到现在还生死不明。   除非她真是傻了,否则的话,她才不愿意就这样被一个家族捆绑起来。   她愿意为张家承担这些只是为了自己的孩子,为了张镇安的愿望,除此之外,她从内心并没有向这个家族靠拢。   在她看来,张家的族人,就是附庸在张家的蛀虫,就是一群吸血鬼,他们什么都没做,就想要得到利益。   有些人甚至不但不做事,每年拿着张家的分红,还要来添乱找麻烦。   很多事情,安秀儿从账本上都能够看明白,张家能够有现在,全靠张镇安的父亲,他惊才绝艳,为张家付出了心血,最后早逝,后来张镇安接过这火把,其实在安秀儿看来,这张家真的是没什么好。   张家家主承担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张家近些年没落,家族中也没有什么能人,有什么事情都家主硬扛着,实在是太累了。   她才扛了这么一段时间就觉得累了,当初张家大乱,他年纪那么小,却能够拨乱反正,安秀儿不知道在那些时光中,他是怎样扛过来的,或许在深夜中,也会默默流泪,抱怨太累,等到第二天,又板正严肃,去扛下一切吧。   张家的人,如今从骨子里面还保留着那些贵气跟教养的已经不多了,他们虽然外表看起来珠光宝气,一个个温雅有礼,但是骨子里面,却是懒惰龌蹉,毫无上进心。   这个庞大的大家族,早已经没有了凝聚力,只有些微的利益,将众人连接在一起,日后她若是真正掌权,她要将这些蛀虫,全部去除,将张家的腐肉,全部剜去。   前段时间,张镇安出事了,他们乱成一团,却只知道向张镇平施加压力,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去扛起,他们就这样心安理得享受着现有的一切,他们什么都不怕,外面乱成什么样,与他们丝毫无关,他们只是关注他们的利益。   安秀儿不知道张家私塾里的夫子,每天教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将这些人教成了这种东西。   等她彻底掌握张家,她第一就是要好好的整顿一下他们这些蛀虫。   以前的时候,张镇安只是打击了一些其中上蹦下跳的蚂蚱,他从来没有将这些蛆虫放在心上,但是安秀儿不这样,她觉得有这些蛆虫在,张家就永远都是烂的,永远都好不起来。   这个庞然的大家族已经散发了腐朽之意,可是没有人发现,他们依旧是沉醉在自己的梦幻之中,不管这个世道,也不管家族生死。   安秀儿以前对张家这种大家族有多么的羡煞,现在她就有多么的厌恶,站在泥潭边沿久了,才能够看清这个泥潭,泥潭里面的人分明在缓缓下沉,而身在泥潭的人却浑然不觉,他们被锦衣华服遮住了眼帘,安乐舒适的生活,让他们失去了挣扎的力气,他们只知道享乐,没有忧患心。   没有人知道,家族已经日薄西山,散发出了腐朽的气味,他们还以为张家目前遇到的危机,同以前一样,都只是小小的波折,等到深陷泥潭再也逃不开了,被人一锅端了,才知道原来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以前的一切都有张镇安扛着,现在他离开了,这一切的问题却是暴露在了安秀儿的眼前,有时候她真的很希望她看的不要这么清楚,她希望她还跟从前一样,无忧无虑,就算有烦恼,也只是为了三五纹银,可是偏偏她的头脑无比的清晰。   这一切她没有跟别人说,跟他们说了又怎么样?他们都看不懂,能够给她的也只是羡煞,埋怨她身在福中不知福,没有人知道她的处境,没有人知道,她身在泥潭边沿,等着这泥潭扩大,然后将她也一块吞噬。   同邬氏分开,安秀儿抱着孩子,有些恍恍惚惚的进了院子,院子里面静悄悄的,往日里散开在院子里的丫鬟婆子都不见踪影。   但安秀儿浑然不觉,今日闹了一天,此刻她正好需要清静清静,阳光正好,她坐在院子里面的石桌上,享受这初冬的一抹暖阳。   半夏脸上带着笑,张嘴叫小丫头给安秀儿送茶来,喊了两声却是没有见到人,她咒骂了今日伺候的丫鬟一句,亲自去拿茶壶,到了茶水间,却发现茶壶是空的,想叫人去烧水,也没有看到人,想到今日是小少爷的满月宴,丫鬟可能被抽调到别处去了,她气骂了两声,只得亲自烧水去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贼人   “傅嬷嬷,老夫人有事叫你去一趟,有些事要您去处理。”半夏还没有回来,一个小丫头却是又过来了。   傅嬷嬷看了安秀儿一眼,此刻安秀儿正抱着孩子一脸恬静的在晒太阳,傅嬷嬷见这小丫头一脸的焦急,想到等下半夏就回来了,也没多想,便跟着她过去了。   安秀儿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却发现她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了,就连刚刚还站在十步开外的傅嬷嬷也不见踪影,她觉得有些奇怪,猜想丫鬟应该是被抽调出去帮忙宴席的事情了。   静悄悄的院子中,外面喧闹的声音便传入了耳朵,外面的满月宴席进行的如火如荼,城外的得知消息的人,都跑到城里面来吃流水宴席了,一些乞丐们都夸赞着张家的善意,夸他们是大善人。   而有些人则是不屑一顾,他们一边吃着流水席,一边骂着这个世道,骂着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这些人何尝又努力过呢?他们并没有为眼前的食物而感到感恩,也没有为给他们带来这一顿美食的人而感恩,有的只是谩骂,抱怨世道不公。   他们自己不努力,不去改变,只知道一味的埋怨这个世道,他们希望出生在张家这样的人家里,一辈子锦衣玉食,美衣华服,出生就含着金钥匙,什么都不用做。   安秀儿突然就觉得有些口渴,她叫了两声,却没有人回答,这下她心中越发的奇怪了,就算是今日很忙,但是以张家的实力,摆个流水席,不应该乱成这个样子,连她房里都没人了。   这可真是奇怪。   站起身来正要查看一番,有冰凉的东西架到了她的脖子上,这寒凉的感觉,压的她又重新坐回到石凳上。   三个穿着夜行衣的蒙面人出现在了安秀儿的眼前,安秀儿刚刚张嘴叫了一声,脖子上的刀便是一紧。   安秀儿想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心中不禁是有些恐慌,她强装镇定,将这些恐慌压下来,喝道:“你们是谁?你们怎么进来的?”   真是可笑,张家不是一向是守卫森严么?不过是办个宴席,就乱成这个样子来,竟然让这些贼人大摇大摆的到了她的院子里面来,她不过就是坐个月子,没怎么管这些人了,就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难怪她说她院子里面,怎么一个丫鬟都没有了,原来是被人引出去了,这些贼人能够知道她院子的位置,肯定是有内鬼,有内鬼里应外合,调走这些丫鬟也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样分析了一番,她慢慢的冷静了下来。   她比较在意的是傅嬷嬷跟半夏,明明之前还看到的人的,怎么一眨眼人就不见了呢?她们去哪里了。   “我们是谁不重要,你只要知道我们是取你性命的人就行了!”为首的贼人声音有些狰狞。   安秀儿闻言却是冷笑了一声,若是真的要取她性命,直接一刀了事,何须与她废话。   “你们究竟有什么目的?”安秀儿仰头问道。   为首的贼人手上一用力,喝问道:“叶小姐在哪里?”   安秀儿感觉脖子上的刀越压越紧,脖子上有些凉凉的,但是她没有露怯,因为她听出了他们话中的色厉内荏,显然,杀人这事,他们做的也不多吧。   安秀儿想起一句话,你越怕,敌人就会越猖狂,这样想着,她心中越发镇定,只淡定的问了一句:“你们是叶家派来的人?”   “我们是谁派来的人你别管,你只要告诉我叶小姐在哪里就行了!”黑衣人凶狠的说道。   “你们能够知道我的住处,难道还不知道叶小姐的住处?”安秀儿冷笑一声。   “你别装傻,你早就将她转移了对不对?”黑衣人冷声道,手上越加的用力,“快点,别耍花招,也别想着喊人,他们快不过我的刀的。”   “知道了,我一个弱女子也逃脱不了你们的手掌心,所以你们也不用这般如临大敌多的模样,放心,我跑不掉的,我脖子上的刀你们可以抬起一点吗?我有些怕。”   安秀儿面色非常的平淡,甚至到了这个时候,她还有心情同几个黑衣人开玩笑,这倒是让这些贼人觉得有些奇怪了,对安秀儿也高看了一眼。   刚刚她已经试过叫喊了,然而并没有人听到,喊人来这一招,安秀儿已经放弃了。   她的脖子上可是架在一把明晃晃的刀呢,别人想要她的生命是弹指间的事情,更何况,她手中还抱着孩子,她不能将他们母子的生命寄希望在别人的身上。   “放轻松点,我们好好谈谈,你看到了,我很惜命的,你们不用紧张,我只是想要问问你们,谁派你们来的?给了你们多少钱?”安秀儿试着同这几个黑衣人谈判。   “给钱?”黑衣人笑了一下,神情好像放松了一些,道:“你既然知道我们是叶家派来的人,就应该知道我们不是为了钱。”   “不是为了钱,那是为了什么?”   安秀儿笑了起来,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你们虽然是叶家的人,但想必也不是叶家的嫡系,等多是叶家不受重视的旁系,或者仅仅是他们家族花钱雇佣的人而已,这样的人,我觉得真的没有讲什么道义,也不必顾及太多,说吧,叶家派你们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若是为了叶静姝,我可以将她放走,让你们顺利的完成任务,你们不必费这么大周章,可以将架在我脖子上的刀放下了。”   “救走叶小姐只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我们是要你的命!”这贼人阴森森的说道。   “要我的命?要我的命有什么用?”安秀儿依旧是淡定的说道:“若是你们真的是要我的命的话,刚刚直接将我杀了就行了,何必跟我废话这么多?我想你们一定还有别的要求,将刀放下来吧,我这人胆子小,怕死的很,你们将刀放下来,我们好好的谈谈。”   “我看你胆子倒是不小。”   一群贼人觉得安秀儿很有趣,他们见过许多人,大部分人,只要将刀放在他们的脖子上,他们大都吓得涕泪横流,求爷爷告姥姥,甚至吓得尿裤子的都有,那些妇人们更不用说,一个个都吓的花容失色,可是像她这般嘴中说着害怕,行为上却淡定至极的,那是真的从未见过。   “好了,几位,我胆子小不小这事情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跟你们素未谋面,我也从未得罪过你们,跟你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觉得我们可以坐下来好好的谈一谈。”   安秀儿再次说道:“我现在的命都在你们的手上,你们要什么我都会答应你们的,我可以给你们许多的钱,你们有了钱,天涯海角哪里去不得?何必一定要我的命呢。”   “你这话说的倒是有道理。”黑衣人开口说话,好像被安秀儿给说动了。   一旁的贼人闻言,急忙低声叫了一声,“大哥。”他语气有些慌乱,好像并不满意这黑衣人的决定。   “没事。”黑衣人朝身边的人使了一个眼色,手上的刀稍稍的收回了一些,说道:“你可真是有趣,我都有些舍不得杀你了,但是你要知道,你的命在叶家,可是值一千两。”   “才一千两?”安秀儿好像很惊讶一样,道:“我觉得我的命可不止一千两,这样吧,我给你们一万两,你们拿着这一万两离开如何?连那位叶小姐的事情也不要插手了。”   “听起来倒是很不错。”贼人好像很满意安秀儿的这个决定,再加上自始至终,安秀儿都很镇定,也没有大声喊人,这让他们倒是觉得心中轻松了一些,气氛也不如之前的凝重可怕了,乍一看,好像他们真的认可了安秀儿的建议。   “拿钱来吧,拿钱来,我放过你们。”为首的贼人收了刀,看起来真的不打算伤害安秀儿了。   安秀儿岂能够这般相信他们,若是让他们真的拿了钱,他们肯定会选择将自己灭口了。   “钱不是问题,不过我只是张家一位夫人,我现在手上没有银钱,不过我写个纸条,你们可以去张家的钱庄里面兑换。”安秀儿说道。   “你少耍花招,我们怎么知道你是不是骗我们?”为首的贼人又将刀架到安秀儿的脖子上,道:“我们现在就要看到钱,不然你就等着脑袋脖子分家吧。”   “脑袋脖子分家,那真的是太可怕了。”安秀儿缩了一下脖子,做出一副怕怕的样子来,但是眼睛里并没有几分惧意,她道:“若是你们不相信我的话,那我写一张欠条给你们吧,我可以签字画押,这欠条永久有效,你们可以立马去卧柳巷,找一位叫晏景修的人兑换。”   “我知道你们信不过我,你们现在可以跟着我一起去书房,我亲自写了纸条拿给你们,若是你们还不相信的话,可以派一个人守在这里,另外一个人去拿,确定拿到银钱了,然后再离开。”安秀儿说道。   ☆、第一百九十三章 谈判   “这个主意倒是不错。”贼人点点头,觉得安秀儿这个主意倒是没什么问题,细思一下,好像也没有什么漏洞的,反正他们这里有四个人呢,就是走掉两个人,剩余两个人对付安秀儿也并不难。   安秀儿怎么看都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妇人,更何况,她的手上还抱着孩子。   “孩子?”他们想到这一点,突然有了更好的主意,见到安秀儿已经到书房门口了,他们才大声的说道:“将孩子让我们抱走,等拿了钱了,我们再将孩子还回来。”   “孩子比我的命还重要,给你们拿走可是不行。”安秀儿刚好走进书房,她一手搂着孩子,一手沾到了桌子上的砚台,她拿起砚台,转过头来,就朝为首的人狠狠的砸过去。   “砰!”   重重的一声响,是骨骼碎裂的声音,最先闯进来的那黑衣人的额头顿时血流如注,安秀儿的速度从未这么快过,趁着他们低头看这受伤的黑衣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转身从他们的身边跑了出去,她快步跑进了一旁的房间,等他们追来之后,她已经关了房门。   木质的房门自然是经不起这几个大汉的撞击,安秀儿一边往阁楼上跑,一边大声的叫喊了起来:“来人啦,有悍匪!”   这些人就算是将一些护卫仆人用调虎离山之计调走,但想必也调动不了多久的时间,方才安秀儿跟他们啰啰嗦嗦的已经浪费了他们很长的时间了,这会儿安秀儿一喊叫,那些仆妇丫鬟婆子的全部都回过了神来,往这边赶来。   尤其是半夏,她还在烧水呢,此刻炉上的水壶正咕噜噜的冒着气泡,她听得到安秀儿的叫声,吓了一大跳,赶忙往那边跑去。   这几个贼人哪里还敢继续去阁楼追安秀儿,只吓得往外跑去,他们抽出刀,吓住一堆赶来的丫鬟婆子,然而,他们越过了这些丫鬟婆子,却正好跟赶来的护卫碰到了一块。   “追!”在一群护卫的拦截之下,这三人并没有跑多远,很快便被抓了起来,半夏也快速跑了过来。   “夫人,您没事吧?”半夏十分的自责,刚刚见到那三个贼人,可是将她给吓到了,尤其是安秀儿手上还沾着殷红的血。   “您流血了。”半夏害怕极了,当即嘶吼着,让人去找大夫。   “我没事。”安秀儿摇摇头,脸色有些苍白,身体微微的颤抖,实在是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傅嬷嬷也匆匆忙忙的赶了过来,她听到方才发生的事情,一时之间,面无人色,只连忙挤过人群,走了过去,见到安秀儿的模样,也很是担忧,自责的说道:“对不起,夫人,都是老奴不好,我不应该走开的。”   安秀儿没有说话,她侧头看了傅嬷嬷一眼,心中一阵后怕,身体依旧是冰凉。   之前她虽然装的好像很淡定的样子,实际上,她的心中是真的很怕,她倒是不怕死,她主要是怕她怀里的孩子,担心他会出什么事情。   现在没事了,反而越想就越害怕了,若是那些贼人拿她的孩子要挟她,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对了,孩子。   低头看了怀中的张子规一眼,这孩子睁着眼,眼睛滴溜溜的转着,全然不知道,自己之前遭遇了怎样可怕的事情。   “夫人,您别担心了,老辈的都说了,小孩子满月的时候,会有个坎,度过这个坎,一切就都好了,小少爷如今已经平安度过,以后一定会很有福气的。”傅嬷嬷安慰了一句。   安秀儿没有说话,只紧紧的抱着襁褓里面的孩儿,就连一旁小丫鬟递过来热茶,她都恍若未觉。   “秀儿,你没事吧?”一阵凌乱的脚步声,钗环铃铛摇摆声,邬氏走了进来,她身后跟着梁氏跟董氏,三人都是一脸担忧之色。   “我没事。”安秀儿摇摇头,朝她们露出一个苍白的笑来。   “你们这些丫头都是怎么伺候的,怎么能将夫人一个人丢在院子里面呢!”邬氏怒骂,又看着门口的守卫,“还有你们,张家养你们就是让你们吃干饭的?贼人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进来了,我要你们还有何用!”   众人噤若寒蝉,低下头讷讷无言。   “来人,将今日伺候夫人的丫鬟婆子全部拉下去,打二十大板发卖出去,今日负责安全的护卫打三十大板,从张家护卫队剔除。”邬氏发了火。   “老夫人,请宽恕我们吧。”众人连忙求情,一时间哀声四起。   “宽恕,今日好在是没有出事,若是出了事,谁来宽恕我?”邬氏坐下来,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保养极好的几个手指甲咔擦断裂,众人看着都能够感到其中的疼痛,而邬氏却是恍若未觉,只低头扫过跪下来的众人。   众人感受到了邬氏的决心,不敢再求情。   听说要打板子,有些小丫头已经低下头哭泣了起来。   这打板子听起来并不可怕,但张家的板子可是用粗实的木板做成,足有三寸宽,二指厚,一板子下去可是实打实的到肉,那可是真的痛啊!   一旁的梁氏跟董氏只顾着安慰安秀儿,对邬氏的决定并没有吭声,在她们看来,这些人也太松散了一些。   “来人,将他们拉下去。”邬氏朝门外吩咐,很快便有身强力壮的护卫进来了。   “夫人,您救救我们吧。”这些人见到向邬氏求情没有作用,一个个都将目光看向了安秀儿。   安秀儿正欲说话,一旁的董氏却是尖声道:“妹妹,你脖子上出血了。”   安秀儿伸手摸了一把,放到眼下一看,果然是血迹。   “方才那些贼人将刀架在我的脖子上,想必是那时候弄的吧,只是破了一点皮,不是什么大事。”安秀儿方才喝了一口热茶,此刻又有亲人在旁,因恐惧还变得冰凉的身体,倒是慢慢的暖和了起来。   “让她们说一些事情的经过再容后处置吧。”安秀儿平静的说道。   众人连忙七嘴八舌的解释了起来,邬氏只觉得耳边好似有苍蝇在嗡嗡的乱飞一般,又拍了一下桌子,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   “一个一个说。”邬氏冷声道。   众人对视了一眼,傅嬷嬷跟半夏率先说了自己经历的事情,离开的缘由,接下来,便是按照平日里伺候安秀儿的亲疏、在安秀儿院中的身份地位的高低一一说起。   安秀儿整理她们的语言,得到了如下信息。   原来不知道为什么,今日安秀儿这院子里面的丫鬟竟然集体吃了肚子,所以她们一时之间跑了个精光,本来打算找自己相熟的姐妹们来顶一下岗,谁知道,就刚刚跑走这会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   而巡逻的护卫们要被人引开更是简单,随便找个理由,他们便跟着人家走了,就连傅嬷嬷都会中招,更何况他们。   “怎么会突然吃坏肚子?”这个问题萦绕在众人的心间。   “你们之前吃坏肚子,这会儿倒是好了啊。”倒是邬氏,冷笑连连,“我会让人去查的,做错事的人一个都跑不了,虽然夫人为你们求情,将你们赶走的事情可以容后再议,但是,该有的板子还是要打!”   说着,邬氏又示意护卫将他们拉下去。   “夫人……”哀求声又起。   安秀儿只觉得头疼欲裂,她最怕这种场面,这事情的确是与他们无关,他们也是受了无妄之灾,但是,这次也因为她们的疏忽,导致了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差点害了他们母子性命。   她倒是还好,可是她的孩子出生在一个月而已,若是他受到半点伤害,那她别说不能够原谅她们,她也不能够原谅自己。   想到这里,安秀儿的心冷硬了起来,看向众人的时候目光微凉,只是当看到傅嬷嬷跟半夏的时候,她还是有些于心不忍,半夏跟傅嬷嬷,这是她身边最得力的人,她早就将她们当做亲人一般看待,说实话,要惩罚她们,要打她们板子,她真是于心不忍。   可是这件事情闹得很大,她必须要杀鸡儆猴,若是这次的事情,她轻轻的放下,轻轻的放过她们,那以后,谁还会规规矩矩的做事,谁还会听她的话呢?   更何况,这次差点受伤害的不是她,而是她的孩子。   她的孩子就是她的全部跟珍宝,她不能够原谅她们。   “傅嬷嬷跟半夏惩罚减半,打完让她们依旧回来吧。”安秀儿终是开口求情。   “夫人。”半夏一张嘴,便哭了。   “您没必要如此,这事的确是我们的错。”傅嬷嬷也如此说道。   安秀儿没有听她们的话,只是看向邬氏,邬氏最恨的就是她们两个,本不想放过她们,但是见到安秀儿坚持,也只得妥协下来,道:“那她们两个贱婢就打十大板吧!”   “谢谢夫人,谢谢老夫人。”半夏连忙磕头,傅嬷嬷也跟着磕头。   邬氏见人都被拉出去了,心中的火气还是未消,只发话道:“让府里的人都去看看,长点记性。”   她是存了杀鸡儆猴的心思,这个孩子是她唯一的孙子,是他唯一的孩子,她不容许有任何人伤害到她。   ☆、第一百九十四章 后怕   等那些丫鬟被拉下去之后,屋子变的清静了,梁氏叹息一声,说道:“幸好秀儿机灵,否则的话,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呢。”   “是啊。”董氏也点点头,显然,她也是吓的不轻,在乡下的时候,她可没有经过这阵仗。   “幸好你们没事,不然,我日后就是去到了地狱,也没有办法跟他们交代!”邬氏这次真的是吓的不轻,安秀儿从来都没有见到她这副样子。   而梁氏已经念起阿弥陀佛来了。   安秀儿冷静下来之后,说道:“母亲,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要查查这些人究竟是谁派过来的,他们又是怎么样找到我的院子的,我院子的这些丫鬟婆子又被谁下了药,又是谁将护卫们引开的,这些都要查清楚。”   “这些我会处理的,你别担心。”邬氏安慰道,这点小事,她还是可以搞定的。   “这些人实在是太丧心病狂了啊!”董氏在一旁说道,她没有想到,这大家族中竟然这样的危险,“幸好秀儿平日里来看我们,他们没有动手,否则的话,那岂不是更危险。”   “是啊。”众人想起来,都是一阵后怕,梁氏更是怕的不得了,“这可怎么办?”   “下次我找几个武艺高强的人来保护秀儿。”邬氏说道。   “是该这样。”梁氏连连点头表示赞同,道:“最好是找两个信得过的丫鬟,这样好贴身保护。”   “这些都是治标不治本,哪有千日防贼的理。”安秀儿可不想要她接下来的时间,都耗费在与这些贼人的斗智斗勇之中。   “你放心,他们做了这一次,下次应该不敢再来了,我会加强府中护卫,这样的事情,一定不会再发生了。”邬氏同安秀儿等人承诺。   正说着话呢,小丫鬟过来通报说家族如今的护卫长来,邬氏听到之后,冷笑连连,道:“让他进来,我正好要去找他呢!”   “见过老夫人,夫人。”护卫长过来,单膝跪地行了一个礼。   “张洪义,你可真行啊,你这个护卫长是怎么当的,今天这么大的日子,我让你好好的巡逻呢,你呢,拍着胸脯向我承诺,安全问题包在你身上,那现在呢?现在是怎么回事?”   邬氏怒气冲冲,一个好好的满月宴办成了这个样子,也真的是丢人现眼。   “小的该死。”张洪义低下头来,不敢再接话,他也没有想到会发生这种事情!   “你是该死!”邬氏怒容满面,她走向前去,一脚重重的踹在他的身上,“若不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我都恨不得杀了你!”   张镇平听到消息之后,也急匆匆的赶过来,正好见到这场面,他也一脚踹在他的身上,“张洪义,今天若是我嫂子跟侄子出了什么事情,你就等着陪葬吧!”   张洪义倒在地上很是狼狈,也没有说话,对于邬氏跟张镇平的怒气他照单全收,今日的确是他护卫不力。   “我保证,这种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张洪义沉声的说道。   “不会再发生,昨天你是怎么向我承诺的,结果呢?”邬氏越说越气,她拿起一旁的茶杯就向他砸了过去,张洪义也没有躲闪,这茶杯就这样结结实实的砸在了他的头上,留下了殷红的血。   一旁的梁氏跟董氏看着都有些害怕,邬氏仍旧是生气,胸口起伏不定,这护卫长头上流的鲜血,并没有平息她的怒气。   安秀儿听到声音后,看了这个护卫长一眼,正好他也朝她看来,安秀儿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就听到这个护卫长说道:“夫人放心,等我将这次的事情查出来,定然会来向夫人请罪的,到时候夫人是打是罚,我绝无怨言。”   安秀儿没有想到这人竟然看向了她,她只得点点头,道:“这事你尽快查出来吧,那几个人好像是叶家派来的,你们抓住了人,想要知道这点应该不麻烦。”   “多些夫人提点。”张洪义还是郑重的同安秀儿道谢。   “这段时间,你费点心,我再也经不起这些惊吓了,你派人好好的巡逻,加强戒备吧。”安秀儿又吩咐了一句。   “是。”张洪义点头,屋子里面的气氛渐渐的缓和了起来。   安秀儿让人拿帕子给他擦擦额头上的血迹,心中也觉得奇怪,不懂这个护卫长为何对自己这么的温和。   “秀儿,你就是心善。”邬氏对这张洪义还是十分的生气,不想就这样放过他。   “母亲别生气,等到时候查出这事情的原委来,再来惩罚他也不迟。”安秀儿说道。   “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哪里知道用心?”邬氏还是有些不满。   安秀儿苦笑一声,她也就是一个色厉内荏的人,她其实狠不下心肠,她都不会惩罚人。   此刻屋子里面安静下来了,远处那些仆人们被打板子的时,发出的惨叫声就传到了她的耳朵里面来,让她觉得有些于心不忍。   “好好的一个满月宴办成了这个样子,真不吉利。”邬氏气骂了一句。   “俗话说的好,见血就红就红嘛,母亲别担心。”张镇平在一旁说道。   邬氏斜看他一眼,张镇平连忙闭嘴了。   邬氏侧头看向安秀儿,安秀儿面无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邬氏张张嘴,想要再安慰她两句,可是她发现,这会儿她的心中比她更加的慌乱。   “秀儿。”邬氏叫了她一声,安秀儿正听的出神,听到邬氏叫她的名字,回过神来,“母亲你叫我?”   “没事,我就是让你别害怕。”邬氏生硬的安慰了一句,其实她自己也很害怕。   “我会调整好我自己的,母亲放心。”安秀儿看向邬氏,朝她笑了笑,又又看着她的手指问道:“母亲您的指甲断了,疼吗?”   “不疼。”邬氏这样说着,抬起手掌,却是觉得一阵钻心的疼痛,脸都有些扭曲了,十指连于心,她不痛才怪了,只是之前心急如焚,所以倒是不觉得疼了。   “去叫大夫过来。”安秀儿同身边的丫鬟吩咐了一声。   丫鬟无声的退了下去,邬氏者这才又细细的问了安秀儿前因后果,安秀儿一一的同她说了,只是她也不知道她身边的那些丫鬟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一开始她只是觉得清静,等到一个人都没见到了,她才觉得慌张了起来,可是那会儿,刀已经架到她脖子上了。   接下来,她又将她怎样跟悍匪们斗智斗勇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听了之后更加的害怕,今天的确是安秀儿运气好,若是她跑的再慢点,或者是她没有打中那人,那今天她跟孩子是在劫难逃。   “可能是今天我该有这一劫,老话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安秀儿见气氛凝重,遂强颜欢笑,自嘲了一句   她低头看着怀里的婴孩,他倒是一点都不怕,从头到尾连哭都没有哭,安秀儿这个念头刚刚出来,怀里的婴孩看着她,突然就大哭了起来,安秀儿手忙脚乱,邬氏也将目光放在孩子身上,有经验的董氏笑了笑,抱过孩子,道:“该给他换尿布了。”   董氏以前生过孩子的,她接过丫鬟的尿布,便帮着孩子换了,可是孩子还是哭,董氏便道:“他应该是饿了。”   安秀儿接过孩子喂奶,这才想起来今天一整天孩子都是她抱着的,那么:“奶娘呢?”她将她心中的疑惑问了出来?   “对啊,奶娘呢?”众人都觉得有些奇怪,这个时候,奶娘不在,便显得有些可疑了。   “这奶娘一定要问题。”邬氏说着连忙吩咐人去找这奶娘。   等护卫前去找这奶娘之后,邬氏的脸色仍旧是有些不好看,若是这奶娘真的有问题的话,那她难辞其咎,这奶娘可是她吩咐人找的,奶娘可是平日里陪伴孩子最多的人,若是她要对孩子做些什么的话,那简直是轻而易举。   好在今日一整天,因为要去上族谱的原因,孩子都是安秀儿抱着的,否则的话,邬氏简直不知道会发生一些什么。   “母亲你先不要慌,等找到这奶娘再说吧。”安秀儿倒是心境平和,这会儿她就是不平和,在这里揪心也没有丝毫的作用。   梁氏本来满腔怒火,嘴上虽然没有说话,但是心中对邬氏还是有些埋怨的,埋怨她没有照顾好安秀儿,可是这会儿,见到邬氏这样的心急,心也是软了下来,也生硬的安慰了她一句:“亲家,你先别着急。”   邬氏叹息一声,又将张镇平赶出去,让他去查清楚原因,查清楚是谁搞鬼,可是张镇平本来又不擅长这些,不过既然是邬氏吩咐,他也只能够应声出去了。   众人都渐渐的缓过神来,安秀儿走到里屋去给孩子喂奶,幸好孩子没事,否则她也是万死难辞其咎。   “孩子,别怕,娘能够保护你一次,就一定能够保护你第二次的。”安秀儿看着孩子恬静的面容,低声的说了一句。   她这话不仅仅是对孩子说的,也是对她自己说的,她心中害怕,但是怀中的孩子,却又是给了她勇气。   ☆、第一百九十五章 娘亲会保护你的   她何曾这样的坚强过,回想之前自己的表现,她心中渐渐的安定了下来,她如今真的不再是那个事事都要依靠别人的丫头,不是那个他一离开,她就惶然无助的人了,她现在也慢慢成长成了一棵大树,可以为她的孩子遮风挡雨。   “我会更加坚强的,团团放心。”安秀儿又说了一句,只是孩子这会儿吃饱了奶,却是又闭上眼,睡着了。   “你可真是好,吃饱了睡,睡饱了吃。”安秀儿笑着摇摇头,将他放到床上,然后走了出去。   外室里,大夫正在给邬氏包扎了手指,见到安秀儿出来,邬氏连忙又让大夫去给安秀儿把脉,本来安秀儿的脉象一切正常,可是在邬氏的要求下,大夫还是给安秀儿开了定神的药物。   安秀儿本以为自己已经不用吃药了,没想到发生这样的事情,让她又掉进了药罐子里面。   天已经很晚了,安秀儿安抚了邬氏几句,便让人送邬氏去休息,梁氏跟董氏晚上则是在这里休息了下来。   相对于安秀儿的安定,这会儿梁氏显得有些害怕,同安秀儿说了一大堆,总担心这里不安全,那里不安全,甚至还让她回乡下住。   安秀儿不由得失笑,道:“张家再不安全,好歹也有守卫,比别的地方要安全一些,若是回到乡下,发生什么事情也没人知道。”   “也是,是我糊涂了。”邬氏点点头。   安秀儿便道:“娘亲您这是关心则乱,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我倒是比较担心你们啊,还有容和他们,我真的很怕贼人会找上你们,平日里,就你跟爹爹在家,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没事的,我们两个人都半截入土了,谁会来找我的麻烦呢?就是有人要报复,也报复不到我们的头上。”梁氏说道。   “我就怕有人伤害你们,拿你们来威胁我。”安秀儿认真的说道:“不然你们这段时间暂且住在张家?张家人多、经过这件事情后,势必会加强巡逻,比起其它的地方还是安全的,你们跟我住在一起,我也放心。”   “这个……”梁氏有些意动,但是想了想,又摇摇头,说道:“你爹他不会答应的。”   安老爹这人特别的好面子,让他住到女儿家来,他是不会愿意的。   “那到时候就让他过来住几天嘛,住几天应该没有问题了,娘亲你回去好好的劝劝他。”安秀儿说道。   “好吧,我会试着劝他的,不过他这牛脾气,不一定能够劝的动。”梁氏说到,心中却想着无论如何也要将他给劝动。   她听到安秀儿刚刚的那一番话,已经是怕的不得了,怎么都不敢住在那里,甚至都琢磨着要住乡下了,在乡下,可从来都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情。   “若是劝不动,我跟你爹就回乡算了。”梁氏说道:“前段时间,你爹就闹着要回乡下,是我将他劝了下来。”   “娘,你们两个老人回乡下,我们更加的不放心了。”安秀儿说道:“您就在这里住着吧,我这院子如今就我一个住,到时候你们就住我这院子来,我们一家人还如同以前那样住在一起不好吗?”   “好是好,可是……”梁氏是一个意志不坚定的人,刚刚才想着要回乡下,这会儿安秀儿一说,她又觉得住在张家也很不错。   “您知道我婆婆是一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人,她对我其实也很好,你们住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回来打扰你们的,而且我们一家人住在一起,也好互相照顾,两个哥哥都身强力壮,晚上回来了,也相当于两个护卫呢。”安秀儿说道。   “也是。”梁氏点点头,最终还是决定不下来,只道:“这事我还是回家跟你爹商量一下,看他怎么说吧,你不要多想,好好休息吧。”   “嗯,那好吧。”安秀儿知道梁氏一切都得听安老爹的,安老爹不发话,她自己可不敢做决定。   梁氏跟董氏两人被丫鬟带下去休息去了,安秀儿送她们到门口,回来后,又找了伤药,去看望半夏跟傅嬷嬷。   傅嬷嬷跟半夏的房间就在安秀儿的院子里面,不过是在两侧的耳房,屋子比较低矮,不是很敞亮。   由于傅嬷嬷跟半夏两人由于在安秀儿身边地位特殊,所以两人的房间倒是不拥挤,一般的丫鬟是四人住一间房,而半夏则是跟另外一个大丫头两人住一间房,傅嬷嬷则是单独住一间房。   安秀儿先去看的傅嬷嬷,傅嬷嬷听到敲门声,躺在床上连出去开门的力气都没有,门没有栓,安秀儿听到屋子里面的声音之后,便推门走了进来。   傅嬷嬷趴在床上呻吟着,安秀儿看着心中很是酸楚,这惩罚虽然是邬氏下的,但也是她默许的。   “嬷嬷,对不起。”安秀儿走了过来。   傅嬷嬷眼圈红红,道:“没有,是老奴对不起夫人,让夫人一人独自面对危险,还差点让夫人跟小少爷发生意外。”   “现在别说这些了,来,我给你拿了上好的金疮药过来,让这小丫头给你擦一擦。”安秀儿将药递给一旁的小丫头,道:“嬷嬷你都这个样子了,怎么也没个人来照顾你,小翠,这几天,你就辛苦一下,照顾一下傅嬷嬷。”   “是。”她身边的名叫小翠的丫头低眉顺眼的躬身点头。   傅嬷嬷落下泪来,道:“我做了这么大的错事,老夫人惩罚我都是应该的,夫人又帮我求情,又给我送药,还让人照顾我,老奴真的是无以为报。”   “快别这么说,我早就将嬷嬷当做亲人一般看待,岂能够看着嬷嬷受这样大的惩罚呢?你先休息着,有什么事情就让小翠去办,需要什么东西,让她来告诉我。”   “谢谢夫人,老奴当不得夫人这般对待,夫人今天也受了惊吓,快回去休息吧。”此刻的傅嬷嬷,脸上是说不出的柔和表情,她是真的很感动,原本躺在床上,还觉得悲悲戚戚的,但是这会儿安秀儿过来看她,她觉得受到了重视,此刻让她去做什么,她都愿意。   “那好,傅嬷嬷你好生的休息,我去看看半夏。”安秀儿说着又吩咐小翠好好的照顾傅嬷嬷,然后才转身离开。   到了半夏那里,半夏也是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床上,今日安秀儿院子里面,所有的人都被邬氏惩罚了,所以也没有人过来照顾半夏。   见到安秀儿进来,她也不知道她是为何,一看到安秀儿,眼泪便落了下来,不想要让安秀儿看到她这样子,她连忙将头扭到了一边。   “半夏,你还好吗?”安秀儿低声的问道,她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无声的安慰。   “我很好。”半夏哽咽的说了一句,比起那些打一顿再被发卖的丫头,她还能够留下来,真的是太幸运了。   “有没有生我的气?是我没有为你们求情。”安秀儿说了一句。   “没有,夫人减了我们的刑罚,半夏已经很是感激了。”半夏吸了吸鼻子。   安秀儿便道:“不生我气,那你哭什么呢?”   “疼。”半夏委屈的说了一句,安秀儿便道:“我给你带来了上好的金疮药,你擦了很快就好了,我还让一个小丫头来照顾你,这些你不生气了吧?”   “我哪敢生夫人气,我只是气恨我自己没有用,没有好好的照顾夫人,轻而易举的就上了当,去烧什么茶。”半夏抽泣着说道,“我真的不是故意要离开夫人的,我是想着夫人坐久了口渴,可是茶水间里没有热水了,我只好亲自来烧水,我想着有傅嬷嬷在,不会有问题的。”   “我知道了,我不怪你,以后你长点心就心了。”安秀儿微微一笑,半夏也还是一个孩子呢,就算她之前再生气,可是这会儿,见她们这般有气无力的躺在这里,心中又怎能够毫无触动呢。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我明日再过来看你。”安秀儿说着,也留下一个小丫头照顾半夏,自己则是回房休息去了。   只是今夜,她有些辗转难眠。   奶娘不在,她一个人照顾孩子,这孩子白日里看着很乖,可是一整个晚上就哭闹了两回,安秀儿本就有些失眠,每次刚刚吵醒,就被他给哭醒了,这一晚上可是折腾死她了,第二天早上醒来,眼皮下一片乌青。   幸好白天的时候,有董氏帮她带着孩子,她倒是找机会睡了一会儿。   这样过了几天,家中遭遇贼人的事情终于也彻彻底底的查明白了,其实这事情也并不难查,毕竟那几个贼人被抓住了,稍稍用点手段就可以问出来。   那奶娘也被抓住了,她哭诉着她的孩子被人抓住了,她不得不这样做,所以她在丫鬟的茶水里面放了泻药,半夏跟傅嬷嬷平日里伺候在安秀儿的左右,倒是没有中招,所以她又想办法将两个人引开。   至于安秀儿院子的位置,自然也是她透露的了,她甚至亲自引了贼人前来,并且引开了一路上遇到的护卫,就这样让贼人进了安秀儿的院子。   当时有人想要进院子里面来,也都被她拦在外面,她谎称安秀儿在别处等她们,这些丫鬟们根本就不知道真假,还真的就跑去了。   这个奶娘为了自己的孩子,伤害别人,虽然事出有因,但是安秀儿还是不能够原谅她,因为她是故事中,被她伤害的人。   不过她知道缘由之后,也是一阵唏嘘,如果有人要拿她的孩子威胁她做一些事情,那她该怎么做?   她不知道,不过她知道的是,她应该好好的保护自己的孩子,不让他受到伤害,不让别人有拿他威胁自己的机会。   这事情,的确是叶家所为,那几个凶徒已经供认不讳,可是叶家家大业大的,安秀儿除非也用这种龌龊的招数,否则暂时还真的拿他们没有办法,她心中默默将这件事情记了下来,等她以后有实力了,一定要让他们好看!   除了奶娘之外,府里面还有不少的人被叶家派人收买,这也是贼人能够一路上畅通无阻的原因,对于这些人,安秀儿可是用不着手软,她交给邬氏,相信邬氏不会让她失望的。   至于叶家么,眼下虽然拿他们没办法,可是她也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们,只是她的手上除了这几个凶徒之外,并没有别的证据,所以她索性让人将这些贼人打个半死,然后交给官府,让官府来办。   知府接到报案之后,也是头痛的很,这些大家族,一个个都是这样,平日里鸟都不鸟他,有些什么麻烦事了,就扔给他了,他这个知府当的真是憋屈呀,可是这事情,他又不得不办理。   没办好,哪边都不满意,他若是判这件事情是叶家所为,要拿叶家的家族顶罪,这是不可能的,叶家是叶家也肯定会说自己一无所知,可是若不拿个章程出来,张家这边又会不满意。   毕竟张家才是闵月郡更根深蒂固的大家族,叶家虽然也家大业大,但是毕竟是外来的,知府想了想,自认为想到了一个好主意。   ☆、第一百九十六章 熟悉的背影   他将这案件判定为两家的商业之争,认为是叶家某家店铺的大掌柜嫉妒张家的生意,所以才派人去张家闹事,最后的处置结果是,见叶家开在张家的首饰店给关了。   叶家的首饰店叫做“独具匠心”,张家的首饰店叫做“巧夺天工”,这名字一看,就是在跟张家打擂台,一直以来,叶家这家首饰店在闵月郡都不是很有名气,而张家的“巧夺天工”不光是在闵月郡,就是在整个徐州都非常的有名。   众人皆知道“巧夺天工”而不知道有“独具匠心”。   自从他们在张家挖走了几个大师之后,“独具匠心”就慢慢的火了起来,不过后来晏景修在张家帮忙了之后,“巧夺天工”又慢慢的起来了,又继续压了“独具匠心”一头,不过这下他们这店铺都被知府给封了,想必一时之间,是不会再有什么起色了。   对于知府的判决,这叶家是十分的不满意,眼见着,这首饰铺就有机会超过张家了,没想到在这一瞬间,知府这两张纸条一封,就全没了,而他们不但损失了几个人,还损失了好名声,偏偏还没有对张家造成任何伤害,不仅如此,连叶静姝都没有救出来。   他们原先还打算将叶静姝就出来之后,然后再来找张家要人的,这样倒时候张家交不出人来,可以告他们动用私刑,杀死了人,再让茶馆说书的去说说,想必坊间不久后就会传出张家毫无道德仁义、残忍自私的传言来。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他们这次偷鸡不成蚀把米,赔了夫人又折兵。   而安秀儿对这个判决,也是十分的不满意,这算是什么事,他们几乎要了她的命,可是受到的惩罚不过就是损失了几个店铺而已,她对这感到很不满意,可是却也无能无力,她知道知府也不敢太得罪叶家的人了。   不过就这样小的惩罚,她自然也不会善罢甘休,派人去敲打敲打的知府之后,知府只得再继续查,封了叶家在闵月郡的所有店铺,并且将它赔偿给了张家。   对于这个惩罚,安秀儿勉强的点点头,知道再让知府做什么,他肯定也不敢了,便只能够将这事放下,算是不了了之了。   反正这事情,她也没有指望能够伤到叶家,不过是恶心恶心他们罢了,什么仇,什么怨,要报,最后还是得看自己。   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谁,就是叶静姝犯这么大的罪,她也只是将她关起来,甚至为了张家,她可以放她一马,只是禁锢她的自由。   可是她这样做,别人又是怎样回报她的呢?没有人会感激她,反而觉得她很软弱,人人可欺。   是啊,她现在的确是弱小,的确是任人可欺,她也没有任何依靠,张家早就是一棵朽木,她得先让之焕发生机,让之蓬勃生长,然后才能够有震慑万鬼的力量。   叶家,她是不会放过的,她平生第一次这样仇视一个家族,谁想要伤害她的孩子,都是她的仇人!   时间眨眼而过,安秀儿终于出月子了,叶家见到张家已经稳定了下来,在张家咬不下肉了,也渐渐安分了下来,甚至撤走了一部分人回家族。   邬氏给安秀儿找了两个大力丫鬟伺候,安秀儿没事又开始往原石库跑。   天气越来越冷,张家早就得到了消息,今年冬天,南诏将有一个场口要开拍卖会,到时候会有老坑的原石拿出来售卖。   这可是一个好机会,安秀儿是一定要把握住的,南诏虽然远,但是比起缅甸来,还是要近上许多的,她正好可以趁着这次机会去南诏走上一遭,小试牛刀一回,所以她要趁着这机会,再好好的训练一下自己的眼力。   邬氏对于她这行为,可是说了她好几回,说她这人不长记性,明明知道危险,还要往外面跑。   每次邬氏说她,安秀儿都只能够厚着脸皮听着,嘴上答应的好好的,但是行为上却是我行我素,邬氏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能够再派一些人保护她了。   安秀儿本来是一个低调的人,可是每次出行,邬氏都派这么多的人保护她,她就是想低调都低调不下来,只能够受着,以至于街上的人都认识她的轿子了,每次看到她出来,就会啧啧的议论。   幸好,安秀儿的脸皮比以前要厚的多,否则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今日安秀儿又去原石库,人们依旧是看着她的马车议论纷纷,她已经习惯了别人的注目礼,从一开始的面红耳赤,到现在毫无反应。   “你看到没有,这就是张家夫人的马车,是不是很气派?你不知道她每次出行,都有数名护卫随行在侧,想必京都的公主妃子出行也不过就是如此了吧。”   一个精灵般的少女,对着一个面容严肃的男人说道,她的语气透着一些羡煞。   “这些都是虚的,有什么用?虽然外表看起来很气派,但谁又知道坐在马车里面的人是怎样的心情呢?”男人随口答了一句,但是他的脚步却是不由自主的跟上了这马车,人也紧紧的跟了上去。   “你看你,嘴上这样说着,可是行为上可不是这样的。”少女见到男人这模样,扁起小嘴说了一句。   男人没有说话,只依旧是跟着马车往前走,少女只能够拔腿跟了上去。   毫无疑问,这两人正是水清芜跟她捡来的男人袁天成了。   袁天成,缘分天定,缘自天成,这是老者当初为男人起名字的寓意,他希望这个男人可以好好的照顾自己的孙女。   事实上,他也正是这样做的,他稳重成熟,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每次说话都是有理有据,能够说道点子上。   并且,他很聪明,一开始他不能够辨别药材,不过老者教了他几个月后,他便一一的都记下来,如今他已经是一个合格的药童了,爷孙两个将山上的采药的活计都交给了他,他手脚灵便,每次上山的时候,不但每次采药是收获满满,甚至每次顺带还能够捎回两只兔子来,给三人加加餐。   老者对他非常的满意,可惜每次说到他的婚事,他都讳莫如深,每次都找借口推脱,就是不肯答应娶水清芜。   老者也不急,想着让他们两个人培养培养感情,所以每次出来,都让水清芜带着他一起来。   因为水珩一所在的小村庄病人并不多,大部分的病人也都是穷苦的百姓,水珩一一向是心软,每次这些穷人们过来看病,他也只是收一个药钱,是以他看病并没有收到钱,为了维持生活,每次水清芜都会到城里来卖一些草药,以换回一些粮食。   如今有了袁天成,两人便都是结伴同行了。   “听说这张家夫人长得非常的美丽,而且她以前可是乡下人,不过如今算是熬出头了,飞上枝条便凤凰。”少女的话中尽是羡煞。   袁天成并没有听进去,他只是继续跟着马车往前走。   “喂,你听到了没有,药堂到了。”水清芜在他的耳边大声的说了一句,袁天成这才停住了脚步,一看,自己竟然不知不觉的跟上了这马车,这让他觉得有些奇怪,连忙停下脚步,往一旁的药堂去了。   “对不起,我刚刚在想事情。”袁天成低声对着少女说道。   “你在想什么?”少女仰起头问他,面上天真无邪,其实心中也是有些害怕的,她怕他想起来一些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因为我什么都想不起来。”袁天成叹息一声,不由的朝这马车看了一眼,收回目光,走进了这药堂。   冥冥之中,安秀儿好像感觉有人在看她,但是她撩开帐帘,却是什么都没有看到,只看到一个人的背影,有些像他。   “停一下。”安秀儿叫到。   马车停了下来,安秀儿慌慌张张的下马,往之前看到他的地方而去,可是就这么一会儿功夫,那个背影已经消失不见了。   此处正是闹市,她举目四顾,却是一片虚无。   “夫人,您在看什么?”伺候她的丫鬟过来问道。   “没什么。”安秀儿又一步一步走上马车。   水清芜目不转睛的看着安秀儿,她被安秀儿通身的气度折服了,这妇人分明是跟自己差不多的年纪,但却生的妩媚又清纯,如同一只白色的梅花,凌风傲雪,很是动人。   等安秀儿上车之后,她才回过头来,可惜袁天成却已经不见了,她连忙跑到了药铺里面去,道:“天成,你刚刚走太快了,你若是走慢一点,就可以看到那位天姿国色的美人了。”   “什么天姿国色的美人?”袁天成问。   “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位张夫人啊。”水清芜笑着说到:“她刚刚不知为何突然下了马车,可惜你走了,不然你就可以看到她了,这样你就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她真的生的很好,就是有传言说,她的相公死了。”   ☆、第一百九十七章 预兆   “哦,是吗?”袁天成随口问了一句,水清芜便喋喋不休的说了起来,道:“有人说她的丈夫死了,有人说,她的丈夫去外地办事去了,反正就是那位张家大少爷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不过这些真真假假的消息,谁都弄不清楚。”   “弄不清楚你管这些干嘛?”袁天成有些无奈,将身上的背篓交给前来的小二,让他去称这些药材去了。   都是处理好的药材,处理方法又得当,每次水清芜拿来的药材,比起其它药农拿来的,总是要高一些。   这药铺是水清芜相熟的药铺了,也不担心这店铺会坑骗他们,店小二称过药材走过来,将药钱付给了水清芜。   “这次怎么这么多的银钱啊?”水清芜掂了掂袋子,有些意外,她向来是很信任这小二的,每次也不看重量,也不问价格,就由着店小二给钱就是了,不过这次的银钱比上次明显要多许多。   “钱多还不好啊?”小二笑了笑,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到处都有争斗,边关又有战争了,这药材价格不就上来了么?尤其是你们送来的药材,都对处理外伤的药材,价格可不就高了么。”   “原来是这样,那就谢谢小二哥了,小二哥你可真的是实诚。”水清芜收了钱,谢过店小二,也不在这里久留,只拉着袁天成去买粮食去了,这次两人钱多了些,不但买了粮食,还买了一壶酒。   回来的路上,水清芜很是开心,道:“你说的对,那张家夫人虽然穿金戴银,出入有仆人相随,但是的确不见得有我快乐,她今日下马车我见到她,她的眼中好像藏着哀伤呢。”   “你干嘛老是说她?”袁天成不解的问道,“我觉得我们这样也挺好的。”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老是关注她,大概她在街上晃悠的次数多一些吧,几乎每次去城里,我都可以看到她,前段时间她的孩子满月,还在城中大摆三天流水席,你说我不记得她,我还记得谁?”   水清芜歪着头看袁天成,朝他笑了笑,又道:“袁大哥放心,我不是那种攀权富贵的女子,在我的眼中,只要有爱的人长伴身侧,粗茶淡饭也足矣,你看,我今日又给你们买了一壶酒,回家后,爷爷看到了,肯定会高兴的。”   她这话的意思可以说是非常的明显了,袁天成虽然迟钝,但是也能够听出她的心意,但他只是将她当做妹妹,只能故作不知,笑了笑,道:“你说的没错,粗茶淡饭就很好了。”   “不过若是能够有更好的生活那就更好了。”少女又机灵的加了一句,想起今日小二的话,她又充满憧憬的说道:“不过咱们这药材涨价了,以后我们就可以赚更多的钱了。”   “你说的对,日子会越过越好的。”袁天成答了一句,有些心不在焉,快到家的时候,他的眉头更是皱了起来,他一直都将水清芜当做妹妹看待的,可是水大夫却有意让他娶她,他一穷二白,年纪又大,连自己的产业都没有,又拿什么来娶她呢?   有心想要离开,但是老者对他恩重如山,又从不嫌弃他贫穷,一无所有,反而对他多加照顾,再加上老者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太好了,自己更加不可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了。   唉……   叹息一声,他还是跟着少女回家了。   “爷爷,我们回来了。”还是刚到门口,少女雀跃的声音就响了起来,她一直都是这样活泼,显得生机勃勃。   “回来啦,今天收获怎么样?”水珩一的声音响了起来,紧接着,一张慈祥的脸出现在两人的面前。   “今天的收获很不错,爷爷我还给你买了一瓶酒。”少女献宝一样的将酒拿出来,道:“爷爷,我告诉您啊,我们这次卖的药材都涨价了,比平常多赚了几十文。”   “你这丫头,多赚的钱,你自己攒着就行了,日后也好给自己做嫁妆,给爷爷买酒,实在是浪费了。”老者说道。   少女听到嫁妆二字,脸不由得就红了起来,她侧头看了袁天成一眼,他却是站的笔直,丝毫不为所动。   “爷爷,我才不要嫁人呢,还是给您买酒好,昨日天成哥哥不是猎杀了一只兔子吗?正好,今日我将这兔子给煮了,好给你们做下酒菜。”少女灵巧的答道。   “你这孩子,说是惦记我,实际上,还是惦记天成啊。”老者看着少女,打趣了一句。   少女有些羞赧起来,脸色微红,低声辩解道:“才不是这样的呢,这酒就是买给爷爷喝的,他只是顺带。”   “是吗?”老者一脸戏谑之色。   少女脸更加红了,再次看了袁天成一眼,可是他却只是说道:“你们先聊,我去将东西收拾一下。”   等他走后,少女一章脸垮了下来,只侧身往他离开的地方看去,老者见状也叹了一口气,他都不知道他当时做的对不对了,他没想到,他这孙女对他会这般的上心,好像是鬼迷了心窍。   “咳咳,人已经走远了。”水珩一咳嗦一声,小声的说了一句。   “爷爷,我没看他。”少女说了一句,却有些欲盖弥彰的意味,她抬头看了老者一眼,眼圈有些发红,“为什么我表现的这么明白了,他还是不为所动?他究竟是迟钝,还是一点都不喜欢我?”   “他当然是迟钝啦,我的孙女这么好,谁都喜欢的。”水珩一安慰道,实际上,真相是怎样的,他比谁都清楚。   男人本来就是下半身动物,而他却是对她不为所动,想来,他从前是真的很爱他的妻子吧,或许他冥冥中有这种感觉,所以才不肯接受清芜的?   水珩一每次想到这一点,都不知道自己是做对了还是做错了,他做了一辈子的善事,自认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无愧无心,但是唯有这件事情,他心中是有些内疚的。   他或许因为自私,拆散了一对恩爱眷侣,拆散了别人的一个美满家庭,可是,为了自己的孙女,他顾不了这么多了。   他相信,他仅仅是这一时之间接受不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会改变的,自己孙女这么好,他没理由不爱上,更何况,他越是这样,他便认为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人。   他年纪已经不小了,而他孙女还这么年轻,她等得起,水珩一相信,时间会带来很多的改变,他本来就是一个失去了记忆的人,以后,他心中的潜意识也会慢慢的变少的,他总不可能永生不娶。   “爷爷。”水清芜见到了老者发呆,伸手在老者的眼前晃了晃,了,老者这才回过神来,伸手摸摸水清芜的头,道:“我的乖孙女。”   “人家已经不是小孩子啦。”水清芜对于老者在她的头上作乱的手有些不满,但是却也没有制止什么,反而很是享受老者对她的怜爱。   “好了,我去做饭了。”水清芜抬头看了水珩一一眼,跑远了。   水珩一看着她跑远的背影,苍老的面庞上浮现一丝笑来,他没有什么心愿,就是希望她能够幸福。   ……   天气越来越冷了,今年的冬季好像来的特别早,每次出门,那刺骨的寒风仿佛要刺到人的心里去。   安秀儿晚上照顾孩子,白天又去原石库,整天将自己弄的疲惫不堪,邬氏劝她好好休息,可她却恍若未觉,她并不觉得自己很累,反而很是享受这种疲倦的感觉,这样忙碌的日子里,时间过得特别快。   马上就要去南诏了,这几天安秀儿便不去原石库了,打算在家好好休息,陪伴陪伴孩子跟家人。   她是个闲不下来的人,这段时间整天忙忙碌碌的,都没有为孩子做些什么,想起前些天在街上无意中看见的一双虎头鞋,便兴致勃勃让半夏找来材料,开始做鞋。   孩子就躺在摇篮里面,睁着眼睛看她,他好像是知道她的心意一般,盯着她的手,眼睛骨碌碌的转,看起来十分的有灵性。   “夫人您看,小少爷好像知道这鞋子是为他而做的呢。”半夏一边伸出手逗弄孩子,一边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低头看了孩子一眼,眼睛里面满是柔情。   不过是短短两个月,他就长大了许多,再也不是之前那瘦小的模样,如今他裹在青色的棉衣里面,还真的如同一个小团子一样,他的脸蛋肉嘟嘟的,非常可爱。   “嘶……”   然而就在她看孩子一晃神的功夫里,她手上的针一不小心扎到了手,半夏看到之后,连忙站起身来,道:“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安秀儿摇摇头,被针扎到手又不算是什么大事,她将受伤的手指含到嘴里,吸允着手中的血珠。   “我给您包扎一下。”半夏说道。   安秀儿却是摇摇头,道:“我哪有这么金贵?一个这样的小伤口,哪里就用的包扎了。”说着她又继续拿着针绣鞋子,可是这心中却总是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第一百九十八章 安老爹摔伤了   “夫人……”这个时候,门外一个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进来,安秀儿放下针,只听这丫鬟说道:“夫人,刚刚您舅家来人说,安老爷摔倒了。”   “啊!”安秀儿听到这丫鬟这么说,连忙站起身来,道:“我爹他没事吧?”   “应该没什么大事。”这小丫头这样说着,语气却没有什么底气,显然她并不知道真实状况。   安秀儿便也不问她了,只是赶紧让人准备马车,自己亲自去看看。   来到安家的时候,安老爹已经在床上躺着了,安秀儿这段时间都没有到安家来,此刻一看安老爹这模样,顿时便吓了一跳,她捂着嘴,悲伤的说道:“爹,您这是怎么了?”   “没大事,我就是摔了一跤。”安老爹见到安秀儿过来,蜡黄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来。   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来,被梁氏给按下去了,安秀儿让安老爹好好休息,转身出了房间,已是泣不成声。   “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爹他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安秀儿低声询问,今日的安老爹比她看到的以往一次都要苍老,他脸色蜡黄,眼睛浑浊,整个人散发着腐朽的味道,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你爹前段时间身体就不太好了,一直病着。”梁氏叹息一声,说道,“上次我跟他商量着去你那住,他这人倔强不肯,硬是要回乡下,谁知道摔倒了,这下恐怕暂时回不成了。”   “回乡下这事不急,爹怎么会突然摔倒呢?我不是派人照顾他了吗?”上次安秀儿跟梁氏商量着,说让他们都住自己的院子里面来,安老爹不肯,后来她有些放心不下,便也派了两个丫头照顾安老爹跟梁氏,按道理说,他不应该摔倒的。   “这也是你爹作的,他不习惯有人伺候,什么事情硬是要自己来,我也没有办法,劝他也没用,昨天下了雨,今天中午,他说想吃白菜了,硬是要自己去地里面割,结果拿着白菜在路上滑了一下,摔到了腿。”   梁氏说到这里,眼眶也是有些发红,安老爹陪伴她这么多年了,见到他躺在床上痛苦呻吟的样子,她也觉得很难受。   “唉。”安秀儿叹了一口气,道:“早知道,我就不让你们种这些东西了,反正咱家现在也不缺这个菜钱,我上次就说了,我家庄子里面什么菜都有雨,只要你说一声,就让人给你们送来。”   “我知道。”梁氏点点头,道:“你天天让人送来,我们都吃不完,但是你爹这人也怪,他就想要吃自己种的,你说他这是不是自己作?”   “我能够明白爹爹的想法。”安秀儿又叹息一声,原本她就是担心两个老人在家无聊,所以才允许他们将后面的花园变成菜地,谁知道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早知道会这样,当初她无论如何也不允许他们种菜了。   “这都是命,人老了,谁没个磕着碰着呢。”梁氏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心里还是有些不好受。   董氏给她泡了茶,她也不想喝,只是又回房间去看安老爹的状况。   安老爹他盖着厚厚的被子,躺在床上假寐,见到安秀儿过来,他缓缓睁开眼,干枯的手伸了出来,被安秀儿一把握住了。   安老爹声音沙哑,嗓子也有些粗粝,喉咙里好像卡着东西一般,说话声音很小:“秀儿,你不要担心我,我没事的,以前年轻的时候,摔摔打打的次数比这可多了,也没有什么事,这现在就是人老了,随便滑一跤,也能够让自己在床上躺着,真是丢脸。”   “你还当自己是年轻的时候呢!”梁氏在一旁责备了一句,她也是担心安老爹的状况,“这么年纪的人也不知道好好的照顾自己,现在躺在床上了,这可好了吧?”   “都是我不好。”听到梁氏的责备,安老爹如同一个孩子一样,同她道歉,梁氏白了他一眼,也不多说了。   安秀儿再伸出一只手来,将他的手双手握住,这才问道:“娘亲说您病了,您怎么也没有跟我说呢?”   这手比之前更加的干枯了,手上的经脉血管暴起,又是黑黄的皮肤,看起来有些可怖。   安老爹自己倒是一脸淡然,道:“就是小毛病,感染了风寒,人年纪大了,免不了的。”   “这天气冷,您要多穿点衣服,好好照顾自己。”安秀儿听到安老爹这么说,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触及他的被窝,她伸手摸了摸,除了放着汤婆子的那处暖融融之外,其它的地方则是有些凉。   “娘,给爹生炉火吧。”安秀儿说道,“天气冷了,该将火盆点起来了。”   “我这就去生。”一旁的董氏接话道。   其实这会儿虽然冷,但是还不到最冷的时候,从前在乡下的时候,这会儿都是不点火盆的,所以安家也形成了这个习惯,不懂腊月,不点火盆。   “屋里不冷,没必要麻烦。”安老爹说着又咳嗽了两声。   “不冷您又怎么又咳嗽呢?”安秀儿怕他着凉,将他的被子拉上来了一些,可是这会儿,他却是咳嗦的越加剧烈了。   安秀儿只能够将他扶起来,轻轻的拍打着他的后背,可安老爹还是猛烈的咳嗦,好像是要将五脏六腑都咳出来一般,安秀儿看着有些害怕,原先以为他只是摔到了腿,却不知道,他已经病的这么严重。   见到安秀儿一脸焦急的样子,安老爹摆摆手,道:“就是咳嗦,老毛病了,不碍事。”   “还说不碍事,咳嗦的这么厉害,您请大夫了没有?”安秀儿问。   “请了,大夫也开了药,可就是不管用。”梁氏答道。   “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安老爹好容易止住了咳嗦,答道,“我还要看着我的外孙长大成人呢。”   安秀儿听到他这话,莫名觉得一阵悲伤,见安老爹好些了,忙又扶着他在被子里面躺下,她帮他掖好被子,让他好好休息,这才又走出去了。   安秀儿同梁氏坐在堂屋里面聊天,梁氏絮絮叨叨的说起安老爹的一些事情,说他如今身体不见好了,这个病已经病了大半个月,如今摔了一跤,算是雪上加霜。   又说他如今气血也不是很足了,以前整晚身子都是滚烫的,现在他们晚上睡觉不用汤婆子,根本就睡不找。   时间真的是一把残忍的刀,把一切美好的东西切割成破碎的模样。   安秀儿听着梁氏的絮叨,心中只觉得酸酸涩涩的,以前安老爹是多么的强壮啊,那会儿冬天的时候,他从来都不用汤婆子,他自己的身体便是一个大暖炉,小时候冬天她睡到半夜,都要爬到爹娘的床上来,因为靠着爹爹会觉得暖和。   后来她长大,他却是垂垂老矣。   他承担着这个家庭,好像老的特别快,几乎是一年一变样,到了今年,更是变成这副苍老的模样。   安秀儿觉得是自己的错,肯定是他这段时间为她操心了,不然家中也没有什么烦心事,按理说,他会好起来的,可是他却更加苍老了。   “我先回去了,晚上我让人送一些药材来。”听梁氏絮叨了很久,安秀儿吩咐两个丫鬟好好的照顾两老口,又去看了安老爹一眼,然后便回去了。   坐在马车里面,她脑中还是浮现安老爹的模样,她最后去看他的时候,他脸色蜡黄,张着嘴睡觉,可是口中却好像卡着痰一般,连呼吸也不畅。   “唉……”一路上她不知道已经叹了几次气了,她不能扭转时光,也不知道该怎样让安老爹快速的好起来。   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让他们快乐的开心果了,也不再是他们心中的那个小太阳。   逶迤这步子回到自己的房间,刚进门就听到孩子正在大哭,半夏跟傅嬷嬷两人哄不住,她猜想孩子可能是饿了,便快步向前将孩子抱起来,拍着孩子的后背哄了一会,然而解开衣服喂奶。   有了吃的,孩子也不哭了,安秀儿看着孩子的面容,心中一阵欣慰,这小家伙,想必等他长大,她也该老了吧。   她不愿错过孩子的成长,所以平日里也只是让丫鬟照看一下,并没有再请奶娘回来照顾,不过如今她也不是之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人了,经过了两个月,照顾孩子,对她来说,已经是习以为常。   她跟孩子,实际上,是一起在成长,一起在进步。   “团团,明天带你去看看外公好不好?”安秀儿见怀中的孩子恬静的面容,低声说道。   孩子只是吃着奶,根本就没有听她的话,安秀儿却是打定了主意,这几天她要好好的陪陪安老爹,尽尽自己的孝心,这孩子,她也舍不得将他一个人丢在家中,索性将孩子也一起带去了,她相信安老爹看到孩子会开心的。   第二天,安秀儿便拧着药材,抱着孩子去看安老爹了,邬氏听说安老爹病了,又给了她许多的药材,让她一起带去。   在补药的作用下,安老爹的气色真的好了许多,腿伤也慢慢的恢复了,安秀儿很开心,这其中,有她的孩子一部分功劳。   ☆、第一百九十九章 说服   安老爹每次见到团团来了,都很开心,他很喜欢他,每次都颤颤巍巍的抱着他,听着他哭,听着他笑,皱纹密布的脸上就会溢出笑意来。   而每次看得到安秀儿就这样大咧咧的将团团递给安老爹抱着,梁氏等人都有些担心,就怕安老爹没抱稳,将孩子给摔了,可是安秀儿一点都不怕,她知道安老爹会抱好团团的。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安老爹从来都没有让团团摔过,哪怕他自己摔跤,他也不会让团团摔到,不过他有自知之明,每次抱孩子的时候,他都是坐下来的,这样孩子要摔也摔不到。   团团好像也很喜欢他,每次被安老爹一抱,他都会伸出手来抓安老爹下巴的胡子,梁氏说,他跟小时候的安秀儿一模一样,她小时候也喜欢玩安老爹的胡子。   安老爹一点也不会生气,反而还咧开嘴笑,跟孩子玩起游戏来,爷孙两个看起来玩的很好,安秀儿见到安老爹这样,心中也放心了不少,她之前看到他那模样,她真心觉得十分的难受,生怕他熬不过去。   见到安老爹好了起来,安秀儿也放心了,本来前几天她就应该去南诏了,但是因为担心安老爹,她硬是没有去,反而将出发的时间往后推了,若是她再推的话,可能就不能够在规定的时间到达场口了。   安老爹既然已经好了起来,那她也应该出发了。   将这事跟安老爹他们说了,两个老人都放心不下,这会儿天寒地冻,烧杀抢掠的贼人们也多了起来。   安秀儿同他们说明厉害,她不得不去,见他们还是一脸担忧,她只将安铁石拉出来做挡箭牌,说他也会跟着去,两老口这才放心了一些,只让安秀儿一定要注意安全,又叮嘱安铁石,让他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安秀儿。   安铁石见两老口这模样,只觉得任重道远,只向两人郑重的承诺,“爹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妹妹的。”   安秀儿不仅是梁氏两人的孩子,也是他的妹妹,他看着她长大,自然也舍不得她受伤害,这次他能够跟着一起去,他心中便发誓,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妹妹。   过了梁氏两人这一关,还得过邬氏这一关,上次安秀儿就跟邬氏说了,不过邬氏还以为她是开玩笑的,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次她说她要去,邬氏便紧张了,连连道:“不行,你一个妇道人家,平日里整天往外面跑就算了,去南诏那么远的地方,像什么样子!”   安秀儿闻言抬头看她,梁氏这话实在是有些伤她心了,她天天往外面跑,难道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吗?   被安秀儿这么一看,梁氏才放软了声音,道:“不是我不让你去,实在是南诏离我们这太远,这一路上,也太不安全了。”   “没事的,母亲你放心,我大哥也在,更何况,张家有这么多的护卫,他们会保护我的安全的。”安秀儿说道。   “安全,上次你在家中也差点遇到了贼人,这次走外面去,那更加的危险了。”邬氏说道。   就是没有发生贼人进到家里,差点伤害了安秀儿跟团团的事情,邬氏也不会答应她去的,更何况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邬氏就更加不会答应让安秀儿跟这些护卫们去南诏了。   安秀儿见邬氏不答应,也不慌,她早早的就将钱老跟徐老两人都请了过来,这会儿两人正在外面候着呢,见到邬氏不答应,她只得用巧记,示意丫鬟出去将两人请了过来。   徐老跟钱老两人乃是张家的堪石大师,他们两人前来拜访,邬氏还是会给点面子的,当即便让人将他们请进来,赏茶赐坐。   邬氏问了两人这次出发去南诏的一些准备情况,两人也一一答了,说实话,他们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安秀儿说话,这事情的确有些不太好说,安秀儿给他们使了几个眼色,两人又跟邬氏闲聊了好久,这才说明了来意。   邬氏本来对他们的态度很好,然而,当他们说明来意之后,邬氏的脸色便沉了下来,态度也不如先前,只淡淡说道:“这次去南诏的队伍有你们就行了,她一个妇道人家就不去凑热闹了。“   徐老见邬氏不答应,有些急了,跟她细细说了其中的好处,点明了厉害,可惜邬氏也没有松口。   最后徐老也有些放弃了,只叹息一声,最后再争取一下,道:“夫人的堪石水平的确是很高,若是夫人不去的话,的确是很可惜。”   “她水平高,能够高过你们吗?”邬氏闻言有些不满,说道:“你们才是张家的堪石师。”   两人听了邬氏的话后,讷讷无言,他们能说,他们的确是比不过安秀儿吗?那也太丢人了一点吧。   “张家有你们就够了,一个妇人凑什么热闹。”邬氏冷声说道,平日里安秀儿老是往原石库跑,她只当这是她的爱好,也没有制止她,却没有想到,她真的安了这个心思,对于她请他们两人来劝说她的行为,邬氏觉得有些不满,心中埋怨徐老跟钱老两人,也跟着这个小丫头瞎胡闹。   安秀儿叹了一口气,心中却是淡然了下来,心想着,若是徐老跟钱老也说不动邬氏的话,那她到时候偷偷的溜走就行了。   她看了两人一样,想着这事情就这样算了,没必要跟邬氏多说,谁料两人却是对视一眼,异口同声的说道:“我们的堪石水平的确是抵不过夫人。”   “你们说什么?”   邬氏冷眸扫过两人,心中已经很是不悦,不满的态度都透过声音溢了出来,“你们就不要来骗我了,你们是何等的人物,浸淫在堪石一道数十年,这小丫头就算是有点天赋,又怎能够敌过你们?我真不知道她究竟是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   她乡下小丫头不懂事,难道你们也不懂事么?一个妇道人家,岂能够跟这男人,去那么远的地方,这成何体统!你们想要置张家的脸面于何地,置你们自己的脸面于何地!”   “老夫人,我们的确是有考虑不周到的地方,您不要生气,但我们说的都是实话,我老徐在张家几十年,没必要为了夫人撒谎,来破坏自己的名声,只是在我的心中,发现一块更珍贵的宝石,比我的面子更重要,我不愿意让明珠蒙尘!”   徐老说道:“老夫人您若是愿意让夫人去试一试,我相信这次南诏之行,夫人一定会给您交一张完美的答卷的,我也相信,您一定不会后悔。”   邬氏站在原地,此刻只觉得脑子里面一片混沌,她还是没有下定决心,若是安秀儿不是她的儿媳妇,她肯定就答应了,甚至她正好可以找这个理由,让她出去,等她回来,然后将她休掉,可是现在,她真心将安秀儿当做是她的家人,一怕她出事,二也怕外面的流言蜚语。   “母亲,您的担忧我都明白,我不会有事的,到时候我跟着他们一起离开,若是有人问起,您只说我是回乡下了就行了,这郡城也没有这么多人关心我的,您不用担心别人乱说,至于安全问题,您也不用担心,我跟这么多的堪石师一起呢,要出事也轮不到我,而且我大哥也会跟着家族的护卫队前行,他会保护我的。”安秀儿看出来邬氏的迟疑,连忙说道。   邬氏见安秀儿思虑周到,深吸一口气,“你是执意要去了?”   “是。”安秀儿郑重的点头,就是邬氏不让她去,她也会偷偷去的。   “你有没有想过,你去了,孩子谁来照顾?”邬氏问道:“团团还那么小,你忍心将他一个人放在家吗?”   “我带他一起去。”安秀儿说道。   “不行!”本来让她一个人去,邬氏就不允许了,她还要带上孩子,她绝对是不允许的,“外面路上会遇到的危险我先不说,一路上天寒地冻的,你怎么照顾孩子?”   “母亲……”安秀儿哀求了一句。   邬氏被她这软糯的声音一求,差点硬不下心肠来,她只道:“你一个人去的话,我还可以勉强的答应你,带上孩子上路,我是绝对不能够答应你的,你若是执意要去,孩子就交给我,我来照顾他。”   “母亲何曾做过照顾人的活?”安秀儿可不相信邬氏,邬氏活了这么多年,想必连水都没有倒过一杯,更别说照顾人了。   “我不会可以学啊,你可以学习堪石,我怎么不能够学习照顾孩子了呢?更何况,我身边还有这么多的丫鬟可以帮着照顾,反正你走了之后,我来照顾孩子。”   邬氏昂着头,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可是怎么都透着几分不自信,但是她的话是认真的:“反正孩子无论如何也不能够让你带走,要么你一个人去,要么你就别去!”   见她都这样说了,安秀儿只能够答应下来,叮嘱道:“那母亲,这段时间孩子就交给您照顾了,您可一定要好好照顾他,可别被别人骗了,另外不要请奶娘,我会争取在年前赶回来的,您到时候煮点羊奶、牛奶给他喝就行了。”   “放心,我又不是小孩子。”邬氏说了一句。   可是安秀儿看她那样子,还是很不放心,她这人看起来很冷硬,其实就是一只纸老虎,又容易受别人的撮窜,安秀儿有些不放心她。   邬氏见安秀儿一直看着她,便挺起胸膛,说了一句:“你那是什么眼神?”   “母亲。”安秀儿软软的叫了一声。   邬氏便道:“不放心就不要去了。”   安秀儿便不做声了。   ☆、第两百章 启程   由于时间紧急,安秀儿头天说服了邬氏,晚上便让人收拾东西,到了第二天便坐上马车准备出发了。   这次出门安秀儿就带了两个大力丫鬟,这两个丫鬟一个叫春分,一个叫秋雨,是邬氏专门找来保护安秀儿的,跟了她有一段时间了,如今安秀儿跟她们也算是熟稔了起来。   半夏跟傅嬷嬷两人没有出远门的经验,身体素质也不是很好,这一路上,恐怕帮不上什么忙,这次安秀儿就不带她们了。   实际上,她自己也是第一次出远门,想想,还真是有些紧张呢,不过这一次是跟着大部队一起走的,张家堪石师的队伍就有十来人,再加上护卫跟随侍的一些小厮,足足有百来人。   临行之前,安秀儿依依不舍的将孩子交给邬氏,再三拜托邬氏要好好的照顾他,又让傅嬷嬷跟半夏也去邬氏的房间里面照顾孩子。   邬氏虽然有些不开心,觉得安秀儿不信任她,但还是答应了下来,心中却是想着一定要将这个孩子照顾好,到时候让安秀儿好好的看看,省的她老是瞧不起自己。   安秀儿的确是不信任邬氏,但她不是不信任邬氏,而是除了她自己,任何一个人她都不信任,她就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好好的,毕竟张家如今可不太平,若是她出去一趟,孩子受到了伤害,那她真的是会发疯。   “夫人,时间不早了。”见安秀儿看着孩子舍不得走,一旁的春分只得小声的提醒了她一句,如今大部队都已经集合好了,就等着她了呢。   “团团,娘亲走了,你在家中要好好的知道吗?等娘亲回来,给你带好多好多闪亮的宝石。”安秀儿低声同团团说道,又低头贴着他的脸,在丫鬟的再三催促下,这才依依不舍的离开。   可能自己真的不是一个好娘亲吧,明明可以让徐老跟钱老两人做好的事情,她为什么一定要来?   马车行驶到了半路,安秀儿还有些自责,难道,他的愿望比自己的孩子还要重要吗?   不,不是的,这不单单是他的愿望,也是她能够给孩子留下来的东西,她希望他未来能够过得很好,不需要为这些事情而烦心,所以这些事情,她来做。   况且,这个事情也是她喜欢做的,挑选一块石头,猜测它里面是否有宝石,做这样的事情,比在家里面绣花可要有趣的多。   只是这一路也的确是很累,马车很颠簸,即使她的马车里面垫了厚厚的坐垫,连车壁都用绸布包裹着棉花,靠在上面,软而舒适,可是坐久了,还是觉得很累,晃晃悠悠的,让人觉得不舒服。   安秀儿很想要出来透透气,可是一将车帘拉开,北风就呼呼的灌了进来,冷入骨髓。   而且虽然旅途不同,但是窗外的风景好像也是一成不变的,入目处,草木凋零,天空也是灰白。   这会儿的天气可不是很好,不但风大,而且天空的颜色很低沉,已经好几天都是这样阴沉沉的天气了,安秀儿走的这几天,都没有见到晴天。   为了赶路,他们中午的时候,往往都只是啃些干粮,又冷又硬的,有时候晚上没能够入城,找不到客栈,只能够风餐露宿。   这对安秀儿来说,虽然有些闷,但也是一次新奇的旅行,虽然有些苦,但是尚在她的忍受范围之内,比这更苦的事情她都经历过,如今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徐老跟钱老以及一些堪石师倒是对安秀儿刮目相看,原先他们觉得安秀儿这样娇滴滴的人肯定适应不了这种环境,可是没有想到的是,她的表现出乎他们的意料,她一路上十分配合大家的行程,从不喊苦喊累。   就是有时候在车子里面憋的慌了,也只是从马车里面出来,坐在车沿上透透气。   行程了七天,安秀儿已经觉得很累了,但是为了不让他们小看,她一声不吭,实际上,她一开始还幻想着出来就跟旅行一样,每次到一个地点都停留一会儿,可以让她在城里面转转,买些特产。   后来才发现,根本就没有这个机会,每次几乎都是在黄昏十分,要关城门的时候,才入城,好容易找到住的客栈,吃完饭修整下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这时候有宵禁的大城池已经开始宵禁,没有宵禁的小地方,街上店铺也早已关门,就是没有关门,坐车累了一天,安秀儿也只想躺着。   进了城之后,第二天天刚微微亮,他们就得起床,吃完早餐又得赶着时间出城,否则若是在傍晚找不到驿站、进不了城,那他们就只能够风餐露宿了。   这次旅行给安秀儿的体验可不是很好,一路上经过无数了的大小城池,可是她能够记下来名字来的都不多,每次都是在这些城池里面匆匆而过,都没有来得及细看。   不过幸运的是,他们这一路上还算是太平,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遇到山贼,也没有遇上劫匪,能够翻山越岭安全的到达南诏,众人已经是非常的庆幸了。   到了南诏境内,众人的行程便慢慢的缓了下来,南诏自古以来就是大齐的附属国,这里人口不算多,但是而且地大物博,风景优美,一进入南诏,天气骤然的就暖了起来,安秀儿进入南诏的这天,天气也放晴了,她减少一件夹袄,可还是觉得有些热。   这南诏的天空很蓝,走在街道上,周围的人脸上都带着和祥和的笑意,他们的穿的服饰都与他们的不同,带着浓烈的色彩,充满了异域风情。   一路上舟车劳顿,进了南诏之后,负责行程的徐老决定在这大理城休息一天,然后再去场口。   安秀儿得知可以在这里停留一天之后,便决定在这街上好好的逛一逛,在客栈里面修整了一番,出门的时候,正好碰上了同样也准备出门的钱老跟徐老。   “两位大师也准备出去逛逛吗?”安秀儿俏皮的问道,连日来的疲惫,在看到这蔚蓝的天空之后已经一扫而空。   “当不起大师称号。”这两位大师平日里在安秀儿这里被虐的惨了,可不敢在安秀儿的面前自称大师,两人道:“我们只是打算随便走走,这南诏的风景还是很不错的。”   “正好,我对这里不是很熟悉,不如我们结伴同行?”安秀儿提议道。   “好。”两人笑着答应了下来。   一路上安秀儿挺兴奋的,这里的气氛真的很是祥和,天空很澄澈,大朵的白云飘在上面,这是在其它的地方看不到的冬天。   “这里的冬天居然不冷。”她从来都没有出过远门,她以为每个地方的冬天都是冷的,没想到,这南诏竟然如此的神奇。   “夫人有所不知,南诏一向是气候宜人,四季如春。”徐老见安秀儿这雀跃的模样,便在一旁答了一句。   “不单单是南诏,等夫人到了缅甸就知道,缅甸的冬天热的时候,跟夏天差不多。”钱老也在一旁说道。   “是吗?这世界果然是很神奇,我从前在家中,真是坐井观天呢。”安秀儿说道,比起钱老跟徐老来,她见识的确是有些不足。   “哪有,夫人的见识虽然略有不足,但是眼界已经比一般的人要高了。”钱老在一旁说道。   “是吗?”安秀儿心情好,说话也是笑眯眯的,看着两人的时候,一双眼睛像极了弯月。   她走在前面,东看看西看看,买了几套南诏人的服饰打算留作纪念,顺便这几天自己也可以换换新装。   难得出来一趟,没有礼法教条的束缚,也没有邬氏的念叨,她可以尽情的享受这自由的时光。   南诏人的发式很是精美,尤其是他们头上的头饰,安秀儿也挺喜欢的,比起她头上盘着闷人的发髻,要灵动的多。   “这里是南诏的古城,它有一些年头了。”行走在粗犷的石板街道上,热心的钱老给安秀儿当向导,时不时的同她介绍了两句。   安秀儿点点头,看着这里的一砖一瓦跟城墙,心情极好,这里离天可真近,晴天的时候,好像一伸手就可以触及到太阳。   在城里逛了一圈之后,安秀儿买了一些东西,尝了一碗南诏特有的米线,沾着他们的辣椒粉,吃的津津有味,吃完饭又闲逛了一会,他们便也回去了,明日一大早还得启程呢,她得好好的休息。   这次他们要去的地方是云南瑞丽城,这里是南诏最大的翡翠原石场口,不知道的人以为这里盛产翡翠,实际上,这里的翡翠全部都是从缅甸买来的,也就是说,实际上,瑞丽并不是翡翠场口,而是缅甸开在瑞丽的一个买卖原石的地方,只不过是一个市场罢了。   这次,安秀儿等人便是要在这里买原石,前段时间,瑞丽市场的商人从缅甸带回来了一大批老坑原石回来,引来了无数的商人趋之若鹜,算算时间,还有三天,这拍卖大会便要正是开始了,所以到了安秀儿他们只有三天的时间时间了。   这三天,瑞丽的场口都对外开放,由众人选好自己想要的原石投标,等到这拍卖大会过后,才是自由的买卖时间了。   ☆、第二百零一章 大师云集   自由买卖的都是一些小摊贩,自然是没有拍卖场里面原石多,而且拍卖场的货色也要好很多,外面那些有些甚至根本就不是缅甸的老坑种,而是那些商贩随便从外面捡来的石头。   或者就仅仅是老坑外围一些原石,总之要比拍卖场的差很多,所以,安秀儿等人若是想要买到不错的原石,寻获到精美的宝石,就必须得好好抓住这次拍卖会的机会。   在大理修整了一天之后,第二天一大早他们便出发了,一路上快马加鞭,总算是在下午的时候,到达了瑞丽。   张家每年都会来瑞丽,所以在这里,也有自己的房产,这倒是不用考虑住所问题了,直接就来到张家的别苑里面,安顿了下来。   这瑞丽的气温比起大理来,要更加的高,来到这里,安秀儿恍若一下子从冬季跳跃到了春季,幸好她买了一些轻便的民族风情的衣裳,否则的话,若是还穿着原先那些厚重的衣裳,肯定会热坏她的。   来南诏这一路上,可谓是风餐露宿,连日来赶时间,住客栈,安秀儿都没有好好的收拾自己,好容易安顿下来,她首先是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吃罢饭后,又小憩了一会,然后换上轻薄的衣裳,跟着徐老他们出了门。   在闵月城的时候,冬季,申时初就已经夜幕降临了,可是在南诏,到了戌时初天空才慢慢的黑沉下来,这里的白天特别的长,所以尽管来的比较晚,但是安秀儿等人还是可以好好的逛一逛。   今日,徐老他们打算带安秀儿去瑞丽场口见见世面,安秀儿带着春分秋雨以及安铁石,跟这徐老他们这些堪石师以及一群侍卫,浩浩荡荡的往瑞丽场口而去。   幸好,在瑞丽场口行走的都是一些商人,也有很多大家族的人趁着这次拍卖会特地前往,所以安秀儿一群人的到来,倒是也不怎么引人注目。   进了瑞丽场口,眼前的场景跟安秀儿想的有些不一样,原本以为在瑞丽场口,街道上定然都是高大古朴的店铺,精美的翡翠,一些深绿色、擦了小口的原石就摆在雕龙画凤的架子上任人挑选。   然而进了场口之后,安秀儿首先听到的便是一阵阵喧嚣的声音,这些声音都是人们用机器切割石头的声音,街道上,到处都是用棚子搭建起来的小摊位,那些开了口的,没开口的原石就这样被扔在简陋的摊位上,供人挑选。   一般每十个摊位,旁边会有一个专门切割石头的人,他们有一套设计精密的机器,由一些架子以及大大小小的齿轮组成,手一摇,底下的原形磨砂石便开始转动起来。   可以慢慢的磨掉石皮,也可以换上刀片,一刀切下去。   这些小摊贩的外面挂了许多大红色的幡,上面用黑色的墨水写了,某年某月某日某个客官切出了一块怎样的翡翠,价值多少钱。   大红的幡挂着,特别的吸引人,光看这,就能够吸引不少好赌的人来了,很多的人都希望写在这红幡上的人是自己,他们希望自己也能够买到一块不错的原石,切开石皮之后,底下全是价格高昂的翡翠,赚到许多的钱,一夜暴富。   “这些翡翠的场口都流着一句话:一刀穷,一刀富,一刀天堂,一刀地狱,这话说的就是这些赌石的人。”钱老见到安秀儿步子走的越来越慢,对这些摊位很有兴趣,便同她说了一句。   “哼,这些人,没有一点堪石的水平,就想着不劳而获,一刀暴富,哪有这样的好事,每年来这里赌石的有那么多的人,可是真正赚钱的又有几个。”徐老在一旁冷哼道,显然,他对这赌石本不认同。   “以徐老的水平,来这些摊位当然是扫荡了。”一旁的另一位堪石师小小多的捧了徐老一句,徐老堪石的水平,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哼!”谁知道,徐老的声音却是冷哼一声,根本就没有理会这些堪石师的话。   安秀儿有些不明白徐老的态度,她也笑着附和道:“难怪徐老您这么的傲气,徐老您虽然找不到上好的原石,但是以您找普通翡翠,成功率这么高的份上,我想您去这些店铺,肯定是只赚不亏,说不定,这些摊贩都不敢让您来呢。”   安秀儿本来是一句玩笑话,谁料她身旁钱老的脸色却是变的古怪起来。   安秀儿不解,钱老便笑道:“徐老他赌不了石。”   “为什么?”安秀儿更加的疑惑了,“莫非他曾经立下过什么契约,还是说被我说中了?”   “是啊,这场口的摊贩都认识他了,每次只要见到他来,都会好声好气的让他去别的地方赌。”钱老笑着说道:“前年还是上前年的时候,我们拍卖会之后,时间还早,想要在这些小摊贩这里好好的玩玩,试试手气,谁知道才刚到一家摊门前,那家摊主就好声好气的将徐老往外请。”   安秀儿听到钱老这么说,一时来了兴致,钱老便学着这摆摊的摊主的声音,“钱老,您能够来小店,小店真的是蓬荜生辉,不过小店这里的原石,都是给一些后辈们看的,想必不适合钱老您玩。”   “这就是赶人了。”安秀儿笑道。   “是啊。”钱老点点头,说道:“这些小摊贩,可是贼精贼精了,他们有一本画册,谁水平高超,画册上面都写着的,那些人,他们都是不欢迎的。”   “是吗?可既然是开门迎客,客人若是一定要买东西的话,他们应该也不会拒绝吧?”   “这是当然。”钱老点点头,道:“所以说这些摊贩贼精贼精啊,他们买卖的原石分为两种,一种是明码标价的原石,那种原石的大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里面根本就没有什么好翡翠的。而另外一些原石,他们则是看碟下菜,价格不是固定的,有便宜有贵,若是钱老这种人来买,那起码的卖出个天价。”   “原来是这样,那这些摊贩,想必也有一定的堪石水平吧。”安秀儿随口说道。   “这是自然,他们常常跟这些原石打交道,自己自然也有一番鉴定水准了,要不说他们贼精呢,他们会自己先将进来的原石先看一遍,自己觉得里面有原石几率高的,他们会擦个口子,将有翡翠的那一面给摆出来,这样来卖。”钱老笑着说道。   “可若是这样的话,他们还不如直接切开算了。”安秀儿说道。   “那可不行,他们是卖原石的人,自己不会切原石的,卖石不赌石,这历来就是规矩。”钱老解释道。   “是吗?”安秀儿还是有些不明白。   徐老便在一旁解释道:“堪石一道博大精深,他们若是真的水平高超,早就做堪石师了,也不会来卖原石,他们就算是觉得里面有原石,就算是擦出了口子,可是也不敢确定里面的翡翠是怎样的货色,说不定出绿的就只有外面这一层皮,里面全是败絮。”   “难怪有老话叫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安秀儿笑道。   “是啊,就是我,也不敢百分百的确定,这些年,我看中的原石里面大都有翡翠,那也是运气好,而且你说的对,我不敢赌,我每次看到十块原石,我觉得里面可能会有翡翠,但是我会再在其中选一块可能性更大的,这样一来,给别人的感觉就是我每次选定的原石里面都会有翡翠了。”   徐老自爆其短:“其实我也有很多看走眼的时候,有时候选中的原石,剥开石皮之后,里面就只有一层绿,中间全是败絮,可是这些人也将它算到出绿里面去了,我现在明白了,他们就是故意抬高我,好让我自己飘飘然,毫无进步,然后再打败我。”   “您这就有点阴谋论了。”安秀儿笑了笑,心中却觉得徐老这番分析未免没有可能,所以,她又道:“不管别人怎么说,我们自己只要坚守本心就行了,这样任他们说的天花乱坠,我自岿然不动。”   “夫人说的对。”徐老点点头,道:“这些年还真的是我入相了,青出于蓝胜于蓝,若是没有你的出现,我可能一辈子都在别人为我编织的梦幻之中。”   “徐老您可别这么说,您就是我的前辈,我前些天也只是运气好罢了,这次运势不佳,也是很有可能的。”安秀儿说道:“不过,我不怕输,大不了就从头再来嘛。”   “您说的对。”一旁的钱老也点点头,身后的众多堪石师不管有没有听进去,也都奉承的点点头,这让安秀儿笑了笑,她觉得他们若是天天这样奉承她的话,她肯定也会入相的。   毕竟,这世界上,又有几人能够一直坚守本心呢。   “这里的原石好像跟我们张家原石库的有些不一样啊。”安秀儿又说道。   “是啊,这里都是老坑原石,张家原石库的那些原石很多都是空壳,甚至就是路上捡来的普通石头。”徐老答道。   ☆、第二百零二章 大师云集(二)   “是吗?”安秀儿答了一句,莫名就觉得有些慌张了,她看这种石皮的次数的确是不多啊。   “走吧,先别说这些了,我们去拍卖场看看。”徐老说着快步往前走,安秀儿等人便也跟着他进去了。   到了拍卖场的门口,首先是看到一块两人高的偌大石头,这块偌大的石头一下子就吸引了安秀儿的目光。   “瑞丽原石拍卖场。”安秀儿念出了这上面雕刻着的几个大字,这字上面,还用红色油漆漆了一遍,很是显眼。   “这块石头也是从缅甸老坑运来的吗?”安秀儿问了一句。   “是的。”钱老点点头。   “那这块原石也可以卖?”安秀儿又问。   钱老的脸色露出古怪的神色来,道:“按理说是可以卖的,不过……”   “谁会来买呢?”一旁有人接话,安秀儿顺着声音看去,却是一个不认识的人,这人身着灰色右衽袍子,衣襟上绣着花草文,他头发也是灰白的,一丝不苟的用铜冠束在头顶,此刻他看着安秀儿等人,表情有些不屑,那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个小菜鸟。   “原来是刘大师。”钱老侧头看着这人,有礼的同他拱拱手,可这人却是对钱老不屑一顾,只是将目光看向徐老。   徐老也斜眼看了这刘大师一眼,道:“刘大师这么年纪了,还出来跑腿啊。”   他们两人之间的气氛实在是有些不太好,但是安秀儿在一旁看着,也不知道究竟是有什么仇怨。   “你不也是一样吗?还没有找到接班人啊,这次,连这样的小白鸡都带出来啊。”这刘大师看了安秀儿一眼。   安秀儿觉得有些奇怪了,他们说他们的,说自己干嘛呀?还有,这小白鸡是什么意思?   “哼,我愿意带她来,你管的着啊?你信不信,我们这小姑娘也比你厉害。”徐老冷声说道。   “哈哈哈……”刘大师猖狂的笑了起来,嘴中说了一句,“上次在缅甸,某人可是输的很惨,今日带这小丫头,是妄想跟我比试吗?”   徐老自然是为安秀儿抱不平,他性子急,正欲跟刘大师好好的说道说道,甚至是彼时比试,一旁的钱老却是拉了拉他的衣袖,轻声咳嗽了一声,徐老这才想起来,安秀儿可是他们的夫人,不是他们随便可以呼来喝去的小学徒,更何况,她可是他们的秘密武器,他更加是不能够暴露出去了。   想到这里,他瞬间平静了下来,甚至惊出了一声冷汗,这个刘大师,就喜欢故意刺激他,好让他将手中的底牌拿出来,然后他选的标,他就会重点标注,真是可恶。   “怎么,不吭声啦?”刘大师好像得胜者一样,那得意的模样,好想让人往他的脸上打两拳。   “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说不定你到时候就会败于我们夫人之手。”徐老说道。   “什么,她是你们的夫人?”刘大师脸上有些惊讶,更多的还是不屑跟戏谑。   安秀儿便道:“是,我只是跟着我们徐老出来玩耍一番,见见世面的,请您不要再为难徐老了,反正这堪石的胜败,对我们张家来说根本无所谓,我们张家又不缺这点钱。”   安秀儿说的轻描淡写,这刘大师反而是拿她没辙了。   “这样神圣的拍卖会,你就当做是玩?你懂堪石吗?”这刘大师看来是真的喜欢堪石。   “我懂不懂不重要,反正这对我来说就是玩耍而已,这本来就是一场豪赌,一场有钱者的豪赌。”安秀儿同他挑挑眉,道:“您可要小心哦,钱要带够,说不定,我到时候会跟您看上同一块石头的。”   “你……”刘大师听明白了安秀儿的意思,她的意思是到时候要抢他看中的原石。   安秀儿抬头看他,给他一个挑衅的眼神,刘大师愤愤的离开了,他不知道安秀儿的底细究竟如何,但是他是知道徐老的,每年徐老一群人都是买原石的大户,想来也是特别有经济实力的,若是这个什么夫人真的要跟他抬杠的话,那他还真的有些应付不来。   他虽然喜欢在口头上跟徐老抬杠,但是并不愿意得罪人,毕竟到了他这年纪的人了,什么事情都见过一些,像一些纨绔子弟,来此一掷千金也是有的。   见到刘大师离开,钱老才松了一口气,徐老则是昂首挺胸,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意味,想来以他的性格,平日里在这位刘大师这里,可是没有少吃瘪。   安秀儿等人继续向前走去,她一边走,一边侧头问他们:“这人是谁啊?”   “也是一位堪石的大师,水平应该跟徐老不相上下,每次他们两个见面了,总是有些剑拔弩张。”钱老在一旁答道。   徐老冷哼一声,道:“我平日里都懒得搭理他,就他不要脸,每次都要缠上来。”   “呵呵。”安秀儿笑了起来,道:“这是一山不容二虎呀,没关系,我来了,以后你们这格局可以变一变了。”   “小丫头口气倒是不小。”安秀儿这话刚落音,旁边又传来了声音,安秀儿侧头一看,又是一个不认识的人。   这人看起来要比那刘大师年轻许多,约莫三十来岁,身上穿着紫色深衣,衣服上用同色的绣线绣着繁复的花纹,外面还罩着一件紫红色的袍子,看起来很是引人注目。   “方大师。”安秀儿还没有说话,一旁的钱大师同他打了个招呼。   “哟,是钱大师啊。”这人虽然应和了钱老的话,但是眼睛却没有放在他的心上,而是看了徐老一眼,然后将目光放在安秀儿的身上,道:“小丫头,你是谁家的娃娃?”   他这语气很是戏谑,带着一点调戏的意味,安秀儿很不喜欢,没有搭理他,这人还想要过来同她说话的时候,安铁石站到了安秀儿的前面来,“请你放尊重点。”   “我就跟她说句话,用得着这么小题大做的吗?”这人看起来有些玩世不恭,不过安铁石可是没有理会他,他瞪着眼睛看他,他便退后了两步,“得得得,我不说话得了。”   “这里奇怪的人怎么这么多啊?”安秀儿无奈的说道,她来到这场口,还没有走几步呢,就遇到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人,真是可怕。   “刚刚这位也是堪石师,跟徐老师齐名的,也是外面那些小摊贩不欢迎的人物之一。”钱老便在一旁解释道。   “是吗?他看起来还很年轻。”安秀儿说道。   “他是挺年轻的,在这堪石一道上,有天赋的人不算少。”钱老摇摇头,说道:“想我这种人,看了大半辈子的石头,所凭借的也不过就是一点点的经验罢了,比不得你们这些天才。”   “您可别这样说,我这还没有实践过呢,算不上天才之列,只是过来跟你们出来长点见识罢了。”安秀儿谦虚的说道。   这些原石比张家原石库的原石种类可是多多了,各种奇形怪状的,大大小小的数不胜数,有些外面包裹着一层绿皮,有些石皮则是已经变成灰色,至于那种完全跟路边灰色岩石一样的,安秀儿目前还没有看到。   “这些原石的质量看起来很高啊,至少从外面看起来,的确都是老坑里的翡翠原石,一块块从外表看起来,都像是有原石的样子。”安秀儿一边看,一边说道。   “这是当然的。”钱老点点头,同安秀儿说道:“夫人想必还不知道这拍卖会的规则吧?”   “不太清楚。”来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跟她细说,只说是有拍卖会。   钱老便指着旁边一块石头,对安秀儿说道:“夫人你看,这些原石都有编号,然后上面也写了他们的底价。”   “嗯。”安秀儿应了一声。   “所以在拍卖会正式开场之前,我们要选好自己想要的原石,然后写在纸条上投标,同时旁边还要写好价格,这价格不能够低于这些原石的低价。”钱老解释的很清楚,他道:“往往有时候,我们看中的原石,别人也会看中,若是这样的话,谁写的价格高,谁就获胜。”   “这样啊。”安秀儿倒是头一次听到这样的规矩,她原本还以为拍卖会是自由竞价的话。   “若是这样的话,我觉得挺复杂的。”安秀儿说道:“有时候我们就算是看中了,难免别人也会看中,这样的话,若是我们的价格标低了,就中不了标,若是价格标高了,又有些不划算,这样,我们为了能够顺利中标,价格肯定会标高点,还得防备别人知道我们看中的原石,以及心中的底价。”   她一边说着,一边觉得豁然开朗了起来,“他们这样做,是防止我们心存侥幸捡漏?”   “嗯,有一定的道理,或许是这样吧,这样一来,若非关系真的好,可没人敢随便告知别人自己心中的底价,而且我们只敢往高了报,就怕别人跟我们看中同一块。”钱老点点头,说道。   “是啊,毕竟在座的堪石师这么多,他们也不是小孩子,应该不会进行什么意气之争,恶意竞价,或许还会联合起来,互相约定不抢标,都只按底价拍卖也说不定呢。”安秀儿越想就越是觉得这拍卖会的人可真是厉害了。   “是这个道理。”一旁的徐老也点点头,他道:“其实除了这个原因之外,这样写的方式,更节约时间,否则这里的原石这么多,若是一块一块的拍卖,得拍卖到什么时候去了。”   “您说的对。”安秀儿想想也的确如此。   ☆、第二百零三章 精明的生意人   徐老一边走,一边继续同安秀儿介绍,道:“这些原石都划分了区域的,我们看中了什么标,就写上自己名字或者家族、商行,然后投标放那个铁质的箱子里面,等到拍卖会开始的时候,这里的管事会将这铁箱子打开,让人清理好,同样的标放一块,价高者得。”   “嗯,这样的确是比拍卖要快好多。”安秀儿一边走,一边看,心中却是越发的忐忑,她有些患得患失,生怕自己看中的原石因为标低了价格而被别人抢去了,可是又怕标高了价格不划算。   “这拍卖行的人的确是精明啊。”安秀儿忍不住的抱怨了一句,但也仅仅是抱怨罢了,她对这个拍卖会她可真的是有些没辙。   “做生意的,哪有不精明的,看各人水平了。”徐老倒是看的很开。   “也是,只要确保自己看中的原石里面有翡翠,而不是高价拍到了空壳,那也就不亏。”安秀儿说了一句,便也不再置喙有关这拍卖会规矩的事情,反正这些事情,她就算是抱怨再多,也只能够遵守,况且堪石一道,除了实力,本来就有运气的成分在,这次,她希望她能有好运气。   “那我们这就开始吧。”徐老一说,这些堪石师就自发的分开了来,每个堪石师的身后,大概都跟了两三个护卫,安秀儿更是众人保护的对象。   “夫人,您就在这边这一块区域看,我们就去另外的地方了,若是您有看不准的,就记下编好,等到了最后一天,我们再统一商榷一下。”徐老说道。   “好。”安秀儿点头,跟众人分道扬镳。   她带着安铁石、春分秋雨以及其它四个侍卫就在这一片区域看,而钱老跟徐老则是带着四个侍卫去了别处。   等到这些堪石师走后,安铁石才低声问道:“妹妹,这些石头在我看来都是一样的,你们难道能够看到这下面有什么翡翠?”   “看不到。”安秀儿闻言有些失笑,摇摇头,却是随便走到一块原石面前,说道:“我们从这石头的表面分辨,大哥你看,这块原石石皮的颜色以及脉络跟别的石头不一样。”   “这颜色不同的原石那么多,我可看不出来。”安铁石摇摇头,却也是兴致勃勃的看了起来。   安秀儿便笑了笑,叮嘱一旁的丫鬟说道:“记下这块原石,零零零五,待定,底价五百两,最高可标价一千两。”   春分听到安秀儿的话后,连忙用笔将安秀儿写的这些信息给记了下来,一旁的安铁石对安秀儿十分的佩服:“妹妹,你这么快就看出来啦?真是厉害。”   “我也不太确定,不过还是先记下来,等我将这一块区域看完了,等下有时间了,再重点过来看看。”安秀儿答道。   安铁石挠挠头,说道:“妹妹,你可真是聪明。”   安秀儿转头朝安铁石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继续查看了起来,安铁石便也没有说话了,只是跟在安秀儿的身后,时不时的注意四周,有时候也跟着看这些原石,可是他什么都看不出来。   安秀儿一面看,一面记,她的速度很快,周围的堪石师可能看一块原石的时间,她已经看了两三块了,这拍卖场很大,编好的原石足足有几千块,若是速度太慢的话,她担心会错过很多的不错的原石,所以她采用的策略就是先大海捞针,然后在她标中的原石之中再细选。   安铁石见安秀儿这么辛苦,便也在一旁搜寻了起来,他眼尖的看到一块原石露出了一点绿意,忙喊道:“妹妹,你来看,这里面有翡翠。”   安秀儿看完眼前的这块原石,听到安铁石的声音了,这才走过去,道:“哪里?”   “这里,你看,这裂绺之中透着绿,里面说不定有原石的。”安铁石指着眼前的这块原石给安秀儿看。   安秀儿一看,这块原石的裂绺十分的明显,从石皮表面一直延伸到了石头的中心去,而透过这些裂绺,这原石里面则是透着一抹淡淡的绿色,好像是有翡翠的样子。   “怎么样?”安铁石见安秀儿过来看,连忙问道。   “这块原石是出绿了,但是不知道它里面的翡翠质量如何,也不知道它里面的翡翠究竟是有多少,说不定就只有这裂绺处这一点点的翡翠,若是这样的话,那我们就亏大本了,毕竟这块原石的底价是两千两。”   “两千两这么贵啊?这简直就是在抢钱啊。”安铁石有些咋舌。   “那没有办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的事情。”安秀儿摇摇头,道:“我刚刚看了看,这块原石里面是高档翡翠的机会不高,而且它既然有这个裂绺,想必到时候投标的人会很多,所以我们还是不投标了。”   “好吧。”安铁石第一次看到原石里面的翡翠,安秀儿却不投标,这让他有些失望,不过想了想他也就是释然了,术业有专攻,他又不擅长堪石,若是安秀儿真的投标,并且中标了,而切开原石没有翡翠的话,那他肯定会更加的愧疚的。   安秀儿见到他的脸色,便道:“大哥,我们还有两天多的时间呢,你还有机会挑选原石,到时候你若是看到一块,你觉得特别喜欢的,我就投标给你拍下。”   “我又不是小孩子,不过你的心意我领了。”安铁石点点头,知道如今几千两银子对张家来说也不算事,便也没有多做推辞了。   一直到夜幕降临,众人准备回去休息了,安铁石也没有找到自己喜欢的原石,到后面他也没有再看了,他知道自己的水平,还是老老实实做自己的护卫吧,万一自己真的看中一块原石,到时候爱上了赌石,那就麻烦了。   安秀儿在这两个时辰之中,也不过才看了百来块原石而已,她本来觉得自己的速度算快了,可是这样一算,明天后天还有两天的时间,她根本就看不完这里的全部原石。   她是打算明天一天将这拍卖场里面所有的原石都看完的,到了后天的时候,再从她纪录的那些原石里面挑选合适的投标,况且还要跟其它的堪石大师商榷好价格,这样一算,时间便有些不够用了,看来明天还要加快速度,她不可能看完全部的原石,还是得仔细看分在她区域的原石,至于其它的区域便大略的看过,反正还有其它的堪石师。   回到张家的别苑之后,众位堪石师坐在花厅里面集合,各自说了自己今日的所见,安秀儿坐在上首静静的听着。   “这次的原石质量比上去年的原石差了许多啊。”一位堪石师率先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些抱怨。   “是啊,我今天看了一晚上,都没能够看到几块适合投标的原石。”另一位堪石大师附和道。   众人纷纷点头,都感叹今年的原石质量不如去年。   “钱老,您今天晚上看的原石质量如何?”有人问道。   “倒是有所收获,不过我看的那区域刘大师也恰巧带人看过那里,所以我觉得他们也会投标。”钱老说道。   “是啊,这些原石虽然看起来多,但是有翡翠的却是不多,而且今年来的堪石师又比以往多了许多,真是僧多粥少啊。”一位堪石师叹息道。   “管他什么僧多粥少?”徐老最是见不得别人推脱抱怨,闻言呵斥道:“只要你们自己管好各自的区域,找到有翡翠的原石就行,若是你们找的都是一些破石头,就算是没人跟你们竞争,你们还不就是这样!”   “是,徐老您说的对。”钱老连忙说道,其它的堪石师也纷纷认错,徐老看到他们这样,语气稍稍缓和了一些,说道:“还没有开始堪石,就开始露怯,像什么样子?”   “是,我们会用心看的。”钱老又附和道。   安秀儿觉得钱老有些像一个和事佬,也有些老好人,平日里徐老是一个比较傲气的人,一般的人他懒得搭理,就是安秀儿问一些比较常识性的问题,徐老都懒得回答的,倒是钱老,比较热情一点,很多问题,都很乐意解答。   “不知徐老您的收获如何?”底下有人问道。   “老夫的收获还要跟你们说?”徐老却是不愿意回答他们的。   安秀儿见气氛有些僵硬,便柔声道:“徐老,您就跟他们说说吧,也好让他们取取经。”   徐老这才冷哼“老夫今天倒是看到有好几块不错的原石,里面极有可能有冰种甚至是更高等级的翡翠。”   “还是徐老您厉害。”众人便齐声附和他。   徐老却是又说教道:“你们夸我厉害有什么用?我又没有是十眼睛,我早就跟你们说了,堪石的时候,不要管旁边有些什么人,只管看心无旁骛的看自己的石头,这样效率不就提升了吗?多看一点原石,比拍马屁要有用的多!”   徐老这段时间对安秀儿的态度比较温和,但是对这些水平不如他的堪石师,语气可是称不上温和的,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比他厉害的,他就尊重,不如他的,他一向都懒得搭理,对于张家这些堪石水平不如他的堪石师,他一向没有什么好脸色。   ☆、第二百零四章 拍卖场口的风景   “徐老的水平高超,自然是可以心无旁骛,我们这些人水平不佳,可得跟其它的大师交流交流。”一堪石师颇有些阴阳怪气的说道。   徐老冷笑一声,起身离去了。   徐老一离开,这花厅里面的气氛便有些僵硬了,大家都是堪石师,众人虽然说水平不如徐老,但是也差不了多少,更何况,都是同龄人,被徐老这样无视,众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看。   钱老见到这个状况,连忙起来缓和气氛,道:“大家不用着急,今天我们只是先看看,熟悉熟悉环境,明天才是真正的堪石,到时候大家只要用心看就行了,别的不用多想,按照原计划进行就行,有看到中意的,写在纸上,到时候我们再商榷商榷。”   徐老说话一向是很生硬,从来都不给人留面子,而钱老说的话让人听着就要舒服许多,众人闻言,脸色这才好看了一些,   “天色不早,大家都去休息吧。”安秀儿觉得她没有什么好说的,而这些堪石师们一开口并没有提出什么实际性的建议,有的只是抱怨,还不如让大家都离开的好。   众人听到安秀儿发话,起身同安秀儿行礼之后,便也都离开了,钱老是最后离开的,等到他们都离开之后,安秀儿才悠悠的叹息一声。   “您叹什么气呢?”春分问道。   安秀儿摇摇头,道:“没事。”   春分见安秀儿这样子,应该是藏有什么心事,但是她作为仆人也不好多问的,便只是劝说道:“若是您有什么事情,就跟奴婢们说说吧,我们虽然帮不上您的忙,但是奴婢会做一个很好的听众,您说出来的话,心中总会好受许多的。”   “谢谢你的一番心意了。”安秀儿站起身来,朝她笑了笑,道:“不过我没事的,我只是有些担忧此行。”   “这没有什么好担忧的,有我们在,就一定不会让夫人您掉半根寒毛。”一旁的秋雨接话道。   安秀儿笑而不语,只默默的往前走,等到了自己的房间,才道:“谢谢你们两个了,去休息吧,明天我们还得早点起床呢。”   “嗯。”秋雨点点头,退下去了,今天是由春分守夜,她伺候着安秀儿睡下之后,自己铺了被褥在外间。   今儿一天也的确是累了,坐了大半天的马车,然后又去看原石,初时安秀儿并不觉得累,可是全神贯注的看了一小时的石头,她也觉得有些头脑发晕,方才让春分给她按了一会头,舒缓了一些疲惫,此刻一沾着枕头,便觉得困倦阵阵袭来。   感觉才睡了一小会,一睁开眼,天又亮了,想到今天的任务是看完拍卖会场所有的原石,她都不敢在床上多待,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   从昨晚上看来,这些堪石师她是有些靠不住了,还是刚刚开始呢,他们就在找理由喊累了,若是到时候他们寻获不到合适的原石,到时候肯定又有理由了。   安秀儿觉得自己还是多看一点原石,这是她第一次出行南诏,也是她第一次堪石,她一定要成功,她还答应了要带回最珍贵的翡翠,以请回方席玉呢,而且,她这次若是能够有所收获的话,到时候肯定会吸引更多的堪石大师加入到张家来的,毕竟,她一个人的能力有限,以后去更大的拍卖场,还是得用上那些堪石大师。   况且,她若是能够带回足够多的原石的话,也可以赚到更多的钱,缓解一下张家的经济压力,张家虽然看起来很大,但是实际上,资金周转并没有那么灵便,只要有了更多灵活的钱,才能够得到更好的发展,也方便她自己收拢势力。   安秀儿这次除了为了张家出行而来之外,她自己也带了不了的私房钱来,这些钱,都是张镇安送给她的首饰,她全部都将它当了换了钱,甚至她还去管家那里以个人的名义支了不少钱。   她早就想过了,别人的东西,永远都是别人的,只有自己的,才是靠的住的,若是这次她成功了的话,她就能够攒下足够的银钱,可以想做什么事情就做什么事情,而不用经过张家的人。   钱谁会嫌多呢?到时候她可以将这些钱交给自己的大哥二哥他们做生意,这样他们才不会有寄人篱下的感觉,也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意,自己爹娘也可以真正扬眉吐气,有更好的生活。   安秀儿想的很好,但是一切都要看这次南诏之行了。   匆匆的洗漱完毕,安秀儿也没有盘发,就学着这些南诏人披散着头发,扎一些小辫子,随便在头上插了两根簪子,穿着宽大而厚实的阔摆喇叭样式裙就出门了。   安秀儿出门的时候,这些堪石师们还没有出门,反正昨天去过瑞丽原石拍卖场了,安秀儿自己也认识走,便也不等他们了,只让人给他们留个信,自己带上安铁石,以及丫鬟侍卫们便先去了,正好,这一条街上还有挺多南诏本地的小吃,看起来挺有特色的。   安秀儿在街上的一个小摊上吃了一碗南诏特有的鸡枞,初时安秀儿并不知道这鸡枞是什么东西,只是走在店外闻到了阵阵香味,等到这鸡枞上来之后,她才知道原来这是一种菌子,长的像蘑菇一样,但是下面的伞把很肥,吃起来好像有鸡肉的味道,汤亦是十分的鲜美。   本来安秀儿觉得自己是没有什么胃口的,但是她竟然不知不觉的将一整碗的鸡枞全部都吃完了,出了店,她问安铁石味道如何,安铁石也是猛点头,两人虽然出生乡里,但是也从来都没有吃过这么好的菌子。   “回家的时候,可以带点回去,让咱爹娘也尝尝。”安秀儿便说道。   这南诏真的是地大物博,风景也好,出门吹着一点微风,看着天边渐渐的露出金色的霞光,听着这街边的小摊贩,用他们独有的语言叫卖,也别有一番趣味。   只是这些趣味安秀儿却没有心思细品,她今天可是有任务的,甚至她还让人在街边打包了一些包子,打算留着中午的时候吃。   到了瑞丽原石拍卖场,场上已经有不少人了,看来还是有很多赶早的人,不过安秀儿作为新的不能够再新的人,这些堪石师她可不认识,别人见她这阵仗,也只认为她是来体验玩耍的人,并不认为她是堪石师,因而也没有什么人来跟她搭讪。   这样更好,安秀儿正好可以安安静静的看她的石头,这南诏民风淳朴,也没有那么多的规矩,对女人的束缚也不多,安秀儿在这拍卖会场中倒是也看到了不少的女子,她们打扮的很是妖娆,富有个性,衣服也有些短,举手投足之间,有些女子甚至会露出肚腩,但是大家好像都习以为常。   这种衣服在大齐,可是要被人称作伤风败俗的,然而在这里,人们想怎么穿就怎么穿,女子也跟男子一样拥有各种权利,这让安秀儿感觉自己好像进入了一个新世界。   她很喜欢这种不被束缚,自由自在的环境,虽然她不会去那样做,但是她看着,就觉得很美好,生活在这里的女子,一定很幸福吧,可惜她只是过客。   低头继续看自己的原石,看累了,安秀儿便看看四周,感觉四周人来人往,形形色色的人也都是一道靓丽的风景。   太阳突兀的从半空中弹了出来,缓缓的升高,人也慢慢的多了起来,徐老跟钱老等一些张家的堪石师也一齐来到了拍卖场,他们先是一齐来到安秀儿面前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才各自离开。   毕竟,安秀儿作为主子比他们来到还早,这让他们可是多了几分惭愧的情绪,当然,也有一些人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安秀儿虽然之前在张家的原石库表现不错,但是这不能够证明她在这拍卖场也能够拔的头筹。   安秀儿自己也知道,她只有这次证明了自己,才能够真正得到他们的尊重,所以她一定要努力。   低头又继续看原石,她的脑子飞速的运转了起来,此刻,脑子里面好像别无他物一般,眼前只有这些石头,她的口中不停的报出一些石头的概要,她身边的春分不停的记录着,好像才一会儿就写满了好几张纸。   “真想要敲开这些石头看看,里面究竟有什么。”看得久了,安秀儿觉得眼睛都花了,虽然她的视力一直都不错,但是看久了也觉得累。   眼睛干干涩涩的,她掏出一个小瓶,往眼睛里面滴入家族大夫专门调配的眼药水,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然后又继续。   又看完一块石头,可惜里面出绿的可能性不高,安秀儿正打算放弃它看另外一块,旁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小丫头,你也来看原石啊。”   侧头一看,是昨天傍晚遇到的那个什么方大师,他还是穿着那一套有些风流倜傥的紫色袍子,头上戴着冠,看起来倒是颇有些狂放不羁,可惜生的一双桃花眼,让人看着便觉得有些轻浮。   ☆、第二百零五章 他的关注   安秀儿不想要跟他多说话,只是点点头,算是跟她打了个招呼,然后便继续看下一块去了。   方元捏捏鼻子,倒是没有想到在安秀儿这里碰了一个壁,他堪石的水平高超,在这些堪石师中一向是地位崇高,却是没有想到,这个丫头竟然不搭理他,定然是不知道他的水平。   不过无所谓,他本来也只就是觉得安秀儿有些有趣而已,因为他知道中原的女子一向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而安秀儿竟然过来了,这让他觉得有些好奇,但是这份好奇也就仅限于此了。   方元低头看眼前的原石,却是听到安秀儿的声音,她正让丫鬟将她看的那块原石记录下来,“零二三零号,底价一千五百两,最高五千两,待定。”   这小丫头,还真的懂堪石?   方元摇摇头,继续看自己眼前的原石,安秀儿也慢慢的往前面推进了,他又看了她两眼,原本两人之间隔的挺近的,但是安秀儿的速度极快,两人很快便隔的越来越远。   “零二三零号,这不是那小丫头看的原石吗?”方元心想道,他仔细看了两眼,却越看越心惊,因为他看出来的东西跟安秀儿看出来的竟然一般无二。   这块原石里面极有可能会出绿,档次虽然不会很高,但是个头应该挺大,五千两银子的评价,也差不多。   “只是……”方元看了看安秀儿,不知道她是猜出来的,还是眼睛看出来的呢?   他不由得竖起了耳朵听了起来,此刻他隔她已经有一段距离了,她口中念叨的东西,他已经有些听不清了,但是之前她报出的东西,他却是还有些印象,他索性略过所有,就往她报数的原石看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不禁有些震惊了。   这丫头,报数的原石在他看来,竟然全部都有机会出绿,是自己先入为主,还是,她的堪石水平着实高超?   可是,看她这年岁,应该只有十五六岁吧?自己从前从未见过她,她哪里来的如此眼力?   方元一面否定自己的猜测,一面又忍不住的看她报过的原石,为怕自己先入为主,他打乱顺序后再看,可是,看出来的结果大都是出绿的。   难得有几块他觉得出绿的可能性不高,但是细看两眼之后,又觉得有可能,堪石一道本来就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就连方元自己也不敢肯定一块原石里面会出绿,可是他作为一个已小有名气的大师,没道理被一个小丫头给影响啊。   方元百思不得其解,他实在是不敢承认,一个看起来养在深闺的小女子,堪石水准竟然恐怖如斯。   他虽然堪石的速度不如安秀儿,但是他只看她报过号码的原石,不知不觉,也慢慢的追上了她。   安秀儿看的极其认真,根本就没有注意到方元又过来了,这拍卖场人这么多,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自己眼前的石头上。   倒是一旁的安铁石,他早就觉得这方元有些奇怪,盯着安秀儿看过的原石来来回回,眼下又过来,还不等他出声,他就站到了安秀儿的左边,挡住了方元的视线。   “喂,你这护卫,也太不长眼了吧,我要跟你家主子说话你站我旁边干嘛?”方元抬头呵斥道。   “这位大师,我妹妹不想跟你说话。”安铁石斜睨了他一眼,越看越觉得他不像是一个好人,又转头跟安秀儿说道:“妹妹,你报数的声音小点,我刚刚看到这人一直都在偷偷的看你看过的原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听到安铁石这样说,方元有些不高兴了,他道:“我明明是光明正大的好不好?什么叫做偷看,你这也说的太难听吧。”   安铁石还从未见到过这样厚脸皮的人,一时气骂道:“枉你还被人称为大师,你这样偷听别人说话,不会觉得心虚吗?”   “不会啊,是她自己说话声音大,我还嫌污了我的耳朵,扰乱了我的判断呢。”方元冷哼一声,走开了。   安铁石心中有些愤怒,但是也拿他没办法,只跟安秀儿商量了一下防偷听的对策,安秀儿索性也不让春分帮她记载了,接下来,她自己拿纸笔来记录,这下别人就听不到她说话了。   “咳咳,将纸张拿好一点,省的灯光下被别人看到了,你们又来念叨。”方元又提醒了一句。   “你怎么还没走?”安铁石眉头一皱,他越发觉得这人就是想要探听安秀儿堪石的机密了。   “这拍卖会场又不是你们家的,本大师想要站哪里就站哪里,你们管的着?”方元一撩额前头发,走远了。   他终究是怕别人说他靠偷听偷看别人的策略取胜,他用不着如此,从来都是别人来偷偷的探听他看准的石头,他还从来用不着来打听别人看准的石头。   走到拍卖场的另一端,他却是忍不住的往安秀儿那边看去,他们这些堪石师平日里很注重眼部保养,视力大都很不错,就像他,尽管站的很远,但是一抬头,就清楚的看到她低头专注看石头的样子。   她低着头的样子真的是极美,皮肤白皙,下巴尖细,穿着民族风情的衣裳,颇有一番意味,他不禁是有些看呆了去。   “方大师……”有人从他的身边走过,同他打招呼,可是方元却是恍若未觉,这人便又叫了一声,“方大师?”   “啊?”方元这才惊醒过来,扭头一看,却是一个他不认识的人。   “怎么了?”为掩饰自己的失态,他连忙问了一句。   “没事,是在下冒昧了,方大师今日收获想必是很不错吧,看石头都看呆了。”这人讨好的说了一句,眼睛却是斜瞄着方元面前的石头,将这个编好记了下来。   有些人,自己没有什么堪石的水平,就总是凑在那些堪石大师的附近,偷偷的探听他们要标的石头,然后跟他们投一样的。   方元作为有名的大师,免不了有人过来探听的,比如说这人,此刻记到这个编号,心中正高兴呢,他窃以为方元发呆是因为这块石头的缘故,那么这块石头,里面肯定是会出绿的了。   商人好赌,也善于钻营,他们只要探听到别人看中的原石,在投标的时候,再出以高价,便能够将这块原石收归囊中。   所以,在这堪石的过程中,出了要认真的堪石之外,还得小心来自背后的目光,当然,安秀儿如今还是新手,模样也实在是不像是一个堪石师,倒是不会有人来听她的。   就算别人听到了,也不过熙然一笑罢了,没有人会来信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手,他们费尽心机要打听的,都是诸如钱老那些成名已久的大师看中的标。   况且,经过了方元的提醒,安秀儿也注意了许多,每次有看中的原石自己悄悄的记下,也不出声了,这样一来,她倒是不怕被人得知。   一上午过的极快,许多堪石师都坐在了一旁阴凉处休息,或者是三三两两出了这拍卖场口,去外面吃午餐。   安秀儿也觉得腰酸背痛,她找了一处清凉处,吃着自己上午的带来的干粮,秋雨跟半夏一人给她按揉颈部,一人给她捶腿,被她们这般一揉捏,她觉得舒服了许多,真想要在这里坐一辈子,好好的享受享受。   然而看着这拍卖场,还有一大半她没有扫过的地方,她便觉得一阵头疼,偷懒的心思再也起不来了,只匆匆的将干粮吃完,喝了两口水,又继续去看这些原石。   本来这事情也是怪她,若是之前她早点出发的话,时间就不会这么赶,可是她出发的太晚了,一路上快马加鞭的,人就很累,本来以前徐老他们来到南诏,都会在大理休息两三天的,可是这次匆匆赶来,也没有好好的休息。   不过这些都不是偷懒的理由,她只要今天将这里所有的原石都给过一遍,明天就轻松了。   一投入到看原石之中,她便心无杂念,看完左边区域看中间,看完中间看右边,不知不觉,到了晚上的时候,这偌大的拍卖场,就只有一小部分原石是她没有看过的了。   “这丫头,究竟是认真看的,还是随便敷衍了事?”安秀儿没有想到,她作为一个新的不能再新的新人,竟然也有人在关注着她。   这人自然就是方元了,自从一大早发现了安秀儿的水平之后,他总是忍不住的看向她,看着她从上到下,在从小到上,走成回形针的模样,却是一块石头都没有错过。   想必这场中也只有自己如此的关注过她了吧。   方元在心中想到,他有预感,这次瑞丽原石场口过后,堪石界中,有一颗明星要冉冉升起了。   只是,他有些担心她,她那么傻,到时候能够在拍卖会中,力压群雄吗?是一下子脱颖而出,还是即使看出了所有的原石,但依旧被别人高价拍下?   这个拍卖会不确定的因素实在是太多了,不过她身后有家族,那些人应该会为她出谋划策的,他就用不着操心了。   ☆、第二百零六章 第三天   时间眨眼而过,太阳西斜,夜幕降临,安秀儿终于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将这拍卖场的原石全部都看了一遍,等回到张家的别苑,已经是头晕眼花,疲累至极。   在等待晚餐的时候,她躺在软塌上,本打算休息一会儿,谁知道这一躺便睡了过去,等仆人们端来食物的时候,她已经睡着了。   这让春分秋雨二人都有些哭笑不得,不知道是将她叫醒的好,还是让她继续休息的好。   将她叫醒吧,又怕惊扰她的睡眠,让她继续休息吧,又怕她饿着,毕竟安秀儿中午晚上都只是吃了一点干粮,此刻想必已是饥肠辘辘。   最后两人商议了一下,决定还是让她继续睡,只是让人先将食物给温着,等她醒来的时候,就可以吃了。   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相对于饿肚子,还是睡觉对她更有吸引力,安秀儿这一睡,便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才醒过来。   “夫人,您醒了?”秋雨就睡在这屋子里,听到动静之后,她一下子惊醒了过来,见到安秀儿已经坐直了身子,遂收拾了一番,走了过来。   “我怎么在这里就睡着了?”安秀儿刚刚起床,也是一脸懵,对于昨夜的一切也忘的一干二净,不知道怎么自己躺在榻上就睡着了。   “夫人您是太累了,我们本来给您准备了晚餐,您也没有来得及吃。”秋雨说着便去外面让人打洗漱水过来,又柔声道:“我让人给您准备早餐。”   “谢谢。”从榻上爬起来,洗漱完毕、收拾齐整之后,安秀儿坐在花厅里面一边吃早餐,一边等着其它的堪石师前来。   本来昨日众人应该商议一下今日行程的,但是又有她晚上睡着了,这个集会便也取消了,所以今早她特地在这里等他们。   只是这些堪石师这会儿还没有过来,安秀儿也不着急,吃完早餐之后,她又翻看自己手上拿着的纸张,这都是她前两日记录的东西,今日除了再去细看一遍原石之外,下午还得商量投标事宜,所以时间也比较的紧张。   将自己记下的东西看了一遍,她这纸上密密麻麻的写了数百来原石,低价最低的也要一千两银子,若是全部投标的话,至少要数十万两银子,当然,若是写低价的话,肯定是难以中标,所以这个投标的价格他们还要好好的商榷一下,再从中挑选合适的投标。   毕竟她这次过来,代表张家只带了五十万两银子用于投标,听起来很多很多了,但是在这赌石场上还有些不够看。   每年的瑞丽场口毕竟只是小打小闹,真正的大头还是在缅甸的那些场口,是以他们带来的银两并不多。   安秀儿自己也有十万两银子,不过这些原石肯定是要优先张家投标的,她个人能够投的只能够是后续张家不能够投的。   趁着这些人还没有过来,她又将她纸上记录的东西重新整理了一下,按照不同区域,她估计价值不等的原石,高低排列组合了一下,等着上午再去重新看了,参考其它堪石师看出来的东西,然后标注出重点原石,再商议要投标的原石以及价格。   这工作可是不简单,在安秀儿眼中比堪石还要难,若是他们投标的价格没有设定好的话,虽然也不至于空手而回,但若是错失了看好的原石,也是一件非常遗憾的事情。   这些堪石师们并不擅长这事情,每年他们也只是碰碰运气罢了,偶尔张家也会派人千方百计去打听别人出的底价,一般来说,投标这么多的原石,只要运气不算太差,总有一些会中标的,只是谁也不能够确定中标的原石之中都会有翡翠。   若是中标的原石中没有翡翠,而被别人买去的原石中反而有翡翠,那真是让人捶胸顿足,吐血三升,尤其是别人的价格若是只比你高出一线,那更是遗憾。   所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愿意赌的,往往除了投标之外,还有一些商人则是直接从一些零散的堪石师手中购买原石。   这些堪石师并不效力于任何一个家族,却凭着个人的身份来参加原石拍卖会,每年往往都有雨不少的翡翠被他们拍去,而这个时候,各大家族便会派人去跟他们协商,从他们手上直接购买翡翠。   这样一来,就算是在拍卖会上输的太惨,但是也不至于太难看,至少还能够从这些散客的手中购买一些。   就像张家,虽然只是带了五十两银子用于拍卖原石,但是却另有五十两银子,用来直接购买翡翠。   购买翡翠虽然不如购买原石划算,但是毕竟他们是商人,商人不能够将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更何况,相对于钱来说,高档的宝石对他们来说更为重要。   当然,购买翡翠的事情就不属于安秀儿管了,这次的队伍之中,另外有专人负责。   安秀儿将她记录的东西重新排列好之后,这些堪石师们才姗姗来迟,来的最早的人竟然是钱老跟徐老,其他的人,好像有些消极怠工。   安秀儿见到这情况虽没有发话,但是心中也很不舒服,看来上次虽然跟他们签订了十年契约,但是他们并没有彻底的信服她,或者说,这些人,根本就没有活力,怎么看,都有些死气沉沉。   安秀儿不想追究其它,见人来齐,便问道:“昨日收获怎么样?大家各自区域的原石都看完了吗?”   “看完了。”稀稀拉拉的声音响起,却是钱老跟徐老,以及前面几个年轻一点的堪石师。   当然,也有反对的声音,“那么多的原石,一天时间怎么看的完。”   这种推脱的话语,是安秀儿最不想听得到的,压下心中的怒气,安秀儿语气平淡的问道:“有哪些人没有看完的?”   “我还有十来块原石没看,今天再看半个时辰,应该就可以看完了。”有些堪石师们虽然没有看完,但是态度还是很好的。   而有些则是不一样了,“还有一大半呢,今天也看不完。”   他们的话中带有一些破罐子破摔的意味,却又有着一副傲气的样子。   “别人都看的完,怎么你们还差这么多?”安秀儿一挑眉,看向那几个人,这段时间以来,安秀儿发现这几个人有些油滑,这样的人,放在张家堪石师的队伍之中,会将这里的气氛都给带坏的。   “若是不想要堪石的话,尽管可以回去!”安秀儿冷声说道:“张家不需要你们这些废物!”   “废物?你以为你自己真的是就是天才了,你就算是天才又如何,难道你一天可以看完这拍卖场所有的原石吗?张家不需要我们,说的我们好像愿意待在这里是的!呵,我倒是不知道,当初是谁打赌让我们留下来的!”一位身穿青衣,瘦长的脸,留着山羊胡须的堪石师不满的说道,安秀儿认得他,他叫刘彦。   “就是。”底下也有人信服。   “那是因为我当初不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废物,我若是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废物的话,我巴不得你们早点离开了!”安秀儿斜睨着他们,道:“别以为你们有多厉害,别以为张家没有了你们就运转不下去了,我告诉你们,张家,没有你们更好!”   “呵,你既然这么厉害,那这原石你自己慢慢看吧,老夫还真不伺候了,不就是一个黄毛丫头,飞上枝头,还真的以为自己能够翻天!”刘彦说着又低声嘀咕一声,然后转身就走。   “要走的赶快走,我还得告诉你们,这会场的原石我全部都看完了。”安秀儿不紧不慢的说道。   “看完就看完,有什么了不起,还不知道准头如何!”刘彦虽然惊诧,但是输人不输阵,还是甩袖离开了。   “还有谁要走的,就赶紧给我走!”安秀儿冷声说道,底下再无人说话,一些刚刚附和刘彦话的人,此刻也低头而关鼻鼻观心,好像刚刚附和刘彦的人,不是他们一样。   “既然决定要留下来,那就好好的做事,不要仗着自己的年纪倚老卖老!”安秀儿这说的有些不留情,她道:“当然,要倚老卖老也可以,但是前提是,你们的水平至少要超过我,别才半桶水,偏偏又晃悠的厉害。”   底下还是无人说话,安秀儿便道:“还没有看完各自区域的人,给你们一个时辰的时间去将各自区域剩余的原石看完,看完的,整理一下自己看的原石,我们要准备投标了。”   “是。”这次总算是有人搭理她了。   安秀儿站起来,拍拍手,道:“既然如此,那大家都去忙活吧,辛苦这一天,就可以休息了。”   送完了众人之后,她才有又转身看向身后的钱老徐老二人,道:“走吧,我们也该行动起来了,今天的任务可是重呢。”   “嗯,那我们就出发吧。”徐老伸手示意安秀儿先走,安秀儿也不跟他客气,走在前面,迈着步子便往拍卖会场而去。   ☆、第二百零七章 投标   今天耽搁了一会时间,这拍卖场里面的气氛已经很热络了,来来往往的人,更是让这里有些非比寻常。   “徐老您的收获肯定很不错吧,您看中哪几块原石?”到了拍卖场场之后,安秀儿等人最先去徐老负责的区域。   徐老也不说话,只从袖笼里面掏出一张纸给安秀儿,安秀儿将他纸上写的跟自己一对照,也将自己写的跟他写的交换。   “英雄所见略同。”徐老看了一眼之后,大笑,对这次的拍卖会越发的有信心了。   “不过还是夫人您更胜一筹啊。”徐老一边往前走,一边又叹了一口气,说道:“夫人这里标注的几块石头,其实我也有所怀疑,不过我没有写出来。”   “因为不确定吗?”安秀儿笑了笑,道:“没关系的,我看的出来,徐老您比起之前来,已经有有很大的突破了,时间有限,我们还是再去看一遍,然后具体商榷吧。”   “好。”徐老点点头,一行人便往徐老负责的区域走去,几人仔细的商量甄选,最后写出了合适的价格,然后投标。   之后又去了钱老负责的区域跟安秀儿自己负责的区域,就这样一个一个区域扫下来,到了下午,这整个拍卖场的已经有一半的区域,安秀儿投过标了。   然而,到了最后几个区域的时候,众人面临了一个尴尬的问题,那就是没钱了。   安秀儿等人前面投标投的太多,到后面有些标也投不了。   “夫人,这拍卖场还有这么多原石呢,怎么办?”有人问道。   “我们再投啊。”安秀儿很自然的说道,好容易来一次,还有这么多看中的原石没有投标,她怎么可能放弃呢。   钱老是负责记录的,他低头看了一下本子,说道:“可是我们没有钱了,刚刚我们一共投标了五十五万两银子了,已经超支了。”   “不能超支吗?”安秀儿问道:“反正我们之前投的原石,又不可能全部中标。”   “可是拍卖场有拍卖产的规矩,没有足够的银钱是不能够投标的。”徐老说道,“我们可是要交押金的,万一我们投的都中了,到时候若是有一块原石没买,所有的原石就都不能够拿走了,而且,押金还会被没收。”   “这样啊,不用担心,我们不是还有五十万两用来买翡翠的银两么,先将它投进去。”安秀儿拍板道。   “可是银钱那些是用来买翡翠的,全部用来赌石不太好吧?”有人提出了反对意见。   “那有什么办法,那我们没有钱了啊,总不可能错失良机吧?”来一次南诏这么的不容易,若是因为钱不够,而放弃的话,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你们在这里继续看,我去说服张管事。”安秀儿说着转身就走。   这个负责买原石的人,也是张家的一个族人,他虽然跟着安秀儿等人一路来,但是安秀儿也没有权利从他手中拿走买翡翠的银钱,唯一能够做的,便只是说服他了。   重新走回张家别苑,找到这个张管事,安秀儿直接说明了来意,这人便是猛地摇头,说道:“夫人,这不合规矩,我们是商人,不是赌石的人,不能够全部将银钱都压在原石上的。”   “没事的,反正这些标我们又不可能完全中,你就让我们试一试吧,若是这次收获丰富的话,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安秀儿说道。   “可是夫人您若是拿走了银钱,若是到时候我们投标的原石恰巧都中了,而且切开后,也没有合适的翡翠,那我可就麻烦了。”这管事不肯承担风险。   买人家切好的,也就是价格贵一点了,但是至少是靠谱的。   “张管事,你不要说这样丧气的话好不好?你还是一个年轻人,若是前怕狼后怕虎的话,想必这一辈子也就只是做一个采买原石的管事了,我一直都很欣赏你,我觉得你若是学会变通一下,下一次再见到你,你就不仅仅是一个管事了。”   安秀儿这话说的隐晦,但是要听懂还是不成问题的,张管事闻言有些迟疑,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在安秀儿的威逼利诱下,他权衡了一下利弊,最后还是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   他将银票递过去时候,心中还有忐忑的,最后银钱交到了安秀儿的手中,他又有些想要反悔,安秀儿连忙将银票收起来,道:“哎,买定离手。”   “我可以反悔吗?”将这五十两银子交给安秀儿后,他又有些担心,若是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可就完蛋了。   “不能。”安秀儿摇摇头,宽慰道:“您放心,我一定不会失败的,你就等着升迁吧。”   安秀儿说着就离开,不过在离开的时候,脸上也是有些担忧,这些人果然是太怕事了,这拍卖会的规矩他们又不是不知道,他们说的她投标全部投中,然后全部切开后没有翡翠的概率是有多低?可是他们好还是有些担心,生怕承担一点点责任。   安秀儿最讨厌的就是没有担当的人,这些人给她的体验可是不太好。   拿着银钱,安秀儿又去了拍卖场,这次她顺利的投下了自己看中的标,并且将自己的十万两私房钱也投了进去。   “夫人,这是?”一旁的徐老有些不解。   安秀儿便道:“没事,这是我攒下的私房钱,我也打算投些原石,难得来一趟嘛,不投几块标,那实在是太遗憾了。”   “你们都要投吗?”安秀儿又问道,“我选中的原石还有许多我们都没有投标的,或许你们可以试试运气。   然而众人都摇摇头,并没有人过去投标,安秀儿虽然有些微失望,但是也没有再做劝说,他们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毕竟她的确是不敢同他们承诺百分之百,况且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   投好了标,这拍卖会的任务也算是基本完成了,众人回到了张家别苑,只等着睡一觉,便能够揭晓结果了。   不过话虽如此,众人的心中还有些紧张,很想要看看明天投标的情况如何,就跟科考的学子等着放榜一样。   安秀儿倒是很淡然,她坐在花厅,听众人讨论了一会,差点没睡着,等到这些堪石师走了之后,她才昏昏的抬起头来,问道:“嗯,他们什么时候走的?”   “走了有一会了,我们看夫人您睡着了,就没有叫您。”春分说道,看到安秀儿方才那模样,便觉得有些好笑,一旁的秋雨已经是捂着嘴笑了起来。   “夫人您怎么一点也不担心啊?”春分扶着安秀儿坐起,问道。   “我担心啊。”安秀儿说道:“可是担心也没用啊,我与其在这里担心,还不如好好的睡一觉,等明天直接出结果呢。”   “也是。”春分点点头,实际上,被这几天的气氛所感染,方才她都有些担心了,可是被安秀儿这么一说,她才觉得她是杞人忧天,她只要负责主子的安全跟起居就行了,其它的事情与她无关。   安秀儿这几天实在是太累了,她是真的没事心情去担心这些,此刻,她只想着去好好的泡个热水澡,然后美美的睡一觉。   她这样想着,便也这样去做了,完成了一阶段的任务,她躺在床上,很快就陷入了沉睡。   第二天,依旧是一大早睁开眼,但想到不用去堪石,她便接着睡,一直睡到日上三竿,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时辰,她才又清醒了过来。   见安秀儿醒来,春分连忙给她倒了一杯清茶,端过来递给她,一边说道:“夫人,您终于醒了,外面的那些堪石师们已经等您老半天了。”   安秀儿喝了一口茶水漱漱口,才道:“是吗?应该是我们投标的事情有结果了吧。”   一般投标之后,拍卖场的人都是派专人连夜核对的,每次第二天一大早,众人就能够知道结果。   “这个奴婢倒是不清楚,不过应该是这事。”春分一边伸手帮她将衣领抚平,一边说道。   “嗯,我现在也有些担心了呢。”安秀儿说了一句,走到水架前洗了一把脸,就这样不施脂粉、素面朝天的走了出去。   还从来没有大家夫人出门是不上妆的呢,这安秀儿倒是特立独行,不过春分秋雨两人就将这解释成了迫不及待。   她们解读的倒是也没有错,安秀儿昨夜迷迷糊糊的什么都不想要管,等到第二天彻底清醒过来,她也开始担忧了。   来到花厅,她见到众人济济一堂,不好意思的说了句:“各位都来齐了呀。”   “是啊,就等您了。”钱老说道。   “那真是抱歉,让各位久等了。”安秀儿躬身同他们致歉。   这些人也便道:“夫人不必如此,这几天夫人的勤奋我们也都是看在眼里的。”   “好了,我们就不要说这些了,言归正传,大家想必已经从拍卖场回来了吧?怎么样?这次我们中标的情况如何?有没有切开石头看?”安秀儿问题如连珠,一下便提了好几个。   ☆、第二百零八章 极品帝王绿   “我们今天一大早去了一趟拍卖场,这次我们中标的情况不错,投的标姜竟然中了七成。”钱老说着好像也有些不可思议,道:“往年我们看中的标,有三成能够投中就不错了,没想到今年运气竟然这么好。”   “还得看我们选的原石如何呢。”安秀儿给钱老泼了一盆冷水。   “也是。”钱老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乐呵呵的,他对安秀儿有信心,更何况,投标的这些原石她跟徐老都看过的,应该不会太差。   “对了,那原石取回来了没有?”安秀儿又问道。   “都取回来了,还包括夫人您个人买的那些,我们也给您取回来放在一边了。”钱老说道,“夫人您的运道也很不错,投的标应该也中了十七八九。”   “真的呀,那我们快去看看。”   她说着便站起身来,跟着钱老他们来到一处小院子里,这院子里面有护卫把守,看起来十分严密,可是这样还是不够,众人进了密室,然后又按了一个什么机关,一直进到了密室底下的地下室里面。   此刻,这地下室里面堆满了原石,安秀儿扫了一圈,问道:“原石我们已经买好了,那我们这些原石是要在这里切开,还是要带回去的?”   “自然是在这里切开了,毕竟,我们也不敢保证里面是否都有原石,切开再带会轻很多。”钱老说道。   “这个我倒是赞同。”安秀儿点点头,说道:“那我们切开七成吧,剩下三成到时候带回去,用来填充原石库,你们上次不是还说原石库的石头质量不高了嘛。”   “夫人不必如此,我们如今都迫不及待的想要切开这些原石看看我们这次的收获了呢,买原石回去填充原石库这事,到时候从往外面小摊贩那里,买一些普通的原石回去就行了。”徐老说道。   “那也成,不过我们还是先让人过来切石吧。”安秀儿笑道。   众人便又退开来,有侍卫过来将这些原石一块一块的搬出去,这院子里面就有切石机,也有专门切石的人,精密的机器上面满是齿轮,切石的师父用脚轻轻的踩着踏板,这些齿轮链条一转动,便带着下面的切石刀飞快的转动起来。   霎时间,石屑乱飞,即使安秀儿等人站着很远,但还是有石屑飞到他们这边来。   “见绿了。”一眼尖的堪石师说道。   “好兆头啊。”另有堪石师接话。   切石师为免切坏这原石,停了切石机,他舀起旁边的水淋在这原石上,徐老便走过去,仔细辨别了一下这原石,然后跟他说了该怎么切,这切石师便又开始切了起来。   “是一块糯米种,还不错,这块原石我们之前投标好像是两千两银子,这些绝对有赚了。”徐老说道。   第一块原石便物超所值,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来。   等这块原石完全切开,果然如同徐老所言,是一块十公分左右的糯米种,看着挺青翠的,用来做一组头饰完全不成问题。   接下来又切了两块,但是运气不佳,里面空空如也,相当有白白损失了银钱,安秀儿脸上也皱起了眉头,这些原石她都看过的,她没想到到她出师不利,两块都是空的。   “夫人不必担心,这是正常现象,我们堪石师是人不是神,又没有天眼神通,只能够通过外面分辨,难免会有不到位的地方。”钱老安慰道。   “您放心,我心中有数。”安秀儿答了句,继续看下一块原石的情况。   切石师的机器一直在转动,安秀儿嫌弃这速度不够快,见到旁边还有一台切石机,便又让人将这台切石机也启动了,这些两台切石机一起运转,速度倒是快了许多。   只是安秀儿的运气很不佳,除了第一块之外,后面连续十块都没有切到翡翠,这一下就相当于损失了数万两的白银。   众人的脸上都不好看,就连徐老跟钱老的脸上也都是满布阴云,这些原石不单单是安秀儿看过的,实际上,众人都有看过的,却是没有想到,众人竟然集体看走眼。   “这不可能!”   安秀儿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淡然,她摇摇头,觉得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她都看过的,而且她每次都看的很认真,没有错过什么细节,她将书上写的东西都记清楚的,并无错漏。   就算是遗漏,也顶多是一两块,不可能出现这样大规模切空的情况。   切石的师傅听到她这话后,停下了机器,一旁的钱老劝说道:“夫人您不用自责,我们这里还有这么的原石呢,只要接下来还有一半是出绿的,我们就不会亏。”   “不!”安秀儿摇摇头,她走向前去,捡起地上的原石碎块,道:“这些,你们将它再切开!”   “夫人,这……”切石师看着地上那已经被切成拳头大小的石块,脸上出现为难之色。   因为切空了很多块的缘故,所以这些原石他已经切成很小一块了,再切的话不但要花费很长的时间,也很容易切到手。   安秀儿看向他,“有问题?”   “没问题。”切石师还是默默的低下头,小心翼翼的再切了起来。   好像命运女神并没有眷顾安秀儿,他一连切了十来块小碎块,还是没有见到一点出翡翠的痕迹,一旁的堪石师看着也觉得安秀儿太过了,就连钱老也忍不住的开口劝说道:“夫人,不会有这么凑巧的事情的,若是这些原石里面真的有翡翠的话,那我们早就应该切出来了,不会等到现在。”   “是吗?”安秀儿却是偏偏不信这个邪,她说道:“一切皆有可能!”   “夫人,您这样做,恐怕只是浪费时间,不如先切其它的再说。”别的堪石师也忍不住的提议,之前在张家原石库的时候,众人还真的以为她是天才呢,这下打脸了吧,这么多的原石,全部都切了一个空。   “难怪这次我们中标这么高呢,原来中的都是一些石头啊。”有人小声的说道,但是他们的话却清晰的传入了安秀儿的耳朵,他们分明就是故意说给她听得。   安秀儿脸色有些不好看,却也没有理会他们,只依旧是站在一旁,看切石师切石。   “咔咔咔”的声音伴随着众人的窃窃私语,有人嘲笑,有人讽刺,本来这段时间,张家就有些不太平,安秀儿虽然跟众人签下了契约,可是这些堪石师还是认为那不过是偶然现象罢了,他们很乐意、看安秀儿吃瘪。   但或许是要打他们的脸一般,就在这时候,眼尖的徐老眼睛突然睁大,“出绿了!”   “出绿了?”众人闻言将目光放到了那切石机之下,切石师停下了踩踏的动作,舀水往原石上淋去,果然,那一抹鲜绿,晃花了众人了眼。   “色泽浓郁,晶莹剔透。”一位堪石师的声音有些颤抖,徐老也并不能够自持,他亲自走上前去,将这切石师推开,亲自切了起来,等到这块翡翠完全暴露在众人面前的时候,众人的脸上皆出现了一抹呆滞。   “这竟然是极品帝王绿!”众人都围上前来看,钱老的声音都有些颤抖,像这般极品的翡翠他们有多少年没有寻获到了?起码有五六年了吧。   浓郁、纯粹,经营剔透的好像透明的冰块一样,透过这鲜绿的翡翠,仿佛能够看到另一面的人影,恍若琉璃,在这小小的屋子里面绽放着光华。   “实在是太迷人了!”有堪石师忍不住的惊叹道,仿佛之前讽刺安秀儿的不是他们一样。   “是啊。”其它的堪石师也情不自禁的附和。   徐老拿着这翡翠到了窗边,在窗格透出来的阳光下,这翡翠是更加的晶莹剔透,更加的璀璨夺目,让人舍不得放手。   “没想到,我们差点就要与这样的极品翡翠擦肩而过了。”徐老叹息的说道,没想到这块极品翡翠,竟然藏着一块边角料之中。   有人捧来了华美的雕花盒子,里面垫了棉花跟锦缎,徐老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在里面,并用精巧的锁锁上,然后才看向安秀儿,道:“夫人您果然是神机妙算啊,方才若不是你坚持,我们这群老古董,险些就要跟这般璀璨夺目的极品翡翠错过了。”   安秀儿笑而不语,她并没有居功,胜不骄才能够败不馁,她坚持的原因并非是因为他们。   “夫人您怎么知道这里面有翡翠的呢?”有堪石师问道,这会儿的他们态度十分的恭敬,跟之前那般模样可是截然不同。   安秀儿虽然没有说他们什么,但是对他们这种两面三刀、前倨后恭的态度也是十分的不喜,她只淡淡的说道:“我凭借的自然是我的水平,我相信我选的原石,不可能都是破石头!”   这淡淡的一句话,有些打脸,众人想到之前他们说的话,倒是有些脸红。   “那这些都要切吗?”一旁的切石师小声的问道。   “切。”安秀儿走向前去,将附近的几块拳头大小的原石捡给切石师,道:“先将这几块给切了,其余的散碎原石等切了其它的再切。”   ☆、第二百零九章 留下来   “是。”切石师回到之前自己的位置上,继续切了起来,这次他的动作温柔了许多,众人都盯着他切刀下的原石,他们认出了这几块散碎原石,都是跟方才出帝王绿的那一块是同一块原石切出来的碎块,虽然大家不敢奢望这些散碎原石里面还会有帝王绿,但是却忍不住的那几分期待。   “又出绿了。”随着一位堪石师的声音,众人的脸上都露出了欣喜的神色来,得到方才那一小块帝王绿翡翠已经是他们的荣幸了,众人实在是没有想到,竟然还能够切到。   “又是帝王绿!”众人的脸上都有些激动,徐老的脸上更是露出了满足的笑容来,虽然这块原石不是他选的,但是这是大家一起看的,一起商议的,也有他的一份功劳。   这么多年来,在他带领的堪石师队伍中,很少有切到帝王绿的,这次能够切到难得一见的帝王绿,他心中竟有一种死而无憾的感觉。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我竟然又遇到了极品帝王绿!”徐老很是感伤的说道,差点没老泪纵横。   “以后我们还会遇到更多珍贵的翡翠的。”安秀儿见到徐老这般动情的样子,也心有所触的说道:“以后但凡我看过的原石,我一定不会让明珠蒙尘。”   若是方才她这样说,众人肯定会以为她是在说大话,可是刚刚这两块极品帝王绿已经证明了她的水平,就是接下来切出来的所有原石、都只是一块废石头,他们也不会亏了。   张家并不缺这些普通的货色,所谓千金宝易求,无价玉难求,只要有了这名贵的玉做噱头,安秀儿完全不怕接下来张家的发展,就连之前跟她有过约定的方席玉定然也会带着他的那些雕刻大师回归。   “切剩下的两块小原石吧。”安秀儿说道。   “莫非这两块还会有翡翠?”众人异口同声的问道,都在等着这一个奇迹。   “这我可就说不定,不过这两块跟之前出帝王绿的那块原石可是一切的,方才切石师是从中间分成两刀的,或许这些翡翠正好存在于四个角,被他完美的略过了也不一定呢。”安秀儿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说道,气氛不如方才的沉重,众人都非常的轻松。   无论接下来的结果如何,众人都有心理准备了。   然而结果还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接下来的两块小原石竟然又出绿了,依旧是极品帝王绿,这结果竟然跟安秀儿说的一样,这两块小原石里面竟然真的有翡翠。   “这下可真的是发达了,光是这这几块极品帝王翡翠,我们这趟来的就不亏了吧?若是厉害的工匠的话,这几块翡翠,可是能够掏出好几副手镯呢。”这些堪石师大师都是眼光的人,自然也能够知道这些翡翠的意义。   “是啊,不过我想这次的惊喜肯定不止这些的。”安秀儿也有些扬眉吐气,她笑道:“继续切吧,我相信后面还会有很多翡翠的。”   “这是自然,夫人眼里精湛,技艺高超。”众人纷纷夸赞道,这次他们可是输的心服口服。   接下来又继续切石,有了这极品帝王绿珠玉在前,接下来,一群堪石师们也不着急了,只坐在凳子上,聊聊天,吃吃早茶,气氛一下子便变得轻松惬意了起来。   一些糯米种,石青种的,众人连眼皮都懒的抬了,只有那些冰种的,还可以让他们高看一眼。   似乎是经过方才那十几块原石的失败,接下来,安秀儿的运气似乎是好了起来,几乎每块原石都切出了原石,出绿率在十之八九。   “这是红翡!”出了一些普通的翡翠之后,接下来,又开始出高档的原石了,随着切石师的一句话,众人又将眼光放到了切石刀下。   “红翡?”绿为翠、红为翡,合而为翡翠,在瑞丽场口红翡并不少见,但是,像这般晶莹剔透的红翡就少见了。   “真是太美了。”那一抹红光出来之后,众人放下了手上的茶杯,纷纷转头看出,就是在这微暗的环境下,那一抹绚丽的光华亦是谁都忽略不了。   虽然绿色的帝王绿也很珍贵,但是大齐的人一向是更喜欢红色一点,红色一向代表着高贵,这块红翡,切出来后,比成人拳头还要大不少,没有一点杂质,红的如火,绚丽的如同天边的晚霞,美不胜收。   “这人比人还真的是要气死人啊!”徐老忍不住的说了一句,道:“我来过这么多次瑞丽场口,也没有碰到过这般的极品红翡,没想到夫人一来就遇上了。”   “徐老您可别这么说,或许是您运道来了呢。”安秀儿谦虚的说道,然而她手上却是把玩着方才切出来这一块红翡,都有些舍不得的放手了。   美好的东西,谁都喜欢,更何况,女人天性就都这些漂亮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她真想要将这快红翡据为己有。   “夫人,您别拿着舍不得放手啊,给我等也欣赏一下嘛。”钱老笑眯眯的说道。   安秀儿闻言,发觉这块红翡都快被她给焐热了,这才依依不舍的,将它交给坐在身边的徐老。   众人都传看了一会儿,才舍得将这块红翡给收起来,这一趟,除了一些中高档的翡翠之外,他们已经收获到了两种极品翡翠了,收获可是极好。   接下来切石又切出了一块极品紫罗兰翡翠,大齐又一向以紫色的为尊贵,以前方席玉就是因为叶家的一块极品紫罗兰翡翠,才被他们吸引过去的,现在安秀儿的手中,可是有着三种极品翡翠,她再不怕他不来了。   不过了切出这块紫罗兰翡翠之后,便再也没有切出什么珍贵的翡翠了,不过即使是这样,他们的收获也是十分的不错了,这一趟过来,原先一百万两的银钱,换成的翡翠,起码是价值千万两,若是做成首饰之后,能够卖出的银钱更多。   这其中又有一个甜蜜的负担,众人有些担心起安全来了,原先怀揣一百万两银子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害怕,可是如今怀揣着价值一千万两的翡翠,众人心中倒是担忧不已。   徐老跟钱老两人更是忧心忡忡,生怕回程的路上遇到什么事情,又担心队伍里面出内鬼,毕竟财帛动人心啊。   于是两人提议早点回去,可是安秀儿却是有些迟疑,无它,她还打算在这瑞丽场口多玩一会的呢。   难得来一趟,她不想要就这样回去,她自己私人买的原石也切出了不少的原石,正好张家这次投标只中了七成左右,还剩了二三十万两的银票,她刚好将她私人的这些翡翠直接卖给张家,换的银钱再重新去赌原石,反正,她现在在这瑞丽场口也不出名,趁机多买一些原石,才是正道理。   “夫人,我建议,我们今天连夜就走。”徐老说道:“迟则生变,若是我们切到极品原石的消息被人放出去,那我们想走可也就走不了了。”   “您说的对。”安秀儿点点头,道:“那今天晚上您带着这些翡翠以及其它堪石师们先回去,我留下几个人,在这里多呆一会。”   “您不跟我们一起走?”钱老问道。   安秀儿点点头,道:“你们就不用担心我了,我还想要在这里多玩一会儿呢,你们放心,我自有分寸,倒是你们一路上要注意安全。”   徐老跟钱老两人毕竟也是张家的附庸,倒是也不好多劝说安秀儿的,只是让安秀儿注意安全,而他们则是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   原先是打算拉一车原石回去填充原石库的,可是这次切出来这么多的翡翠,他们也不想着拉什么原石回去了,心中只就只想着早点回到闵月郡。   迟则生变,只有回到他们自己的主城,他们才能够放心。   安秀儿也是这样,她立马让人准备马车,让他们轻装上阵,并且派出了大量的护卫护送,而她自己身边则就只有春分秋雨两个丫鬟,并安铁石以及其它的四个护卫而已。   本来说着是要晚上让他们连夜走的,结果还是到下午,众人就收拾好了,之后安秀儿也不跟他们废话,直接就让他们离开了。   等到他们走后,安铁石才问了一句:“妹妹,你干嘛不跟他们一起走。”   “我想要留下来做自己的事情。”安秀儿狡黠的一笑,道:“跟他们在一起,代表的永远都是张家,只有我自己单独行动,代表的才是我安秀儿。”   这里都是安秀儿自己人,她也不担心他们会乱说什么,她早就跟春分秋雨两人谈过了,她们也知道,只有她好,她们才会更好。   至于剩下的四个侍卫,也算是安铁石的心腹,安秀儿也不担心他们会乱说什么。   更何况,就算他们会乱说,安秀儿也不怕,她留下来,并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他们乱说她也不怕,她只是不想让到时候邬氏误会她有二心罢了。   实际上,她只是简简单单的想要有自己的一份事业,她不想要被张家束缚,她不想要做什么还要瞻前顾后,不能够说一是一,而是要听张家长老们的商议。   ☆、第二百一十章 闷声发大财   这张家,她就算是将之打理的再好,可是它毕竟是张家的,她想要有一份自己的私产,这样日后有什么需要钱的地方,她才不用看别人脸色。   “好了,大家都去休息吧,这几天大家都累了,好好休息,明天跟我去堪石场,让我们大杀四方!”安秀儿颇为豪气的说道,不就是赌石嘛,她不怕,今日的切出来的翡翠,已经证明了她的水平跟眼光。   “妹妹,无论你做什么,大哥都支持你!”安铁石郑重的说了一句,也回房去休息系去了。   安秀儿回到自己的房间,还是有些激动,不过是来这原石场一趟,她手上的十万两银子,就变成三十万两,这还是因为她看在张家的份上,低价将手上的翡翠卖给了他们的缘故,若是卖给别人,五十万两银子随便能够卖出来。   不过无所谓了,明天才是她的重头戏。   虽然外面的那些小店铺所卖的原石质量不高,不过没关系,质量不高,数量来凑,拍卖场外面这么多的摊位,总能够选出一些不错的原石来的。   之前是为张家,现在是为自己,第二天起床来,安秀儿斗志昂扬,精神充沛。   安铁石似乎也明白她的意思,见到她的时候,两人相约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堪石不行,可能帮不上她忙,但是他能够做的便是保护她,陪伴着她,让她能够顺利的达成自己的目标。   虽然拍卖会已经过去,但是这瑞丽场口还是这么的热闹,外面那些小摊贩依旧热情的吆喝着,想要趁着过年,多卖出一些原石,而一些赌石客也想要趁着这机会,赌一把。   难得来一趟南诏,众人大都没有走,总想着在这些散摊上再寻获一些不错的原石,另外瑞丽原石拍卖场拍卖过之后,剩余的原石也敞开大门用来售卖了,很多人都想要来这里捡捡漏,而拍卖会的人,也想要将这些没有拍卖出去的原石卖出去。   安秀儿也进入了这原石拍卖场,之前因为金钱的原因,她可是还有不少的原石没有投标呢,今天正好可以看一看,它们被人买走了没有,若是没有的话,她倒是可以再看一看,然后买上几块。   昨天她买的那些原石,也有很多是空料,她也算是吸取了教训,从中发现了更多细微的东西。   今天一走进这拍卖会的场地,她立马便往她之前没有投标的那些原石的位置而去,这些原石的编号她都已经记在心里了,也不用带纸笔,若是那些还在,她再重新看一遍,确认合适,就买下了。   只是很遗憾的是,好几处她看中的区域的原石都已经被别人买走了,不过这不重要,她之前两天看了有那么多似是而非的原石,不可能都被别人买走了。   她一片片区域的搜寻过去,看到还没有被别人买走的,就再确认一下,然后买下来,这些没有被拍卖走的价格就直接按照上面写的底价买了,倒是比之前拍卖的时候要便宜很多。   安秀儿一连扫荡了好几片区域买了不少的原石,底下护卫的手中几乎每人都捧了一两块原石,这情况,也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开始有堪石师同她搭讪,道:“姑娘,你买这么多的原石,可是看准了?”   “什么看准了?原石这事情看的准么?这些原石又不贵,我不过是看着它们长得好看,留着妆点屋子罢了,多收集一点,等到开什么宴会的时候,也可以作为噱头!”安秀儿才不会轻易的告诉别人她的底细,连眼皮都没有抬,只随便敷衍了两句。   “呃……”这倒是让这位堪石师无法接话了,他只能够冷哼一声,愤愤的甩着衣袖走了,也是了,看她那样子,就是某个大家族的刁蛮小姐嘛,懂什么堪石。   他搭讪回来之后,将这事情跟许多打算前去的堪石师一说,倒是也没人再来跟安秀儿搭讪了,这让安秀儿觉得轻松了许多,越发旁若无人的收集她的原石。   可是别人看不出来,一些有水平较高的堪石大师还是能够看出来的,他们之中也有跟安秀儿看中同样原石的人,但也因为种种的原石不能够买下,所以这次,他们特地赶过来,却没有想到,扑了一个空。   “这里的几块原石我明明记得没有被人拍卖走,怎么突然之间就没有了?”一位堪石师愕然的问道一旁的拍卖场管事。   “是这样的,刘大师,您来晚了,这些原石都被别人买走了。”这管事好声好气的回答。   “被谁买走了?”这刘大师可是很有名气的堪石师,安秀儿前两天来的时候,什么都不懂,他还嘲笑过安秀儿呢,没想到现世报来的这么快,这一次,他看中的原石竟然被安秀儿抢了一个先。   “究竟被谁给买走了?”见这管事沉默,刘大师急切再问了一遍,他昨天晚上好好的思量了一下,又翻看了一下家族留下来的堪石秘籍,将这块原石与秘籍上画的那原石一一做对比,越发觉得这块原石里面极有可能会有一块极品翡翠,他一大早匆匆的过来打算买下,谁知道,路上遇到几个人,跟他们寒暄了一番,结果错过了时间,竟然被别人抢先一步。   早知道就不跟那些人寒暄了,可是当时他怕别人看出来什么,又不得不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同他们说了两句,结果错失良机,真是后悔莫及。   “这个不能够说。”管事说道,“我们要保护客人的隐私。”   “什么隐私!”刘大师说着直接让人递了一张银票过去,这管事打开看了看,见到上面写着的面额,脸上露出笑来,这才伸出手指指向安秀儿,道:“是那位姑娘。”   “哪位姑娘?”刘大师再问。   “就是那位穿着南诏人服饰的姑娘,她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五个侍卫,手中都拿着原石的那一位,不过这位姑娘并不是南诏人,看起来也挺有钱的,刘大师若是想要从她手中买下原石,恐怕还要费一番功夫。”这管事提点道。   “这个老夫自然知晓,不需你的提点。”要说这刘大师也很是不会做人,跟徐老一样,方才恳求人家管事的时候,态度卑微,如今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却是很快就将这管事踢到一边了。   幸好这拍卖会的人都知道这些堪石师的脾性,这些人天天跟石头打交道,都不会做人不会变通,所以这管事也没有将他的态度放在心上,只是在背后骂了一句后,就继续守着他负责的区域,等着其它的人过来买原石。   “这位姑娘,请留步。”这边,这刘大师已经带着人来追安秀儿了。   安秀儿听到背后有声音,但是也没有在意,她现在要做的事情就是将她看中的那些原石全部都给买下来,之前投标的原石被人抢标了她就已经是非常的心疼了,若是这些原石还被别人抢先买走的话,那她肯定会心疼死的。   所以,对于身后的声音,她置若罔闻,反而走的更快了一些,几乎是小跑了,身后有声音,就说明人更加多了啊,若是别人想不开,不从前往后看,而从后往前看,那不就将她看中的原石抢走了嘛。   毕竟,这些原石她还打算再重新看一遍的,这样也要浪费她不少的时间。   “这位姑娘。”看完一块原石之后,身后的声音却是离她更加的近了,安秀儿匆忙的付了钱,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却正好更来人打了一个照面。   “刘大师,你怎么在这里啊?”对于这个奚落过她的大师,她还是非常的有印象的,“方才是您在叫我?”   “是啊,那个……张夫人。”刘大师想了一会,才想到了安秀儿的称呼,他道:“是这样的,我方才听我们家主的来买一块原石,可是这块原石却已经被夫人您给买了,不知道夫人您能否忍痛割爱。”   “那块原石啊?”安秀儿问道。   “零三三零号。”刘大师连忙说道。   “哦,原来是这块啊。”安秀儿随意的往那些原石上扫了一眼,看到这零三三零号,心中便也有数了,她笑眯眯的说道:“不好意思啊,这块不卖。”   说着她又继续往前走,她可没有时间在这里跟这刘大师闲聊,她还得赶紧去买她的原石呢。   刘大师见她说了就要走,心中也是焦急啊,连忙说道:“张夫人,您就别为难老夫了,这块原石是我们家主点名要要的,他觉得这原石的形状好看,他打算用来当摆件。”   “是吗?我也打算拿回家当摆件。”安秀儿转头朝这刘大师一笑,然后又继续往前走,他当自己傻呀,买块原石回家当摆件?骗小孩还差不多,况且这块原石自己看过了,里面应该会有翡翠的,虽然价值并不是很高,但也应该可以超过底价。   刘大师听到安秀儿这样说,却不肯放弃,他越想就越觉得这块原石里面藏着一块极品翡翠,乃是无价之宝。   ☆、第二百一十一章 十万两买个摆件   “张夫人,您说吧,多少钱,您愿意卖?”刘大师竟然用了敬词,见不吭声,他又说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皆为利往,你不肯卖,无非就是价格不合适罢了。”   “嘻嘻,刘大师您可真是聪明。”安秀儿笑了笑,说道:“的确是这样,我这块原石呢,您若是喜欢,就拿十万两银子来买,若是没有的话呢,您就不要来烦我了。”   “你这是坐地起价!”刘大师愤愤的说道。   只是安秀儿并没有时间来配合他的表演,她只是笑着说道:“这您可说错了,我可没有坐地起价,您爱买不买。”   其实周围的人看到刘大师追着安秀儿买原石,就已经被他吸引过来了,能够被刘大师追着要买的原石,肯定不一样般哪,名人效应就是这样,不过此刻安秀儿说十万两银子,也的确是吓跑了一番人,大家都觉得安秀儿是坐地起价,是因为这块原石是刘大师开口说要买,所以她才故意出这样的天价。   实际上,安秀儿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她就是想要将这刘大师给吓跑,这块原石里面的翡翠让她看来是不值得十万两银子的,她出这个高价,想必他就应该知道她不好骗了。   她还打算他们快些离开,好让她去买原石呢,不然的话,她身后跟着这么一群大尾巴,她怎么好去买原石?   尤其是刘大师这个名人效应,若是他再在旁边说两句话,那她这原石还怎么买?恐怕,她还刚上手看,就被别人跟买走了吧。   她只是想要闷声发大财,这种出风头的事情是她不想要做的。   “怎么样,刘大师,您若是愿意的话,您就买,不愿意的话,就不要耽误我的时间了好不好?我还打算去买些顺眼的原石回家装饰屋子呢。”   她做出一副轻狂自大的模样来,见这刘大师沉默不言,她猜想他已经放弃了,转身就走,却是没有想到,这个时候,刘大师却是开口道:“好,十万两就十万两!”   “啊?”这倒是让安秀儿吓了一大跳,她转过头来,脸上的愕然尚且挂在脸上,道:“刘大师,我劝您还是要想清楚,虽然十万两银子对我来说,不算什么事,但是买定离手,您若是真的要买的话,等下可是不能够反悔的哦。”   说着,她从护卫的手中接过这块婴儿人头大小的原石,搂在手中把玩着,也是想要让刘大师看清楚一点,一次坑别人十万两银子这事情,她还是有些做不出来,她心肠好还是有些软,打算再挽救他一下。   “是啊,刘大师,这女人分明就是在坑您,您可不能上当。”一旁有人劝说道。   虽然赌石是一向风险很大的事情,但是风险再大,也没有大到拿十万两银子买一块原石的份吧?除非这块原石的石皮下面全是冰种以上的翡翠,否则的话,便是不划算的。   众人虽然喜欢看热闹,但是对这块其貌不扬的石头,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也不想要看到刘大师白白的损失这十万两银子。   “我主意已定。”刘大师却是如此说道:“这原石是我们家主让买的,我怎么着都要为他达成愿望。”   刘大师说话的时候,又仔仔细细的看了看安秀儿手中的原石两眼,越看他便越是狂喜,这石皮,这脉络,包括这外面的石绺,这分明就跟秘籍上写的一模一样,这样的原石里面极有可能藏着难得一件的极品三色的翡翠!   这可是三色翡翠啊,多少年没有出现了,如今市面上就是有钱也买不到,刘大师不能想象这种场景,若是他买到这三色翡翠的话,那以后,在这原石场上还有谁能够与他争锋?   更别说,他在家族内的地位也能够大幅度的提高了,还有这块极品翡翠,将会为他的家族带来无限的利益。   想了想,它做成摆件受到无数达官贵人争相求购的样子,又或许是无数的贵妇小姐,为了它做成的首饰而疯狂的样子,他想想,便是开心哪。   到时候,他刘大师的名头,定然会更上一层楼。   到了他这年纪了,对名利看的越发重要了,比如张家的那个徐老吧,多年前就跟他不相伯仲,谁也不服谁,若是这次,他从他们家夫人的手上,买到这块三色翡翠,等他知道之后,岂不是要被气死?   他都能够想象他以后在他的面前抬不起头来的样子了,想到每一次看到他,都可以讥讽他两句,这可真是开心啊。   此刻,安秀儿手上捧着的这块原石,在刘大师的面前,再不是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而是变成了一块璀璨的三色翡翠,他只想要将这块翡翠尽快的拿到自己的手中,不让它被别人夺取。   “刘大师!”眼见刘大师已经从身后管家的手中拿过银钱递给安秀儿,众人忍不住在他的身后叫唤了起来,这刘大师也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迷魂汤,一块这样小的原石,花十万两银子去买,值得吗?   这里面该得要怎样的极品翡翠才能够配的这十万两银子啊,万一这里面没有,那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身后递钱的人也是有些依依不舍,安秀儿都抓住钱尾了,这人却是不肯放手,安秀儿便道:“若是不肯的话就算了,我不卖了。”   “胡闹什么,快给她。”刘大师此刻眼中只有这块原石,他一定要得到它,岂能够容许安秀儿不卖?!   身后仆役听到他这样说,哪敢违抗,只能够将银钱给了安秀儿,安秀儿接过银钱,对众人说道:“这可是这个刘大师主动要来找我买的啊,我可没有强买强卖,我还有劝说他别买,是他自己要买的啊。”   “当然是老夫自己要买的,老夫这样的年纪地位了,难道还会被你这样一个小丫头逼迫不成!”这刘大师说着,如同抢一般的接过安秀儿手中的原石,如看珍宝一般,看着这原石,眼睛几乎都冒光。   众人看着刘大师这眼神,都觉得有些害怕,刘大师这是中邪了吗?还是他看出了这里面的确是有什么极品翡翠?   众人的心思也被提了起来,忍不住的同刘大师说道:“刘大师,既然这块原石这么好,不如您切开看看呗,让我等也长长眼。”   “不行,这是给我们家主做摆件的。”刘大师还是如此的说道,这是他的借口,这么漂亮的翡翠,他都舍不得跟别人分享。   可是,这些人已经被刘大师吊起了好奇心,哪里肯让刘大师走,只百般的围在他的身边恳求着,倒是安秀儿趁着这机会,一溜烟的溜了。   她正好趁着这机会,去将她自己看中的那些原石给买回来,而且,万一路上还能够碰到一个像刘大师这般痴傻的大师,那她岂不是赚翻了?只是她有些担心,等下这刘大师将这块原石切开之后,发现只是一块普通翡翠,他会不会打她?   毕竟,这块原石里面是怎样的货色,安秀儿可是心中有数的,可是她已经劝说过他了,也给了他细看的机会,是他自己一定要买,那就怪不得自己了,送上门的银钱,她不可能不要是不是?   安秀儿拨弄着手中的一叠银钱,将它交给安铁石,道:“走吧,大哥,我们快去下一个地方,可别让别人给抢了先。”   “好咧。”安铁石的脸上也带着笑容,他道:“我真的没有想到,原来这钱有时候竟然这样的好赚。”   想他从前在乡下的时候,要赚一点点的的钱,是有多么的不容易啊,每年累死累活了也不过刚刚够温饱,一年到头连半个子都攒不下,后来去县城做大力士,天天跟人对打,遍体鳞伤,才能够赚到一些钱,就是到了张家当护卫,也是看在自家妹妹妹夫的面子上,工钱才多了些。   这一下子就赚十万两银子的事情,他是没有见过的,就是减掉本钱,也能够赚九万九千两呢。   “是啊,钱这东西真的是不好说,以前我们在家,哪里知道外面有这般广袤精彩的世界呢?”被安铁石这般一说,安秀儿也觉得有些感慨。   “反正还是妹妹你厉害,大哥跟你比起来那就要差远了。”安铁石颇有些落寞的说道。   “大哥你也不差呀,你力气大,功夫好,为人又爽快,我相信大哥你以后也一定会做出一番事业的。”安秀儿说道。   “是吗?”安铁石被安秀儿这般一夸,倒是觉得有些脸红。   “我说的是真的。”安秀儿一边走,一边说道:“如今世道不太平,听说外面山贼很多,有些小家族,想要运送什么货物,经常有被劫持的,我觉得大哥你到时候应该去外面多认识一些人,到时候可以开一家镖局,自己做大当家!”   “妹妹你这个主意可真不错。”被安秀儿这般一说,安铁石的心中,好像燃起了熊熊的烈焰,他并不笨,出来这一年眼界也开阔了,安秀儿这么一说,他一下子就想了很多很多。   ☆、第二百一十二章 真是美妙啊   “我也是想着等大哥你的镖局成立之后,以后就可以保护我啦。”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到时候我去外面堪石,找到的翡翠直接就让你们押镖就行。”   “嗯嗯。”安铁石重重的点头,道:“今年的收成不是很好,我估计到时候会有一些流民来我们闵月郡,到时候我可以趁机招一些人。”   “这个主意不错,不过大哥你到时候可要看清楚了,一定要要招到那些忠义可靠的人,有些奸猾的小人可不能够混进来了。”安秀儿提点道。   “这个自然。”安铁石点点头,笑道:“我有我的一套方法,我若是要招人,我先不告诉他们,我跟他们喝酒。”   “喝酒?”安秀儿不解。   “是啊,酒品即是人品,从一个人喝酒上,可以看出很多的东西。”安铁石说道。   “比如说?”   “比如说那人特别好酒,一下子就喝的酩酊大醉吧,这种人肯定不靠谱,被人随便用点计策,就可以将他灌醉,然后趁机为所欲为。还有一种人,喝醉了之后,就开始胡说八道、喜欢怨天尤人,指责别人的过错,这种人,肯定也不行,福气都从嘴巴里面跑出去了。”   “你说的对。”安秀儿一脸惊诧,没有想到,自家大哥看起来粗犷,竟然是这般的粗中有细,“大哥你以后做什么事情,一定会成功的,我很看好你哦。”   “谢谢妹妹夸赞了。”安铁石挠挠脑袋,又有些不好意思了,只转移话题道:“我们快些走,等下好的原石都被别人给选光了。”   “好。”安秀儿抬头朝他一笑,又加快了步伐。   刚好走到她看中的那块原石面前,结果那块原石前面已经围了一圈的人,她连忙拔腿就走,去下一个地方。   “小丫头,既然来了,就也来看看呗?”一个声音从她身后响起,方才安秀儿没有细看,此刻一转头,竟然又看到了那位方大师。   “呃……方大师既然在这里,小女子就不打扰了。”安秀儿对这位方大师可没有什么兴趣,她也不喜欢跟别的大师交流,就想要默默的闷声发大财,因而不等方元的挽留,她快步离开了。。   “方大师,这位姑娘是谁啊,这么不懂礼貌,连您都不给面子?”安秀儿虽然不想要跟这方元打交道,可是别人想啊。   此刻,这方元的身边便是跟了一堆的人,这些人都是想要同他取经的堪石师,自然是对他无比的巴结,一张口,就将安秀儿说的体无完肤。   “是啊,一个女人,不好好在家准备成亲生孩子,这个时候还在外面乱跑,成什么样子!”   “方大师不必跟她计较,她这人一看就是什么都不懂!”   “闭嘴!”   听他们越说越离谱了,方元不得不呵斥了一声,道:“你们离我远点,我需要一点光。”   “哦,好的。”这些所谓的大师们这才退后了两步,方元的周围终于多出了一片空间。   “呼……”方元长吁了一口气,这成名也有诸多不好啊,比如这些老家伙,没事围着他干嘛,想要捡个漏都不成,还是那小丫头好啊。   此刻,被他羡慕的安秀儿已经开启了买买买模式,她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断过,这种收获的感觉,真是太美妙了。   这一切,还得感谢刘大师,是他花高价买下那块原石引起众人的围观,这些大家都去看他高价买下的那原石去了,谁还有空来堪石?   他们又不是安秀儿,安秀儿是早有目标,早买早好,而这些人则是抱着无所谓的态度,早买晚买都一样。   扫荡了约莫大半天,她身后那些侍卫由手上捧着石头,变成了身后背着筐子,几个英姿飒爽的侍卫,瞬间就变成了背着箩筐的农夫,这情况,还真的有些搞笑。   “哎,夫人夫人。”这时候,安秀儿的身后又有人叫唤了起来,安秀儿侧头一看,这人尖嘴猴腮,她并不认识。   “你谁呀,我们夫人也是你能够随便叫的么?”一旁的春分呵斥道。   “这位姑娘不要生气,我找你们家夫人,是看到你们家夫人买了这么多的原石,问下她需不需要找人切石。”这人说道。   “不用,我们家自己就有切石机!”春分回道。   “既然不需要,那恕小的多嘴了,下次有其它的需要,还可以找小的嘛。”这人并没有因为春分的态度而恼怒。   “你是此处的掮客吧,我若是有别的需要的话,一定会找你的。”安秀儿态度倒是和善,又让秋雨给他打赏了。   得到银钱,这掮客笑的更欢了,他谄媚的说道:“小的就是这瑞丽土生土长的人,您管小的叫小六就行,在这瑞丽,小人无数不知、无数不能,夫人您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小的就行,大到带您去找一些原石卖家,小到给您带路租房子,小的都能干。”   “好,那就提前谢谢你了,有什么需要,我一定来找你。”安秀儿应了一句,又继续往前走去。   她今天扫荡了一圈这拍卖场,手上的银钱还没有用完,不过她也该回去了,回家先将这些原石都给切开,然后下午再出来扫荡外面的这些小摊贩。   一路回家走,安秀儿一行人背着筐子倒是也不显眼,安秀儿还发现有人拉着车来买原石,那些珍贵的翡翠原石,就这样放在简陋的土车上,这模样极大的刺激了她,她决定明天她也拉车过来买原石。   回到家中,首要事情自然就是让人帮她切原石了,她将这些原石交给这些切石师之后,就去吃饭去了,吃完饭后睡会午觉,等她醒来,她的那些原石就变成各种各样珍贵的翡翠了。   “夫人,这些原石已经切出来了,就连小块的,我们也让人磨碎了,切出来的原石全部放在这些匣子里面了。”等她收拾妥当后,立马便有人同她禀报。   “把匣子捧上来。”安秀儿朝那人招招手,这人便将原石递给一旁的秋雨,秋雨将这匣子放在安秀儿身边的雕花小几上,安秀儿打开一看,脸上露出了一种迷之笑容来。   她算不上财迷,但是看到这些翡翠,她就是特别特别的开心。   “还不错,就是这些档次算不上高。”安秀儿点评到。   还不算高?底下站着的切石师都觉得安秀儿是在炫耀了,这些翡翠中,好多都是冰中好不好?虽然比不上帝王绿,但是其中的杂质也是极少的。   “虽然比不上昨日切的那几块极品原石,不过也还算是不错了。”切石师低着头回答。   “嗯,也还算是收获颇丰,这几天还要麻烦你们一段时间,等此事毕,我会重重赏你们的!”   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本来昨天就应该奖赏了,但是我需要银钱买原石,就先将它昧下啦,等着吧,我不会亏待你们的,不过我们张家的事情,你们可不能够对外人说道,若是告诉了别人,那后果绝对是你们不能够承担的。”   安秀儿心情一高兴,就想要给他们发钱,可是又担心外面看到不错的原石没钱买,只能够忍耐下来,之后又怕他们生二心,便又敲打了他们一下。   “夫人放心,小老头生是张家的人,死是张家的鬼,绝对不会告诉别人的,至于奖赏的事情,小老头能够明白夫人的苦恼,就先在这里谢谢夫人了。”这切石师对安秀儿还是信的过的,安秀儿说要赏他们,那定然是要赏他们的,回去的路上,这切石师已经在幻想安秀儿会赏赐他们多少了。   是赏赐十两银子,还是百两银子呢?若是赏赐十两银子,他们一家人今年都能够过个好年,若是赏赐一百两银子,那明年一年,他都不用愁啦!   等他们走后,安秀儿把玩着这些原石都有些爱不释手了,这些原石可真美啊,只是,她必须的将它们卖掉换钱啊。   还有,这些翡翠装这么多个匣子,真的好浪费空间啊。   安秀儿就坐在榻上将这些翡翠筛选了一下,但凡是看起来不错的,晶莹剔透无杂质的,她都筛选出来,放在一个锦盒里面,至于与其它的那些普通货色,她也堆在一个匣子里面。   这些漂亮的,她还有些舍不得卖,另外这些看起来一般般的货色,她打算下午再去街上扫荡一圈,然后就可以一起卖掉。   卖掉之后换成银钱再继续买原石,怎么觉得这都是一个一本万利的事情呢?   看来,做什么都需要技术,掌握一门技术,发财根本就不是问题啊。   将这些翡翠石交给秋雨妥善的收了起来,安秀儿在院子里面转了一圈,眼见着天色还早,她又没有什么事情做,忍不住又叫上人,出去了。   这次她的目标是外面的那些小摊贩,此刻她怀中还揣着十几万两银票,应该可以扫荡几家了吧?   安秀儿带着人志得意满的往前走,刚刚走到瑞丽场口的那一条街,突然也碰到了一群人,为首的是一位四十来岁的男人,她并不认识,不过在见到她的时候,却突然狠狠的瞪了她一眼,这就让她有莫名其妙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继续扫荡   还不等她回想,这人就开口说话了,“是张夫人吧,你果然是好手段。”   安秀儿一脸懵,“阁下是谁啊?”   “刘青山。”这人冷声的答道:“上午你用一块破烂石头从我叔叔的手中骗走十万两银子,想必这感觉很是美妙吧。”   “哦,你是刘大师的侄儿呀。”安秀儿听他这么一说,才反应过来,道:“这么说来,那阁下想必就是刘大师口中的那位家主了,刘家主可真是豪气呀,花十万两银子买一块原石就为了当摆件,这番气概,小女子可是没有见过的。”   “张夫人这是什么意思?”刘青山阴冷的问道。   “什么意思?”安秀儿也是勾起嘴角笑了笑,道:“刘家主让刘大师一定要买到小女子手上的原石当摆件,这事众人皆知,当时小女子百般劝说,周围的人也都劝说,可是刘大师说您一定要他买下这原石当摆件,他不得不买,怎么这会反而是来埋怨我了呢?莫非是这摆件又不合您心意了?”   这时候,两人周围又聚集了不少人,这其中当然也有上午那群看热闹的人,听到安秀儿的话后,便都点点头,道:“这位夫人说的没错,当时刘大师的确是这样说的。”   “是啊,是啊。”众人纷纷应承,又等着看两人接下来的好戏。   刘青山心知这肯定是自家叔叔的托词,可是此刻被安秀儿这般奚落,他的面子上也极其的不好看,只冷哼一声,道:“你等着瞧。”   “刘家主,你这算是威胁我吗?本夫人乃是一介女流,可是最怕威胁了,若是刘家输不起,那早说啊,何必如此作态。”安秀儿冷笑一声,说道。   “不就是十万两银子而已,何谈输不起,刘某只是看不惯夫人这番做派,夫人设计欺骗某叔,某定要为叔叔讨回公道!”刘青山说着,拂袖离去。   安秀儿依旧是一脸懵,觉得这人简直就是不可理喻,自己什么时候设计欺骗过刘大师了,明明是刘大师自己一定要买的好不好。   摇摇头,她没有理会这刘青山,依旧是按照自己的节奏,扫荡这街上的大小摊贩去了。   从第一家开始,安秀儿一进去,这店主便热情的迎了出来,像安秀儿这种年轻的女子,身后又有仆役相随,一看就是不谙世事,出来找点乐子的大家夫人,打算出来看过热闹的,这样的人,他们最是喜欢了。   “这位夫人,里面请,我们这里的原石都是从缅甸场口运过来的,质量是一等一的,夫人随意看看。”这店主热情的招呼着。   “你这原石怎么卖呀?”安秀儿随意的看着架子上一些擦了口子的原石问道。   “这些擦了口子的原石都是一万两银子一块。”这店主狮子大张口。   “一万两银子啊,挺贵的。”安秀儿随口说了句,脸上却并没有什么肉疼的表情,只是说道:“我看那拍卖会场里面的原石,有些底价才一千两银子,怎么你这里的原石卖这么贵呢?你是不是欺骗于本夫人?”   “在下哪敢呀。”这店主听到安秀儿这般说,连忙说道:“那拍卖会场里面的原石都是没有擦口子的,不确定里面是否有翡翠,可能花一千两银子就买了一个空,可夫人指的这些是半赌原石,价格自然是要贵一些。”   “原来是这样啊。”安秀儿点点头,又指着地上摆放的这些原石,说道:“那这地上的这些原石呢?你们是怎样卖的?”   “这种小块的一千两银子,这些大块的两千两银子。”这店主连忙说道。   安秀儿这才点点头,道:“这才对嘛,店主你出价还算是合理。”   “是啊是啊,本店一向是童叟无欺。”这店主腆着脸答道,心中对安秀儿这种小白无比的鄙视,但是脸上却是周到至极的笑容,就想着从安秀儿这里,狠狠的宰上一笔。   “这原石该怎么看呀?”安秀儿蹲下身子,看着地下散乱放着的这些原石,说道:“我听人说要看这种石皮上面石绺的走向?”   “哦,好像这种走向里面都是空料,我不能买。”安秀儿一边说着,一边放下手上的原石看向下一块。   这店家听她这么说,也不惊慌,越是她这种自以为懂一点的人,其实啥也不懂的人就越好骗哪,你只要随便的哄哄她就行了。   这店主连忙附和安秀儿的话,道:“是啊,夫人原来是行家呀。”   “行家倒是称不上,就是略知一二。”果然,安秀儿脸上露出了笑来,颇有些志得意满的味道。   “我看夫人这架势,倒是颇为厉害,一般的夫人只知道在家中绣花呢,哪像夫人您哪,都能够独当一面,出来买原石了。”这店主分析安秀儿的性格,尽挑她喜欢的说。   安秀儿越听越开心,便道:“店家您过奖啦,你先去忙你的吧,我在你这里好好的挑几块啊,这些价格都是一样的吧?”   “是一样的,这种小的一千两,这种大点的两千两,这种再大点的三千两,外面那两块大原石,一万两。”这店主张口说道,他就是欺负安秀儿不懂,所以直接按照大小出价。   “嗯,本夫人知道了,那你先忙,我自己看,等会叫你结账。”安秀儿说道。   “好咧,夫人您有事叫小的啊。”这店家说着,却依旧是跟在安秀儿的不远处,安秀儿也没有搭理他,而是做出一副认真堪石的样子来,事实上,她的确也是在认真的看石头。   这里的石头还是挺多的,仔细的看看,应该还是能够找到一些不错的原石的,只是混在这么多的原石中间,就显得有些不起眼了。   安秀儿在这里待了约莫有一个时辰,最后选了十几块大小不一的原石,还买了一块擦了口子的原石,就打算去下一家了。   结账的时候,这店主还贴心的问道:“这些原石夫人是否需要切开?”   安秀儿拒绝了,“不用啦,财不外露,你给我找辆车就行了。”   “嗯,财不外露。”店家点点头,憋着笑,贴心的送了安秀儿一辆推车,安秀儿让人将这石头装进车子里面拉走了。   看着安秀儿离开的背影,这个店主真的好想笑,什么财不外露啊,他的天,他真希望这种自以为是的夫人每天能够多来几个,这样,他就可以过个好年了。   安秀儿也希望每次都能够顺利遇到这种摊主,按大小卖原石,不加价,真实诚,这一车原石,若是换成徐老来买,这没个十万两起码拿不下吧,哦,不对,徐老都进不了这种摊位来,人家不欢迎他。   所以啊,做人还是要低调一点的好。   安秀儿又扫荡了几个摊位,将手中的银钱花完,便满意的领着一群推车的汉子回家了,只是回到了别苑,又的麻烦那两位切石师了。   不过他们平日里也没有什么事情做,一年也就辛苦这么一两回而已。   而且,安秀儿说了会给他们赏钱的。   张家虽然有诸多不靠谱的地方,但是毕竟是多年的大家族,有些还是靠谱的,比如这切石师的师傅就很靠谱,绝对不会出现那些昧下翡翠的事情,上午敲打了他们一番,晾也不会去跟别人乱说,这些倒是让安秀儿颇为满意。   将石头扔给他们,安秀儿就不管事了,洗漱沐浴休息,第二天早上起来,第一件事就是查看昨夜收获的那些翡翠,这切石师一大早便用匣子装好给她送过来了,安秀儿依旧是将一些晶莹剔透的上等翡翠挑选出来,而那些中低端的翡翠,则被她扔到了一个大匣子里面。   今天上午,她的任务就是摆摊,卖原石。   只是,想了想,这摆摊卖原石,怎么都觉得有点掉档次呢,可是不去卖的话,她又没钱了,脑子一转,她突然想起了一个人来,昨日在拍卖会场碰到的那个小六不是号称地头蛇嘛,或许可以请他帮帮忙。   想着,安秀儿便让人去将这小六找来。   小六此刻正站在瑞丽场口的角落里面晒太阳,他的站姿很随意,但是他的眼睛却一直放在来来往往的人群上,他一直在寻找机会,看能不能找到需要他帮助的人。   见到安秀儿的侍卫朝他走来的时候,他倒是也没有当一回事,他觉得他这样一个小人物,这高大挺拔的侍卫应该也不是找他的,所以,一直到这侍卫站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才惊愕的问道:“这位大人您是找我?”   “对。”侍卫严肃的说道:“我们夫人找你。”   “你们夫人是谁啊?我只是一个小人物。”小六搓搓手,谄媚的笑道。   “找你是有好事,你怕什么。”这侍卫见到他这样子,也觉得有些好笑,拍了一下他的脑袋,说道:“跟我们走吧,你的机会要到了。”   “大哥你可别骗我。”小六有些不放心的说道。   “骗你干什么。”侍卫说了一句,便带着他往张家的别苑走去。   “啧啧啧,真是气派。”走到张家别苑,还没到门口,他便出声赞叹了起来,这侍卫见不得他这般模样,没有开口说话,一直将他领到了安秀儿的院子面前,才停下脚步,让人前去通报。   ☆、第二百一十四章 地头蛇小六   安秀儿听说他们来了,连忙让他们进来,侍卫见到安秀儿,有礼貌的同她行礼,小六也是有样学样的行礼,等他抬头看到安秀儿的时候,才结巴的说道:“你不是昨天那个给我打赏的夫人嘛。”   “是啊,就是我。”安秀儿笑了笑,道:“你昨天说你是这瑞丽的地头蛇,在这瑞丽无所不能,所以我有件事情,要请你帮忙。”   “什么事情?”小六抬头小心的看了安秀儿一眼,才又谦虚的说道:“昨天小的说的话,是有些夸大其词了,小的并非无数不能,也有很多事情办不到。”   “放心,不是什么大事。”安秀儿说着将她手边的这个盒子打开,说道:“我最近有些缺钱,就是想要你帮我将这些翡翠都给卖出去。”   小六见到安秀儿这一匣子的翡翠张大了嘴,道:“这么多翡翠,您都要将它们卖掉。”   “嗯,其实还不止。”安秀儿说着又指了指旁边的两个匣子,说道:“这些都是翡翠,我打算就将它们全部都给卖掉。”   “这也太多了吧?”小六见到这些翡翠,眼睛都觉得花了,他没有想到安秀儿能够拿出这么多的翡翠来,但是随即他又收回眼光,正色道:“夫人您是真的想卖这些翡翠?”   安秀儿点点头,道:“实不相瞒,我是一名堪石师,我看中了许多不错的原石,但是我没有足够的钱去买下它们,所以我得将这些翡翠忍痛卖掉。”   “那夫人的手中想必还有更好的翡翠吧。”这小六倒是颇有眼光,看一眼,就知道安秀儿将好的翡翠藏了起来。   “倒是有那么两块。”安秀儿随口说道。   “如果夫人愿意将那两块上等的翡翠拿出来做噱头的话,我可以让夫人这些翡翠卖到更多的钱,但是前提是,夫人要完全信任我,将这事情交给我去办。”小六又说道。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只要你能够帮我卖到更多的钱,交给你去办又何妨?”安秀儿笑了笑。   “还有,我要一成的佣金。”小六又说道。   “不行。”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这里这些翡翠可以卖出百万两银子呢,我等多只能够给你百分之一的佣金。”   “成交!”小六立马答道,他这一辈子也没有见过一万两银子是什么样子的,实际上,在他的设想中,能够赚到一千两的银子就已经是很不错了。   他从小就父母双亡,在这瑞丽场口摸滚打爬长大,可是却对这堪石实在是没有什么天赋,平日里,别人都瞧不起他,他当当掮客,辛苦给人家跑腿,也不过就赚到极少的辛苦费,若是能够赚到一万两的银子,他可以建豪宅,买良田,再娶上几房美姬,那样的人生岂不是快活。   “不过我将这事情交给你,你可得尽快给我办好才行,我现在很缺钱,大量缺钱,你最好是今天就将这些原石给卖出去,不要耽误我的时间。”安秀儿说道,“而且,你若是不能够给我卖到更好的价格的话,那我还不如出去摆摊。”   “您放心,我既然已经应承下来,就一定不会让您失望的。”小六从来都没有这么的认真过,原先安秀儿看他觉得他尖嘴猴腮一脸的奸猾,可是这会儿再看他,竟然给她一种,他很值得信任的感觉。   安秀儿便点点头,说道:“好,那我这事情,我就交给你去办了,你得在今天之前,帮我将这些翡翠卖出去。”   “夫人不必担心,我今晚上就给您卖出去,而且还要卖到一个不错的价格。”小六却是胸有成足,他说道:“实际上,如今求购翡翠石的人很多,只是一时之间无法将这消息给传播出去,所以才会导致难以卖出去,或者是价格卖不上。”   “那你有什么办法?”安秀儿问。   “我的办法就是尽快将这消息传出去,这会儿在这瑞丽停留的商客还是有很多的。”小六胸有成竹说道:“我打算晚上办一场拍卖会,夫人您觉得呢?”   “拍卖会?好主意啊,只是一时之间,恐怕来不了这么多的商客。”安秀儿认可了这个提议,拍卖会自然是赚钱,但是前提是要来的人多。   “夫人您支持就好了,客人的事情就交给我来办,夫人您打算在哪里办拍卖会?”这小六又问。   “你是这里的地头蛇,我当然是问你了。”安秀儿说道,“反正不能够在我这里,也不能够泄露我的是身份。”   “那不如就在城里的翡翠楼吧。”小六说道。   “翡翠楼,那是什么地方?”安秀儿问,她倒是没有听人说过。   “是城里的一处青楼。”小六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不过那里地方挺大的,有专门表演的地方,我们可以将那地方给包下来,一晚上,应该一万两银子就可以了。”   “抢钱啊,它那一个楼,能够值一万两银子吗?就算加上她那里的姑娘,恐怕也不值得一万两吧。”   安秀儿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世界好像都变了,什么时候,谈起银两来,单位都是万了?   这银子有这么不值钱了吗?可是她怎么觉得她一个铜板一个铜板积累银钱的事情,还历历在目呢?   “这个,您说的倒是也对,不然我到时候去跟他们老鸨谈谈,让她五千两租给我们一天,五千两包下她们楼,顺便将她们的姑娘也包下来,让她们今天白天走街串巷的帮我们宣传一下。”小六说道。   “嗯,这个倒是可行。”安秀儿点点头。   小六抬头看了看安秀儿的脸色,说道:“那既然您都同意了,那我可就去办了?”   “去吧。”安秀儿点头,又说道:“不过这价格你能说就给我说低一点,不要太贵了。”   “您放心,我自然是站在您这一边的,不过给的钱多了的话,人家态度也会好一些嘛,到时候还可以让她们的姑娘充当侍女,给我们的客人端个茶什么的。”小六的意思是让安秀儿不要省这个钱。   安秀儿想想也是,便道:“那就交给你去办了,反正你给我办好就行。”   “必定不会辜负您的托付。”小六认真承诺,正准备转身离开,突然又停住了脚步,说道:“不过夫人您这翡翠石,我建议还是得分一分,就将这些翡翠石分成几十份,这样更好卖一点,而且也快。”   “你脑子还挺好使的。”安秀儿夸了他一句,道:“我知道了。”   “嗯,记得换给锦盒,可不能够就这样随便的扔着了,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这翡翠石也需要好的包装。”小六又提点了一句。   “知道了。”安秀儿点点头,小六便放心的离开了。   等他离开之后,安秀儿才让人拿来锦盒,将她这些翡翠石开始分成不同的份数,她一开始打算同等种类的放一块,后来想一想,觉得搭配着卖或许会更好,反正她有些一块翡翠石也很大,能够做成很多的首饰,中高等的搭配低等的,这样会更好一些。   当然,也要分一些相同种类的套数,这样分好之后,安秀儿一看,顿时觉得顺眼多了。   接下来,她又让秋雨将她珍藏的盒子捧了两个过来,打开看了看那两块晶莹剔透的冰种翡翠,又恋恋不舍的将它们给盖上了。   这两块翡翠差不多要赶上帝王绿了,安秀儿可真是有些舍不得,不过想了想,就连帝王绿跟极品红翡以及三色翡翠石她都舍出去了,这些又算的了什么呢,反正只要她一直堪石,这些珍贵的翡翠,她只会越来越多。   将这些翡翠都放到一起,安秀儿摆摆手,说道:“让人都将这些翡翠给我拿开,我一想到我这些翡翠石就要卖掉了,我这心肝都觉得有些疼。”   “夫人,您可别这么说,你等会一想到你能够有数百万两银子的进账,我相信您会开心炸了的。”一旁的秋雨笑话道。   安秀儿想了想,觉得也是这样,被她这么一说,她瞬间就好像没有什么难受的感觉了。   “好了,那就放这里吧。”安秀儿说着依旧往榻上一躺,这几天老是低头看原石,她的脖子都有些酸了。   春分知道她的苦楚,便拿来药酒给她按揉,她一边按揉一边说道:“奴婢以前就听老辈人说了,苦心人天不负,夫人您这般的努力,上天一定不会辜负您的。”   安秀儿听了脸上露出苦笑来,她哪里是努力呀,她只是精力旺盛,时间充沛,力气没有地方使。   就像今天,因为等着这小六去将帮她卖翡翠,剩下的时间,她除了睡觉,竟然好像就没有事情做了。   这次出来绣花的针线她也没有带,不然还可以给她的团团做一件小衣裳,嗯,说起团团,她还真的想他了,不知道他在家中好不好,真想要快点飞到他的身边呀。   只是现在的分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遇,她现在赚到钱,以后等他长大懂事了,就可以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了。   “你们说这次回家,我家团团有没有长大一些呢?”可即使是这样,她还是非常想要见到他。   “肯定会呀。”春分回答道:“小公子肯定变得更加的可爱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跟我比试,要有彩头   “是嘛。”安秀儿笑了笑,神情却是有些恹恹的,她就是这样,一闲下来就喜欢乱想。   “夫人,趁着今天天气不错,要不我们出去走走吧?”秋雨提议道。   安秀儿依旧是笑,“这南诏,哪天天气不好?”   “也是哦。”秋雨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道:“说不定我们闵月城都已经下大雪了呢,可是这里还是艳艳高照的。”   “这就好呀。”安秀儿依旧是笑,道:“这地方多好啊,四季如春,常年都有温暖明媚的阳光。”   “奴婢倒是喜欢我们闵月城的天气,四季分明,有风有雪,有阴有晴,有炎热有寒冷,若是一直是这样一成不变的好天气,谁又会珍惜呢。”一旁的春分说道,“您看这南诏人,早就对这天气习以为常了。”   “你说的很对。”安秀儿点点头,叹息道:“人生也是这样啊,有这诸多的变化,起起落落。”   “好啦,夫人我们别说这些深奥的东西了,还是出去晒晒太阳吧,等回去后,真的下大雪,想要这般的好天气都没有了。”秋雨怕安秀儿多想,连忙岔开话题。   安秀儿点点头,道:“好,那我们这就去吧。”   秋雨见安秀儿答应,便去准备出行的东西了,嘱咐了这屋里伺候的小丫头一番,便跟着安秀儿去这街上玩耍去了。   一出门,果然,整个人的心情好像都舒畅了起来,今天她也没有什么任务,就是来闲逛的,这瑞丽多的是卖原石的,其它的店铺倒是比较少了。   安秀儿走着逛着闻到香味,抬头一看,是一家蒸菜馆,她反正闲着也无事,便走过去坐了下来,她点了一只小南瓜,这小南瓜实在是太好看了,上面的盖子跟下面的南瓜是分开的,中间掏空,揭开盖子,就可以看到里面的食物,是粉粉的蒸肉,安秀儿尝了一口,很是美味,还有种淡淡的南瓜馨香。   她突然想到她以前种的南瓜了,她以前怎么就没有想到,那拿南瓜来作为盛菜的容器呢?还是人家老板娘有想法。   吃了一个南瓜盅,她却是也饱了,走到街上,突然听到一阵锣鼓喧嚣,几个姑娘伴随着敲锣打鼓的声音而来,她们身着轻纱,身上的肌肤都有些若隐若现,一路载歌载舞,十分的吸引人。   安秀儿再一看,后面还有人举着一张诺大的横幅,定睛一看,上面写着的那一行字正是:“今晚亥时,高等翡翠石拍卖会,我们在翡翠楼与您不见不散。”   这好像是宣传自己的翡翠拍卖会,这样浮夸的东西是小六弄出来的?实在是太浮夸了,安秀儿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宣传形式,可是这般看着,为什么也觉得有些吸引人呢。   “这些女子穿的可真是大胆。”一旁的秋雨脸都红了。   安秀儿却是说道:“这小六可真是厉害。”   “啧啧,真的是没有想到。”春分却是说道,“万一有人不认识字那该怎么办?”   她的话刚刚落音,却是听到这一群打扮妖娆的女人说道:“各位客官,今天晚上亥时,在我们翡翠楼会有一场翡翠拍卖会哦,到时候还会有上等冰种翡翠出现,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各位把握住机会,翡翠很多,就等你来,记得多带点钱哦。”   说完这一句,她们还不忘记朝周围的人抛给媚眼,这下,是连安秀儿都觉得有些面红耳赤了。   “夫人,我们还是走吧,这事情也就只有小六那种人才能够想出来了,我们看着就觉得有些伤风败俗。”春分低声的说道。   “人家的习俗跟我们的有不一样。”安秀儿却是批评道:“我们不说入乡随俗,至少也不要随便的指责别人嘛。”   “好啦,夫人我知道错了。”春分低头说道。   等这群宣传的女子们走后,安秀儿便继续往前逛,可是她实在是没有什么缺的东西,也没有什么要买的,逛了一圈之后,最后走着走着,又走到那瑞丽场口去了。   “夫人,您怎么又到这里来了?您今天又没有带钱。”秋雨提醒道。。   “我就是过来看看,那大街上我觉得很没劲,还是看石头好啊。”安秀儿脸上露出笑来,秋雨有些无奈,她倒是对这些石头没有什么兴趣,可是偏偏安秀儿喜欢,她又有什么办法呢。   安秀儿在这街上逛着,也走那些摊位里面去看,她虽然没有带钱,但是可以先看好,下次再来买嘛,只是没有钱,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底气,在店主过来招呼她的时候,她便匆匆的起身离开了。   “没钱真不踏实。”安秀儿在这场口转了一圈后,准备回去了,这时候,却又遇到了那衣着华丽,个性张扬的方元,他见到安秀儿,脸上不由得露出笑来,道:“小丫头,又见到你了,我们好有缘啊。”   “方大师,请叫我张夫人。”安秀儿站定,昂首挺胸的说道。   “张夫人这称谓实在是太难听了。”方元摆摆手,却是说道:“你是不是张家的童养媳啊?不然你为什么这么年轻,你当上了张家夫人了啊?你男人去哪里了,怎么要你大老远的过来堪石?”   “方大师未免也管的太宽了一些,问别人这种隐私的问题,是一种很没有礼貌的行为。”安秀儿对他带着盘查她的举动,很是不悦,她一直都觉得这位方大师有些奇怪,自己跟他又不熟,却好像走哪都能够遇见他一样。   “小丫头不要生气嘛,你今天来堪石,怎么一块石头都没买呢?你的那些侍卫去哪里了?”方元又问道。   “方大师管的真的太多了。”安秀儿说了一句,绕过他就要走。   “张夫人是不是没钱了呀?没钱我倒是可以借给你。”方元突然说道。   “方大师要借钱给我,想必是有条件的吧。”安秀儿才不相信天上会掉馅饼的呢。   “条件当然有,我就是想跟你比一比,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借你十万两银子。”方元说道。   “十万两,呵,方大师可真大方,不知道方大师可知道,昨天上午,那刘大师死皮赖脸的要拿十万两银子从我这里买原石?”安秀儿轻笑道:“今日方大师又要借钱给我买原石石,这可真是奇怪了。”   “只要你答应跟我比试,我就借钱给你。”方元再次说道。   “就这般比试我可不干。”安秀儿摇摇头,说道:“要不然这样,等下比试中,我买原石的银钱你出,至于这十万两银子就作为胜利者的彩头。”   “张夫人倒是有信心,若是张夫人输了的话,又该如何?”方元笑问。。   “我输了呀,我输了就输了啊,反正又不是我要跟你比试的,是你硬是要跟我比试。”安秀儿一脸无所谓的模样。   方元便道:“若是你输了,就给我打张十万两银子的欠条如何?”   “方大师还缺这点钱?我可是一介小女子,堪石水平自然是比不上方大师,方大师这个提议是在抢钱吧?”安秀儿不悦的说道,“算了,我看我还是不借你的钱了。”   反正今天晚上她就可以收入一大笔钱,今天借不借的无所谓,更何况,她喜欢低调,可不想要跟方元这个张扬的人走在一起。   “好,我答应你的要求!”没想到在安秀儿转身要走的时候,这方元又答应了下来。   安秀儿只得又回过头来,笑道:“方大师,小女子还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她拇指跟食指比划出一块小小的指尖,方元看着竟然觉得有些好笑,问道:“你还有什么要求?”   “小小的要求。”安秀儿说道:“就是想要问问你,能不能低调点,找出没人的地方比试?”   “小要求而已,这瑞丽有的是卖原石的地方,只是你敢跟我去吗?”方元给了她一个挑衅的眼神。   “有何不敢?”想到十万两银子,安秀儿的全身就充满了勇气。   “那就跟我来。”方元说着,便带着安秀儿来到一辆马车前,安秀儿想了想,领着春分秋雨两人上了马车。   “张夫人好胆量,不怕我将你卖了?”方元忍不住开了一个玩笑。   “你可以试试。”安秀儿的声音冷冰冰的,方元看了看安秀儿身边的春分秋雨两人,将她们横眉冷竖,知道她们不是好惹的,便识相的闭了嘴。   马车开往了一处巷子,车夫将马停下,方元领着安秀儿一边往铺子走,一边说道:“这家店铺很是保密,是专门给这些堪石师们比试用的,总有一些堪石爱好者,会有一些怕人知道的怪癖。”   “是啊,总有一些堪石师,喜欢张扬自以为是。”安秀儿也回了一句。   方元被她这么一怼,自觉的闭上了嘴。   店铺的老板迎了出来,朝两人拱了拱手,问道:“两位客官买原石吗?”   “嗯,两块,半个时辰。”方元熟稔的说道。   “好。”店铺的老板也不说话,只拿出一个沙漏,将它翻过来,说来声,“开始。”   方元走到了原石中央开始堪石,安秀儿有些懵,问道:“这就开始了?都不请我坐下喝口茶?”   “张夫人来这里是来喝茶的吗?”方元斜眼说了一句,安秀儿便闭嘴不说话了,这人可真没有君子风度,就知道欺负女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再赌一次   安秀儿见过方元几次,他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一点堪石大师的样子都没有,穿着打扮反而很像一位前来游山玩水的贵公子,然而,当他看石头的时候,那样子又不一样了,表情认真,神情专注,就连喋喋不休的嘴,也闭了起来。   安秀儿侧头看了他一眼,心中竟突然有些澎湃,大齐的三大堪石师,徐老她已经跟他比试多了多次,钱老昨天还在她这里吃了一个瘪,送了她十万两,这方元,实力又如何呢?自己这次能否胜过他?   虽然自己输了也没有什么损失,但是安秀儿的心中还是感到了一些压力,难得又来一个给自己送钱的人,而且一送就是十万两银子,她若是不能够抓住这次机会,那可真的是太可惜了。   这样想着,安秀儿便收敛心神,深吸一口气,认真的看起石头来,只有半个小时,她一定要抓紧时间。   这家店铺的原石或许也被很多人给筛选过了,安秀儿看了许久,连一块觉得可能有翡翠的原石都没有找到,眼见着这沙漏都快漏光了,她不禁是有些着急。   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想着反正这原石的质量都是一样的,她若是没有看到合适的,那方元肯定也没有看到合适的,她忍不住的回头看了方元一样,恰好他也看向他。   他嘴角一勾,朝她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来,安秀儿回过头,继续堪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堪石的速度越来越快,由于着急,额头上不自觉的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出来,脑力的消耗让她有些不堪重负,可是她仍旧是没有看到合适的原石。   “时间快到了。”一旁的店家出声提示道。   安秀儿没有管它,继续寻找,而一旁的方元已经选好了原石,正好整以暇多的等着看安秀儿的笑话呢。   “三、二……”沙子一颗的漏下去,千钧一发之际,安秀儿一抬手,道:“我选那块。”   “哪块?”众人顺着她的手指看去,那里有一堆石头。   安秀儿走过去,选了一块最大的,“就是这块。”   “小丫头,你是看不出来,所以瞎蒙了一块吧。”方元嘲笑了一声,刚刚她分明都没有过到那边去,哪能够去那边看原石呢。   “呵呵,你管我瞎蒙不瞎蒙,你有意见?”安秀儿冷笑一声,说道,“只有切了石头,才知道谁的本事好。”   “嘁。”方元嘲笑一声,将自己看好的那一块小原石交给了这店家。   而比起方元那块拳头大小的原石,安秀儿这块原石可是大了,店家派出的伙计用了好大的劲才将它抱起来。   这店铺自然也是有切石机的,切石机就在后面,众人都跟着店主往后院而去,方元的石头小,自然是先切方元的。   切石的时候,众人凝气敛声,拭目以待,安秀儿倒是淡定的坐在座位上,并没有靠前去凑这个热闹,她身边的春分跟秋雨,也非常的淡然,她们对安秀儿非常有信心,这段时间安秀儿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她们一点都不怕她输。   切石的声音响了起来,不过只是一两刀的功夫,就听到切石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出绿了。”   “噢。”方元也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声,显然,他对这个结果并不感到意外。   这让安秀儿不由得多看了他一眼,心道,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的,水平倒是不错。   殊不知,这个时候,方元也是在心中佩服着安秀儿,要知道,安秀儿的年纪看起来可是比他小了一轮,可是在他这原石切出来的时候,安秀儿好像一点都不着急,那老神俱在的样子,让他都不好得意了。   一整块翡翠都切出来,质地不错,冰种。   这家店铺的原石质量并不是很好,在有限的时间之内,能够找到这等货色的翡翠,已经能够说明方元的运气了。   “小丫头,怎么样?”他忍不住的挑眉,同安秀儿炫耀了一下。   “你也只不过是运气好罢了。”安秀儿淡然的说了一句,这次她是运气差了点,她看的那一堆,根本就没有什么能够出绿的原石,当然,也有可能是她看漏了,但是这几率很小,她对自己的水平还是有信心的。   “呵呵,运气,运气也是赌石的一部分。”方元拿着这块直径约莫一寸的翡翠,在手中抛了一下,道:“还是看看你选的那个大家伙,看它是不是你的运气吧。”   众人都能够看出来,安秀儿那块原石根本乱选的,因而此刻,对她的这块石头,实际上并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   这块石头的表面实在是太不显了,可能是石皮太厚的原因,根本就看不出个什么来,安秀儿方才又是仓促一指,谁能够相信里面会有原石呢。   “你放心,我的运气一向很是不错。”安秀儿斜眼看了他一眼,依旧是没有半分慌张。   莫非这丫头还真的看出了什么来?   方元在心中咯噔了一下,但是他真的是不信,她能够有这般的水准。   切石机又响了起来,安秀儿选的这块原石实在是太大,切石的师傅直接换了一块个钻头,钻头艰难的往石头里面钻去,一时之间,碎屑四飞。   然而从头钻到尾,用水冲洗过后,并没有出绿的迹象。   方元得意的笑了起来,说道:“你这样的石头,还用什么切石机啊,直接上锤子砸还快一些,若是这样给你钻孔、切石,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呢。”   “若是直接砸的话,砸坏了我的翡翠,你赔啊。”安秀儿冷笑道。   这石头明显就不会有原石了,切石的师父又反过来,纵面钻孔,越过中心,但还是没有翡翠的存在。   “认输吧,小丫头,这就是路边的一块普通石头,说不定就是店主从前在路边捡的,放在这石头里面滥竽充数呢。”方元说道。   安秀儿不为所动,道:“曾经有人跟你说过一样的话,但是他输的很惨。”   “那个人就是比你更加厉害的徐老。”一旁的春分抢着说道,她早看这方元不顺眼了,让他这么的嚣张,徐老都败了,他输掉很正常。   “等下,小丫头,你话要说清楚,徐老很厉害,这没有错,可是比我更厉害这几个字是谁说的?谁说徐老比我更厉害?”方元反问道。   “我说的,我们徐老就是比你厉害。”春分仰头说道,方元冷哼一声,也不好跟个丫头较劲,便继续看着一旁切石的状况。   又钻了一次孔,还是没有翡翠,方元有些不耐烦了,道:“用锤子敲吧,敲坏了我赔,一块空料,我懒的再等下去。”   “如果有翡翠,你打算赔偿多少?”安秀儿转头问。   “这原石都是我买了的,我输了还赔你十万两银子,敲下这原石,你还要找我要赔偿?”方元觉得安秀儿实在是太贪财了。   “一码归一码,那些是我们先说好的,你作为一个大男子,就不要再提了,你觉得这里面没翡翠,要敲开,这就是第二次赌注了,要不,我们再来赌一场?”安秀儿扬扬眼,狡黠的说道。   “怎么比试?”方元说道。   “还是十万两。”安秀儿答道,“若是里面有翡翠,而且价值大过你选的翡翠,你给我十万,若是没有翡翠,或者不如你的翡翠,我给你十万。”   “小丫头很有自信嘛。”方元深深的看了安秀儿一眼,想从她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安秀儿说道;“我不是自信,我是给你一个从我这里赢钱的机会,赌石嘛,靠的都是运气,喏,如果你不敢赌的话,那就慢慢切石咯。”   “敲开。”方元哪里经得起安秀儿的激将,更何况,这原石他看过,实在是不像是有翡翠的样子。   “哎,又有人给我送钱了。”方元话落音的时候,安秀儿开心的说道,“我在这里,先谢谢财神爷散财啊。”   “张夫人,话可不能够说的太满,或许是你给我散财也说不定呢。”方元才不信安秀儿这块原石会有翡翠,就算是有,肯定也只是一点点的翡翠皮,成不了气候。   “方大师,你是不是忘了有一种原石叫做石榴料啊?”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石榴料?”方元听安秀儿这么一说,脸色顿时便有些变色,他的确是忘了这一点,此刻被安秀儿提起,他再看这块原石,心中倒是升起积几分怀疑来。   此刻,店主已经安排人拿工具了来砸这石头了,锤子一下,这石头爆开,再继续砸,很快,石头便分成了两半,一条条石绺显示了出来。   “天哪。”店主走近,忍不住的惊叹了一声,这块原石,实在是太过鬼斧神工。   原先在外面一点都看不出什么来,可是此刻将之砸开,一切便都不一样了,锤开外面一层坚硬的石皮,中间受到重击自然裂开,露出的里面深绿色的石石皮,这块大石头,若是一开始就被敲打成这样的小块摆出来卖,就算是再小白的人,也能够看出里面有翡翠了。   ☆、第一百一十七章 不知方大师可愿意   “现在不用砸了吧,慢慢的磨开吧,看看里面究竟是一堆空料,还是满腹其实。”安秀儿乐呵呵的说道。   方元就见不得安秀儿这副得意的样子,他冷哼一声,道:“你可别太过得意,不到最后一刻,谁都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样子。”   “啧啧啧,酸。”安秀儿说了一声,让切石的师父开始行动了起来。   切石师从这切口处慢慢磨,很快就被磨开了,露出了里面一颗颗黏连的翡翠来。   这里面产生的是翡翠珠,就如同石榴的子一样,绿莹莹之中掺杂着一些白色的絮状物,看起来反而是别有一番趣味。   “实在是太好看了。”有人赞叹道。   方元顺着声音冷瞥了他身边的小厮一眼,这小厮便悻悻的闭上了嘴。   他实在是有些太不给面子了,这又不是他主人选中的原石,而是他主人的对手选出来的。   不过就连他觉得这翡翠很漂亮了,这就证明这翡翠真的是很漂亮,这就说明,这翡翠石真的很值钱啊。   “怎么样?愿赌服输不?”安秀儿笑眯眯的看了一眼方元,道:“我这还只是一小块原石里面的翡翠,这地上可是还有好几块原石碎片呢,想必里面还会有不少的翡翠石。   “你别得意,说不定那些都是空的。”方元反驳道。   “呵呵,方大师,你可是大师呀,说这话不觉得脸红么?要不我们再来赌一赌?”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那就不必了。”方元悻悻的说道。   切石师将这原石里面的翡翠珠一颗颗掏了出来,用一个盒子装着,然后又开始切其它几块散碎的原石,春分一直都看着他的动作,生怕他趁着他们不注意,将这翡翠珠据为己有。   不过,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这些原石珠顺利的被掏了出来,一颗颗很圆,就如同是人雕琢过的一般,实在是鬼斧神工,虽然表面有些微不平,但是后期磨一磨,定然会受到不少人的喜爱。   “正好我过了年,我母亲就生日了,将这翡翠珠送给她,也让她开心开心。”安秀儿拨弄着盒子里面的翡翠珠满足的说了一句,然后转头看向方元,道:“难怪这赌石场有谚语,一刀贫,一刀富,这果然是如此啊,你看,轻轻松松,一分钱不花,就赢了二十万两,还有比这更挣钱的事情么?”   方元瞪了她一眼,“嘚瑟。”   “方大师您还真的猜对了,我就是嘚瑟。”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好不容易胜利了,还不能够允许她嘚瑟一下?   “钱呢?”安秀儿伸出手来。   方元给身后的小厮使了一个颜色,他身后的小厮没有反应,安秀儿一脸古怪之色的看着他,方元便不悦的说道:“钱呢,我们还输的起。”   “方大师,我们哪里还有钱啊!”他身后跟着的小厮也怼了他一句。   “哎,我说你没钱就没钱,你这么大声干嘛?”方元不悦的说道。   “哼!”小厮听到他这样说,却越是冷哼一声,说道:“没钱,我不大声我还能够干嘛?”   安秀儿看到他们主仆互相怨怼,知道他们主仆的感情应当是很好,也不当回事,只道,“哎哎哎,你们别做戏,愿赌服输,快点还钱!”   “你急什么,我又不是不给你。”方元愤愤的说道。   “那你快点给我啊,难不成你还想要赖账不成?”安秀儿冷眼看他。   “给给给,我没钱,我拿翡翠抵账好了吧?”方元从椅子上站起身来,道:“跟我走吧。”   安秀儿料他也不敢不坑害自己,便也站起身来,跟着方元来到他的住所。   方元在南诏也有一个自己的院子,虽然不如张家的大,但是也算是不错,小院子里面种着鲜花绿树,很是精致,而且他的院子里面养了不少的人,尤其是多美女,随随便便一个丫鬟便是貌美如花。   一路走来,安秀儿忍不住嘲讽了一声,道:“方大师可真会享受啊,这么多的美人相陪。”   “张夫人谬赞了,这些丫头比不得张夫人颜色。”   方元这话有一些轻佻了,拿她跟他的丫鬟比?这实在是让她恼怒,安秀儿再不置喙他的一切,到了花厅,连茶都不喝他的,只道:“快点还钱。”   方元指使着身后的捧着一匣子的翡翠出来,安秀儿看着他匣子里面那些翡翠的货色,沉下了脸来,道:“方大师你是在打发叫花子吧?这种货色的翡翠能够值多少钱?”   “就这些了。”方元说道:“虽然质地一般般,但是胜在数量多嘛。”   “这些给我有什么用?以我的堪石水平,我会却这等质地的翡翠吗?你若是真要抵钱,我顶多给你算两万两银子。”安秀儿说道。   “才两万两?你这也太黑了吧?”方元说道。   “我黑,那你可以选择不抵,我还不想要呢,我只要钱,有了钱,我就可以买更多的翡翠原石,得到更多的翡翠,我还要你这种质地的翡翠?”   安秀儿冷哼一声,道:“分明是你这人,一点诚意都没有,你作为一个跟徐老齐名的堪石大师,想必你收藏的极品原石也有不少了吧?你随便拿几块出来不就能够抵债了?”   “那些翡翠都是我们公子的珍宝,岂能够给你?”一旁的小厮不悦的说道,方才他还怼方元,这会儿,倒是将矛头对准了安秀儿。   “嘿,你这小孩儿,你要想清楚,是他自己硬是要跟我们夫人比试,然后赌输了的,而且,你们明明有钱却不还,我真的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听到这小厮说话,安秀儿身后的春分也并不甘示弱,她的嘴皮子也一向是利索着呢。   “你,你们才厚颜无耻,是她故意设了陷阱,让我们公子跳!”小厮指责道。   “明明是你们公子赖着要跟我们夫人比试,现在输了又不给钱,枉他还算是小有名气的方大师,啧啧,真是丢人啊。”春分扁着嘴,做出一副很不屑的样子来。   “是你们……”这小厮还要说话,但却被方元给拦住了,他道:“好了,不要说了,愿赌服输,将其它的翡翠石拿来。”   “公子。”这小厮还是有些不舍。   方元声音便重了些,“拿来。”   小厮这才念念不舍的走进里屋,捧了几个盒子出来。   安秀儿打开这些盒子,才满意的点点头,道:“这才对嘛,这才是翡翠嘛,之前的那些拿出来,实在是掉方大师的档次。”   她拿着这匣子里面的翡翠石打量了一下,才将它们收起来,道:“嗯,钱货两清,我走啦。”   这个时候,拿着这些翡翠出去,应该还能够赶上她让小六给她弄的拍卖会,正好在拍卖会上卖掉。   “等下。”安秀儿刚刚站起身来,方元又叫了她一声,让她坐下来。   “还有什么问题?”安秀儿问道。   “没有什么问题,就是想要问问你,你是怎么看出那块石榴料的?”方元问道。   “这个嘛,其实你说的很对,我是猜的。”安秀儿认真的说道:“我只是看着它觉得很顺眼,想起我第一次跟徐老比试的时候,选的就是这样一块其貌不扬的石头,结果胜利了,所以我这次又选了一块,让自己喜欢。”   “你真的是猜的?”方元有些怀疑。   “不敢欺瞒你,我真的是猜的。”安秀儿认真的说道。   方元见她脸上表情认真,嘴角不禁是噙起一丝苦涩来,道:“这堪石一道中,运气果真是很重要啊,直觉更重要,有敏锐直觉的堪石师,才能够配称为真正的大师,我想你已经做到了这一点。”   “多谢方大师的夸赞,不过我要进步的地方还有很多呢。”安秀儿这会儿倒是谦虚起来。   方元摇摇头,又问道:“既然你明明是猜的,那你又如何知道它是石榴料的?”   “这个嘛,天机不可泄露。”安秀儿眼睛一眯,露出一丝有些狡黠的笑来,道:“你知道,这些都是我们堪石师的秘诀,是不能够随便乱传的,不过你若是想要知道的话,我倒是可以告诉你,只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方元问道,他跟徐老一样,也是这堪石一道的狂热崇拜者,自然也是希望安秀儿能够告知他真相的。   “我听闻方大师你一直都是孑然一身,并未效力于任何家族,不知道方大师这次有没有兴趣……”安秀儿的话还没有说话,方元便摆摆手拒绝了,道:“抱歉,我没有加入任何家族的习惯。”   “为什么?”安秀儿说道:“你明明有天赋,但是因为不能够跟别的堪大石师好好交流,水平便停滞不前,而且你虽然被称为大师,但是金钱却是有限,连区区二十万两银子,都要拿自己珍藏的翡翠来换,你难道不觉得悲哀么?”   “张夫人就不要嘲讽我了,我是很逊,但是以我的实力,赚钱不过只是小意思而已,我卖掉我收藏的这些翡翠石,自然就可以换到钱。”方元说道,“钱不是我的必需品,包括堪石也不是,我必需要的是自由!”   ☆、第二百一十八章 加入我的麾下   这几年他的运气是有些差,外面的那些小摊不欢迎他,在这些拍卖会上,他没有足够的金钱,不能够投入大本,每次看中的原石大都被别抢去了,但是,即使是这样,他还是不愿意加入别的家族,因为他受不得那份约束。   “自由。”安秀儿咀嚼着这两个字,有些不太明白,但好像又有些明白。   自由是什么呢?她现在算是很自由了吧,但是出行还是要考虑邬氏的感受,做什么事情,还是要想想家族,想想家人,算不得自由。   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的,人活着,本来就不完全是为了自己。   “太过束缚不好,太过自由却也是不行,有时候,人有一点的羁绊反而会更加的幸福。”安秀儿说道。   “你说的倒是也对。”方元附和了一句,但是却没有什么改变主意的意思。   安秀儿便说道:“你既然心意已定,我也就不再劝说你了,只要你改变注意,我随时欢迎你来找我,而且我想要说的,我是想要将你收入我的麾下,并不是要你加入张家。”   “你的麾下?什么意思?”方元有些不解。   “就是我自己的私产,我可以跟你合伙。”安秀儿说道:“这南诏真的是好地方呀,托这次赌石的福,我想我可能会赚到不少钱,到时候我自己也可以开铺子做生意。”   “你明明不是背靠张家了吗?自己又何必这么努力?”方元有些不解的说道,“你只是一个女人。”   “是,我只是一个女人,但是我也想要自由!”   安秀儿看向方元,朝他一笑,突然说道:“哎呀,还是告诉你,方才那场赌斗,我的堪石的秘诀吧,毕竟你也花了这么多的钱了,若是我什么都不说的话,未免是太不近人情了。”   安秀儿说道:“其实方才那人切石的时候,我心中很紧张,一直都在看那人切石,当它的钻头进入那石头的时候,到了某个瞬间,我觉得它钻头进入的快了一些,这种切石的机器力度都是一样的,而这切石的师父也是保持着匀速,所以它快的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中间的石头质地很松,于是我又仔细的辨别了一些周围的石屑,发现有些石屑呈灰绿色,而表皮并没有灰绿色,联想我家族秘笈上所写,最后我才有了它是石榴料的猜测。”   听到安秀儿所言,方元长叹了一口气,道:“你观察的竟然如此的细致,我输得心服口服。”   “不必介怀,我毕竟是女人,更为细心一些,其实你平日里若是仔细观察,也能够发现更多不同的地方的。”安秀儿说着,站起身来,道:“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我去送你。”方元伸出手来,安秀儿摇摇头,说道:“送就不必了,我自己离开便是。”   “还是我送你吧,我怕你不识路。”方元这般一说,安秀儿便不再推辞了,因为她真的是不识路。   出了方元的院子,安秀儿说道:“直接送我去那个翡翠楼吧,正好,你这些翡翠,我得拜托别人帮我卖掉。”   “这么好的翡翠你竟然要卖掉。”方元身后的那个小厮有些不舍的说道:“这些都是公子最喜欢的翡翠了。。”   “行了,这位小哥,你就别骗我了,你们公子不知道还藏着多少极品翡翠舍不得拿出来呢,这些翡翠只不过就是上等,在别人眼中自然是弥足珍贵,但是在我们堪石师的眼中,还算不上什么。”安秀儿说道。   方元苦笑一声,道:“张夫人,你这可是冤枉我了,你真的以为极品翡翠有那么好得到啊,这么多年来,我也不过就是收藏了一两块而已。”   “不可能吧,我也不说极品翡翠石了,就是比你给我的这些质地好上一点点的,你应该收藏了不少吧?”   方元摇摇头,道:“这些年来,因为名气的原因,这些普通的商贩不欢迎我,而我在拍卖会看中的那些不错的原石,大都会被别的人给标走,这些年来我看原石完全实在捡漏啊。”   说起这一点,方元简直是一把辛酸泪啊,每年堪石的时候,他身边总是会跟着不少人,那些人处心积虑的就想要知道他的底价,但凡他看过的原石,他们也不管他到底有没有看中,反正就是投标,将他坑的简直是惨不忍睹。   方元每次说起这事,心中便是呕了几碗血,他真的希望能够如同安秀儿一样,轻轻松松的就将钱赚到了。   “同情你,不过谁让你行事这么高调呢。”安秀儿颇有些幸灾乐祸,又道:“我还想要低调的赚一段时间的钱,你可不能够向别人泄露我堪石大师的身份。”   “是,张大师!”方元瞥了她一眼。   一旁的春分便道:“我们夫人又不姓张。”   “那姓什么?”方元又问。   春分便不说话了,她虽然莽撞,但可不敢私自暴露自家夫人的名姓。   安秀儿盈盈一笑,柔声道:“出嫁从夫,我自然应该姓张的。”   “姓张那小子真好福气,竟然能够娶到你这样的妻子。”方元捶胸顿足的说道:“我怎么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呢。”   “方大师千万不要这样说,不是他运气好,是我运气好,能够遇到他,若不是他的话,我现在还是乡下的一个小丫头呢,日后也不过家就是嫁人生子,守着柴米油盐过一生罢了,是因为遇到了他,我才知道这个世界还会如此的精彩。”   安秀儿说起他的时候,嘴角噙起一丝笑意来,那幸福的模样,让方元看着都有些汗颜,他以为她这样独自来闯荡江湖的女子,应该不会有这样的深情。   “既然他这样好,那为何他不陪你来堪石呢?”方元又问道。   安秀儿低头,合起的眼帘掩下了眼中的落寞,道:“这不怪他,他现在在远方办事,回不来。”   这是她的私事,方元也不好多问的,见她表情又有些落寞,便也没有说话了,两人沉默着来到翡翠楼,安秀儿谢过方元,道:“好了,翡翠楼到了,谢谢方大师一路相送。”   “无妨,我也不完全是为了送你过来,今日这翡翠楼的拍卖会,我倒是也想要看一看。”方元说着,率先踏入这翡翠楼的大门。   安秀儿同一旁的春分耳语了一声,叫她回去让人运送翡翠石过来,自己则是带着秋雨,跟在方元的身后,进了门。   拍卖会尚未开始,但是场地却是已经准备好了,此刻高台上有人在卖艺表演,而底下的座位上则是座了不少人,大都是男的,女人极少,就是有,也大都是陪着这些男人们的姑娘。   “方大师。”方元一进门,便有人同他打招呼,安秀儿不喜生人,便默默的同他分开了,她想要去后台找小六,问问他这准备工作做的如何了。   刚刚走到后院,却被一个头戴绢花、身段妖娆,徐娘半老的妇人给拦了下来,妇人甩着帕子,看了安秀儿一眼,道:“哟,这姑娘长的这么漂亮,来我们翡翠楼有什么事吗?有没有意愿加入我们翡翠楼啊?”   “你将嘴巴放干净一点!”一旁的秋雨出声呵斥道。   她平日里虽然不怎么说话,看起来也是柔柔弱弱的,但是一说话,气势却是很足,这妇人当即便有些怔住了,只赔笑道:“我不就是开个玩笑嘛,毕竟可从来没有姑娘家来我们翡翠楼的。”   “你们翡翠楼今日不是租给别人开拍卖会了吗?既然这样,那今天,此处便不是翡翠楼。”安秀儿淡淡的说道。   “是是是,姑娘说得对,不过后院可是我们自己的地盘。”这妇人说道。   “没有吧?我是小六的朋友,我听说他今日将整个翡翠楼都给包下来了。”   安秀儿说了一声,又道:“我是来找小六的,你让他出来,我有事找他。”   “什么事啊?”妇人问了一声,安秀儿没有答话,只冷眼看她一眼,妇人便同安秀儿甩了个媚眼,魅声道:“好好好,小冤家,我去给你通报还不行嘛。”   呃,接受到这妇人的眼神,安秀儿只觉得心中一阵恶寒,这妇人倒是一点都不在意,扭着的水蛇腰就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安秀儿便站在这里等,本以为要等很久的,没想到她才站了一会,就看到小六急匆匆的往这边而来,他穿过门,就要往外走,秋雨连忙出声叫住了他,“小六。”   “谁叫我?”小六这才站定,朝四周看了一眼。   “你后面。”秋雨又说了一句,小六才转过身来,道:“原来是张夫人跟秋雨姑娘啊,我正找打算去找你们呢。”   “呵,你还找我们呢,方才我们就站在门口呢,你直接都将我们忽视了。”秋雨说道。   “还请夫人跟秋雨原谅小的则个,我刚刚急着出去,没有看见,既然你们来了,我们快回去拿翡翠吧。”最后一句,小六说的挺小声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拍卖会   “翡翠石我已经让人去拿了,你不用担心。”安秀儿说道。   “那就好。”小六说着便伸出手来,道:“既然夫人早有准备,那我们先去后院休息一会吧,我也将这事情跟夫人您禀告一下。”   “可别说禀告,大家商榷一下就好。”安秀儿笑了笑,踏步走进了后门。   小六一直在她的身边引路,却又落后她几个步子,表现的很是谦逊,安秀儿默默的点头,他带着她去了这翡翠楼的花厅,又让人给她上了茶,这才得意说道:“看到了没,夫人,外面来的人多吧?这我的拍卖会还没有开始呢。”   “是,你能。”安秀儿点点头,对这小六,也不得不佩服,他的确是有本事。   “那是,这不是我夸,这外面的那些掮客都是一些花架子,就我就是有这么的厉害。”小六被安秀儿这么一夸,却是越加的得意了。   “小六,你也别太得意了,现在拍卖会可是还没有开始呢,等下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你能够搞得定吗?”安秀儿问道,这些她比较担心。   “还有,你能够主持好整场拍卖会吗?”她又提出质疑。   “当然可以,夫人您不要小看我好不好。”小六说道,“您就等着收钱吧。”   “那就好,我方才跟方大师赌石,又赢了他一些翡翠。”安秀儿说着让秋雨将翡翠石交给小六。   小六点点头,道:“这样正好,到时候我又有噱头了,方大师那个抠门货平日里不知道收集了多少的翡翠石,就是没有见他卖过。”小六说道。   “他有很多翡翠石?”安秀儿问了一声。   小六闻言便道:“是啊,他非常的喜欢翡翠石,就是一个只进不出的人,就连一些品相差点的翡翠石,他也会带回家,雕作摆件,听说他家本是豪门贵族,可是这玩翡翠本来就是一件烧钱的事,家产再多,也会逐渐败空,所以说,他这人就是没有夫人您聪明,这卖了翡翠再去赌,翡翠石才能够源源不断的来嘛,可是这人,就是死心眼。”   “小六,你说的是真的吗?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安秀儿有些怀疑的问道。   “方大师这点事不光是我,知道的人多了去了,他这么大名气,关注他的人多着呢。”小六说道。   “原来是这样,那我今天跟他赌石的事情,不会被别人知道了吧?”安秀儿有些担心的说道。   “夫人是在哪里跟他赌的石?有人看见吗?”小六问道。   “就是在一个巷子里面,那里比较偏僻,他说是专门让人赌斗的地方,倒是没有人看见。”安秀儿说道。   “那夫人就不必担心了。”小六说道:“方大师这人虽然看起来有些吊儿郎当,但是为人还是十分靠谱的。”   “是吗?听起来你对他的评价好像挺高的。”安秀儿说道。   “这个就见仁见智了,不过我小六看人一般不会错的,方大师人是真的不错。”小六并没有说缘由,安秀儿也没有再问,这看人,凭着的也是一种感觉,就好像小六这人明明长的有些尖嘴猴腮,乍一看有些奸猾,可是她却觉得他是值得信任的。   小六见到安秀儿并不想要多说方元的事情,便又将安秀儿身旁的那些匣子扒拉了过来,道:“夫人,我看看这些翡翠啊。”   “看吧。”安秀儿点点头,小六便将这匣子给打开了,还是打开第一个匣子,他就开始赞叹了起来,道:“夫人,这方大师究竟是输给了您多少钱,这样好的货色,他竟然也舍得拿出来?”   “你猜。”安秀儿笑了笑,小六又打开了另外一个匣子,眼睛便更加的睁大了,道:“夫人,又是这样上等的翡翠,我看您真的是将这方大师给洗劫了。”   一一的打开看了,欣赏了一番,他才念念不舍的将这匣子给合起来,同安秀儿伸出了大拇指,道:“这些年来,不知道有多少人要找方大师买翡翠,可是全部都在他那里吃了一个瘪,夫人能够从他的手中赢来这些原石,也真的是厉害了。”   “是吗?他自己要跟我赌的,然后输了,又没钱赔。”安秀儿说道。   “这也是夫人的运气好,我看这些翡翠在这次的拍卖会上卖个三十万两银子,应该是不成问题的。”   “这么贵啊。”安秀儿说着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道:“方大师只是欠了我二十万两银子而已,若是这次能够卖出三十万两银子的话,其它的我都退还给他。”   “夫人您也是一个实诚人。”小六点点头,对安秀儿的作法表示赞同。   不一会儿,春分也带着人将要拍卖的原石拿过来了,小六一一的看过,跟安秀儿商量好底价,然后又将这些原石收了起来。   可是这些原石,他放这自己身边实在是有些不放心,索性同安秀儿商量道:“夫人,我看人已经来的差不多了,这翡翠石我们就摆台子上去吧,放别的地方,我还真的有些担心,若是被人偷了,那我就是将自己赔给您,也不够啊。”   “那行,那我们就拿到拍卖的台子上去,反正都是翡翠,也没有什么好遮遮掩掩的。”安秀儿说道。   两人又商量一些拍卖会上的细节,安秀儿就离开了,她跑到外面,坐在看台下面当观众。   “张夫人。”安秀儿一出来,方元便同她打招呼,“张夫人方才去哪里了?我怎么都找不到。”   “我……”安秀儿刚准备编造一个理由,突然又想到,自己跟他并不熟悉,并不用同他报备,便随便说道:“方才方大师身边围绕了太多的人,我便去别处去了,我可不想要同方大师走太近,未免被别人误会。”   方元本来是想要邀请安秀儿坐他的身边的,不过听到安秀儿这样说,他便闭上了嘴巴,将他邀请的话吞了下去。   安秀儿自己找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   一旁有丫鬟来来回回,春分给安秀儿拿了一叠糕点过来,轻手的扯了扯安秀儿,安秀儿睁开眼,她便将糕点放到她的面前,道:“夫人,您今天还没有吃晚餐呢,吃点糕点吧。”   “春分你想的可周到,谢谢你了。”安秀儿其实并不饿,不过为了感谢春分,还是伸手拿起一块糕点,吃了起来。   吃完糕点,喝了口茶,她想要闭目养神也不成了,春分就是一个小喇叭,一直的都在她的耳边喋喋不休的说些什么,她小声的给她点评这场中的人,又猜测那些翡翠能够卖出的价格,最后又劝安秀儿多吃点东西。   安秀儿都不知道她话为什么这么的多,明明以前的时候,她还是一个很安静的美少女,可是现在,她却是好像变了一个人,变成了一个话痨。   “春分,你别说话了。”最后,还是一旁的秋雨看不下去了,说了她一句,春分这才意识到安秀儿已经很久没有回应她了,这才悻悻的闭上嘴。   春分安静下来了之后,这大厅里面都慢慢变得安静下来,安秀儿抬起头,见到小六缓缓的幕后走到了台前,他虽然之前跟安秀儿夸下了海口,但是这会儿,心中还是有些紧张的,他不自觉的在人群中找安秀儿的身影,安秀儿看了他一眼,朝他微微点头,他也点了一下头,这才清了清嗓子,镇定了下来。   “各位老爷夫人们、公子小姐们,很荣幸大家能够来参加这个拍卖会,今日我们拍卖会的主题是翡翠,这些翡翠是由两位神秘的堪石大师所有,多余的话我也不多说了,现在直接开始拍卖第一件。”   小六说着拍拍手,就有一个身段窈窕的姑娘端着一盒翡翠石走了过来,她将盖子打开,又拿来一盏灯过来,灯光照在这翡翠的身上,十分的璀璨,这一颗颗翡翠石的身上都流转着灼目的光华。   小六介绍道:“这是一盒翡翠石组,有一块重约一斤的纯净的玻璃种,以及两块糯米种,五块石青种组成,总重量超过六斤,底价十万两,现在有需要的可以出价了。”   “你这原石不会是假的吧?”有人提出了质疑。   “真心想要的人,可以上来看看。”小六说道。   众人闻言,倒是真的有些意动,一个个雀雀欲试,登时上去了不少人。   这些翡翠自然是真的,众人看了之后,心中也都有数,纷纷出价拍卖了起来。   由于本朝的太后十分的喜爱翡翠,因此这翡翠的首饰在大齐十分的流行,近些年价格更是高居不下,商人见到有商机,对这翡翠是趋之若鹜,根本就不怕卖不出去,就像这一盒普通一点翡翠石,最后都拍出了十万两银子的价格。   安秀儿见到第一盒就开了一个好头,心中便有放下了心来,因为准许众人上去辨别真假,所以这拍卖会进行的有些久,到最后,虽然会场的气氛依旧很是热烈,但是安秀儿却有些犯困了,可怕的是,她竟然坐在椅子上睡着了。   等到拍卖方元的那些翡翠石的时候,她才又醒了过来,实在是方元的名头太大了,众人一听说拍卖他的翡翠石,整个人就跟打了鸡血一样,整个会场十分的热切,声音都将安秀儿给吵醒了。   不过方元的这些翡翠石是作为压轴的翡翠来拍卖的,拍卖完这些翡翠之后,这拍卖会也就算是结束了。   ☆、第二百二十章 回程   原先安秀儿以为这一盒翡翠拍出个三十万两银子就已经很是不过了,没想到到了最后,竟然整整的拍出了四十万两银子,比他们想象中的还要多十万两银子。   实在是小六太会说了,他并没有喋喋不休,只是在关键的时候,说上那么一两句话,就又将别人的情绪调动了起来。   拍卖会圆满结束,安秀儿算是赚了个盆满钵满,到晚上的时候,小六将钱拿给她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的,她虽然之前有过心理准备,但是此刻,还是被这些银票给晃花了眼睛。   她看着小六说道:“这么多的银票,若是换成银子的话,是不是能够将我们这间屋子填满?”   “不知道,应该可以吧?”小六也是有些懵,虽然安秀儿吃肉,他喝汤,但是他从来都没有喝过这么多的汤,安秀儿这次的翡翠石足足拍卖出了二百万两银子,就算减去方元的那些,也有一百六十多万两银子。   安秀儿真的是一辈子都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钱,小六也是一辈子没有见过这么多钱。   原本安秀儿还打算在这南诏多呆几天,再扫荡一次这店铺的,可是如今手中揣着这么多的钱,她已经完全睡不着觉了,就想要早点的回去,只有回到自己的家中她才会安心。   分了两万两银子给小六,将他送走之后,安秀儿立马去找安铁石商量,她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很是担心路上的安全问题。   见到安铁石,安秀儿先是跟他说了原委,又将一匣子的银票全部都交给了安铁石,然后才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大哥,如今我们有这么多的钱了,若是路上遇到山贼给怎么办?我们在这一路翻山越岭的,光是靠大哥你们应该有些危险吧?”   安铁石听到安秀儿的话后,却是哈哈一笑,道:“妹妹,你可真的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啊。”   安秀儿有些不解,不知道安铁石为什么还笑的出来。   安铁石低头看了安秀儿一眼,解释道:“在大哥的眼中,没有什么东西比你的生命安全更为重要,所以在大哥的心中,我们是空手而归,还是收获满满,又有什么区别呢?”   “还是大哥你看到的透彻。”安秀儿低下头来,觉得的确是自己入相了,若是连命都没有了,要钱又有什么用呢?   见到安秀儿这模样,安铁石又笑了笑,胸有成足的说道:“妹妹你放心,今日你们都在忙,大哥自然也没有闲着。”   “大哥你去哪里去了?”安秀儿问道。   “我今天去这附近找镖局去了。”安铁石笑了笑,道:“越是临近过年,这山贼盗匪便越是猖獗,虽然大哥无惧,但如若有一家镖局一路同行,再加上我们张家原有的护卫,如此,就算是真的遇到了山贼,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   “对。”安秀儿点点头,听安铁石这么一说,她便彻底放心了下来。   人的情绪是能够感染人的,她从小就十分的信赖安铁石,安铁石表现的很是自信,安秀儿便也不怕了。   此刻安铁石是她面前唯一能够给她指引的长辈,她想着又同他商量道:“我今天赚了很多的钱,按理说我应该不贪心,应该早点回去的,可是按照计划,我卖这些翡翠石的原因是为了扫荡更多的店铺,大哥你觉得我还应该继续吗?”   “那就按照原计划办呗,有大哥在,大哥会保护你的。”安铁石声音沉稳,让人听着,就觉得有安全感。   安秀儿点点头,又提出了一个疑问来,道:“我是这次拍卖会的主人这件事情,只有小六知道,我怕他告诉别人,引来悍匪。”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我们已经用了他,就不该怀疑他。”安铁石说道。   “好吧,既然大哥你也相信他,那我就不用担心什么了,明天依旧留下来堪石,后天再开一场拍卖会,大后天我们就启程。”安秀儿决定了下来。   “好。”安铁石点头,“就这么办。”   “今天晚上大哥你也累了,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大哥你了。”安秀儿同安铁石话别之后,就离开了。   回房的路上,她缓缓的拾掇自己的心情,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心道:不过就是一百多万两银子,自己就吓成这样了,若是日后赚到更多的钱,那她又该如何?   保持初心,自己的命永远比钱重要,亲人永远比钱重要。   安秀儿在心中默念了两遍,再睁开眼,心中便是一片释然了。   回到了房间,洗漱一番之后,她直接躺床上睡觉去了,今天实在是太累了。   第二天一大早醒来,又去瑞丽场口开始了扫原石的模式,安铁石则是在她的身后,扮演着一个侍卫兼管家的职位,他专门给安秀儿付钱,这样的搭配,让人更加怀疑,安秀儿就是一个败家的刁蛮小姐了。   他们哪里知道,安秀儿看起来毫无章法的堪石,其实是真正的在认真看原石呢。   一天过的很快,经过这一天,安秀儿又扫荡了不少的摊位,虽然她还有很多摊位没有去,但是她也不贪心了,反正有了这些原石她应该也能够切到不少的翡翠了,况且她就算是再想买,也没钱了。   所谓千金散还复来,一天的功夫,她昨天拍卖会上的钱便又全部都给花完了,不仅如此,原本打算给方元的二十万两银子也让她花了个干净,她只能够等下一次拍卖会过后才能够将钱还给他了。   晚上,安秀儿辛苦两个切石师,让他们连夜切出来,第二天又去找小六,让他帮忙再拍卖一次。   这次拍卖,安秀儿依旧是留下了那些上好的翡翠,只是在小六的提议下,又拿出了几块上好的翡翠作为噱头。   这次拍卖会依旧热络,虽然拍卖出来的价格没有第一次拍卖出的价格那般高,但即使是这样,安秀儿还是赚得到了不少的钱,还了方元的二十万两之后,手上一共还有三百万两银子。   回家的路上,安秀儿由衷的感叹,这一趟南诏,来的值。   她觉得她的运气实在是太好了,来南诏之前,她有想过她会成功,她会为张家找到高质量的原石,得到更好的翡翠,但是她没有想到,她不但是帮到了张家,也为自己攒下了这么多的钱。   以前她觉得,赚钱真的好难啊,可是来到南诏之后,仿佛有一道新世界的大门向她打开了,这赚钱是多么的容易啊,随便赌一赌便是十万两,她骨子里从来都不是一个好赌之人,可是她真的没有想到,就她这样的人,竟然靠着赌石赚到了三百万两银子。   就是减去本钱还有两百多万两,更何况,她的怀里还揣着那么多的高档翡翠,若是将这些翡翠也给卖掉的话,那她的银钱肯定又要翻上一番了。   不过她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现在坐在回程的马车里面想想,她还觉得有些忐忑呢,这次她除了实力之外,真的只是她运气好,不说别的,就说跟方元的比试吧,当时她真的是凭直觉随便挑的一块原石,但是没有想到的是,竟然真的赢了。   后来去店铺买原石,也有很多的原石她不肯确定,她也是靠赌的,因为她那会儿她有钱了,便更加胆大了,但没有想到的是,她一次次的赌对了。   南诏风景一直在往后退,本来想着回来的时候在大理城好好的休息一会,好好的逛一逛,但无奈的是,快过年了,他们不得不早点回去,也没时间在这南诏城多呆了。   况且,安秀儿这会儿非常想念她的家人了,她想念安老爹跟梁氏,想念邬氏,尤其是想念她的孩子。   也不知道他过的好不好,来的时候,他才那么一丁点儿大呢,可惜她不是一个好的娘亲,没能够好好的照顾他,这次回去一定要跟他好好的亲近亲近。。   安秀儿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家见到孩子了,心中不禁是有些激动,一路上,只希望这车马再快一些。   出了南诏,天气慢慢的又开始冷了起来,道路也越来越不好走了,有些地方下起了大雪,马车在雪地上非常的难行,安秀儿他们只能够缓慢前行,有时候免不了还要下马推车,这会儿安秀儿才感觉到行商的不易。   因为行驶的速度慢,导致安秀儿一行人经常找不到驿站,不能够在天黑前进城,只能够风餐露宿,也算是吃够了苦头。   不过这一路上,除了恶劣的环境之外,倒也算是安全,因为这次回程,除了张家的护卫之外,安铁石又重金请了南诏的两家镖局,为的就是保证这一路的安全,反正安秀儿这次赚到了不少钱,倒是也不差这一点了。   他们路上就是偶尔遇到一些山贼,看到这么多的人倒是也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偶尔修整的时候,安秀儿他们跟镖局的这些人聊天,他们告诉她,实际上,这一带的山贼也不全是山贼,很多的山贼都是路边的百姓,条件艰苦,吃不饱饭,就只能够放下锄头,拿起刀,做起山贼的勾当来。   安秀儿听了也是不胜唏嘘,这一路走来,他们的确是遇见过许多衣衫褴褛的人,世道艰难啊,不过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又哪来的能耐拯救天下苍生呢?也不过就能够管好自己跟家人罢了。   ☆、第二百二十一章 到家   在镖局众人的护送下,安秀儿总算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闵月郡。   刚刚入城,安秀儿便感觉到一股年味扑面而来,街上有许多叫卖对联、年画的摊贩,还有一些人卖一些红纸、糍粑,都是一些年味极重的东西。   车马从街上走过,空气中传来一些食物的香味,安秀儿撩开窗帘,看着那些个小吃摊上冒着热腾腾的雾气,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很美味。   这一路风餐露宿,这热腾腾的食物倒是吃的少了,此刻,她好想要停下来,找个小店,来一碗羊肉汤,美美的喝上一口。   然而,比起暖和的羊肉汤,她更想要的是回到家中,此刻,她一面归心似箭,一面又有些近乡情怯。   虽然心中紧张又忐忑,但车马还是缓缓的在张家门口停了下来,安秀儿早就让人先行一步,将她要回来的消息告诉邬氏,是以,她的车马一到张家门口,便有人迎了出来。   是邬氏身边的一位嬷嬷,安秀儿一下马车,她便将暖和的狐裘披在她的身上,道:“我的夫人,您可算是回来了,这几天,老夫人可是担心您了。”   “让母亲担心了。”安秀儿说了一句,跟着这嬷嬷去向邬氏请安。   邬氏正端坐在花厅正中央,看到安秀儿进来,她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激动,但是随即又平静了下来,安秀儿认认真真的同她行了大礼,道:“见过母亲,这段日子儿媳不在家,让母亲受累了。”   “嗯,在往外面这么久,你也舍得回来了?”邬氏可没有给安秀儿好脸色看。   安秀儿知道她就是这样别扭的性格,也不在意,只将秋雨手中捧着的锦盒拿过来,亲自捧到邬氏的面前,道:“这是我送给母亲的礼物,是一些天然的翡翠珠,母亲将它稍加打磨,加以钻孔,可以将它做成一串佛珠。”   邬氏接过安秀儿捧来的锦盒,打开了看了看,就将它放到一旁,说道:“你以为你这点小恩小惠,就可以收买我的么?”   “儿媳万万没有这个意思。”安秀儿摇头道。   “起来坐着吧。”邬氏见到她这样子,也不好再责怪她的,知道她一路劳累,虽然恼怒她在外面待了这么久,但其实还是心疼她的,又让人泡了参茶给她喝,道:“我都听徐老说了,你这次去南诏表现的不错,起到了很大的作用。”   “总算是不负所托。”安秀儿也不谦虚,这次张家去南诏能够大获成功,不谦虚的说,有一半都是她的功劳。   “可是你为何私自挪用张家的银钱?”刚刚夸了安秀儿一句,这会儿邬氏又板起了脸来。   对于这一点,安秀儿也不慌不忙,她从怀里掏出早已准备好的银票,道:“只是为了以防万一而已,这是十万两,足够抵消我之前挪用的那些银钱了。”   邬氏看着安秀儿递过来的钱,也是瞬间没脾气,她刚刚说她挪用银钱,她倒是好,不但将钱给补起,连利息也补上了。   邬氏让一旁的嬷嬷接过银钱,道:“下次万万不可如此了,你这样做,让家族内的人对你很有意见。”   “关他们什么事?我又没有从张家拿钱,我拿的只是我们家的小私库。”安秀儿说道。   “话虽如此,但是……”邬氏想了想,还是没有再说了,不过她不说,安秀儿也明白她的意思,想必她走的这段日子里,又有人在闹什么妖蛾子了。   “谢谢母亲包容我。”安秀儿认真的说道。   她其实知道,她作为一介女流之辈在外面走动,让家族那些人知道,免不了又要说邬氏几句,这段时间,邬氏想必也承担了不少的压力。   不过幸好,幸好她成功的回来,若是这次她去了南诏,结果并没有变好的话,那想必家族内,有很多人又有话要说了。   虽然她一没有上张家族谱,二不是他们的儿媳妇,可是有些人,就是喜欢叽叽歪歪。   “对了,母亲……”安秀儿的话还是说到一半,邬氏便知道她想要说什么了,只插话道:“你是想要问团团去哪里了吧?”   “嗯嗯。”安秀儿连连点头。   邬氏便道:“团团他在睡觉呢,你跟我来吧,我带你去看他。”   说着邬氏站起身来,安秀儿连忙跟着她的身后,邬氏一边走,一边说道:“你还担心我照顾不好,我告诉你,我将他养的又白又壮,倒是你这个做娘亲的,一消失,便是个把月。”   安秀儿表情有些悻悻的,只道:“谢谢母亲的照顾,母亲辛苦了。”   “你少来这一套,日后好好的在家待着。”邬氏一边说着一面看了安秀儿一眼,一旁有丫鬟打开她面前的帘子,两人进了里屋,安秀儿一下子就看到了躺在摇篮里面的自己的孩子。。   她想也不想的快步走向前去,快到孩子的摇篮前,却是又放慢了脚步,只是一步步的缓慢的走近,再走近,最终停在孩子的摇篮前,她伸出手,用微冷的手指摸了摸他的脸。   “变白了,也变好看了,看起来大了不少呢,肉嘟嘟的了。”安秀儿喃喃说道。   “这婴儿本来就长的快,你都出去这么久了,他能不长吗?”邬氏说了一句,安秀儿却是跟没有听到一样,眼中只有孩子。   见状邬氏摇摇头,也没有多说,只是带着下人们出去了,留下安秀儿跟屋子里的孩子。   安秀儿伸手从摇篮里面将孩子给抱了起来,孩子睡的正熟,她用脸贴了贴他的面孔,他的脸蛋很暖,也很软,软软的,就好像是特级的棉花一样。   搂着自己的孩子,安秀儿一脸的满足,她觉得自己好像是搂住了全世界一样,怎样都舍不得放手了。   抱着孩子很久很久,他却始终是睡着的,都没有睁开看她一眼,她也怕惊扰了他的睡眠,只将他缓缓的又放回到了摇篮里面,然后又看了两眼,这才念念不舍的转身走了出去。   跟邬氏打了声招呼,她便离开此处,前去自己的院子了。   刚一到院子前,半夏跟傅嬷嬷就欣喜的迎了上来,只是见到安秀儿身后的春分跟秋雨之后,半夏有过一瞬间的怔愣,但随即也乖巧的同安秀儿行礼,然后转身进屋给她泡茶去了。   “夫人,您没有回来,奴婢可是想你了。”半夏将茶递给安秀儿,嘴中说道。   “嗯,一个月不见,你小嘴还是一如既往的甜。”安秀儿看了半夏一眼,盈盈笑道。   半夏便撒娇道:“奴婢说的都是真话。”   “好,都是真话,我相信你。”安秀儿摇摇头,表情有些无奈,抿了一口茶水后,她同傅嬷嬷跟半夏介绍起春分跟秋雨两人来,道:“这是春分秋雨,你们都认识的,今天重新认识一下,日后她们也是我身边的大丫头,秋雨负责管理我的库房,以及珠钗等物,春雨,倒是不怎么细心,就协助秋雨吧。”   “嗯,谢谢夫人,您知道我什么都不会,您只要留我在您身边说话逗趣就行了。”春分点头应道,她对安秀儿的安排挺满意。   倒是半夏,有些吃味了,以前这些事情都是她管的,以前她是安秀儿身边的大丫鬟,安秀儿身边就只有她一个得力的丫头,可是这下一下子就多了两个,看起来,这两个丫鬟跟安秀儿的关系还很不错,这让她一时之间有些转不过弯来。   春分跟秋雨她之前的确是认识,可是那会儿,她们不太会说话,安秀儿平日里也不怎么跟她们多说,可是去了一趟南诏,她看起来很是信任她们。   这让半夏的心中觉得有些不平衡,正好这会儿安秀儿又叫她,道:“半夏,你去给春分秋雨两人安排一下房间,安排她们住一起就行了。”   “是。”半夏应了一声,领着两人出去,但是无论是心中还是脸上,她表现出来的就是一个大写的不开心。   然而,安秀儿并没有发现她的情绪,因为她实在是太疲累了,已经没有心情想其它,她现在就想要在温泉里面好好的泡一泡,然后躺床上睡会。   自回程这段时间以来,安秀儿已经不知道有多久没有睡个好觉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没有洗澡了,他们这一路经常风餐露宿,连住的地方都没有,更何谈洗澡?   所以,随便将事情交代一下话后,她便徒步来到了浴池,将自己泡在了热水里面。   这冬季的温泉实在是太舒服了,水温很热,几乎要将人烫掉一层皮,可安秀儿就是觉得舒服,宁愿一身皮肉都被融掉,也不愿意起来。   最后她都差点在浴池里面就睡着了,还是傅嬷嬷找到了她,才将她拉了起来。   起来之后,她便开始睡觉,这一觉睡的是昏天黑地,连晚饭都没有吃,就一直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邬氏知道之后,骂了她一句活该,心道,让她在外面跑,现在可知道在外面有多么的不容易了吧。   可安秀儿的性格就像是弹簧一样,越是紧压便越是反弹的厉害,明明很累很累,在路上的时候,安秀儿说自己到时候一定要睡个昏天黑地,睡个三天三夜,可实际上,她睡到第二天就行醒了。   早起已经变成她的习惯,有时候她就是想要睡个懒觉,都睡不成。   ☆、第二百二十二章 我要离开了   不过早早的起来也好,昨天回到家,有很多的事情要规整,她也没来得及去见她的爹娘,今天她倒是想要回娘家一趟。   虽然想必安铁石已经将她回来的消息告诉两老口了,但是自己亲口去告诉他们,这意义是不一样的,她想两个老人见到她一定会很开心的。   然而,来到了安家之后,却只有安铁石一个人在家,安秀儿十分意外,问道安铁石:“大哥,爹娘呢,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家啊?”   “爹娘早就回家了。”安铁石说道:“自从上次咱爹摔了一跤之后,他的身体就一直都有些不太好,这次我们出去后不久,他们就回去了。”   “为什么?”安秀儿有些怔愣,“爹娘要回家过年我可以理解,但是等我们回来也不急啊,这过年还有几天呢。”   “爹他是怕,是怕……死在这郡城里。”安铁石艰难的说道:“其实他早就跟我说过他要回去了。”   安秀儿听到安铁石这样说,一时之间有些悲从心来,低声问道:“爹他已经病到这么严重了吗?他不就只是摔了一跤吗?”   “爹他毕竟老了,他的身体本来就大不如从前了。”安铁石说道:“我如今也不知道情况究竟如何,只能够回家看看再通知你了。”   “爹他会没事的对吗?”安秀儿仰头问道。   “会没事的。”安铁石伸出粗粝的手指,将安秀儿腮边的眼泪勾去,道:“乖,别哭,你知道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喜欢多想,爹他或许就是喜欢住在乡下呢,你别难受了。”   “我也想不难受。”安秀儿如此说道,可是低头的瞬间,却是忍不住的泪如雨下。   她突然就有些害怕了,有些担心自己会见不到安老爹的最后一面,若是连他都离开了人世的话,那这个世间,还有谁会来疼她,会给她依靠呢。   安铁石见她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伸出手来,想要拥她入怀,最终却只是拍拍她的肩膀。   “大哥今天也要回家了,这段时间,你在这郡城要好好的照顾自己,知道吗?”安铁石说道。   “怎么,连大哥你也要走吗?”安秀儿有些舍不得他离开。   “要过年了嘛,大哥自然也是要回去过年的。”安铁石说道。   安秀儿完全能够理解安铁石的做法,可是她就是感到有一丝丝的难过,道:“早知道,我就干脆在南诏过年算了,我干嘛回来呢。”   “别这样说,团团还在郡城呢,还有你婆婆,她也在郡城,不是吗?”安铁石说道:“你别难过,你还可以跟他们一起过年呢。”   安秀儿没有说话,安铁石拍拍她的肩膀,起身去收拾东西去了。   安秀儿在屋子里面这待了一会,终究是叹息一声,起身离开了。   她自从嫁了人,就跟安家没有什么很大的关系,所以安铁石让她留在郡城过年也是应该的,她就算是回去,又以什么角色回去呢?以一个出嫁女的角色回去?到时候村民们肯定会嘲笑她的。   罢了,算了,就留在这郡城过年吧。   只是这个年过得有些凄凄惨惨,安秀儿对这个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倒是那些丫头们开开心心忙进忙出的剪窗花、贴窗花,还说这是她院子的传统。   其实她现在是有些厌恶这大红色的,只是,大家都很开心,她又怎能够扫兴?便也只是点点头,笑着让这些丫鬟们继续去忙活去了。   过年的几天跟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天寒地冻的,她就大年初一穿戴整齐,等着这些丫鬟仆人们向她拜年,然后代替邬氏跟他们发了红包,其余的时间,也无非也就是窝在家中逗弄孩子罢了。   幸好,这冬日的时光过的倒是也快,尤其是带孩子的时候,时间过的更是特别的快,给孩子换尿片、喂奶,这些都要花费很长的时间,有时候这郡城里面还会有一些夫人小姐来同她拜年,她还得出去应酬一下。   就在这样的小事情中,时间就匆匆过去了,一转眼便到初六了,虽然依旧是天寒地冻,但是城里的店铺该开门了,安秀儿也该开工了。   她在新年要做的第一件事情便是去挽留方席玉。   去年的时候,方席玉说无价玉难求,那么她今年就带着一匣子的珍贵的翡翠石去找他,想必他应该不会拒绝了吧。   来到方席玉的家中,安秀儿很快被当做贵客请了进来,今年她的在张家已经站稳了脚跟,自然不会再向从前一样别人轻慢了。   见到方席玉的时候,方席玉一点都不惊讶,甚至对安秀儿的态度都很好,这让安秀儿倒是很吃惊,进屋子坐下之后,她道:“想必方大师已经知道我今日来的用意了吧?”   “自然是知道,夫人您说什么时候开工,我立马就可以去。”方席玉说道。   “我东西还没有拿出来呢?你就这么积极?”安秀儿有些怔愣,她本来以为她可以将手中的匣子打开,让这些璀璨的宝石晃花他的眼,然后再好好的欣赏他脸上吃惊的表情,没想到他竟然对这一切早有准备。   “其实去年的时候我就知道了,那会儿我就等着夫人您来找我,没想到您倒是沉得住气,一直等到了今年。”方席玉说道。   “去年你就知道了?”安秀儿有些惊讶,道:“看来你们的消息倒是灵通。”   “你们以帝王绿,还有红翡跟紫罗兰为诱,大张旗鼓的招募雕刻大师,这事谁能不知呢。”方席玉说道。   这事她还真的不知道,不过听了方席玉的话后,她也明白了过来,徐老他们是比她先回来的,这事在晏景修的运作下,别说是方席玉了,想必会吸引到一大波堪石师吧,只是她自己,还傻傻的拿着自己的收藏前来。   “夫人这匣子里面带的是什么?是那几块高等的翡翠石吗?”本欲就此告辞离开了,没想到方席玉倒是问起她手中的匣子来。   安秀儿便道:“这里都是我的一些收藏,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夫人还有收藏?那我更是要看一看。”方席玉笑了笑,道:“这次我听说张家出了一个天才堪石师,也不知道是谁,难不成就是夫人你。”   “怎么可能是我。”安秀儿笑笑,将匣子递给了方席玉。   方席玉打开一看,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道:“这些翡翠石的质地……都是极品啊。”   “当然得是极品啊,一些普通的翡翠石,我想方大师也不会放在心上。”安秀儿笑了笑,道:“只不过我原本是打算用这些翡翠石诱惑你的,没想到你早就被我们张家引诱了。”   “哈哈哈。”方席玉大笑了起来,过了一会,他止住了笑意,将匣子合上,递给安秀儿,又道:“之前的事情,我必须要同您道歉,我不该三心二意,这次再回到张家,我一定会全心全意为张家服务的,再也不三心二意了。”   “若是别人再用极品的宝石诱惑你呢?”安秀儿问道。   “那我也不去了。”方席玉说道:“我相信张家如今会有能力给我寻来更好的宝石。”   “若是张家就这样了呢?”安秀儿又问道。   “无论怎样,老夫都在张家干了,反正老夫年纪也大了,做不了几年了,能够在有生之年,再做出几件传世的珍宝来,我就满足了。”方席玉说着,脸上充满着憧憬。   安秀儿觉得这样真好,无论哪个年纪的人,只要有自己的追求,便是年轻的人。   “我相信你,你会做出传世之宝来的,你的选择也不会有错,张家以后一定会找到更多更好的宝石的。”安秀儿说道。   “嗯,我也相信你。”方席玉说道:“夫人你有一颗执着的心,并且敢想敢做,愿意为了自己的目标去努力,我相信,张家在夫人的手上一定会更上一层楼的。”   “承你吉言。”安秀儿笑了笑,道:“只要你们这些顶梁柱不走,后面又能够有更为优秀的血液补充,我们张家自然就会越来越好。”   方席玉闻言也笑了笑,脸上的褶子里面仿佛都笑开了花。   安秀儿跟他再说了几句话之后,就离开了,解决完方席玉的这件事情之后,她心情还挺好的。   没想到回到张家的时候,竟然遇到了久违的人。   这人不是别人,便是晏景修,安秀儿虽然将张家交给了他,让他帮忙管理,但是见他面的次数却是极少的。   “晏公子,你是来找我的?”安秀儿见他侧立在影壁旁边,遂问道。   “自然。”晏景修点点头,用一种玩世不恭的语气说道:“帮你辛苦了大半年,也不见你的半分夸赞,连一个红包都没有,你这当家人做的,可真是抠门。”   “你的辛苦我的看在眼里了。”安秀儿说道。   “你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说这些场面话了,你都从来没有去看过我,又哪里看到我的辛苦呢?”晏景修说道。   “我看账本就知道了,你的辛苦都写在账本里面了。”安秀儿说道:“我由衷的谢谢你,你的能力的确很强。”   “我是厉害,不过我必须得跟你说,我要离开了。”晏景修低声说道。   “你说什么?”   ☆、第二百二十三章 父病重   听到晏景修这话,安秀儿有些意外,“为什么?”   “我有自己的事情要去做。”晏景修说道。   “那叶静姝你也不管了么?”安秀儿低声问道。   她承认她拿叶静姝做饵,让晏景修为她做事,这是一种很卑劣的行为,但是当时她是迫不得已,而现在,她已经习惯了晏景修帮她处理事情了,他很有能力,帮她将外面的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比那不靠谱的张镇平要强多了。   “不管了。”晏景修摇摇头,说道:“她的心中从来就没有我,我为她做的事情也已经够多的了。”   “你,找到了她对吧?”安秀儿试着问道。   “是,我将她带走,并且重新安顿下来了。”晏景修坦白的说道。   安秀儿突然就笑了起来,道:“我早就知道你有这能力的,你能够找到她,我一点都不觉得意外,只是我本以为,你肯来帮我,或许有别的原因,却是没有想到,你从来都没有真心想过要帮我,你之前肯帮我,不过只是受我胁迫而已,这样说起来,我真卑劣。”   “你说的对,这事情本来就不是我喜欢做的。”晏景修说着低下头来,“你看看。”   安秀儿往他的头上瞥了一眼,道:“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什么叫你什么都没有看到?难道你没有看到我头上的白发吗?”晏景修说道:“原先我是多么风流倜傥的一个人啊,可是帮你打理半年的家族生意,我头发都白了,你说我损失的这半年青春,你该怎么赔我?”   “你们害我失去了后半生的幸福,你们又该怎么赔我?”安秀儿反问道。   晏景修闻言沉默了。   安秀儿也沉默了一会,才又说道:“你将叶静姝带走了我不管,但你最好管好她,若是她再坏我的事,我再也不会手软了。”   “我知道,我会管好她的。”晏景修说着,又看向安秀儿,道:“你现在的变化越来越大了,听起来像是一个杀伐果断的女将军。”   “你的变化也是同样大,人又有谁是一成不变的呢?”   “你说的很对。”晏景修点点头,朝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   安秀儿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在她的面前消失。   她突然就觉得有些站不稳了,好像有人突然将一副沉重的担子扔到了她的肩膀上,一下子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都差点忘记了,她最开始不过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农家女,她曾经能够做的,也不过就是绣花缝衣,做做家务而已,就算经过了一年多的历练,可是突然就要如同一个男人一样去商场冲锋陷阵,她有些慌。   晏景修以后不会帮再她打理张家的生意,张镇平这半年来更是完全脱离了家族,全然不管事了,邬氏早就是一个该颐养天年的老妇人了,她是别想着靠她了。   现在她能够靠的就只有她自己。   幸好,这次去南诏,得到了不少的翡翠宝石,可解决家族的一些危机,让大部分的雕刻大师得以回归,另外这件事,也让她在家族内部多一些话语权,她再去管理这张家,想必来自家族内部的阻力会小很多了。   只是,她有这能耐打理好生意吗?这些事情,她可是从来都没有做过的。   不过经过南诏之行,她倒是变得坚强了许多,男人能够做的事情,她未必不可以,况且她还年轻,不懂的可以学。   打理家族生意,看起来复杂,但晏景修离开之时应该也帮她将一些事情处理好了,在外的话,也有那些掌柜们,她只要处理一些突发事件就行了,若是运气好,一切太太平平的,她便什么都不用做,这样说来,倒是也没有那么复杂。   转身往自己的院子走去,刚进了屋子,才坐下喝了口热茶,傅嬷嬷便急匆匆的走了进来,掏出两封信件交给她,道:“夫人,有您的信。”   安秀儿伸手接过,将它拆开。   第一封信鼓鼓囊囊的,却是晏景修写来的,上面有他管理店铺的一些心得,以及他想对她说的一些话。   他说他为她打理外面的生意并非只是为了叶静姝,而是真心想要帮帮她,不过现在张家的内乱已经平定了下来,店铺的一切也已经走上正轨,一切都欣欣向荣,所以他也该功成身退了。   他说:别人可以帮助你一时,但是帮不了你一世,你若是想要张家永远立于不败之地,那便只能够靠自己。   安秀儿从头看到尾,最后她将信攥在手中,久久不语。   这信中所写的东西,跟晏景修当面同她说的话完全不同,好像是变了一个人一般,至少在她的面前,晏景修从来都是吊儿郎当的,从来都不曾这般的认真过。   但是这一次,在这信中,他每句话都是认真的,透过信纸,她甚至能够想象到他写信的时候,那种认真的表情。   他认真了,就说明他真的要离开了。   他本来也不是闵月郡的人,他自己家也有家业要继承,他可以帮她一时,但是不可能耗费自己的自由来帮她一世。   安秀儿明白,又可以理解,只是心中免不了有些难受,她是真的不曾看透过他。   消化了这信纸上的东西,安秀儿将这信重新装好,又打开了第二封。   刚看到第二封信,她的目光便凝固住了。   信是安铁石写来的,上面只有几个鲜红的大字:   “父病重,速归!”   安秀儿看着这几个大字,瞳孔都放大了,她捏着这信纸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恍惚间,只觉得这信纸变成了一个可怖的魔鬼,从两旁伸出手来,将她的心脏狠狠的攥紧了,让她无法呼吸。   “夫人,您没事吧?”傅嬷嬷见状,小声的问了一句。   安秀儿回过神来,这才觉得自己又能够呼吸了,她抬起头来,猩红的眼睛看向傅嬷嬷,道:“备马,我要回家。”   “回家,您去哪?”傅嬷嬷问了一句。   “娘亲!”安秀儿大声说道。   傅嬷嬷听她语气很重,便没有再问了,倒是一旁的半夏又不合时宜的问了一句,“您娘家那么远呢。”   “远也要去!”安秀儿发了火。   半夏便也缩着脑袋不说话了,傅嬷嬷猜想她的情绪肯定跟这封信有关,一面去吩咐人给她准备马车,一面却是又低声的问道:“夫人,可是您娘家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安秀儿没有回答,傅嬷嬷便道:“您不用太过担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情,一定可以解决的。”   “我爹病了,我大哥他们叫快点回去,我觉得他可能不好了。”安秀儿这话一出,便是掉下泪来。   “这冬天天寒地冻,最是容易生病了,等着冬天过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您别担心了,安老爷他一定可以逢凶化吉的。”傅嬷嬷安慰道。   安秀儿摇摇头,却也没有冲她们胡乱发火了,只是瘫坐在软塌上,挥挥手,很心累的让她们去收拾行礼。   屋子里的几个丫鬟纷纷行动了起来,不一会儿便帮她将东西收拾好了,半夏很自觉地前去通知邬氏,傅嬷嬷本来想要劝说她明天再走,可是这会儿,她根本就不敢开口劝,因为安秀儿是归心似箭,一刻钟都等不了。   东西一收拾好,马车一到,她便爬上了马车准备出发了。   傅嬷嬷想要跟她一起回去,被她给拒绝了,她有些担心傅嬷嬷的身子骨,这次她去娘家,依旧只带上了春分跟秋雨。   傅嬷嬷见安秀儿急着要走,忙跟在马车后面喊道:“夫人,您至少多带一点侍卫去啊,刚刚过了年,这一路可是不太平。”   “没事的,我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等护卫赶来了。”安秀儿答道。   傅嬷嬷一边往前跑,一边劝说她,安秀儿这才停下马车,听她说话。   “我的夫人啊,您就算是现在出城,一时之间也赶不到清水河,不如您稍等片刻,我叫一些护卫来陪您一起,您就带着两个丫头上路,实在是太危险了。”傅嬷嬷说道。   “带上护卫的话,实在是影响我赶路。”安秀儿说道。   “您让他们都骑马不就行了,我去给您挑选几个武功高强的。”傅嬷嬷说道。   安秀儿想了想,道:“武功高强就算了,我要靠谱的,不要到了半路,看见山贼,还没有开打呢,就吓的独自溜走了。”   “夫人放心。”傅嬷嬷说着让半夏在这里看着安秀儿,然后就匆匆的走了。   安秀儿看着半夏,道:“你看傅嬷嬷,如今竟然还敢派你监视我了,你说我这夫人做的,还有意思吗?”   “傅嬷嬷也是为了您的安全,是一番好心。”半夏并不顺着安秀儿的话走,安秀儿便也不逗她了。   倒是半夏,却是说的来劲了,还颇有些委屈的说道:“我真想要这次我能够陪您去,可是我力气不行,不能够保护您,反而拖您的后腿,所以去哪里,你都不带我。”   “对啊,你功夫不行,就在家好好的看家吧。”安秀儿说道:“你在外面照管好我们院子,乃至整个张家,跟她们贴身保护我是一样重要的。”   ☆、第二百二十四章 匆忙赶回   被安秀儿这么一说,半夏的心情这才好了一些,但心中却觉得自己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在家中,她不如傅嬷嬷,在外面她也不如别的人。   实际上,她是真的想要跟安秀儿一起去,见到安秀儿这么辛苦,她是真的想要为她分担一些什么,可是她也有自自知之明,她知道安秀儿不带她是有理由的,她的确是没有什么可以拿的出手的强项。   或许能够做到大丫鬟,不过只是因为她是最初就跟在她身边的人而已。   想着心中隐隐有着一些伤感,但是她却什么都不能够做,只能够站在安秀儿的身边,等着傅嬷嬷过来。   傅嬷嬷办事能力很强,不愧是老江湖,不一会儿就领着一队护卫来了,安秀儿看到了便道:“傅嬷嬷,您给我叫这么多的人?”   “人越多,路上越安全。”傅嬷嬷说道。   “我不要带这么多人。”安秀儿说道:“人太多,去到我家都没有地方住,而且人多的话,更容易成为靶子,在这中间选四个人陪我一起去就行了。”   “那好吧。”傅嬷嬷听安秀儿这般说,觉得也有道理,便走到这些护卫的面前,找队长问了几句,最终选了四个人出来。   安秀儿看了看,觉得没什么问题,众人便准备出发。   临行之前,她最是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叫丫鬟将孩子抱进来,在怀中搂了很久,才念念不舍的放手。   这一路上她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虽然她很想要将孩子带上,让自己的爹娘也看一看,但是想到这天寒地冻的天气,她还是决定不带他了。   她的爹,应该不会有什么事情,她只是回家看看他,顺便还能够赶在春节的时候,给他们拜个年。   本来打算就这么走了,最后突然又想起她忘记带礼物了,于是又让人拎了很多的名贵药材以及礼物过来,打算一起带回去,还有他爹最爱喝的酒,她自然也没有忘记。   她早就配好了药酒,本来是打算等安老爹回郡城的时候,送给他喝的,可是现在,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有机会再来郡城。   恐怕,这机会是不多了。   她将她能够给他带上的全部都给拎上了,药材、保暖的衣服,她想着这次回去,一定要给他们两老口长长脸,反正她现在也不差钱。   准备好了东西,嘱咐傅嬷嬷将孩子交给邬氏照管,她便离开了,一路上快马加鞭,几个马夫轮流赶马,一路上换了好几批马,连晚上都在赶路。   幸好的是,这一路上还算是顺利,头天下午出发,到了第三天的早晨,便到了清水河村。   见到清水河村这一条标志性的清水河的时候,安秀儿突然觉得心中很是感慨,她也有快两年没有回来了,这两年来,真的是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多到她都不想要再回想起来了。   可是一见到这条河,她便想起那河边的那道身影来,他从前总是划着他的那条小船在这河中捕鱼的,他也喜欢带上一小壶酒,她曾经跟他无数次的再这河流上划行过,可是明明才一年多之前的事情,此刻想起来,却觉得很远很远。   可是明明很久远的事情,这会儿经过这条河的时候,她又感觉往事历历在目,好像近在眼见,甚至此刻,往河面上就这么一瞥,好像还能够看到那条小船的影子。   好像还能够看到那人静静的站立在船头,又或许是坐在船舱中,满怀心事的喝着苦涩的酒。   也不知道,那条小船儿,如今腐烂了没有,两年没有人打理,想必已经是烂的不成样子了吧。   就算是没烂,她也不想要见到它。   这次,她来到这清水河,只是为了她的父亲,否则的话,她根本就不想再回到这个地方。   明明是生她养她的地方,可是因为带了太多的回忆,反而是不敢面对。   可再怎么不敢面对,车马还是缓缓的驶进了这个小村庄,村口的那几口歪脖子柳树看起来更加的老了,此刻还没有来得及成长绿叶,就这么光秃秃的枝条垂下来,看起来实在是有些萧瑟。   天气还很冷很冷,有村们民笼着袖子,看着这进村来的车马,窃窃私语,他们不知道这是谁,只想着真的好气派。   一些小孩子很少见到高头大马,远远的跟在这车马后面,他们看着这车马往老安家的门口驶去,然后又飞快的跑出来,告诉他们身后的大人,“他们往安家去了。”   “是嘛,往安家去了,那莫不是他们的女人安秀儿?”有人猜测道。   “应该是了,听说她嫁的那个男人原来是大户人家的少爷呢,家里可是有钱了。”   “是啊,这人真的要运气好,谁能够想到,之前那个其貌不扬的人,竟然是这般有钱有势的人。”   “还是人家秀儿运气好,随便嫁个瞎子,也能够翻身变凤凰。”   “早知道,当初我就应该我家闺女嫁给他的,当初那瞎子张,还曾经救过我家闺女呢,可当时大家都说他可能是逃犯,我就没将闺女嫁给他了,不然的话,哪里还能够轮的上她安秀儿。”   “啧啧,我看你这是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如今人家有这一切是人家的造化。”   “就是就是。”   他们纷纷议论着此事,还不知道,他们嘴中的这个运气好的人已经成了半寡之人,也不知道他们嘴中的那个男人已经下落不明。   这时间的事情,真的是说不清道不明,或许前一瞬间你还在天堂,下一瞬间你可能就会掉到地狱。   又或者,前一瞬间你还在地狱之中,下一瞬间,你可能就到了天堂。   安秀儿不知道他们的议论,她没有时间来理会这些,她只是匆匆下了轿子就往家中赶。   “爹,娘,我回来了!”她大声的喊道。   大门打开着,她匆匆忙忙就往屋里赶。   董氏听到声音走了出来,看到安秀儿便是红了脸,“姑娘回来了,快进去。”   “怎么了。”看到她这表情,安秀儿没由来的心中一慌,都不敢听她的答案,只匆匆的往屋子里面走去。   “秀儿秀儿。”床上脸上蜡黄的人,含糊不清的叫着她的名字。   安秀儿快步的走过去,还未到床边,便已经是泪如雨下。   “我的乖女儿。”安老爹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来,几番想要抬手,却是又落下,他早已经油尽灯枯了。   “爹。”安秀儿伸手一把握住了他的手,一见他苍老的容颜,泪雨便是滂沱而下。   “爹。”她呜咽着,如同一只即将要失去亲眷的幼兽。   “别哭。”安老爹伸出手来,很想要摸摸她的头发,如同从前那般安抚她一下,也很想要摸摸她的脸,将她眼角的泪擦去。   安秀儿用手擦着眼泪,又拿着他的手,贴近了自己的脸。   安老爹嘴角动了动,好像是在笑,但是却笑不出声音来。   他抬起眼睛,看向梁氏,梁氏便拿了一个玉香囊走了过来,安老爹用眼神示意,安秀儿别过脸去,见到梁氏将这玉香囊递给她。   “爹,这是什么?”安秀儿问道,这玉香囊实在太精致了,外面雕龙绘凤的,非常的精致,玉质通透,应该非常的昂贵,以安秀儿如今的眼光来看,这玉香囊怎么都不可能是安家这种普通农家能够拥有的。   安老爹想要说话,但是却早已没有了力气,他看向梁氏,想要梁氏为她解释什么。   梁氏便道:“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这是你爹给你的遗物,你好生保管着就是,这里面放着他给你写的一封信,他让你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能够打开。”   “这个万不得已,指的是什么时候?”安秀儿问道,“现在爹你都这样了,算是万不得已的时候吗?我打开它,立面会有爹爹你的救命良方吗?”   安秀儿说着就要打开它。   安老爹连忙叫了起来,呜咽着、含糊不清着,声音被堵在喉咙里、被堵在鼻腔里,就是发布出来。   安秀儿停住了手,道:“好,我乖,我不打开它,您好好的好吗?我给你带来了好多的东西。”   她说着拍拍手,那些侍卫就将东西都给搬了过来。   她如数家珍,“这是保暖的衣裳,里面是用貂皮做的,很是暖和;这是熊皮手套,你以前常说的,还有我为你配置的药酒,冬天的时候喝一口,可是暖和了。”   她一边说着一边哭,床上的安老爹浑浊的眼睛似乎也蒙上了一层水雾,他静静的听着,等安秀儿说完,才又看向梁氏手上的香囊。   梁氏跟安老爹是多年的夫妻,她知道安老爹是什么意思,便继续说道:“你爹让你好生的收好这个香囊,这个香囊对你来说非常的重要,你有两个时候可以打开它,第一是在我死了的时候,第二是在你觉得应该打开它的时候。”   “什么叫做我觉得应该打开它的时候?”安秀儿不明白。   梁氏便摇摇头,道:“我也不清楚,这都是你爹的交代。”   安秀儿又看向安老爹,安老爹只是示意她收好,安秀儿便将它挂在了自己的腰上。   安老爹这才放下了心来,深深的看了安秀儿一眼,闭上了眼睛。   ☆、第二百二十五章 安老爹之死   “爹!”   安秀儿见安老爹闭上了眼睛,心中没由来的一慌,她大叫一声,可是他却是没有回应,并且再也不会回应了。   “你醒醒啊。”她伸手去推他的身子,他的身子随着她的动作晃动,却没有半点要苏醒过来的迹象。   安铁石走过来,将手指探入他的鼻下,末了,收回手,转身同众人说道:“爹已经离开了。”   “我不信,怎么会……”一句话尚未说完,方才还未来得及收回的眼泪便又是滚滚而下。   “秀儿……”安铁石拍拍安秀儿的肩膀,“我们都很难过。”   “大哥。”安秀儿转身,抱住了他的腰肢,将头埋在他的腰间哭泣。   “别难过,爹早就知道自己状况,他一直都等着你回来好见你最后一面,他见到了,走的也是了无遗憾。”安铁石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又转身看着床上的人,他一动不动,面容苍老而安详。   “我不哭。”安秀儿兀自的点头,自言自语,道:“我知道我一哭,你又得想法子哄我了。”   “其实我没有那么爱哭,我只是知道我一哭,你就会哄我,就会答应我的要求。”安秀儿合上双眼,可是眼泪还是从眼角滑落下来,越过孱弱的脸,越过尖细的下巴,如同一颗颗断了线的珠子,滴答答的落在自己的衣襟上,浸入衣料,消失不见。   “都是我不好,我老是用眼泪欺骗你,以前你好不容易才攒下了一点钱,本来藏着想用来买烟叶的,可是我一哭,你又将你的私房钱拿出来了,你会将它拿给我买糖,用它来满足我的要求。”安秀儿说道。   “就好像以前我出去玩,玩到天黑,找不到你的时候,我一哭,你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现了。”安秀儿哽咽的说道:“我知道爹爹你对我很好很好,我现在什么都不要你的,我只是想要你醒过来好不好?”   “我只是想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好一点好不好?我可以给你买很多很多的东西,完成我小时候对你说的每一次誓言,我要告诉你,我跟您说的那些话,我一句都没有忘记过。”   “我这次回来,给您带来了很多东西,还记得那年大雪,天寒地冻的,您却不得不上山打猎,您又不是猎户,埋伏在山上三天,才猎到一只小兔子,我们开心的吃着食物,可是您一双手却皲裂的不成样子,你说山上有狗熊,皮毛非常的暖和,用它做成手套,手就不会冻伤了,可是我现在给您带来了这些,您人又在哪里呢?”   “您每到春天,双腿总是会隐隐作痛,村里老人说,用药泡酒对缓解这疼痛很有好处,我也给您带来了,可是您人呢?”   “为什么我给您带来了一切,您却躺在床上,只给我留下一副躯壳,我不要看到你这沉默不语的样子,多希望你能够醒过来,对我说一声,我还在这里。”   梁氏走向前来,轻轻的拍了拍安秀儿的肩膀,脸上亦是满脸泪痕。   她哽咽着说道:“你做的一切,你爹都知道,他以后去了另一个世界,我们将这些都烧给他,他会收到的。”   安秀儿点点头,抬起头来看着梁氏的时候,眼睛肿的都如同核桃,通红如血。   “是不是其实我早就应该去死了?”她突然缓缓的开口。   梁氏见到她这一副心如死灰的样子,忙安慰道:“傻孩子,你可别做傻事,你爹他们在天上看着你呢,他们是希望你好好的活下去的,带着他们的那一份。”   安秀儿咬咬嘴唇,道:“我是不是克父克夫,还是因为我还活着,所以带走了他们的生命。”   “你别乱说,你爹也这年纪了,他早就已经油尽灯枯了,年轻的时候,他做了大多的事情,熬透了身子。”梁氏说道:“以前我跟你爹在一起的时候,但凡有什么重活,他都不让我做,什么都抢着去干,他这般的拼命,怎么可能不熬透身子呢?若是你这样说的话,我才是克夫之人啊。”   梁氏说着也哭,她亦是感性之人,众人听着,都是泣不成声。   “我去通知一下村里的人吧,通知一些亲戚朋友。”安铁石亦是红了眼眶,但还保持着理智。   梁氏点点头。   安铁石便出去办了,安秀儿依旧呆呆的坐在床边。   接下来便是入殓、办法事,安秀儿穿上素白的缟服,如同木偶人一般,按照法师的指示做完了全场的法事,然后又在灵堂为安老爹守了几夜的灵。   到了出殡的那天,她看着他的棺木一寸寸沉入地底,这才一下子晃过神,他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逝者如斯,请来的帮工们用铁锹一寸寸将外面的黄土给锹下去,安秀儿呆呆的看着,突然就觉得自己的心脏一下子被人揪紧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一些困难了。   她张着嘴大口大口的喘气,大冬天的,四周的寒意一下子从她的四肢百骸涌了进来,从四肢直到心脏,让她整个人都麻木了,她如同一个木偶,空洞着睁着双眼,不知道该怎么办。   一旁请来的法师一直念叨着入土为安,他轻唤着安老爹的名字,细数他平生过往,让他在极乐世界好好生活。   地里面的黄土渐渐没过了棺木,堆到了地面来,最后越垒越高,请来的帮工们用铁锹将黄土给锹的更紧实一些,有人将墓碑砌在了墓头,再在坟墓的周围砌上一圈的石头。   安秀儿将自己带来的酒一坛坛的倾倒下去,顿时,整个树林里面都涌起了阵阵酒香。   她一坛坛的倒着,直将所有的酒都倒空,再将一个个的酒坛砸烂,堆在他的坟墓四周。   众人在坟墓之上又做了一场法,洒上纸钱,劝他们要节哀,然后就纷纷下山去了,安秀儿一家人在山上待了良久良久,最后也搀扶着下山去了。   家中所有的人都很悲伤,但是这种悲伤只有自己知道,外人听到了,也不过就是叹息一声可怜,然后继续过自己的生活。   他们不能够理解,失去了一个亲人的陪伴,是一种怎样难受的事情,甚至觉得安老爹病了这么久,拖累了儿女,如今走了反而是解脱,很多人都是这样劝说他们的。   可是安秀儿却是感到害怕,她很害怕她身边的人就这么一个个的消失,先是安老爹最后是梁氏,然后是她的大哥、二哥,包括她自己,一个个缓缓的、先后离开这个人世。   她并不知道这个人世还有什么留恋,但是却也舍不得就这样离开。   在安家待了好几天,安秀儿心情不好,总是茶不思饭不想,即使是梁氏已经从这阴影之中走了出来,可安秀儿还是打不起精神来。   梁氏见她这样,也是焦急的不得了,她没有想到安老爹的离开,会对她打击这么大。   这天,天空终于放晴,安秀儿坐在院子里面,微眯着眼睛,寒风冷冽的吹着,太阳洒在她的身上,她却感觉不到丝毫的暖意,只将自己的衣服又拉紧了一些。   屋子里面有关安老爹的东西几乎都烧了个干净,就只留下这张摇椅,以前冬天无事的时候,安老爹最喜欢坐在上面的。   那会儿他也是喜欢将这椅子搬出来,坐在院子里面,闭着眼睛小憩,而她总是调皮的走出来,一开始是爬到他身上睡着,后来是促狭的捉弄他,再到后来,她会拿一床毯子给他盖上。   如今,他人已经不在了,但是他最喜欢坐的椅子却还在这里,她躺在这椅子上,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有许许多多的东西从黑暗中走过来,让她都不舍得睁开眼。   一床毯子也落到了她的身上。   她颤抖了几下睫毛,睁开眼,见到了憔悴了许多的梁氏,她苍白的笑了笑,叫了声:“娘。”   “秀儿。”梁氏拉住她的手,道:“外面冷,进屋子里面坐吧。”   “没事,我晒会太阳。”安秀儿说道。   梁氏摇摇头,道:“秀儿,你爹已经去世了,你就别想这么多了,他这一辈子都没有做过什么错事,在阴间过得好好的呢。”   安秀儿点点头,没有说话,梁氏便又说道:“人要往前看,你要振作点。”   “我知道的。”安秀儿应了一声,道:“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的话,你就早点离开吧。”梁氏突然说道。   “我现在不想走。”安秀儿说道。   梁氏狠下心来说道:“你不走也要走,你已经是出嫁的女儿了,你爹走了这么久,你再不走,村子里的人该说闲话了。”   “娘,这不是你的真心话对不对?”安秀儿直接身子,没有想到梁氏竟然会出声赶她离开,她道:“我想要住多久,要别人管,反正我也嫁在这村子里。”   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她那河边的小屋,她没有去看过,之前安铁木告诉她,她的屋子已经建成了,建的很漂亮,可是她不敢去看,她回来这么久,除了安老爹出殡出了一次门,她就再也没有出去过,她一直都待在家中。   ☆、第二百二十六章 曾经的小窝   “那你好歹回家去看看吧。”梁氏说道:“你那屋子建好后,你都没有回去看过,去看看也好。”   梁氏道:“这屋子建成之后,你哥他们将你们的东西又都搬过去了,还给你打了新的柜子、家具,给你买了梳妆镜,算是补你的嫁妆。”   安秀儿没有说话,她还是不敢去看。   梁氏便说道:“去看看吧,看了之后,就回闵月郡去吧,那里才是你应该待的地方,别忘了,团团还在郡城呢。”   说到团团,安秀儿的心出现了一丝波动,她是一个很不合格的母亲。   “去吧,来,站起身来,我今天陪你去看看,然后明天你就回家。”梁氏说道。   安秀儿站起身来,看着梁氏,道:“母亲,你们不跟我一起走吗?”   “我就不去了,我想要在这里,再陪你爹几个月。”梁氏说道。   “那大哥他们呢?”安秀儿又问。   “你大哥他们打算在这里守灵三个月,到时候你去了县城,记得去私塾找夫子帮你侄子告假,他也要在家三个月的。”梁氏说道。   “可是……”安秀儿不想要一个人离开,但是她也不想要她爹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冰冷的坟墓里面,没有人理会。   “本来是应该守孝三年的,但是我知道你需要帮助,所以我商量了一下,就让他们守孝三个月吧。”梁氏说道。   “那三个月之后,娘亲你也会来郡城的对吗?”安秀儿再次问道,“娘,我已经失去了爹了,我想要跟你们在一起。”   “好,娘也去,到时候带上你的爹的灵位一起。”梁氏说道。   安秀儿这才点点头,道:“好。”   梁氏搀扶着她站起身来,领着她出了屋子,外面的阳光仿佛要比屋子里面的更刺眼一些,风也要更大一些,她缓缓的走着,有一些孩童跟在她的身后,好奇的看着她。   还有一些大胆的孩童跑到了她的身边来,问道:“师母,张夫子呢?他怎么没有回来?”   安秀儿看着这些孩童,笑了笑,她没有想到,在这小山村,竟然还有人记得他,一时之间,有些怔愣,伸出手来,摸了摸这孩童的脑袋,道:“张夫子他去外地有事了,回不来,你们最近有好好的读书吗?”   “没有。”孩童摇摇头,说道:“新来的夫子在我们私塾待了没多久,就走了,后来里长就没有再办这私塾了,我们都要跑到别的地方去读书,学费又贵,我爹娘就没有让我去读了。”   “啊,怎么会这样。”安秀儿说了一句,“别的孩子也是这样吗?”   “大都差不多。”孩童蹦蹦跳跳的,道:“不读书也没关系,只是我们有些想念张夫子了,他以前还答应过带我们去捕鱼呢,说以后我们若是读书不行,就将他捕鱼的技巧教给我们,让我们去当渔夫。”   安秀儿笑了起来,道:“他自己也就是凭着运气罢了,他捕鱼不怎么样的。”   “哪有,张夫子可厉害了。”孩童却是大声的维护着张镇安。   安秀儿倒是没有想到,原先被众人所畏惧的人,竟然也能够得到这些孩子们的尊重,她心中一时又是百感交集,只问道:“你们还想要读书吗?”   “想。”孩童点点头。   安秀儿便道:“到时候我去找里长,帮你们将这私塾给办起来,到时候你们就有书读了。”   “真的吗?”孩童问。   “真的。”安秀儿点点头。   孩童欢天喜地的走了,安秀儿继续往河边走去。   原先那破旧的屋子真的是大变样了,现在它变成了一方简单的小院子,院墙用青砖垒成,虽然不大,但是却很结实。   张镇安担心她平常一个人在家会不安全,嘱咐她建房子的时候,一定要注意围墙,她将要求跟安铁木说了,他帮她弄的很好。   只是走近一看,这小院子却是有些荒废了,虽然是冬天,但是门前枯黄的草痕迹犹在。   “我们也有很久没来了,你知道,之前我们都在郡城,所以也没有来打理。”梁氏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   “没关系。”安秀儿摇摇头。   梁氏从身上掏出钥匙出来,向前开门,这门锁也有些生锈了,门上的铁环也是锈迹斑斑,梁氏一边开锁,一边抱怨道:“这刘铁匠打的东西质量真不好,怎么这么快就生锈了呢。”   “很久没人用,风吹日晒的,自然就生锈了,怎能怪人家刘铁匠呢。”安秀儿说道。   梁氏终于将锁给打开了,她将门推开,屋子里面更是杂草丛生。   “怎么长了这么多的野草。”梁氏说道:“我方才想要给你看,你哥哥给你种的那些花呢。”   她将这些枯草踩在脚下,说道:“你大哥他们知道你喜欢花,给你种了可多的花了,以前你院子里面种的那些花草,他们盖房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的,一点都没有弄伤你的。”   “我知道。”安秀儿点点头,梁氏终于找到了一些花草的痕迹,道:“你看,那不是月季嘛,只是生了虫了,叶子有些不太好看。”   “没关系,很好看,我让人过来帮忙锄草。”安秀儿说道。   反正她的几个侍卫这段时间都没有事情做,就在村民家中借宿,每天都闲着无聊。   “将草锄一下也好,不然明年的话,要越加的茂密了。”梁氏说着,拉着安秀儿又走了几步,指着前方一棵一人高的小树,道:“你看,这就是你哥哥他们千辛万苦从山上为你寻来的桂花树。”   安秀儿点点头,道:“辛苦大哥他们了。”   “不辛苦,你为这个家里面付出这样多,这都是他们应该为你做的。”梁氏说着又拉着她往屋子里面而去,一直走到了走廊上,这杂草才算是少了一些,梁氏掏出钥匙将大门打开,道:“三间瓦房,春天来了,也不用翻修屋顶的,这可是村子里面头一份。”   安秀儿笑了笑,走了进屋子,打量着屋子里面的一切。   这屋子是在原先的基础上翻盖的,新盖的屋子,掩盖了原先屋子的痕迹,进屋一看,里面多了很多的刷了红漆的家具,就连原先破旧的木板床也都换成了架子床。   “那时候给你装潢好了这一切,本来打算等你回来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可是一晃眼,都快两年过去了,你一次都没有住上。”梁氏说着还有些伤感,道:“估摸着现在这些东西,你也看不上了。”   “怎么会。”安秀儿摇摇头,说道:“这里永远都是我的家,或许等以后孩子长大了,我就来这里住着,倒时候跟娘亲您一起,我们过简简单单的日子,您说好不好?”   “好好好,怎么不好。”梁氏脸上露出笑容来,但心中也没有将安秀儿说的话当真。   如今安老爹已经故去,她又能够有几年好活呢?等到那时候,或许她也早就老了吧。   屋子里面没有住人,多了一点霉味,梁氏走近了两步,站在斑驳的铜镜前,很是心疼的说道道:“之前跟你买的那铜镜,可是亮了,闪闪发光的,可是这才多久,就变成这样了。”   “大哥他们的心意我都领了,以后回来住了,再磨一下,就亮了。”安秀儿说道。   梁氏点点头,道:“如今却是不急着做这些,等到时候你回来了再说吧。”   安秀儿点点头,又去后院看了,之前他们辛辛苦苦开垦的土地,可是才没有多久了,又重新长满了杂草,不过之前那面竹墙却是被保留了下来,斑驳的篱笆,上面爬满了枯萎的藤蔓。   “以后我回家了,这里还可以重新再种上地,养上鸡鸭。”安秀儿说道。   “对。”梁氏点点头,心中却觉得她应该没有机会再回家来养鸡种田了。   安秀儿其实又何尝不是这样认为的,只是世间的事情从来都是变化莫测的,留一个念想也好。   在院子里面逛了一圈,两人关好门便离开了,梁氏笑了笑,说道:“你在外面也不要怕,实在不行,回家来也还有地方住。”   “嗯,我知道的。”安秀儿点点头,又去了河边看,从前的那条小船早就没有了影子了,梁氏小声的说道:“你们许久没回,船借给别人去了,就是村中的五爷爷,你知道的,家里面穷,我想着将船借给他,至少让他有个生计,混碗饭吃。”   “没事。”安秀儿摇摇头,梁氏也是一片好心,船借出去了就借了,就是不借给别人,放在这岸边,肯定也是风吹日晒的,不成样子了。   在河边走了一会,冷冽的河风刮过来,吹得人脸疼,两人转了一会之后,也就回去了。   梁氏将房间的钥匙交给春分,让她叫人去将那屋子的枯黄的草清理一下。   并不要花很多的功夫,随便的清理一下就好,未免那院子的草一年比一年深。   “要不要将钥匙交给别人?让他们以后帮忙锄一下草?”梁氏提议道。   安秀儿却是摇摇头,道:“不必了,如果以后回来,就自己清理一下,不回来,也没有必要清理。”   实际上,她不喜欢别人在她的屋子里面进进出出,即使是一间空屋子,她宁愿它就这样空着,宁愿它就这样长满杂草,萋萋凄凄。   ☆、第二百二十七章 路遇马匪   晚上,安秀儿跟安铁石说了一些事情,因为她需要安铁石去办很多事,所以众人商量了一下,便决定安秀儿先回去,安铁石则是为安老爹守孝一个月,之后再去郡城,而其它的人,这依旧是守孝三个月不变。   在安家再睡了一晚上,安秀儿即使是再难过,再不想走,但也必须要离开了,梁氏说的没错,人要往前看,她不可能一辈子都活在亲人逝去的阴影中,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够陪伴你一辈子,即使你再不舍,也必须得接受这个事实。   坐在马车上,车轮咕噜噜的往滚走,村口的那几棵歪脖子柳树离她越来越远了,她挥挥手,放下车帘,将那熟悉的风景,那一张张不舍的脸从她的眼前隔断了去。   回家一趟,没想到竟然要跟自己的跟亲人阴阳两隔,不过至少她在最后的关头,还见到了安老爹,想想她还觉得有些后怕,若是她那天早上起的再晚一点,走的再慢一点,那怕是就连他最后的话别都做不到了。   轻轻抚弄着腰间的玉香囊,她很想要将它打开,但是想到安老爹的嘱咐,她还是忍了下来,安老爹虽然说了她可以打开,但是她却下意识的就记住了后面一点,身怕自己将这个玉香囊打开,梁氏便也会从自己的身边离去。   所以她忍耐了下来,她再也经不起自己的亲人离开了,她就是再有好奇心,也深深的忍耐了下来,就当这香囊是一个念想吧,安秀儿放开手,香囊便从她的手边滑了下去。   这次回来,也算是做了件好事,她给了银钱给安铁石,让他帮忙去跟里长说,将村中的私塾重新设立起来。   这私塾没人住,没有人在里面读书,便容易破败,她不想要他曾经教过书的地方也变得芳草萋萋。况且,这私塾开起来,也算是为村中做了一件好事,让村里的孩童能够学到一点知识,认得两个字。   虽然不求他们个个考上秀才、状元,但若是对他们的人生能够有所好的改变,她便也算是做了一件功德。   车马行驶了一会儿,安秀儿撩开窗帘再看的时候,那坐小村庄已经彻底在她的眼前消失了,本来清水河这条路走山路便是比较的崎岖,不过只是转了一个弯,她的视野便被面前的青山给阻挡了。   放下车帘继续往前,等到了下午的时候,才来到了县城,在县城里面休整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准备出城,客栈的掌柜好心的告诉他们,外面如今有些不太平,前两天有一个村庄被马匪给洗劫了。   安秀儿谢过掌柜的提醒,依旧准备今日离开。   她也不能因为这种可能的情况而不去前行,就好像年前去南诏的那一次一样,那一次路途那么遥远,危险更多,但是她还是毫无畏惧,这一次听这客栈掌柜说马匪,她让护卫们多加注意,但她因为有过远行的经历了,面容反而是风轻云淡,一派从容。   年头跟年尾是最危险的时候,刚刚过了年,这会儿,马匪贼寇们都没有什么粮食了,便会下山来洗劫村民们,等再过了一段时间,路上的流民便也会增多了,到时候免不了会发生抢夺粮食的情况,这样说起来,如今这乱世,什么时候出行都不安全。   安秀儿能够做的也只是让这些护卫们多加注意,然后继续出行,她得早点赶回去,她得找张家的那些掌柜们好好的聊聊,计划一下这一年的发展。   既然已经决定要做,她便要做好,如此,方才不算是浪费自己的光阴。   去闵月郡的路途有点远,安秀儿等人半途中还在一个驿站里面休息一晚上,等到第二天早上的时候再又重新出发。   昨夜很是寒冷,小驿站的被子冷硬似铁,安秀儿一到冬天,身子便冷的要命,她躺在床上一整晚都没能够让被子冷起来,晚上的时候,几番被冷醒,到了后半夜,冷的睡意全无。   于是第二天早上,她坐在马车上没一会儿,便闭上了眼睛开始假寐,春分见到她眼下乌青,知道她是没有睡好,于是撩开车帘跟车夫说了一句,让他小心赶马。   反正剩下的路程也不算远了,他们今天就是走的慢点,也应该能够在下午到达郡城,是以这车夫也不急,就这么慢慢的晃悠着。   晃悠着晃悠着,安秀儿便沉沉的睡了过去,睡梦中,又浮现安老爹跟他的脸来,她坐在他的身边,面前坐着的是安老爹,安老爹笑吟吟的看着两人,伸出筷子给两人夹子。   而他张嘴好像在她的耳边说了些什么,但是她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清,她有些焦急,正准备让他再说一遍,这个时候,马车突然停了下来,安秀儿猝不及防,脑袋撞在了轿子之上,清醒了过来。   “发生什么事情了?”她问道。   一旁的春分摇摇头,秋雨已经撩开轿帘探出了头去。   “有马匪来袭。”安秀儿听到了外面车夫惊恐的声音,秋雨已经缩回了头来,做出防备的姿势,护在安秀儿的身边。   “夫人您别怕,我们会保护您的。”春分说道。   安秀儿撩开一旁的窗帘看了一眼,有一些凶神恶煞的马匪举着刀已经将他们围了起来,她冷不防的与其中一个马匪的眼睛对上,那人朝她淫笑一声,眼睛里面带着势在必得的光芒。   “夫人你们快走,他们人多势众!”一旁的护卫喊道。   在春分与秋雨她们的保护之下,安秀儿下了马车。   她带来的那四个护卫已经跟这些马匪们对了起来。   她带来的护卫虽然经过精挑细选,但是面前的马匪有十来个,而他们只有四个人。   “春分,秋雨,你们快去帮他们!”安秀儿见到自己的护卫已经呈现颓势,连忙说道。   “夫人,若是我们离开了您身边,那您怎么办?”春分焦虑的说道。   这四个护卫眼见着有些招架不住这些马匪了,若是她们不去的话,到时候等这些护卫败了,她们的下场还是不会好,可是要她们两人离开安秀儿身边,她们又很是担心安秀儿的安全。   “没事,你们去吧,我自己会照顾好自己的。”安秀儿说道:“我找地方躲起来。”   她知道她在这里只会连累他们,让春分秋雨两人去帮那些护卫的忙之后,她便往一旁的山林跑去,以期望去山林里面躲一躲。   这些马匪见到她抛开,立马分出一部分人朝她追来,安秀儿只慌不择路的往前跑去。   离山林越来越近了,可是她身后的马匪也离她越来越近了,她一边跑一边喘着粗气,生死之间,倒是也激发了几分潜力,可是她毕竟只是一个疏于锻炼的妇人,怎么能够跑过他们几个强壮的马匪呢。   跑了一段时间后,安秀儿扶着一棵树,喘着粗气,摆摆手,道:“你们别追了,我不跑了,不跑了。”   “呵,小娘子,你终于不跑了啊。”为首的一个满脸胡须的马匪哈哈大笑了起来,其实他们方才就没有将安秀儿放在眼中,看着她跑,眼里面只不过是猫捉老鼠的戏谑。   “我觉得我们可以谈谈。”安秀儿定了定了神,说道:“你们不过就是想要钱嘛,你放过我,我给你们钱。”   “啧啧,小娘子张口就是要给钱,看来家境挺富有的嘛。”一个马匪淫笑了一声,道:“可惜的是,我们都是一群刀口上舔血的人,一向是抢了就走,可没有时间等你送钱来。”   “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们不杀我就行,反正你要我的命也没有用。”安秀儿说道。   “哈哈哈!”这马匪们却是笑更欢了,“小娘子长得倒是不错,我们几个大老粗还真的舍不得杀你,不过我们不要什么,我们要你。”   安秀儿听了心中又羞又恼,却仍旧是镇定的说道:“我只不过就是中人之姿罢了,这世界上比我好看的人多的是,只要你们放了我,我可以给你们十万两,有了这些钱,你们要什么样的美人没有!”   “啧啧啧,小娘子你许的承诺倒是很好,可是我们虽然想要这钱,但是也要有命要才行啊。”   为首的马匪冷笑一声,说道:“你张嘴就是十万两,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这说明了两点,你要么是在骗我们,要么就是家中的确很有钱,有钱的人家往往代表着有权势,有权有势的人我们可是不敢惹,只能够杀了你了。”   说完,这群马匪便提着刀子向前来,安秀儿以为这些贼寇只是为了钱,却没有想到,他们竟然这么的聪明,她深吸了一口气,只能够继续往前跑去。   那些马匪一直都在她的身后穷追不舍,她甚至都不敢回头,只能够一味的往前跑,跑着跑着她撞到了一个人,她心中一慌,心道这下完了,若是就这样死了,那还好,若是要被这些贼寇夺走清白,那她还不如就此去死。   ☆、第二百二十八章 夫人是否认错了人   她拔出头上的簪子,正想着宁死也要拉一个垫背的,无意间却发现这人的腰上挂着一个五彩的东西,形似流苏,她心中一怔,抬起头来,万万没有想到,竟然见到那张朝思暮想的脸。   霎时间,身后的马匪都被她忘的一干二净,她眼睛就这么睁着,连眨都舍不得眨一下,而眼泪就这样从眼眶里面滚了出来,如同汹涌的河流,一下子决堤,汹涌澎湃。   “你是何人!”身后的马匪出声喝道。   而安秀儿只是仰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脚下好像是生了根。   “你们这些穷凶极恶的马匪,不知道祸害了多少的百姓,今日既然碰到了我,那就算你们倒霉!”男人从腰间抽出刀来,越过安秀儿,杀上前去。   安秀儿依旧站在原地,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的只留下一地的鲜血,那些马匪早已如同受惊的鸟兽,四处逃散了。   “算你们跑的快!”男人看到安秀儿站在这里,担心她是不是受了什么伤害,倒是也没有再去追。   “你没事吧?”他用手擦擦柴刀上的血,将刀重新插回了腰间。   安秀儿摇摇头,只是转身看着他,男人被她这样看着,心中有些莫名,只再次问道:“这位夫人,你究竟怎么了?你没受伤吧?”   安秀儿没有说话,他便再问:“你的家人呢?你夫君呢?”安秀儿头上的头发挽了起来,是以他猜测她已经成亲。   “我夫君就是你啊?你不记得我了吗?”安秀儿盯着男人,已经是泪流满面。   她的眼神满含深情,他的目光扫过去,猝不及防就落入她这样深情的眼睛里,一时之间竟然陷了进去,定了定神,他才将眼神移开,道:“这位夫人恐怕是认错了人?我并不认识你。”   “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会不认识我呢?”安秀儿走向前去,伸手握住他腰间的五彩丝绦,说道:“这五福手环是我送给你的东西,你若是不是我夫君,为何你会将它带在身上,为何你又会跟他长得一模一样,连声音、神态都完全一样。”   唯一不一样的,却是你对我的态度。   “我想这位夫人你真的是认错了人,我从小跟着我师父,并未娶妻,至于这五福手环,它是我的朋友送给我的,这五福手环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到处都有的卖,夫人认错了也是很正常的。”男人退后一步,有礼的说道。   “怎么可能,你明明就是他!”安秀儿摇头再摇头,哭诉道:“你说你从小跟着你师父长大,那你带我去见你的师父,我要跟他当面对峙,我倒是想要看看,明明你是我的夫君,为何又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说着她跑上前去,伸手搂住了他的腰肢,将头贴在他的胸前,道:“你有什么苦衷你就告诉我好不好?你不要不回家,我真的很想你,我跟孩子都很想你。”   男人的心中此刻满是苦涩,他不知道这个小娘子为何抱着他叫夫君,况且她还生了孩子,他猜想她可能是方才被人追赶,太过害怕了,所以认错了人吧。   “天成!”这个时候,水清芜的声音从远处传来,男人听到这声音之后,连忙将安秀儿推开,道:“夫人你真的是认错了人了。”   这个时候,恰巧春分他们也过来找安秀儿了,他们的声音在这树林之中响起,“夫人,你在哪里?”   安秀儿没有回答,只是怔怔的看着男人离开的背影,朝他喊道:“相公,你为什么不认我,你真的不要我了吗?”   男人心中一怔,她的声音让他深有触动,仿佛能够穿透他的内心,他决心要转头回去同她问清楚,就算是她认错了人,至少自己解释一下也好,未免她太过伤心。   然而这个时候,一个焦急的少女却是匆匆的跑到了他的面前来,见到他便急忙的说道:“天成哥,你快点回去,我们村中发生大事了。”   说着她就拉着他的手臂要走。   “发生什么事情了?”男人一边问道,一边忍不住的看了安秀儿一眼,她还站在原地,但是那双恍若心死、哀恸至极的眼却是印入了他心里。   “我们村中来了好多的马匪,他们将我们村的人围了起来,要让我们交出粮食,我是偷偷的跑出来的。”水清芜一边说着一边急着拉着男人走。   男人听到这情况也是焦急的不得了,连忙跟着水清芜往前跑去,可是路上他又忍不住的看了安秀儿一眼,见到她已经被她的丫鬟侍卫包围了,他这才收回眼,闷头往前跑去。   “夫人,您没事吧?”春分看到安秀儿满脸泪痕,一动不动的样子,有些担忧的问道。   安秀儿没有说话,只依旧是木在原地。   秋雨担心她是被吓到了,便柔声道:“没事了,没事了夫人,那些马匪已经被我们赶跑了。”   安秀儿还是站在原地,众人也只能够在她的身边站着,等了许久许久,直到她脸上的泪痕都被风吹干了,她才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众人,有些惊讶的问道:“你们怎么来了,那些马匪被赶跑了吗?你们有没有受伤?”   众人顿时石化,感情方才他们在她的周围站了这么久,她都没有看见?感情方才他们说的话,她一句都没有听见?   这感觉怎么都有些奇怪,春分秋雨两人细细的看了安秀儿一眼,想要从她的眼睛里面看出什么东西来,可她的眼神太过空洞,再看,又如同深渊一般的幽深,让人看不透,但她的脸上却找不出半分惊惧。   “我们都没事,夫人您没事吧?”秋雨小心的问道。   “我也没事。”安秀儿摇摇头,又看向众人道:“既然大家都没事的话,那也算是有惊无险,你们都辛苦了,等到了家让大夫给你们看看,受伤的人,回去后,每人找账房支取百两,未受伤的人,这次回去,一人找账房支取五十两。”   “谢夫人!”众人连忙躬身谢安秀儿赏赐。   五十两银子对于他们来说可不是少数,他们若是正常在张家做护卫的话,一年能够拿到十两银子就不错了,没想到安秀儿这次一出手就是五十两,算的上是大方了,很多大户人家,死了的护卫才能够有五十两抚恤金给家人。   “不必言谢,这都是大家应得,幸好大家都安然无恙,若是大家受到了伤害,那我真的是伤心欲绝。”安秀儿扫视了众人一眼,道:“接下来的路途,大家都小心点,早些回去早安心吧。”   “发生了这样事情,大家接下来要小心防备!”秋雨提起气同众位护卫喝道。   “是!”护卫们连忙躬身。   春分搀扶着安秀儿出了这林子,安秀儿转头又朝着林子看了一眼,她的马车还停在原地,并未受到什么损害,两位车夫也安然无恙,见到安秀儿过来,他们连忙躬身同她行礼。   安秀儿一扬手,示意他们不必多礼,然后淡然的上了轿子。   两位车夫见安秀儿也松了一口气,幸好安秀儿没事,今日若是安秀儿受到了伤害,那他们回去想必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夫人,坐稳了吗?”车夫吸了一口气,问道。   “好了。”春分答道。   车夫一挥马鞭,马车便在这路上疾驰了起来,安秀儿坐在颠簸的马车里面,撩开窗帘再次往那边的山林看了一眼,她都不知道,她方才看到的人究竟是真是假了。   她确定她不会认错人,可是他分明就是不认识她,而且他的身边还有另外一个女子。   那么,她又算是什么呢?   这些念头在安秀儿的头脑里面转来转去的,直将她的脑袋搅成了一团乱麻,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知道了他没有死,这本来是一件极好的事情,可是他不认识,这让她感到无比的悲伤。   她不明白,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会突然将她忘记了?难不成她是真的认错了人?还是他真的有什么苦衷?   她想了又想,仍旧是没有想出什么所以然来,他叫她夫人,他不记得她,也不记得她的孩子,他身边还有一个女人。   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她心中就难受的要命,一直回到了郡城到了张家,她整个人还是木的。   他都不要她了,他都不要他们了,那她还守着这个张家做什么?   回到张家之后,她没有去同邬氏请安,而是径直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不理会迎上来的傅嬷嬷跟半夏,回到屋子之后,她径直走到了卧室,拿出他送给她的百宝匣出来,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欲要砸一个干净。   “夫人,您怎么了夫人?”见到她这动作,半夏吓了一大跳,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又焦急的叫道:“嬷嬷,你快进来看看啊。”   “哎呀,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见到内室里面一片狼藉,傅嬷嬷也是有些被吓到了,“这些东西,可都是夫人您最宝贝的东西啊。”   ☆、第二百二十九章 思绪纷乱   以前的时候,她的这些东西,被人碰一下她都不让,她将它们妥善的安置在这匣子里面,时不时的拿出来把玩一下,可是这次她回来,竟然要将它们给砸掉,这让傅嬷嬷她们可是觉得意外了。   她一定有心事,或者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傅嬷嬷柔声问道:“夫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您干嘛要将这东西砸掉呢?有什么事情跟嬷嬷说说好吗?”   安秀儿此刻手中正拿着一幅画,上面画的是烟花,烟花点燃后只能够有瞬间的璀璨,可是画在在纸上却是可以永恒。   或许一切逝去的人跟物也是一样,都以另外一种方式而存在着。   自己不应该因为他存在的方式不是自己想要的而不满,而应该为他存在而欣喜。   这样想着,她的心渐渐的安定了下来,她想她应该将这事情弄清楚。   “嬷嬷,我没事。”安秀儿摇摇头,将手中的画卷收了起来,道:“可能是这段时间太累了吧。”   说完她蹲下身子,将她砸坏的一些东西小心翼翼的收起来,依旧放进匣子里面。   见到她这样子,傅嬷嬷也不知道说什么话语安慰了,只能够帮着她一起将地上的一些碎片捡起来。   不应该因为未来的事情,而责备过去的时光。   安秀儿将东西重新收好,关上匣子,将它放回了原处。   傅嬷嬷见她神色缓和了,这才捧了茶水过来,问道:“夫人这趟回到家中,一切可好?安老爷的身体怎么样了?”   “我爹他……去世了。”安秀儿喝了一口茶水,通了通堵塞的喉咙,这才将一句话完整的说完。   “夫人节哀。”听到安秀儿这样说,傅嬷嬷才对安秀儿方才的表现有了一些明了,原来安秀儿是因为此事而伤心难受,在这种心情之下,做出这种反常的举动来,也是正常的。   “我没事了。”安秀儿摆摆手,站起身来道:“我得去看看老夫人了,今日回来,心情不好,也没有去跟她请安。”   “奴婢陪您去吧。”傅嬷嬷说着伸出手,将安秀儿搀扶起来。   两人刚好走到了门口,就看到邬氏板着脸往这边而来,见到安秀儿,邬氏眉头一皱,道:“安氏,你如今可真是半点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了啊?”   “不敢。”安秀儿微屈了一下膝盖。   邬氏见到她这样不痛不痒淡然的样子,越发是来气了,道:“哪家的晚辈远行归来,不是要先同自家的长辈请安的?你倒是好,走了不亲自来说一句,回来也不来知会一声。”   安秀儿没有说话,邬氏看着她,竟然不知道该指责些什么好了,只气骂道:“我如今是管不住你了是吧?你现在翅膀长硬了!”   她对安秀儿这个儿媳妇是真的无力管教,以前他在的时候,她管不着,现在他不在了,她越发是管不住她了,更何况,她如今对家族的掌控力,是越发的不如她了,她老了,而她正年轻着。   “好,既然你这样,那你就别想要你的孩子了。”邬氏冷声说道:“反正你没入我张家族谱,算不得我张家人,但是团团的名字可是在我张家族谱上挂着的。”   安秀儿终于抬起头来,淡淡的说了一句:“母亲,你不要闹了。”   “我不要闹了?究竟是你不懂规矩,还是我蛮横不讲理?”邬氏生气的说道。   一旁的傅嬷嬷仰头说道:“老夫人,您消消气,安老爷去世了,夫人心中忧伤,情绪不佳,您就别跟她一般见识了。”   邬氏听到这话,浑身的怒气瞬间消弭下来,放缓了音调问道,“亲家公他去世了?”   安秀儿没有说话,邬氏觉得心中有些愧疚,她的爹去世了,她有这番表现也是正常的,自己方才气势汹汹的前来,实在是有些不妥当。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邬氏放轻了语气,虽然觉得自己方才做的不是很正确的,但是作为她的婆婆,她拉不下脸来同她认错,只是转身就走。   安秀儿回到屋子里面,坐在床沿,就这样呆呆的坐着,末了邬氏身旁的女管事走了进来,道:“夫人,刚刚老夫人的语气有点冲,您别放在心上,她也是担心您,她让我给您带话,您这段时间就好好的休息,小少爷放在老夫人那里好着呢,让您别担心,您若是心情好了,想看就去看看。”   “谢谢你跑这一趟,劳烦代替我们夫人谢谢老夫人,过会儿夫人好些了,再亲自过去请罪。”傅嬷嬷有礼的说道。   两人互相躬身行礼,女管事告退离开了。   傅嬷嬷再次回到内室,见到安秀儿还是保持方才那个姿势坐在床沿之上,她叹息一声,捧了一碗银耳茶过来,道:“夫人,喝杯茶吧。”   安秀儿低头看了一眼,这银耳茶正冒着甜香的热气,可是她却是伸手轻轻将它推到了一边,说道:“我不想喝,你喝了吧。”   “夫人,人死不能复生,您不能够一直这样下去啊。”傅嬷嬷十分的担忧的说道。   “我知道,我只是累了,想要静静的坐一会儿,你先下去吧。”她说着挥挥手,将傅嬷嬷赶了下去,然后一个人默默的躺在了床上。   “唉。”傅嬷嬷再次叹息一声,只觉得前所未有的忧心,她是真的很担心安秀儿,可是安秀儿又不理会她的话,她这做下人的,又能够怎么样呢?   只能够推出来,吩咐半夏,道:“时刻让下面的人准备好食物,等夫人心情好些了,就有口热的饭菜吃。”   半夏口中称是,傅嬷嬷又吩咐底下的几个小丫鬟,帮安秀儿看着屋子里面的火,道:“夫人每到冬天最是怕冷了,这火一刻都不能够断,知道吗?”   “知道了。”几个丫鬟口中称是。   傅嬷嬷又去找春分与秋雨,问她们这一路发生了什么事情。   春分秋雨今儿个刚回来也是累了,两人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正准备休息,这时候,门口有小丫头过来通知说是傅嬷嬷到了。   春分连忙起身将门打开,见到傅嬷嬷便问道:“傅嬷嬷来了,快请进。”   等傅嬷嬷坐下后,秋雨奉上茶水,才道:“傅嬷嬷不去侍奉夫人,反而来到我们这里,可是有什么事情呢?”   “唉,夫人今日回来,变化很大,我就是想要问问你们,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傅嬷嬷担忧的说道,“我们做下人的,都是盼着主子好,主子高兴,自己才能够好,才能够安心的,夫人这样子,我真的很是担忧。”   “傅嬷嬷如此关心夫人,真是让我等汗颜,难怪是夫人身边头等得力的人呢。”春分说了一句。   傅嬷嬷以为她是不悦她平日里把持着安秀儿的院子,不愿意跟她讲这些,却是听到她又说道:“嬷嬷不用太担心,只不过是我们今日回来,路上遇到了一点麻烦,夫人或许是吓着了。”   “遇上了什么麻烦?”傅嬷嬷连忙问道。   方才安秀儿回家后就直奔自己院子,是以她路上遇到马匪的消息还没有传开来,春分便将这事情跟傅嬷嬷说了一遍。   傅嬷嬷听了之后,忧心忡忡,道:“夫人这样柔弱的女子,遇到这种事情,害怕也是正常的,她或许是难受这世间只剩下她孤苦一人,没有人能够再保护她了,因而才如此的伤心难受吧。”   “或许吧。”秋雨点点头,道:“不过这些就要靠傅嬷嬷来开导了,我们两个嘴笨,不太会安慰人。”   “哪有,我看夫人挺喜欢你们的,也很看重你们两个。”傅嬷嬷说道。   “这次出行真的是有愧夫人的信任。”秋雨客气的说了一句,又跟傅嬷嬷寒暄了两句,傅嬷嬷忧心安秀儿,便先行离开了。   “这傅嬷嬷对夫人倒真的是忠心耿耿。”等傅嬷嬷走后,春分说了一句。   “这谁知道呢,知人知面不知心。”秋雨随口说了一句,又道:“不过她怎么样我们不管,我们只要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行了。”   “嗯。”春分点头称是。   而此刻被她们说着的安秀儿和衣躺在床上,定定的看着床顶出神,偌大的床,只剩下她一个人。   屋子里面点了炭盆,并不是很冷,但是她却觉得寒意无处不再,要将她整个人都吞噬,她蜷缩身子,缩在床的一角。   这动作让她觉得身上有什么东西烙到了她,她手往腰间一摸,又摸到了那个玉香囊,她将这玉香囊抚了又抚,嘴中喃喃道:“爹,你在另一个世界过得还好吗?”   没有人回答她,她闭上眼,眼角又流出一滴晶莹剔透的泪来,这个时候,她的眼前出现了另外一张脸,看到他,她越加的难受,眼前都是另外一个少女拉着他离开的背影。   两人相携着离开的模样,她每次一想起,就觉得很是难受,心中平静不下来。   如果是爹爹在这里,我将这事情跟爹说,爹会怎么劝慰我呢?   摸着温软的玉香囊,安秀儿不禁如此想到。   ☆、第二百三十章 放火   如果是他在的话,他一定会让她不要焦急,会让她好好的想想的吧,为什么突然之间就会变成这样呢?为什么他会跟另外一个姑娘在一起?为什么他不认识她?他是真的不认识她,是真的忘记了她,还是有什么苦衷的呢?   这些事情,她都应该去弄清楚,而不是就这样躺在这里,伤春悲秋。   安秀儿渐渐清明了起来,她如果什么都不去做,她的爱人只会往别人的身边去,她去做了,或许一切都不一样。   她不应该只是自私的顾着心中的难受,她不应该再向从前一样,等着别人来哄,她现在是大人,是一个做娘的人了,为了孩子她应该坚强起来,应该主动去弄清楚真相,而不是等着真相找上门来。   就算是他身边有了别的姑娘,她也要将他找回来,除非他亲口承认,他记得她,但是他不爱她了,否则的话,她不要任由他这样糊里糊涂的将她忘记。   他从那么高的山上摔下来,没死已经是侥幸,就算是他要跟别的姑娘在一起,她也不应该心生怨愤,应该为他的新生而感到欣喜,可是孩子是无辜的,她至少应该告诉他,他还有个孩子,他可以不要自己,但是没道理不要孩子,作为孩子的爹,他应该给予他能够给予的父爱。   这一点,想必就是他身边的那个姑娘,也没有理由阻止。   这样一想,安秀儿从床上爬了起来,屋子里面灯火昏黄,半夏坐在桌子的一旁坐着打着盹,安秀儿没有叫醒她,只轻手轻脚的走到了窗边,拉开帘子,打开了窗户。   冷风从窗口灌了进了,半夏一下子醒了过来,她抬头看到站在窗边的安秀儿,正欲说话,但张张嘴,又闭上了。   她站在窗边,看起来是一副不太想被人打扰的样子。   半夏默默的走了她的身后,顺着她的目光望去,所见之处暮霭沉沉,天上连颗星星都没有,并没有半点特别之处,可是安秀儿却已经站在窗边很久很久了。   “您在看什么?”半夏忍不住的开口问了一句。   “灯。”安秀儿指着院子里的灯光说道。   “灯?”半夏有些不解,“这灯有什么好看的?”   “薪火相传,生命不息。”安秀儿说了八个字出来。   “奴婢不明白。”半夏摇摇头。   安秀儿回过身来,朝她一笑,道:“我随口说的,你不明白是正常的。”   半夏笑笑,从屋子里面拿来一件披风,欲要给她披上,安秀儿却是已经关好了窗,往外室走去。   半夏便问道:“夫人可要吃点东西?我让小厨房准备着饭菜,夫人您要吃,我让她们端上来。”   “随便来点吧。”安秀儿点头,道:“美食不可辜负。”   “韶华也不可辜负。”傅嬷嬷不知道从哪里走了过来,插了一句。   安秀儿抬起头,朝傅嬷嬷笑笑,道:“抱歉,之前让你们担心了。”   “没事。”傅嬷嬷摇摇头,道:“只要夫人能够想通,就比什么都好。”   “嗯。”安秀儿点点头,决定吃了饭早点睡,明日早起让人去那一带查看一下,从今日他跟那少女之间的言谈,她推断他们应该应该就住在附近,她明日让人带着他的画像去问,想必很容易找到他的。   找到他之后,自己再同他说清楚,至少问问他如今是什么状况,他今日说他从小跟师父一起长大,当时她只觉得他是托词,如今想来,可能这其中另有隐情,她得找他问清楚。   难不成她还真的认错了人不成?就算是认错了人,也要找到这个错的人,仔细看看,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而另一边,男人坐在村外的小山丘之上,看着山下的万家灯火。   他手中拿着这五福手环,对今日路上遇到的安秀儿感到很是疑惑,今天将那些马匪赶走之后,他曾拿着这个五福手环问水清芜,她说这是去年端午节的时候亲手给他做的,但是对于这件事情,他没有一丝印象。   想着他也只有苦笑,他对他所有的过去都没有一点印象。   他们都说他是摔到了脑袋失去了记忆,他们都跟他很熟悉,说他就是水大夫的徒弟。   他以前从来都没有怀疑过这些事情的真实性,因为水大夫跟水清芜两人真的对他很好,一直以来都将他当做是家人一般,他不过就是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他们在他身上也没有什么图谋的。   直到今天,他看到这个女子,她说他是她的丈夫,她还说他有孩子,这样荒谬的事情他自然是不会相信的,可是,他轻轻的抚摸着这五福手环,眼前又浮现她那双哀恸至极的眼睛来。   她没有理由欺骗他,他救她只是顺手为之,况且她衣着华贵,而他身穿普通的布衣,背着药篓子,不过只是下九流的人物,她没有必要骗他。   她可能是认错了人,但是如同她所说,认错了人,不可能将他身上的饰物也认错了。   若是这样的话,那这世间的巧合也太多了一些。   况且他三十来岁了,还没有娶妻,水大夫说他以前很喜欢自己的孙女,想赚到足够的银钱来迎娶她,谁知道上山采药的时候,竟然意外摔下了悬崖。   水清芜说,她可以不要嫁妆,在她的心中,他最重要。   他能够感到他们爷孙两个对他沉甸甸的爱,可是他只将当他当做是师父,一个慈祥的老者,他只将她当做是自己的妹妹,他面对她的时候,没有一点点心动的感觉,他并不想要娶她为妻。   有时候他自己也觉得他是傻了,水清芜人长的好看,性格好,年纪还比他小那么多,按理说,能够娶到她,是他上辈子修来的福气。   可是,他总觉得差了点什么。   前段时间,水大夫病了,他知道他的愿望,他本来打算完成他的愿望,跟她成亲的,甚至他这段时间很努力的去采药,去打猎,就是想要多赚点钱,给她一个体面一点的婚礼。   但是,这个莫名的夫人出现了,她的话,让他的心出现了动摇。   他的生活中,原先很多他没有在意的细枝末节,这个时候在他的脑海之中闪烁了起来。   他想起,相处的时间久了,他们很少跟他说起他过去的事情,就是他偶尔问起,这些人的回答都不一样,偶尔他们会将这话圆回来,但是细枝末节总是不同。   原先他只当是他们记差了,可是如今来看,却可能是另一种原因。   不一定是他们记差了,有可能他根本就不是这里的人,是他们联合起来骗他。   只是他们为什么要骗他?他不明白。   他摸着手上的五福手环,很想要找到那位夫人,重新问清楚。   只是遗憾的是,今日他太慌张了,没有来得及问,后面水清芜匆匆的赶来,他也没有时间再问了。   不过他也不着急,若是她真的跟他有瓜葛的话,势必会来寻她,自己看她匆匆忙忙的,应该是打算要进城,她或许就是这郡城的人,自己日后再去郡城了,也可以再留意一下。   冷风呼呼的吹着,让他的心,渐渐的清醒了过来,他将这五福手环收入怀中,准备下山。   他站起身来,往山下一瞥,这个时候,他的眼睛瞬间就凝固住了。   前方,他们小村庄的位置燃起了熊熊烈火。   这是怎么回事?   他大惊,飞奔着往山下跑去。   原先安谧的小村庄,此刻淹没在一片火海之中,四处都有人的在哭泣,女人的哭喊,小孩的哭泣,众人的呼喊声,救火、救人,这声音让他的耳膜隐隐作痛,他想也不想的,飞奔进水大夫的小院。   还未进门,就看到倒塌的门庭正冒着浓黑的烟,他冲进屋子,听到了一阵阵的哭声。   “爷爷,爷爷您不要有事啊。”水清芜的声音伤心欲绝。   屋子里面还燃着火,他进了屋子,看到屋里面的横梁倒了下来,正好压在水珩一的腿上,而水珩一的旁边放着一只木桶,想来他是打算舀水救火,却被房梁压到了腿。   “爷爷没事,你别担心。”水珩一安慰道,疼痛让他声音微弱。   张镇安连忙跑过去,用力将这横梁抬了起来,水清芜将老者的腿拿开,水珩一这才舒缓了过来。   “天成,你回来了。”水珩一抬头,同他露出一个微弱的笑来,并未有半分抱怨。   张镇安觉得十分的内疚,他默默的捡起水桶,走到院中的水水井旁,打起水,将残余的火星一一扑灭。   确认了残破屋子的安全后,他才将水珩一抬到了尚未被烧灼的床上。   “快去拿药。”他看向了一旁正在哭泣的水清芜。   水清芜被她点醒,才慌慌张张的去拿药了,半响后,她哭着走了回来,“药都被烧毁了。”   这药材大都是干的,被火一烧,便如同柴火般,快速燃烧了起来,就是有些湿药材没有烧透,但是如此一来,却也是不能用了。   “拿药酒来,还有金疮药。”张镇安吩咐道。   水清芜这才又转身去寻找。   她实在是慌了头,都忘记有直接配好的药膏了。   ☆、第二百三十一章 水老受伤   撩起水珩一的袍子跟裤管,此刻水珩一的腿上已经是青紫一片,水清芜将药轻手的涂上去,水珩一的脸上便出现了痛苦的表现来,但他为怕水清芜难受,强忍着痛楚,没有叫出声来。   他越是强忍着痛,水清芜便越是难受,她也是大夫,看着这情况心知水珩一的骨头肯定是断了。   “爷爷。”她擦好了药,叫了他一声,眼泪便如豆子般的噼啪落了下来,落在水珩一的腿上,跟这药物混合在一起。   张镇安虽然是外行人,但这会儿也发现了水珩一腿上的不对劲来,他看着他腿上的伤,想起那根厚实的房梁,心中也是大惊:“水老,您的腿?”   “没事,人老了,经不起磕磕碰碰,我的腿,想必是废了。”水珩一说的云淡风轻的,但是脸上的表情证明了他并非他话语中的这般轻松。   “怎么会这样?”张镇安摇头说道。   “没事的。”水珩一还是摇摇头,说道:“幸好这次只是伤到了一条腿,我还有一条腿呢,没关系的。”   张镇安是一个内敛的人,见到这情况,虽然难过,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道:“那现在该怎么办?我该怎么为您处理?”   “你别急,你给我找两块夹板来,夹着,包好就行了。”水珩一指挥道。   张镇安点点头,转身出去办了。   水珩一作为村中的大夫,家中这些夹板,包扎的布条倒是有不少,张镇安在屋子里面翻了翻,找到了布条,又找到了两块夹板,这夹板上面也落了不少的烟灰,张镇安有衣袖擦了擦,才拿了进来。   水清芜坐在了水珩一的床边,张镇安将这两眼东西递给她,她伸手接过,却是看也不看张镇安一眼,只闷着头为水珩一包扎。   见到这种情况,张镇安也不埋怨,他的心中的确是有些内疚,若是自己方才在这里的话,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闷闷的站在一旁良久,等水清芜为水珩一包扎好后,他才问道:“清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说什么事?你都不管我们,我们是死是活,与你又何干?”水清芜抬起头来,突然向张镇安发了火。   躺在床上的水珩一咳嗽了两声,艰难的说道:“清芜,别这样,这事情与他无关。”   “什么与他无关,分明就是他的错!”水清芜大声说道,她明明是在斥责他,可是骂完之后,自己却又哭了起来。   水珩一便低声安抚道:“清芜,你别这样,你现在是大人了,不可以这样的小孩子气了,这事情与你袁大哥无关。”   “怎么与他无关。”水清芜将头趴在水珩一的被子上,也不说话,只闷头哭了起来。   水珩一叹息一声,看向张镇安,解释道:“这一切都是白天那群马匪干的!”   “白天那群马匪做的,是怎么了吗?”张镇安问。   “白天你不是将那群马匪赶走了,还打伤了其中的一个马匪头子,那群马匪怀恨在心,晚上趁着村民们睡着的时候,竟然过来放火烧了村。”   水珩一说着又叹息一声,道:“我睡眠一向是浅,听到着火的声音,立马就醒了过来,可是其它的睡熟的村民,想必受伤的不在少数吧,可惜我现在有受了伤,没办法给他们治病。”   说完,他摸摸水清芜的脑袋,说道:“别哭了,孩子,爷爷病了,若是来了病人,可就要你来救治了,你从小聪明,爷爷教你的东西,你应该也都记住了。”   “爷爷,到了这个时候,您还想着他们,你能不能想想您自己啊?你的腿怎么办?”水清芜抬起头来,看着老者的脸,忍不住又是泪流满面。   张镇安的心中有些愧疚,亏他还怀疑着水珩一跟水清芜两人是不是骗他的,可是如今看来,这水老,乃是医者慈心,他这样的人,又怎么会骗他,而他,又有什么让人图谋的呢?   “都是我不好,若是我今晚不出去,水老您也不会受伤了。”张镇安低声同水老认错,若是他在家的话,至少,他可以提水灭火,用不着水老来了。   “傻孩子。”水老却是慈祥的说了一声,道:“若是你在家,那这断腿的说不定就是你了,我年纪大了,活不了几年了,指不定哪天就死了,你还年轻,若是变成瘸子了,那下辈子怎么办?谁家姑娘还肯嫁给你呢?”   张镇安闻言低下了头来,水清芜却是抬头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道:“变成瘸子正好,省的他整天乱跑。”   “你这孩子,怎么能够这样说话。”水珩一斥责了她一句,又歉疚的看了一眼张镇安,然而他这样子,却让张镇安愈加的愧疚了。   他从墙上取下弓箭,走出屋子,水清芜看到了忙喝问道:“袁天成,你要去哪里!”   “我去找那些马匪算账!”张镇安冷声说道。   “你疯了,人家有一群,你才一个人,就算是你会一些武功,那又能如何?”之前还责备张镇安的水清芜这时候却是关心起他来。   她之前指责他,也不过是心中有气而已,此刻听到张镇安说要去找那些马匪算账,她连忙阻拦了起来,他不过就是一个人,就算是艺高人胆大,但也不是那群穷凶极恶的马匪的对手啊。   “那我能够怎么办?”张镇安反问道:“难道我就眼睁睁的看着这群马匪逍遥法外吗?”   “我们可以去告官!”水清芜说道。   “告官?”张镇安摇摇头,冷笑了起来,“我们大齐朝廷如今烂成了什么样子,你一路走南闯北的应该也知道,若是告官有用的话,这群马匪想必早就已经得到报应了,怎会等到现在还未剿灭!”   “那也不是你应该逞英雄的时候。”水清芜说道:“这些马匪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收拾,他们会得到报应的!”   “既然会有人收拾,这个人为何不可以是我?我的仇恨不需要靠别人去报,既然这事情,是因为我今天打伤了他们所起,那就让我去结束吧!”说着他便出了门。   他并没有贸贸然的前往,而是又去厨房将两把柴刀拿上,这才走出院子。   水清芜跟在他的身后,见到他要走,她叫住了他,道:“袁大哥,你要去,我不阻拦你,但是你至少得借匹马再去,你这样靠双脚追赶,得追赶到什么时候?”   说着她走也出门外,朝不远处的一户村民家跑去,不一会儿就借到了一辆马来,道:“这是我们里长的马,我给你借来了,你一定得回来还别人的马,不然我无法向他交差的。”   张镇安知道她这样说,只是因为关心他,便点点头,认真的答道:“放心,我会回来的!”   水清芜没有说话,只是将缰绳递给他,张镇安接过缰绳,驾马离去了。   水清芜看着他的背影,吸了吸鼻子,直到他的声音消失不见,她还站在原地,她都不知道她自己怎么会这样,明明十分的不舍他远去,明明想要将他留下来,可是却又去向里长借马,助他前行。   因为她知道他的性格,只要认准了一件事情,就一定要去做,这样的一个人,她就算是阻拦,也拦不下来,索性去支持他了。   而他呢,即便是知道他不是这群马匪的对手,可是他还是义无反顾,一往无前,她承认,正是他身上的这种特性,吸引了她,若是他今日畏缩不前,她说不定反而会厌恶他了。   可她又真希望他畏缩一回,真希望他不是这样的大丈夫,可事实上,他从未让她失望过,而她明明知道他不喜欢她,可还是义无反顾的陷了进去,甚至越陷越深。   若是他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她本可以不爱他的。   水清芜叹息一声,任由泪水糊了满眼,终究是抬手一擦,然后转身回到了屋内,坐到水珩一的床前。   “他走了?”水珩一见到水清芜回来,低声的问道。   水清芜点点头。   水珩一便道:“你怎么不拦着?他一个人,怎么会是这么多马匪的对手?”   “我想要拦着,可是我哪里拦的住?”水清芜泪眼婆娑。   水珩一点点头,道:“也是,若是你三言两语就能够打消他的决心,那他便不是他了。”   说完,他艰难的伸出粗粝的手,揩去她眼下的泪,道:“别伤心了,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没事的。”   “希望如此吧。”水清芜点头,心中却是忧心忡忡。   张镇安骑着马出了村庄,黑暗中,他举着火把,顺着路上的马蹄印一路前行,这伙贼人并没有走多久,张镇安一路追赶,渐渐的看到前方的亮光。   他将火把吹熄,一路跟着前方微弱的火光前行,这些马匪的速度极快,他追了一晚上,可是到了第二天,天微明的时候,却还是失去了这些马匪的踪迹。   从马上下来,他此刻也不知道自己置身何处,只将头趴在地上,企图听一听地下传来的声音,辨别一下方向。   ☆、第二百三十二章 灭匪徒   “这小子跟踪了咱们很久了,要不要将他给干掉?”而就在他所在不远处的丛林中,有人在窃窃私语。   “肯定要将他干掉,我看这人来者不善。”有人说道。   同行的人点点头,纷纷下马,牵着马蹑手蹑脚的向张镇安走近。   张镇安恍若未觉,只是站起身来,靠在马旁,低垂着头,看起来是在休息。   而此刻,借着马背的遮掩,他的手实际上已经握紧了弓箭。   这些马匪在接近张镇安的时候,纷纷上马,拿着大刀,朝张镇安冲来,欲要收割张镇安的性命。   然而,就在那些马匪冲上了的一瞬间,张镇安瞬间拿出了弓箭,三箭齐发,正中前面三人的胸口。   这三人睁着眼,不甘的倒地,他们的马由于惯性,还在朝这边冲来。   张镇安连忙翻身上马,一扯缰绳,骑着马迂回了一下,避开冲上来的三匹马,又是三箭齐发,射中了后面的三人。   “不好,这小子有诈,箭术高超!”有人喊了一声。   “他再有诈,箭矢却是不多了,只要小心的避开就行了。”后面又有马匪说了一句,然后继续往这边冲来。   的确,张镇安能够凭借弓箭一下子干掉六个,正是因为他们没有防备,否则的话,他不会这么的顺利。   接下来,这些马匪有了防备,张镇安最后四根箭矢用尽,也不过只是射杀了一人,射上了一人,其余两根弓箭则是被他们躲过去了。   “小子,好胆,杀了我们这么多的兄弟,待我抓到你,定然要将你千刀万剐,用你的鲜血祭奠我们死去的兄弟!”为首的一人冷喝一声,提着大刀气势汹汹的朝张镇安砍来。   张镇安的眸子微眯了起来,在他冲上前来的时候,他瞬间拔出腰间的柴刀,将之用力的甩了出去。   “嗤!”   这柴刀正中那人的胸腹,方才还气势汹汹的马匪,此刻睁圆了眼,低头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腹部,见到那木质的柴刀把手,口中涌出鲜血,不甘的从马背上摘倒了下来。   “杀!”还剩下的六个马匪,朝着张镇安一起杀过来。   张镇安即使是有万般本事,但岂又是这六个马匪的对手?在这六个马匪的包围之下,他逐渐呈现颓势。   毕竟,他手上只有一把柴刀,柴刀短小,才面对大刀的时候,是吃亏的,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近他们的身,只能够举着弓箭的弓身,艰难的躲避着。   不能够再这样下去了。   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他虽然冲动,但并不傻,这样想着,他便高声道:“今日杀了你们几个马匪,只算是收一点利息,来日,我定要将你们一网打尽!”   说着,将腰间最后一把柴刀甩出去,前方那人应声倒地,借着这个缺口,张镇安驾马飞快的跑了出去,剩下的五人见张镇安的手中已经没有了武器,连忙拍着马追了上去。   他们的马自然都是良驹,张镇安骑的马不过是里长家平日里用来运送货物的马,自然不能够与他们的马匹相比,这会儿,即使他已经全力赶马,可还是被这些马匪给追上了。   很快,他便被这些马匪再次围困住,此刻,他手上已经没有了任何的兵器,眼见他就要被这些马匪所擒,这时候,前方正好有一些官兵经过,见到这情况,二话不说,便加入了战局。   有这些官差的加入,这些马匪自然是节节败退。   官兵们又杀了一个马匪,剩下的四个马匪见到这情况,连忙调转马头逃跑,官兵们连忙骑马追了上去,不会一会,就将拎着他们的头颅赶了回来。   “本以为这次出来,只是走走过场,没想到竟然真的抓住了几个马匪。”为首的两个官差大笑了起来,心中十分的高兴,他们抓到了马匪,这都是他们的功劳,也省的郡守大人日日为这群马匪伤神,这次回去,奖赏自然是少不了的。   不过,当他们见到还在原地的张镇安的时候,话语就戛然而止了,作为官差,在百姓的面前,总要维持着自己的体面跟威信的,方才那话他们可是不当说。   只是,这位大哥可真的是厉害了,竟然单枪匹马杀了这么多的马匪,这次他们能够有所收获,还真的全靠他了。   “这位小兄弟,你没事吧?”想到这里,他们对他的态度也好了许多,英雄般的人物,应该应该受到他们的尊敬。   “我没事,多谢几位差大哥相救。”张镇安朝他们拱拱手。   他并不是笨人,虽然对他们方才的说走过场之类的话有所不满,但他也能够理解,这群马匪,洗劫了村庄就走,居无定所,他们官府想要抓到,也的确是艰难。   除非朝廷站的将这件事情当成头顶大事看待,派重兵围剿,否则的话,要抓到他们,实在是很不容易。   这些马匪,有些甚至就是这闵月郡的村民,平日里,有自己的村民做掩护,伪装成普通百姓的模样,谁又能够识别他们呢。   “不必言谢,说实话,应该是我们感谢小兄弟才是。”这些官差见到张镇安这么的有礼,也不跟他拿乔,说道:“实不相瞒,这群马匪困扰我们很久了,可他们又太过狡猾,每次我们有心想要剿匪,可却总是一无所获,今日能够杀了他们,真的多亏小兄弟了。”   张镇安心中其实对官府也是有怨愤的,若不是官府的不作为,今日白水村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可是,这几个官差不过只是小喽喽,他又怎能将朝廷的不作为怪罪于他们呢?而且今日他们来的实在是巧,正好救了他的命。   “几位差大哥辛苦了,这群马匪实在是狡猾。”他表示了一番自己跟他们同仇敌忾,然后又问道:“几位差大哥为何会经过这里?”   朝廷一大早就派人出来剿匪,即使只是走走过场,做做样子,可仍旧是让他感到惊讶。   “唉,我看小兄弟也是一个明白人,实不相瞒,昨天张家夫人走到这里的时候遇到了马匪,差点被抓,这张家告上门来,我们也没有办法,一大早就出发来寻找匪徒。”为首的两个官兵解释道。   “张家夫人?”张镇安好像觉得这个名字在哪里听说过,他想起昨天他救下的那个妇人,心道她应该就是张家夫人了,竟然这般的年轻。   “是啊,张家你应该知道的吧?”官差说道。   “嗯。”张镇安点点头,这占了郡城半壁江山的张家,谁又能够不知道呢。   “哎,这些大家族,就是厉害,就连我们这些官家也不敢轻易得罪呀。”一官差说道。   “是啊。”另外一个官差点头附和,他们一大早就被喊起来,心情实在是有些不好,这郡城今日来发生的事情多着呢,可是她一个女人家被袭击,却变成了上官眼中的头顶大事了   张镇安并没有多言,只是笑了笑,这两位官差见到底下的官兵们已经将这些马匪的尸体都收敛的差不多,又吆喝了几声,这些官兵们收拾的速度便更快了。   不一会儿,有两个官兵拿了两把柴刀跟一些箭矢走了过来,为首的官差看了看这些东西,再看向张镇安,和颜悦色的说道:“对了,小兄弟,这是你的刀跟箭矢吧?”   “是。”张镇安点点头,伸手将这些东西接过,面不改色的将上面的血迹擦了擦,重新将柴刀别回腰间,将箭矢放入箭筒。   这两位官差看到他这动作,心道这人也是一位狠人,便道:“小兄弟,我们都收拾好了,你要跟我们一同前往官府么?今日能够抓到这马匪,可全是小兄弟你的功劳,我们大人见到你,定然会有封赏的。”   “岂敢,今日能够抓到这些马匪,全是各位大哥的功劳,若是几位差公若是不赶到,在下连命都没有了呢,又岂敢居功?”   张镇安实在是没有什么想要领功的心思,他道:“在下来追击这些马匪,权因这些马匪放火烧了在下的村庄,一气之下,才追击到此,如今事情已了,在下还有事,就先离开了。”   他说完朝他们拱拱手,“告辞。”   “告辞!”两位官差亦是同他拱拱手,看着他骑着马远去。   “金鳞岂是池中物啊。”一位官差看着他的远去的背影,忍不住的说了一句。   “一遇风云便化龙。”另外一位官差顺口接了一句。   两人相视一眼,皆是闭上了嘴,‘化龙’二字,其实随便能够说的么。   却说张镇安,一路骑着马往回赶,路上却还在闲着张夫人的事情,他想到了水清芜,瞬间便明白了他为什么听到这个‘张夫人’,会觉得熟悉了,原来以前跟水清芜去郡城的时候,曾经多次遇到这个张夫人的马车,当时水清芜对这个张夫人是十分的羡慕的。   自己是张家的公子?张家大爷?这怎么可能,他可从来都没有听过张家大爷失踪或死了的消息,定然是那位夫人认错了吧,亏的自己昨夜想了这么久,还害的水老伤了腿。   张镇安摇摇头,将脑中这些不切实际的思绪给抛去,然后一路疾驰往回走。   路上,遇到了死去的那几个马匪走散的几匹马,张镇安想着村民们损失惨重,顺手将这几匹马给牵了回来。   ☆、第二百三十三章 深受爱戴的水老   回到白水村,已经是下午了,见到他回来,水清芜再也忍不住,扑入他的怀中哭了起来,道:“袁大哥,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怎么会,我说过会回来还里长的马的。”张镇安拍拍她的肩膀,又指着身后的那几匹马,道:“你看。”   “你哪来的这么多马匹?”水清芜有些惊讶。   “这些马都是我杀掉的那些马匪的,我路上遇到了,便将它们牵了回来。”张镇安说道:“这次这些该死的马匪烧了我们村庄,村民们定然是损失惨重,将这些马给卖掉,换得银钱,也好弥补一下村民的损失。”   “好。”水清芜点点头,领着张镇安往屋里走,道:“我们快去将这事情告诉爷爷,他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的。”   张镇安看着她很自然挽着他的手,有些不太自然,只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将手腕从她手中拿出来,然后前去看望水珩一。   “水老,您好点了吗?”走到水珩一的面前坐下,张镇安担忧的问道。   水珩一露出一个艰难的笑来,“我没事,你们不用担心。”   “爷爷,您伤的这么重,怎么可能没事啊,若是有事的话,一定要记得跟我们说。”水清芜说道,水珩一脸色这么苍白,可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唉,老了老了,以前这点小伤我都没有放在眼里,过两天就可以起来蹦蹦跳跳的。”水珩一说道。   “爷爷,您还以为您是当年啊。”水清芜见到水珩一同她开玩笑了,心中也放松了一些。   水珩一看向张镇安,道:“你昨夜去追杀那些马匪,没有受伤吧?”   “没有。”张镇安摇摇头,说道:“劳您挂念,昨夜我去追杀这些马匪,一直到第二天早上才正面跟他们相对,我跟他们械斗了许久,正在不敌之际,官兵赶到了,昨夜放火烧我们村庄的人已经全部伏法。”   “那就好,那就好,也算是苍天有眼,这群马匪害人不浅。”水老连连点头。   水清芜便拿出帕子给水珩一擦擦额头,说道:“爷爷,您看,现在马匪也被袁大哥给斩杀了,您跟村民们的仇也算是报了,您一定要快点好起来才行。”   水珩一笑笑,闭上了眼,掩去了眼中的一抹悲伤。   水清芜见水珩一好像很是疲惫的样子,便站起身来,低声同张镇安说道:“爷爷累了,我们出去吧。”   两人一道出去,水清芜又道:“袁大哥你累了吧,我在厨房里面给你留了饭,你吃了就早点休息吧,吃完饭睡一觉,我们还得去山上采药呢。”   她叹息一声,道:“家里面的药都不能够用了。”   “我吃完饭就去。”张镇安说着去了厨房,他吃饭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就又走了出来,水清芜见到他眼中有一些红血丝,道:“你昨夜都没有休息,今日就去采药实在太累了。”   “没事,水老早点好,我也好放心一点。”张镇安说着便背着篓子往外面走去。   村子里面的人看到他来了,不自觉的让出了一条道路来,得知他杀了马匪,如今村民见他只觉得他浑身充满煞气,隐隐对他多了几分畏惧。   “袁小哥,你去采药啊。”有胆大的村民同他打招呼。   张镇安脚步都没停,“水老受了伤,我得去山上找点药来。”   “那得赶紧去。”村民们连忙说道。   张镇安去山上采药,他虽然不会治病,但在一年来,水老教了他很多,至少基本的药理他还是懂的,这跌打损伤又是最常见的病了,这种草药倒是很容易寻找。   他下午出去,到了晚上的时候便回来了。   刚刚到家,就听到村民们问他道:“袁小哥回来了。”   “怎么了吗?”张镇安不解的问道。   村民们迟疑的问道:“袁小哥你是不是得罪了人啊?”   “没有啊。”张镇安摇摇头,说道:“你们知道,以前的事情我都忘记了,除了今日杀的这些马匪之外,最近我并没有得罪什么人。”   “那可就糟糕了,今日有人拿着你的画像来村子里面寻人呢。”这村民说道:“好在我们机灵,想到你白天才杀了马匪,马上就有人过来找你,我们觉得不对劲啊,便都商量好了口径,说你不是这村中人,我们没有见到你。”   “那谢谢大家了。”张镇安同他们道谢。   村民们摆摆手,道:“这都是举手之劳而已,水大夫可是我们村子里面的恩人,你既然是他的药童,我们自然得帮着你了。”   “是啊,对了,水大夫的伤药你山上找到了吗?要不要我们帮忙去寻找?”又有村民问道。   “找到了。”张镇安点点头,又关心的问了村民们一句,“对了,你们没有受伤的吧?水老说了,他虽然病了,但是还可以让清芜给你们看病的,虽然药材被烧没了,但到时候需要什么药材,我可以给大家去山上寻找。”   “没事,我们就是一点小伤,就不麻烦水大夫跟清芜姑娘了,让清芜姑娘好好的照顾水大夫便可以了。”村民们连忙摆摆手。   张镇安听到他们这样,倒也是不再劝说了,他只是有些奇怪,这些村民们好像对水老很是尊崇呢,也不知道水老曾经对他们有过什么恩德。   “你们对水老可真好。”张镇安随口说了一句。   村民们便道:“我们的命都是他救的,这些年来,他救死扶伤的,帮了我们不少忙,每次他给我们看病,也总是收个药钱,遇到家中实在是穷的,连个药钱都不收,这样的大夫,哪里去找啊。”   “是啊是啊。”村们民纷纷年道起水老的好来。   张镇安笑笑,道:“水老真是宅心仁厚啊。”   “那必须啊,你不也是因为水老救了你的命,所以才待在他身边的吗?”有村民说了一句。   张镇安微怔,道:“我是从小就在他身边的,以前的事情我也都忘了。”   “是是是,我是猜的,我猜你小时候肯定也是水老救的,不然你怎么会待在水老的身边呢。”这人连忙说道。   “或许是吧。”张镇安点点头,道:“我得先回去了,我还得将这药材处理一下,给水老处理伤口。”   “去吧。”众人同他挥挥手,等他走后,却是有人指责了方才差点说漏嘴的那人来,那人分辨了几句,最后没有说过他们,只说自己会小心注意的,众人这才算是饶过了他。   回到水家的小院,水清芜已经做好晚餐等他了,他放下背篓,吃了饭,然后去屋子里面陪伴水老,水清芜则是在外面处理药材,两人看起来倒是和谐匹配,颇有几分琴瑟和鸣的样子。   帮水老包扎的时候,张镇安无意间问了一句,道:“我发现这些村民对水老真的是很尊敬啊,他们其中有些人尽管是受伤了,但是听说水老也受伤了,为了能够让你能够好好的照顾水老,硬是没有过来看伤。”   “以前我爷爷救过他们的命,他们当然得如此做了。”水清芜随口说道。   “也是,水老救死扶伤,定然受很多人的爱戴。”张镇安夸赞道。   水清芜似乎是想起了以前,便说道:“也不是这样的,这世间上,总是有人喜欢倒打一耙。”   “哦。”听到水清芜这样说,张镇安知道其中必有故事,便认真倾听起来。   水清芜缓缓诉说道:“当年我跟爷爷经过这里的时候,这里正好发了瘟疫,当时爷爷绞尽脑汁,终于想到一种办法来,可是那会儿村民们并不信任爷爷,大家都不愿意服药,最后还是几个年轻人说,反正要死了,不如试一试,他们愿意服用爷爷的药,可谁知道,给他们服用了药之后,当晚他们便发起了高烧,当时这些村民们可不得了了,骂爷爷是庸医害人,要赶我们走,还想打我们。”   “那后来呢?”张镇安问。   “后来他们的病都好了呀。”水清芜说道:“我爷爷配置的药就是这样的额,先会头痛发热,然后才会好,可是村民们不知道,所以才要将我们赶走,等那些人病好之后,他们可不是又求着我们过来了么。”   “原来是这样啊。”张镇安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水清芜便道:“袁大哥你那时候为了保护我们,还跟他们理论呢,只是这些事情你都忘了,我真希望你能够将这些事情都给想起来。”   “想不起来了。”张镇安摇摇头,说道:“现在我的脑子里面都是一片空白的。”   水清芜便叹息了一声,帮水珩一将伤口包扎好,并在上面打了一个蝴蝶结。   水珩一伤到了脚,行动不方便,晚上张镇安便留下来守夜,方便照顾他,看着张镇安为了他忙忙碌碌,毫无怨言,用心至极的样子,水珩一叹息了一声,这人既有责任心,有担当,又有一颗赤子之心,他真心为封了他的记忆而内疚,但是这种内疚跟他对自己孙女的爱比起来,却又是不值得一提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不肯放弃   安秀儿派出去寻找张镇安的人因着有这些村民们打掩护,今日自然也是一无所获,安秀儿听到他们的禀报之后,都觉得有些不可置信,他明明应该是在那一块的,这么会找不到人呢?   她不明白,但也不肯放弃,只让人将范围从三十里加到了五十里。   邬氏听到这件事情之后,认为她肯定又是魔怔了,有心想要劝说她几句,想了想,还是决定随她的便,这会儿张家还算是一切太平,就让她找一些事情做也好。   在众人看来,安秀儿肯定是魔怔了,她怎么可能看到张镇安呢?在他们的心中,他已经是死去多时的人了,然而,安秀儿的决定,他们又不敢不去做。   安秀儿自己都怀疑自己是否是看错了人,是否那只是一场梦,然而,她的内心深处,始终维持着一些清明,她知道,那绝对不是梦,就算是别人都不信她,但是她必须要相信自己。   若是方圆五十里还找不到他,她就将范围扩大到六十里,在这六十里的范围内,一次次的排查,知道他踪迹的人许以重金,她就不信他找不到他的踪迹。   除此之外,她决定从明天起,她自己也加入到寻找的队列之中,反正近些天来,她也没有事情,更何况,找到他,在她的心中,就是最大的事情。   她打算再次去上次见到他的那个地方守株待兔,她仔细的回想他当时的穿着打扮,可惜的是,她有些想不起来了,她当时就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之中,忘了这些细节。   不过他既然能够在那地方出现一次,肯定也会出现第二次的。   邬氏听到她这决定后,觉得她有些疯狂,这两天来她回来,连自己的孩子都没有去看一眼,整天就想着去找他找他,这天,在安秀儿打算离开的时候,她抱着孩子,亲自到门口来堵她。   见到安秀儿,邬氏便让人将她拦了下来,悲痛的劝说道:“安氏,你是疯了吗?你前天才在那里遇到马匪,连命都差点没了,这次你还要去找他?”   “母亲不用担心,我听郡守大人说了,这马匪已经被他们给歼灭了,更何况,上次我去的时候,就是遇到他救了我,这次若是再遇到马匪的话,他定然也会出现的。”安秀儿认真的说道。   “我看你真的是疯了,你的孩子你还要不要了?若是你这次出去,遇到了什么危险,团团怎么办?”邬氏急着说道:“我原先看你也是一个乖巧懂事的丫头,可是如今看来,你怎么就这么的倔强呢?你说他救了你,可是当时春分秋雨他们都没有看到,就你一个人看到,你会不会是因为害怕,而产生了幻觉,看错了人呢。”   “就当我是看错了人也好,发生幻觉了也好,反正我就是要出去找他。”安秀儿说道:“母亲你就不必烦忧了,给我五天时间吧,若是这五天找不到,那我也要暂且放弃了。”   “暂且放弃,我真希望你永远的放弃!”邬氏说道。   “母亲……”   安秀儿摇摇头,说道:“除了这五天之外,以后我一有空就会去找他的。”   “你这又是何必?”邬氏说道:“人死不能够复生,你看我当了几十年的寡妇,我也没有说一定要去找他啊。”邬氏为了劝说安秀儿,将自己的伤疤都生生的扯开来,摆在她面前。   “不一样的。”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每个人对自己的爱情都有一种不同的祭奠方式,我得找到他,才知道我的祭奠方式是什么。”   “我知道我是说服不了你了,那我就给你五天时间,五天之后,你必须回来,再也不准去找他了。”邬氏冷声说道。   安秀儿看得出来,她是认真的,若是她反悔的话,她到时候势必要使用别的手段了,她不想要让她担心伤神,便点头道:“我答应你。”   说完,她就带着人离开了。   她沿着上次那条路,去了那个小树林,然而,她从头等到尾,也没有等到张镇安的半点影子。   第二天再来的时候,她将周围的侍卫都赶跑了,但还是没有等到人。   第三天的时候,就连春分跟秋雨两人都被她给赶跑了,她一个人在那里等,但是依旧是没有等到他。   等待的滋味真的是太难受了,尤其是空等的时候,寒风呼呼的吹来,而安秀儿因为错过他,却是哪里也不敢去。   她只能够在这树林里面跺着脚,在方圆十米之内的地方活动活动胫骨。   终于到了第五天,安秀儿手中拿着手炉,这是最后一天了,若是这一次她没有看到他的话,她便真的要暂时将他放下了,然而就在她心生放弃的那一刻,她见到了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影。   “镇安。”她开心的朝他喊道。   张镇安回过头来,安秀儿开心的朝跑了过去,道:“镇安,你终于来了,我在这树林等了你好几天了。”   “你等我做什么?”张镇安问道。   “我有一些话想要同你说清楚。”安秀儿见到他很是高兴,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是一个采药人。”张镇安答道。   安秀儿便笑开了话,说道:“相公你真厉害,连采药都会。”   “你别叫我相公,我真的不认识你。”张镇安说道。   “你不认识我没关系,你跟我回去,就知道我所言不虚,我们张家所有的人都认识你。”   安秀儿说道:“我有很多话要跟说,我真的没有骗你,你真的是我相公,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变成了一个采药人,为什么会不认识我,但是我猜想这或许是因为你从悬崖上摔下来,受了伤的缘故。”   “你不用担心,我们张家有很多的名医,他们可以治好你的伤的,就是他们治不好,那也没有关系,我可以让你重新喜欢上我的。”安秀儿笑着说道。   她其实有些想哭,但是她猜想她那天哭的样子肯定是吓到他了,所以她这次换上了笑脸,三番五次即将要涌出来的泪,都被她硬生生的憋了回去,她不知道她想哭又强撑着笑容的样子,真的很难看,也最是让人动容。   张镇安静静的听着,听完之后,他朝她拱拱手,说道:“夫人你可能真的认错了人,我从小就跟着我师父一起长大,我不记得以前的事情,是因为我去山上采药的时候从山上摔了下来,或许我长的真的很像夫人的夫君,但是这世界之大,无奇不有,一个人长的像另一个人也是很正常的。”   “你不信我,我要怎样说你才能够相信我?”安秀儿有些无力问道。   张镇安答道:“我没有说不信夫人,我只是称述一个事实,不过为了能够让夫人看清事实,我愿意跟夫人走一趟,夫人也可以来我家,问问我家妹子跟水老,到时候一切的真相自然可以明了。”   “好,那我们现在就走,我会证明给你的看的。”安秀儿说道。   张镇安想想这不是什么大事,正准备抬腿离开,水清芜却又是突然从他的后面冲了上来,她冷眼看着安秀儿,大声道:“没有什么真相,真相就是他是我的未婚夫,谁也不可以将之抢走。”   “没事,清芜,我只是同她走一遭,省的她总是误会我。”张镇安转头看到身后的水清芜,示意她平静下来。   “我怎么平静下来?爷爷重病在家,你却要跟她去了解什么真相?”水清芜冷眼看了安秀儿一眼,道:“这位夫人,不要见到我袁大哥摔伤了脑子就想要骗他,这个世界上,摔伤脑子的人多着呢,难道所有人都是你的夫君?袁大哥没有义务要去跟你了解真相!”   “清芜!”张镇安的声音大了一点,道:“没关系的,她只是一个失去丈夫的可怜人。”   “天成,她只不过只是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而已,若是平常我不会拦你,可是现在爷爷重病在家呢,我们没有时间浪费在她的身上。”水清芜说着又要拉张镇安离开。   “相公,我真的没有骗你,如果你有时间,就来……”   安秀儿的话还没有说话,可是水清芜又将他拉走了。   安秀儿跟在他的后面跑动起来,然而还没跑几步,就被树根拌了一下,摔倒在地上,等她再爬起来的时候,两人拐了个弯,身影已经在她的茂密的树林中消失不见了。   “我还没有跟你说我是谁呢。”安秀儿有些沮丧的扶着树干,站在原地。   “你好歹也听我将一句话说完,你好歹来张家看看,看看母亲,看看团团,这样你就知道我说的一切都不是假的了。”安秀儿一个人在树林之中自言自语,她、耷拉下眼,眼泪就这么在脸上流淌成行。   艰难的迈动步子,缓缓的离开了树林,春分等人都在外面等她,见到她出来,觉得有些奇怪,道:“夫人,你今天怎么这么早就出来了,不等了吗?”   安秀儿摇摇头,秋雨蹲下身子,轻轻拍拍她裙角的泥土,抬头的时候,隐隐好像发现了她衣袖上的泪痕。   ☆、第二百三十五章 水老之死   “您没事吧?”秋雨问道。   “没事。”安秀儿笑笑,道:“我们走吧。”   “好。”她能够想通,众人最是开心不过了,当即便抬着轿子启程离开了。   “袁大哥,你方才为什么要跟这样一个女人废话?”站在路边的山丘上,水清芜指着安秀儿的车马对张镇安说道:“你看她家这么的富裕,定然只是以此来寻寻乐子的。”   “你不是别人怎么知道真相呢?”张镇安声音有些冷漠:“不要妄自揣测。”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不会是看到别人有钱,所以想要去当她的丈夫吧!”水清芜声音尖锐,都不像是平常的她了。   “清芜!”她这话简直是毫无教养,张镇安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水清芜似乎是被他吓住,声音低沉了下来,“如果你想要去找她的话,那你尽管去好了,反正这个家就剩下我跟爷爷两个人了,爷爷从小将你带大,三番五次救你性命,可是在你的心中,却还不如陌生女人的几句话而已。”   水清芜说着,眼泪如同金豆子般掉了下来。   “我没有。”张镇安见她越发说的离谱了,只能够耐下性子,连声安慰。   “没有的话,你方才为何那般表现?”水清芜却是不依不挠,说道:“除非你发誓,以后都不再见她,我才能够相信你。”   “清芜,你为什要我发这个不切实际的诺言呢?”张镇安站着不动,道:“我可以不去找她,但是她万一要来找我,我能够有什么办法?”   “我不管,反正你不准去找她,她若是来找你,你就躲着。”水清芜说道:“袁大哥,我希望你的心中只能够有我。”   “清芜,我真的只当你是……”张镇安正欲说话,可是看到她泪眼盈眶的眼睛,终究是心中一软,没有将这话完全说出来,只道:“你方才不是说水老的病严重了么?那我们快些回去吧!”   “啊!”被张镇安这么一提醒,水清芜才想了起来,她惊呼一声,慌慌张张的朝前跑去。   “怎么了?”张镇安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这模样,反而是焦急了起来,“发生什么事情了吗?还是水老病的很严重了?”   “是,爷爷他病的特别的严重,方才差点都死了过去。”水清芜这么一说,又哭了起来,她边哭边往前跑,等跑到屋子的时候,她喘着粗气,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爷爷,我回来了,我将天成哥也带回来了。”水清芜方进屋就喊道。   “你们回来了。”水珩一躺在床上,脸色极其难看,气息微弱。   “水老,您这是怎么了?”见到水珩一这样,张镇安担心的不得了,忙快步走向前去。   这几天由于腿伤的缘故,水老的精神头就一直不好,以前他虽然面容苍老,但是一直以来都是精神矍铄,但是就这么几天来,好像有什么东西,在一点点的蚕食他的精气一般,他变得越来越苍老,原先那股子精神,那股子气好像也在慢慢消失了。   前两天的时候,水老还发起了高烧,因而张镇安才去外面给他寻找高烧的药,可是这会见他的面容,好像死神已经将衣袍笼罩在的脸上一样了。   “我……”水老说一句话,都十分的吃力,他道:“我就要死了,我死了之后,你们要好好的……好好的……生……活。”   “爷爷,您别说这种丧气话好不好?您不会有事的,天成哥给您找了药材,您吃了就没事了。”水清芜哭着说道。   “没用的。”水老摆摆手,说道:“我已经老了,早就该去地下陪你奶奶去了,只不过是不放心你,这几年才一直在这里吊着的。”   “爷爷,您别这样说。”水清芜已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从小就是水珩一陪着她,他陪着她一起长大,对她十分的宠爱,他如今就要离她而去了,她怎能不伤心呢。   “你别哭。”水珩一吃力的说道,他伸出手掌,想要摸摸水清芜的脸,可是却抬不起来,水清芜伸手想握住他的手,他却是又将手指向了张镇安,张镇安连忙将手递过去。   水珩一握住了他的手,才道:“天成,你知道我为什么叫你袁天成吗?”   张镇安没有说话,却是用眼神询问着。   “缘自天成。我觉得你的出现,是上天带给我们爷孙俩的,所以我给你取名叫袁天成。”水珩一浑浊的眼睛看向张镇安,说道:“我在世间唯一放不下的东西就是清芜了,我死后,希望你能够好好的照顾她。”   “会的,我会好好照顾她的。”张镇安连忙说道。   “这个照顾不是一天两天,而是一辈子,你能够做到吗?”水珩一浑浊的眼睛盯着张镇安,他是以自己的死来算计他,可是张镇安即使是知道,但面对一个这样将死的老人,又怎能够不答应他的要求呢?   “我可以做到。”张镇安说道:“只要清芜需要我的照顾,我就会照顾她……一辈子。”   “我知道你是一个信守承诺的人,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水珩一脸上露出笑来,道:“我还有一个要求,我希望你们可以在我死之前,结为……”   水珩一的话堵在喉咙里面,怎么也说不出来,张镇安连忙说道:“我知道的,我都知道的,您不用再说了。”   “爷爷。”见到水珩一这个样子,水清芜真的是伤心欲绝,她伸过去,握着他的手,说道:“您不要有事好不好?我求您了,您不要有事,我在这世间只有您一个亲人,为什么你们都要离开我。”   她哭的肝肠寸断,水珩一张张嘴,声音微弱:“别哭,你还有……还有……你的袁大哥……呢。”   “可是我想要的就是爷爷你。”水清芜的眼泪一滴滴落下来,落在水珩一的手背上。   “别哭,我活了这么久,也够了。”水珩一脸色一下子红润了起来,这句话说的也精神了一些。   然而水清芜还不及欣喜,就见他闭上了眼。   “爷爷。”水清芜推了推水老,但是他却是再也没有回答了。   张镇安将手探向他的鼻息,道:“别哭了,爷爷他,已经故去了。”   “你骗我的对不对,我爷爷才不会有事。”水清芜将整个头都趴在水珩一的身上,可是水珩一却没有半分反应。   张镇安见到这场面,眼眶微红,转身走出了屋子。   水清芜一直都趴在水珩一的身上,握着他的手,直到他的手变得冰凉,变得僵硬,她才失神落魄的放开。   “爷爷他死了。”她的语气轻的恍若呢喃。   张镇安端着一碗粥进来,道:“你吃点东西吧。”   “爷爷他死了。”她还是重复着这一句话。   “人死不能复生。”他说道,弯腰将粥放在她的身旁,道:“你爷爷的愿望,就是希望你日后能够好好的活着。”   “可是爷爷他死了。”她转身抱过他,将头埋在他的腰间,张镇安身子不由的一僵,低头看了看她一耸一耸的小肩膀,没有推开,只等她哭够了,他才轻轻的拍拍她的脑袋。   她抬起头来,他将粥放到她的手中,道:“吃点东西吧。”   “你喂我。”她突然说道。   他叹息一声,拉了一条凳子,坐在她身边,给她喂粥。   “袁大哥,爷爷走了,你会永远在我身边的对吧?”她咽下一口粥,问道。   张镇安没有说话。   水清芜便道:“就连你也要离开我吗?”   “你放心,我会照顾你的。”张镇安说道。   “其实爷爷要离开我,我早就有预感了。”水清芜说道:“他昨天就有些不好了,然后拉着我说了很多的话,他说等他走了之后,让我去苏仙郡找我的姨母。”   “好。”张镇安点点头,“那就去苏仙郡。”   “你知道苏仙郡在哪里吗?”水清芜问道。   “知道,离这里很远很远,它地属沧州。”张镇安不知道为何,自己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对于这些地名他好像很是熟悉,竟然瞬间脱口而出。   或许他以前真的去过吧,他这样想到。   “那我们安顿好爷爷的后世,就去苏仙郡好吗?”水清芜抬头问道。   “好。”   水清芜心中便多了一丝小小的期待,她恨不得早点将水珩一的后事处理好,然后离开这闵月郡,去苏仙郡了。   既然苏仙郡离这里很远很远,那么那个什么夫人肯定就找不到他了吧?他也再也没有办法去找那个什么夫人,而且,到了那个地方,她便可以跟他相依为命了。   因为安秀儿的缘故,水清芜有些想要逃离这闵月郡了,尤其是这白水村,她很怕安秀儿突然就找上门来,然后将她身边最后一个人也给抢走。   水珩一的后世办的很快,水清芜说,水珩一生前跟他说过,想要早点离开闵月郡去苏仙郡寻找他的根。   村民们都知道水珩一跟水清芜不是本地人,他们四处游荡,后来在一场瘟疫中,救了这些村民的命,这些村民们感激水珩一,都对他们爷孙俩很好、很尊敬,再加上这地方不错,附近就是一坐小山,药材丰茂,水珩一年纪也大了,也不想要再像年轻的时候一样四处游荡,索性便留了下来。   所以,如今水清芜提出想要早点出发去苏仙郡,众人也都能够理解。   ☆、第二百三十六章 有情人,终成……   里长带领村民们给水珩一做了法事、祭拜之后,晚上便将这水珩一的尸体给火化了,水清芜收敛了骨灰,打算到时候带着水珩一一起上路。   水珩一在村中深受尊敬,他的尸体放在河边火化的时候,所有的村民都跪拜了下来,村民们十分的爱戴他,当时人人带缟,哭声一片。   张镇安被这场景所感动,也微微的红了眼眶,这水老可真是一个好人,可是他明明跟自己相处了几十年,   为什么自己对他总是有一种淡淡的疏离感呢?   他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大概是水珩一在平日里的相处之中,虽然慈祥,对他也很好,但是两人之间,好像也总是隔了一层什么,不过如今水珩一也死了,自己再想这些,实在是无用。   他侧头看了看他身边水清芜,这个姑娘以后就是他的责任了。   只是……   她想要的,他恐怕是不能够给她。   因为他的心中对她并没有任何一点男女之间的爱,而且他的内心深处,他对安秀儿说的话,还是隐隐有着一些怀疑的,他不想要这样糊里糊涂的就娶一个人为妻,然后糊里糊涂的过一辈子,他想要自己记起从前的事情,这样,方可心无芥蒂的去接纳一个人。   回到了家中,水清芜捧着水珩一的骨灰去休息去了,张镇安躺在床上,眼前竟然不由得出现安秀儿的模样来。   她幽怨的眼神、强撑着笑颜的模样,悲恸至极的样子,一一在他的眼前浮现起来,他不知道,他为什么对一个仅仅只有几面之缘的女子这样的在乎,甚至,晚上他睡觉的时候,她还入到了他的睡梦中来。   他竟然梦到,他跟她一起在逗弄他们的孩子,那孩子粉雕玉琢的,生的极是可爱,眉眼像极了她,她柔柔弱弱的抬起头来,眉眼含笑,轻唤他一声相公。   他想要去城里面找找她,他想要找她问清楚。   她以为自己不知道她是何人,但其实,那天早上因为遇到了官差,他已经将她的身份全部都猜到了,他知道他就是郡城里面张家夫人。   张家夫人,她已经成过亲了。   她说他是他的相公,那岂不是说他是张家大爷,这太可笑了,若他是张家大爷,他为何会在这白水村?这一点他怎么样都想不明白。   想不清楚他就不想了,当面问她或许更合适一些,虽然他也不相信水清芜跟水老会骗他,但是他就是想要找她问一问,或者说是,他想要见到她。   这样想着,他不知不觉的就从床上了坐了起来,他换好衣裳,准备出门。   刚刚一打开门,眼见瞟到院子的时候,他一下就震惊了,这会儿天才蒙蒙亮,但是,他的眼前,竟然出现了许多的村民,这些村门民在他们家的院子里面摆桌子,不知道是要干嘛。   “发生什么事了?”张镇安不解的问道。   “嗨,你们还瞒着我们干什么?”有人看着张镇安暧昧的说了一声,张镇安是真的有些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你不是要娶清芜姑娘嘛,这事大家都知道了,索性就今日让你们当着水老的面完婚,让我们这些村里人也做一个见证。”里长走向前来,同张镇安说道。   “我何时说过要娶水姑娘为妻?”张镇安连忙说道,他是真的太吃惊了。   “你就别撒谎了,昨天水姑娘抽抽搭搭的都跟我们说了,你在水老的床前亲口答应了,要照顾她一辈子的,还要与她结为夫妻!”一个大婶走向前来说道。   张镇安看着面前的这些村民,心中是苦笑连连,这会儿若是他说不肯娶水清芜的话,想必这些村民们都会杀了他吧。   他本来以为这事情还可以拖一拖的,没想到,如今这些村民们都将刀架在他脖子上了。   他之前想的是想着今天去找安秀儿,然后过几天再出发去苏仙郡,到时候在路上,自己可以慢慢的给水清芜物色好后生,然后慢慢的开导她,等她心情好一些了,自己再跟她说清楚情况。   可是谁知道,这些村民们竟然这样的热情,他还没有说成亲,他们就自备座椅,打算来他家喝喜酒了。   果真是民风彪悍啊。   “各位叔伯伯娘婶子,今日我还什么都没有准备呢,我就这样,肯定会委屈了水姑娘的。”张镇安连忙说道。   “还要什么准备啊,红烛什么都的我们都给你买了,鸡鸭鱼我们也都备好了,老牛家还杀了一头猪,里长拿出了他家的酒,美酒佳肴都有,今日我们便要看这一段佳话。”一位村民豪爽的说道,看来这个热闹他们是凑定了。   张镇安苦笑连连,道:“既然如此,那各位就留下来喝酒吧。”   “这才对嘛,来,进屋,我们给你好生的拾掇拾掇一般,至少也得让你有个新郎官的样子嘛。”里长及村子里面的一位后生走过来,就要给张镇安梳妆打扮。   “等下。”张镇安制止了他们的动作,道:“我想你们弄错了一件事情,我不是新郎官啊?”   “什么?”众人大惊,不知道张镇安是在说什么。   “各位叔伯难道忘记我的出身了?”张镇安说道,众人更加不知道他是在说什么,只是木在原地听他继续说下去。   张镇安便说道:“是这样的,我虽然失去了记忆,但是据水老所说,我是他捡来的一个孩子,从小就跟着他,是他身边的药童,这若是放在大户人家,我就相当于他们家的仆人吧,而水姑娘,自然是小姐,试问,一个仆人,怎可能娶到小姐呢?”   “你想说什么?听你这话,你是不想要娶清芜小姐?”有暴脾气的村民当即就怒道。   “这位大哥稍安勿躁,我不是我不想娶清芜小姐,而是我不配。”张镇安叹息一声,说道:“我一无所有,没房又没地,年纪有这么大了,在座的哪一位条件不比我好?若是这样的话,岂不是说哪一位都有资格娶水小姐?”   众人又要躁动,张镇安连忙说道:“这当然不是的,实际上,水老临终前是这样说的,他说让我结为……后面的话我没有说完,我想他是说要让我们结为兄妹,这样,我便可以一辈子都保护清芜,我可以看着她找到俊俏的郎君,看着她成亲生子,快乐的过完一生。”   张镇安说着又叹息一声,道:“我这样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想必也就只能够做水小姐的兄长了吧,若说跟她结为夫妻,我想我是没有这个福气的,水老也不可能将她托付给我这样一个人。”   张镇安说道:“毕竟我年纪比她大了起码十五岁,年纪足够做她爹,若是我再故去,那谁又能够来照顾她呢?所以我建议,今日这宴席照旧,我要跟她极为异姓兄妹,从此照顾她、保护她、不让她被任何人欺辱,大家觉得如何?”   村民们听到他这分析,点点头,觉得说的有道理,的确张镇安是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年纪还大,水老这样疼爱水清芜,怎么可能将水清芜嫁给他呢,那不是将她往火坑里面推嘛。   在张镇安的引导之下,这个时候,村民们都忘记了张镇安平日里的能力,只记得他一无所有的家世。   最终里长率先笑了起来,道:“如此说来,倒真的是我们闹了一个大乌龙,原来水老是让你们结为兄妹啊,若是真的让你们结为夫妻,水老肯定要埋怨我们了。”   “是啊是啊,那事情就不作数。”里长身边,另外一个年纪稍长一点的老者说道。   “可是,那我们的东西都买了呢。”一位婶子说道。   “东西买了先放着嘛,到时候村子里面有后生成亲还可以用的上,这些宴席既然已经准备了,那就继续,袁小哥跟水姑娘结为异姓兄妹这也是大事嘛,更何况,这一顿饭,也算是给袁小哥、水姑娘两人辞行了。”里长说道。   “好。”众人都点头答应。   里长便带领村民走到了堂屋里面,开始设立神堂,弄结拜兄妹所需要的东西来。   香炉、香烛、神像等等,张镇安看着他们摆弄,苦笑一声,今日本来是要去找那位张家夫人的,看来是去不成了。   这些村民们整理了好长的时间,才整理好,不但如此,还将张镇安也拾掇了一下,帮着张镇安穿戴了新衣裳,张镇安穿戴整齐之后,倒真是英武不凡,众人都摇头叹息,心道:这后生人倒是不错,就是年纪大了点,家世穷了点。   而另一边,水清芜也在隔壁的婶子家拾掇着自己,她完全都不知道张镇安已经将这场婚宴变成了结拜兄妹的宴席,此刻她的心中隐隐有着欣喜,昨天有婶子来安慰她的时候,她是故意说漏嘴,说了水珩一临时前的遗言,她也不知道她是在害怕什么,可是她就是想要早点嫁给他,以免夜长梦多。   可是,当她洗好了脸,开始上妆的时候,外面却是有一个婶子匆匆忙忙的跑进来,咋咋呼呼的说道:“错了错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兄妹   “什么错了?”另外一个帮水清芜梳头的娘子问道。   “水老的遗言你们都听错了,水老不是让水姑娘跟袁小哥结为夫妻,是让他们结为兄妹呢。”方才进来的婶子巴拉巴拉的说道。   “怎么会呢?”这梳头娘子说道:“我这都在上妆了呢。”   “没关系,上好了妆,让水姑娘美美的跟袁小哥结为兄妹。”这婶子说道。   “可是。”这梳头娘子还有些没有搞懂。   这婶子便道:“这袁小哥人虽然是不错,但是他毕竟是一无所有,又没田没地,年纪还大,水老怎么会将这水姑娘嫁给他呢?最后水老的话没有说话,定然是让他们结为兄妹了,这样袁小哥也好照顾水姑娘。”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这梳头娘子点点头。   方才进来的婶子便道:“你看我们,一番好意,就将水姑娘给叫了过来,又是给她梳妆,又是给她打扮的,你看这水姑娘的脸色多难看啊,她定然只是看在我们的热情上才应允的,实际上她不高兴着呢。”   梳头娘子听了看了一眼水清芜的脸色,一看还真的是很难看,她连忙说道:“水姑娘,你别生气,我们都是为你好,我们就是想要你有个好归宿,就是想要完成水老的愿望,谁知道好心办坏事。”   水清芜的手紧紧的扯着衣角,此刻,她就是不看镜子也知道,她的脸难看到了什么程度。   但是,她脸黑的缘故却不是这几位婶子所说的这样,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张镇安,她是真的很想要跟他结为夫妻,所以才说了那样的话,故意引导村民们给他们办喜宴。   可是没想到,最终还是被他四两拨千金给拨了回来。   她毕竟还是一个姑娘,她没有办法厚着脸皮说她喜欢他,说她一定要嫁给他,此刻,她只能够强撑着笑,说道:“没关系,我不怪你们。”   “不怪我们就好,那我们重新给你弄个发式。”这梳头娘子说着,将水清芜盘起的头发又放了下去,重新将她的头发梳顺,道:“真希望日后还有机会能够给你盘发。”   水清芜沉默不语,她希望这一次她的盘发是真的,她多希望这位梳头娘子不要将她的发式换去,可是她也只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她将她的头发放下来,换上新的少女发式。   “嗯,也是一样的好看。”梳头娘子说道,“水姑娘,方才都是我们不对,闹了一个大乌龙,差点让你被人笑话,不过幸好,现在纠正还不晚,让我来给你梳个漂亮的头发,以后你就是有兄长的人了。”   “兄妹可以成亲吗?”水清芜低声问了一句,这梳头娘子没有听清,便问道:“你说什么?”   “我没有说什么。”水清芜摇摇头,将嘴中的话给咽下。   她不想跟他结为兄妹,她只想要跟他结为夫妻,可是强扭的瓜不甜,即使如此,她仍旧是要试一试,大不了就先兄妹,她就不信,他的心是铁打的,看不出她的心意,看不出她的好。   帮她梳头的娘子仍旧是在跟她说些什么,可是她一句话都听不进去,她都不知道是怎样走到了堂屋,也不知道是怎样跟他磕头跪拜天地、跪拜神明,在众人的嬉闹中,两人……   终成兄妹!   “其实你们两个本来也就是兄妹,只是如今拜了神仙,这关系便不可断绝了。”有老者抚着胡须,笑眯眯的说道:“袁天成,以后你要好好的照顾你妹妹,知道吗?”   “知道,在下必定不负水老所托!”在众人的注视中,张镇安郑重答道。   周围的人便笑了起来,又道:“天成呀,长兄如父,以后我们水姑娘的终身大事,可就包在你的身上了。”   “这个当然。”张镇安说道:“我一定要给她找到一位德才兼备、样貌俱佳的好郎君。”   “这才好嘛。”众人又嬉闹了一番,然后又围着水清芜说什么去了。   今日是两人结成兄妹的大事,众人自发为他们办了酒席,两人什么都不用做,就只是坐在那里,水清芜一直看着张镇安,而张镇安却是将眼睛看向了别处。   外头叫着让两人去坐席吃饭,张镇安便叫了她一声:“义妹。”   水清芜听到这一句话,瞬间便是泪眼朦胧。   “义妹你怎么哭了?”张镇安问道。   “你明明知道,我想要做的不是你的义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水清芜逼问道。   人们都说了,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可是她为什么,感觉跟他之前却隔了千万重山,千万条河,千万片海呢。   “义妹,你年纪还小,不懂什么是爱情,我若是跟你在一起,你日后定然会埋怨我的。”张镇安说道:“你还年轻,而我年纪这么大了,我以后会比你早死,到时候这世间,又会只剩下你一人。”   “你不要这样说好不好?”水清芜眼泪滑落下来,在脸上逶迤成行,张镇安伸出手去,想了想又收回手,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递给她。   水清芜一把将他手中的帕子给打落,道:“现在你满意了。”   说完她便跑了去了,众人不知何事,张镇安道:“她想到爷爷,伤心着呢,我去看看。”说完他便跟了过去。   水清芜一直跑到了从前的那山崖下,她多希望那一次,遇到他的人不是她,早知道,这结果这么的痛彻心扉,早知道,她就不应该救他的。   “天成。”知道身后的张镇安跑了过来,水清芜转过头去,看着他,道:“难道你不知道爷爷给你起名的意思吗?缘自天成,可是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我到底有哪点不好?你只要说出来,我都改,好不好?”   “不,你很好,我们是兄妹,我会照顾着你,直到你嫁人为止。”张镇安伸出手,想要揉揉她的头。   水清芜一把打开他的手,朝他吼道:“你照顾我,就是为了报答我爷爷的恩德吗?既然这样的话,那我若是一辈子不嫁人,你是不是会一辈子陪着我?”   “可能。”张镇安道:“但是,你不会一辈子不嫁人的,你现在还小,见得东西也小,等你遇见更好的儿郎,你可能就不会这么说了。”   “不不不!”水清芜一连说了三个不字,道:“我从小跟爷爷走南闯北的,比你见过的世面要多多了。”   “那我也是一直跟水老一起的,而且我年纪比你大,走的地方比你更多。”张镇安说道。   水清芜瞬间无话,她知道她差点又说漏了嘴。   “好,你要跟我做兄妹可以,但是我有一个要求,我们明天,不,今下午,今下午我们就出发去苏仙郡。”水清芜说道。   “我们不给爷爷守头七了么?”张镇安说道。   “头七我去哪里都可以守,我可以将爷爷带在身上,让爷爷与我们一起前行,一起看这一路的风景,最好可以在头七之前到达苏仙郡,这样我们还可以让爷爷再看苏仙郡一眼。”   水清芜说的合情合理,说起来终究是他辜负了她的一片真心,她只提这样一个小要求,张镇安没有办法不答应,他只能点头道:“好,我答应你。”   水清芜平静了下来,道:“那好,你以后不许叫我义妹,你还跟以前一样,叫我名字,叫我清芜好吗?”   “好。”这个要求关系不大,张镇安又点头答应了下来。   水清芜这才擦干了眼泪,道:“我们回去吧,那些村民们还在等我们呢,正好趁着这顿饭,跟他们告别。”   两人沉默着走了回去,村民们见到两人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太对,都没有说话,席间,水清芜说道:“为了爷爷能够在头七那天,赶回苏仙郡,我们今天下午就启程了。”   “这么快?”里长惊讶的问道。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来,喝完杯中的这杯酒吧。”水清芜举起了酒杯,村民们都握紧了酒杯,可是大部分人却是握着不动,水清芜见到这场景,率先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道:“我喝了,你们随意。”   众人见到此情此景,也只能够举起酒杯,将杯中的救一饮而尽,一杯酒喝完,席间有了低声抽泣的声音,就连一些男人都红了眼眶。   他们或许是真的舍不得水清芜离开,或许是不舍得他们村中这唯一剩下的一个大夫。   水大夫助人为乐、医者慈心,水清芜也是一样的,她在村中,势必会延续水大夫的所作所为,不收诊金,只收药费。   每一个人都有私心,他们舍不得水清芜走,除了感情的因素外,免不了还有这一方面,但无论是哪一种原因,此刻,在这种离别的气氛下,大家的感情却都是真的。   “喝酒喝酒。”里长举起酒杯,道:“来,这第一杯我们敬水老的在天之灵,愿他在天堂能够过得舒心。”   众人举杯:“干了。”   里长再举起酒杯:“这第二杯,我们敬水姑娘跟袁小哥,愿他们离开我们这个小村庄后,从此海阔天空,有个好前程!”   众人再举杯:“干!”   “这第三杯,我敬各位,感谢各位这多年来,对我们爷孙俩的照顾!”水清芜率先举起酒杯,众人一起共饮,纷纷落泪。   ☆、第二百三十八章前往苏仙郡   饭毕,村里的大婶们帮忙收拾东西,这些东西本来就是村民们凑起来的,这会儿,东家一张桌子,西家一个碗,众人纷纷将自家的东西都查找了回去,一些锅碗瓢盆也拿了回去,另外一个些村民们则是帮着洒扫庭院。   张镇安跟水清芜收拾了东西走出来,两人对视一眼,水清芜看着这个小院十分的不舍,道:“这方小院,是我们居住的最长久的院子了。”   “嗯。”张镇安点点头,对于他来说,前程往事都已经忘记了,这小院,他也不过只是住了一年多而已,只是这一年多来,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他从什么都不知道,慢慢重新学习,学习药理,学习草药,跟水老他们一起生活,也重新积累了记忆。   尽管他一直都想要找回他失去的记忆,这其中,水老也为他想尽了办法,但是他还是记不起来,所以他脑海之中,唯一的两个亲人还是水老跟水清芜。   “走吧。”水清芜回过神来,道:“也没有什么好留恋的,我们江湖儿女,本来就是浪迹四方的,这院子,也残破了,或许我们早就应该离去了吧,如果早点离去,说不定,爷爷还不会有事。”   “你不要再想这些伤心的事了。”张镇安安抚了一句。   这方院子是残破了,上次被那些马匪烧过的痕迹,尽管叫村民们修补过了,但这痕迹却依旧留在这里。   这是一个伤疤,再留在这里,也只会让这伤疤天天被撕开,被想起,离开确实是他们最好的选择。   只是。   原先他想要去找那张家夫人说清楚,如今却是没有机会了。   罢罢罢,本来也不过就是萍水相逢而已,她既然是大家夫人,想必即使是在心中挂念此事,但要不了几天,肯定又会将它放下了吧,毕竟,她是有丈夫的人,她不过只是认错了人,等她丈夫回来,一切自然就会真相大白了。   自己倒是用不着为她担心了。   两人一同往前走去,牵着马出了门,将一串钥匙交给邻居的胖大婶,让她平日里帮忙过来照看一下,这位婶子欣然应允。   上次张镇安杀了马匪之后,顺手牵回来了几匹马,卖了两匹之后,如今却是还剩下两匹,正好两人可以一同上路。   两人离开村庄的时候,村民们都来送别,一直等他们出了村子的范围,他们才又转身回去。   水清芜泪留了满面,低头看了一眼胸前挂着的包裹,喃喃说道:“爷爷,你看到了吗?这些村民们都来送你了呢,您以前为他们所做的一切,他们都看在眼里。”   “别难过,水老他会永远存在人们的心中,以另外一种方式存在。”张镇安说道。   水清芜点点头,张镇安便说道:“天色不早了,我们得早点离开,否则的话,恐怕今晚找不到住的地方。”   水清芜点头,两人便快马加鞭的往前走去,一路上,寒风呼啸,春风凛冽,两人纵马在这路上,奔向新的旅程。   这世间,最让人难以接受的,总是生离死别。   然而,比生离死别更让人难以接受的,就是我站在你的面前,你却不知道我是谁。   自从那天回来之后,这几天安秀儿都在忙着铺子的事情,她给那些掌柜们训了话,又收拾了几个偷奸耍滑的掌柜,重新提拔了几个掌柜上来。   她一一检查了他们的账本,发现有问题的,都一一叫那些掌柜们过来解释,很多事情过了一年,这些掌柜们早就有些记不清楚了,但是账本确实是出错了,他们只能够想尽办法去查,有些实在是查不出来了,难免遭到她的一顿批判,或贬或罚。   自此之后,这些掌柜们只要听到安秀儿叫他们,总是觉得有些战战兢兢的,这还不算,有些离的远一点的,安秀儿也大老远的将他们叫过来训话,并不怕麻烦。   以至于后来,众人都管叫安秀儿猫面虎。   就是说她看起来如同一只猫一般,和和顺顺的,但其实,收拾起人来,却是一只老虎,众人本来觉得晏景修就够厉害的了,可是她比晏景修更加的可怕,因为她的眼睛,比晏景修的眼睛要更加的毒辣。   原先他们不过以为她只是一个农家丫头,就算聪慧一些,也不过就是如此,这会儿,众人这才知道,这个农家出身的夫人,不可小觑。   她不仅仅是堪石厉害,她看人也更加的厉害,更善于抓住人话语中的漏洞,账本中的缺陷。   她的脑袋中是真的有一个算盘,往往众人在她面前禀报生意上的时候,还只是说了前半句,她就将后面的那些东西都给计算出来。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不让人感到恐惧。   几天过后,这些掌柜们都见识到了安秀儿的厉害,他们隐隐也有预感,觉得张家这次是真的要崛起了,安秀儿成了他们心中的不二天才。   因着安秀儿眼睛毒辣,逼的他们做事只能更加的认真谨慎,谁也不想要被安秀儿在叫去第二次,毕竟被主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斥责,他们的老脸也有些放不下。   训了一堆的掌柜管事之后,安秀儿又闲下来了,她想了想,决心派人再去找张镇安,她还是不肯放弃,即使所有人都说她错了,但是她相信自己的眼睛,她相信自己的心。   安秀儿将生意上的事情办的这样好,她想要找一个人就让她去找吧,这次就连邬氏也不敢多说她什么。   至于张镇平,他管不到安秀儿的身上来,他现在已经脱离了张家的生意,每天寻欢作乐,琴棋诗酒的不知道有多快活。   他们都说他没用,那他承认他没用好了,做一个纨绔既然很快乐,那又何妨做一个纨绔?   只是有时候,他也会有些愧疚,觉得有些对不起安秀儿,本是他应该扛下的事情,却让她扛了起来,所以他每次外出去玩,若是找到什么好东西了,总是会给安秀儿孝敬一份,虽然是用的张家的钱,但是安秀儿还是领他的情。   张家无大事,各方都安宁,这一切都是安秀儿的功劳,她在张家有了威信,这些护卫们办事的效率好像都高了一些,之前怎么找都找不到的人,如今竟然有了踪迹。   安秀儿听闻之后大喜,亲自赶到白水村,然而,她满怀希望的赶过去,却是又扑了一个空,一个胖大婶告诉她,他们走了。   “你可知道他们去哪里了?”安秀儿抓住这胖大婶的手问道。   大婶没有说话,一旁的春分就递过去一个荷包,这胖婶子掂量了一下,道:“应该是去水姑娘的姨母家了,对了,你们打听他们干什么?”   这大婶虽然收了安秀儿的银钱,但只说了半句,便用小眼睛偷偷的瞄她们,生怕他们是坏人。   一旁的秋雨看出了大婶的顾虑,柔声说道:“我们不是坏人,就是找他们有事。”   “不是坏人就好,水大夫跟水姑娘都是我们村中的恩人,出卖恩人的事情,我们是不会做的。”胖大婶说道。   春分闻言脑子一转,连忙补充道:“水大夫他们也是我们夫人的恩人,我们夫人这次来找他们,是打算特地来报恩的。”   胖大婶这才说道:“我听说他们好像是去苏仙郡了,苏仙郡离这里远着呢。”   “他们去苏仙郡哪里了?”安秀儿连忙追问。   “这我就不知道了。”胖大婶摇摇头。   安秀儿脸色一下子暗淡了下来,一个郡那么大的地方,他们怎么找呢?   “你们别难过,他们过的好好的呢。”胖大婶见到安秀儿悲伤的脸色,出声安慰了一句。   “你知道他们以前住在哪里吗?我们可以去看看吗?我想去祭拜一下水大夫”安秀儿说道,方才她已经问清楚了这事,她知道这水大夫死了。   “可以。”胖大婶点点头,絮絮叨叨的说道:“就在我隔壁,我带你们去,临走前他们给了我钥匙,让我帮忙照看呢,按理说,我是不应该让你们进去看的,可是你们又那么的诚心,不过我有一点要说好,那就是你们不能够乱动他们的东西。”   “这我知道。”安秀儿点头,胖大婶进屋子去拿钥匙,然后领着安秀儿他们往水珩一他们的住的院子里面去。   安秀儿进了这方小院子,她不知道原来他一直都在离她这么近的地方,甚至于这个村庄,她曾经去南诏的时候,还来过这里,可是她没有见到他,或许这就是他们所说的天意吧。   “对了,如今跟在水姑娘的身边的那个年轻人,他可靠吗?我上次见过他,他自称是水老的徒弟,可是我以前并没有见过他。”安秀儿忍着内心的波动,平静的说道。   “嗨,他不是水老的徒弟,他是水姑娘在山下捡来的一个男人。”胖大婶说道:“这男人当时伤的很痛,水老心善,便救了他,可是他失去了记忆,水老说他失去了记忆,便是没有了过去,是一个可怜人,水老心善说要给他一个过去,便编了这个理由骗他,还让我们村子里面的人一起瞒着呢。”   ☆、第二百三十九章 再次错过   “你们怎么能够这样骗人呢。”一旁的春分有些生气的说道。   她知道这段时间,安秀儿是有多么的难过,不单单是她见到自己所爱的人,而所爱的人不认识自己,更是因为大家都不相信她,认为她是魔怔了,现在真相大白了,春分作为曾经怀疑安秀儿看错了人的一员,心中还有些愧疚。   “我们怎么是骗人呢?他没有过去,我们给他过去,这是善意,你想想,如果你记不起从前,又没有了从前,那得多可怜啊。”胖大婶辩解道。   “可是……”春分还想要辩解,安秀儿便伸出手来,道:“不必再说。”   春分这次闭上了嘴,安秀儿便又说道:“我发现你们村里面的人都很善良,很团结,一个人要瞒一个人容易,一群人要瞒一个人可是很容易露陷的。”   说道这一点,女人有些得意,道:“那别人想要我们瞒一个人肯定是难了,只要水大夫说的事情,我们怎么都会完成的。”   “水大夫可真厉害,只是可惜了。”安秀儿叹息一声,说道。   水大夫虽然骗了张镇安,但毕竟他是善意的谎言,无论如何,他也是救了她相公的人,所以,于情于理,她都应该给他上一炷香的。   只是这屋子里面没有他的神堂,安秀儿便跟着这胖大婶去了祠堂,给水大夫上了一炷香。   “若是下次再见到他,我一定要将真相告诉他。”   这次出来,虽然没有找到他,但好歹也算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回来的路上,半夏两人频频的看安秀儿的表情,安秀儿抿着嘴,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两人便也噤声了,一路沉默的回到了家中。   “夫人,大爷既然去了苏仙郡,那我们还要去找寻吗?”半夏问道。   “要,当然要。”安秀儿说道:“传令下去,让苏仙郡的人多多留意,一旦又发现,立马通知我。”   苏仙郡也有张家的生意,张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大齐,只是跟脚是在徐州闵月郡,但这并不代表其它的地方就没有张家的人了。   “是。”春分听到安秀儿发话,连忙下去传令了。   如今的安秀儿,再不是从前的那个内宅夫人了,她的话,对于张家的下人来说就是圣旨,更何况,安秀儿平日里对他们虽然严厉,有错必罚,但是若是办好了事情,该有的奖赏她也是舍得。   所以众人也都愿意为安秀儿办事,安秀儿也不怕他们不上心。   却说张镇安跟水清芜两人,经过这段时间的赶路,终于来到了苏仙郡,这一路虽然不算历经千辛万苦,但也是疲累至极,按理说,两人来到苏仙郡了,是应该开心的,可是这一路的所见所闻,实在是让两人笑不起来。   盗贼横起,马匪肆虐,两人一路走来,见到许多的百姓大都是面黄肌瘦,许多的村庄都受过马匪的袭击,一些村庄竟然自发的组织起来,将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口粮交给马匪,以换取片刻安宁。   而对于这一切,官府不作为,百姓们早已麻木。   张镇安跟水清芜两人却是怒意蒸腾,这一路,他们没少在百姓家借宿,这些百姓们大都是心地善良、热情好客的人,他们不应该遭此厄运。   因而来到了苏仙郡,见到郡城里面的繁华,歌舞升平,想起外面村庄的死气沉沉,两人是真的笑不出来,也开心不起来。   这一切实在是给了两人太大的冲击,两人都是平民百姓,对于这样的情况心中难受,却又无能无力。   尤其是张镇安,他总想着要做点什么,可是他空有一身力气,却什么都做不了,一路上,他只变得越发的沉默了。   “我们先找个客栈吧。”张镇安虽然打不起精神,但水清芜是她的责任,他得将她照顾好。   “好。”水清芜点头,这一路虽然称不上是风餐露宿,但两人也是没有好好的吃过一顿饭,没有好好的睡一觉,的确是有些累了,在客栈里面先修整一晚上也好。   吃了饭,安顿好了水清芜之后,张镇安便出了门,去打听水清芜姨母的住所,水清芜的姨母姓吴,夫家姓梁,乃是这郡城的大户人家,应该是不难寻。   张镇安花了一个多时辰,很快就打听到了,这梁家的确是这苏仙郡的大户人家,也的确是有一个夫人姓吴。   打听清楚之后,张镇安便回到客栈,将这事情告诉水清芜,两人商量了一番,打算明日上门去认亲。   等张镇安跟水清芜商量好,离开之后,水清芜却对着水老的骨灰盒,喃喃自语的说起话来。   “爷爷,你听到了没有,我们已经到苏仙郡了,也找到姨母了,我们明日便去姨母家认门,这么多年未见了,不知道姨母还认不认我呢。”   “其实我不想去姨母家,也不想要寄人篱下,所以若是姨母不认我,那我就跟袁大哥找一个地方,重新生活,您说好不好?”半响后,水清芜又说道。   “我这儿一切顺利,您在底下还好吗?可有鬼差为难您?如果他们敢为难您,您就给他们狠狠扎几针,让他们敢欺负您!”水清芜愤愤不平的说道。   屋子里面没有人回答她的话,但是她却是讲个不停,“爷爷,我一切都好,就是袁天成那厮他反悔了,他说您那句话没有说完,他说您想要说的是要我们结为兄妹,你说他这人是不是很阴?他明明知道您想要说的是什么,可是他偏偏就是找您话中的漏洞,早知道,就不要救他好了,让他去死!”   水清芜小女儿似的骂了一句,又有些委屈的说道:“可若是他真的死了,那我就遇不上他了,爷爷,你说我是不是很差?所以他才不肯娶我?”   “我知道爷爷你肯定会说我很好,可是我再好又有什么用?他偏偏却不喜欢我啊。”水清芜说着不禁潸然泪下。   实际上,这一路上,她不知道已经哭了多少回,但是没人知道。   “不是他对我不好,而是他对我太好,他将我照顾的很周到,怕我渴着、怕我饿着、怕我冻着,可是我宁愿他对我差一点,这样我也好不再留恋他,可是他偏偏对我这样好,我问他为什么,他却说他是我兄长,我们是在神明面前结拜的兄妹,比血缘关系要更加来的紧密。”   “他明明知道我不想要做他的妹妹,可是他却是故意要来算计我。”   “罢罢罢,随便他吧,反正我就算是做他的妹妹,也要一辈子缠着他,缠到他答应娶我为止,您说过,他会喜欢我,只是时间问题是吗?”   “那我愿意等下去。”   水清芜将水珩一的骨灰盒摆在床头,对着拜了拜,然后才上床休息。   第二天,两人便出发去梁家,拜会水清芜的姨母。   昨天张镇安已经将梁家的位置都打听好了,今日两人直接便过去了,只是到了门口之时,水清芜却又是有些忐忑了,她侧头看向张镇安,张镇安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她便向前,伸手叩叩门环。   门口了,一名老者探出了头看了看,见到水清芜两人站在门口,才问了一句:“请问两位找谁呀?”   “你好,我们找梁夫人,我是她的侄女,我叫水清芜。”水清芜连忙自报名姓。   这仆人上下打量了水清芜跟张镇安一眼,见他们穿着普通,怎么都不像是有钱人的样子,心中怀疑他们是来打秋风的,态度便傲慢了几分,只道:“那你们在这里等着,我去问问。”   “谢谢。”水清芜同这老者道了谢,然后看向张镇安,说道:“袁大哥你看,连一个仆人都对我们这么轻慢,我想我姨母定然是不会见我的了,如果她不肯见我,不肯让我住下,那我们怎么办?”   “哎,要不我们到时候自己找个小村庄住着如何?或者我们将马卖掉,在这郡城里面租一间铺子,然后我们开医馆?你别小瞧我,其实我的医术也厉害着呢,到时候你抓药,我行医,多好啊。”   水清芜憧憬着这一切,虽然并没有得到张镇安的回应,但她也不觉得沮丧,只站在他的身旁仰着头看他,依旧是笑意盈盈。   “清芜来了呀,清芜。”一个妇人领着丫鬟匆匆忙忙从门外走进来,水清芜转过头,这妇人见到她,颤声问道:“你可是水清芜?”   “正是。”水清芜点头。   妇人便款步走过来,一把将她拥入怀中,道:“丫头啊,我是你姨母啊,你还记得我么?”   水清芜没有想到这妇人竟然这般的热情,只柔顺的说道:“小时候的事情我都忘的差不多了,姨母的模样,我只还依稀记得。”   “小时候你来我家,粉雕玉琢的,我可稀罕了,那时候姨母还抱过你呢,你忘了?”妇人说放开水清芜,看着她说道。   水清芜没有说话,只羞涩的低下头。   妇人笑了笑,道:“如今你也是一个大姑娘,不过模样倒是跟小时候长的差不多。”   她爱怜的摸摸水清芜的头,拉着她的手,又看向张镇安,问道:“这位是?”   ☆、第二百四十章 认亲   “我跟您介绍一下,他是我的义兄,叫着袁天成,以前老是跟在爷爷背后的,您忘了?”水清芜连忙解释道。   “在下见过梁夫人。”张镇安拱手道。   时隔多年,梁夫人自然也不可能记得这么多,不过被水清芜这么一说,她又觉得他是存在的,更何况,说不记得未免太过伤人,只点点头,道:“是是是,瞧我这记性。”   “来,你们快进来坐吧。”梁夫人牵着水清芜,招呼张镇安一起进屋子。   三人一起进了院子,这院子倒是颇大,梁夫人领着水清芜等人一边走,一边说着水清芜小时候的一些趣事,将水清芜逗的咯咯直笑。   到了花厅,等两人落座后,丫鬟奉上了茶点,梁夫人才问道:“怎么这次就你们两个过来,你爷爷呢?”   “爷爷他……去世了。”虽然水珩一已经离世多日,但是水清芜每每说起此事,声音仍旧是不由得哽咽。   梁夫人听到此事之后,也不由得有些悲戚,声音也带上了两分湿意,“水老是多么好的一个人,他去世了,真是让人难过啊。”   说完她掏出帕子擦拭了一下眼角,又免不了劝慰一下水清芜,道:“清芜,你别伤心,爷爷去世了,你还有姨母呢,以后就让姨母来照顾你好吗?”   这梁夫人经过这么多的事情,自然知道水清芜两人的来意,未免水清芜她小女儿家脸皮薄,所以她主动提及此事的,水清芜人长的好,看起来就充满灵气,她看着,就觉得很稀罕,想留她在身边。   “姨母。”原先水清芜觉得提起这事挺不好意思的,没想到这梁夫人主动提了出来。   “清芜,姨母的身边没有女儿,你就留下来陪陪姨母好吗?”梁夫人情真意切,说话也考虑到了水清芜的自尊心。   水清芜本来就是来投奔她的,被她这么一说,便低头道:“只要姨母不嫌弃我便好。”   “怎么会嫌弃你,你这样可爱的姑娘,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梁夫人说道:“你来了,以后也有人陪我说说话,以后我带你去参加各种宴会,告诉这苏仙郡所有的夫人们,我有女儿了。”   “姨母。”听到梁夫人这般真切的话语,水清芜感动异常,原先对梁夫人那一点点的隔阂也都消失了,只觉得她真的就像是自己的亲生母亲一般。   张镇安在一旁看着两人,嘴角也露出笑意来,这样的结果,最是让人开心不过了。   梁夫人爱屋及乌,便也邀请张镇安在这里住了下来,反正横竖只是多一个人吃饭而已,对梁家来说算不了什么事情。   期间,梁老爷也过来见了两人一次,对梁夫人的举动并无半分置喙,他亦是热情之人,就让两人在他们家住下来,还邀请张镇安,让他日后跟着他学做生意。   张镇安笑笑,说自己对生意之事一窍不通。   水清芜当时便道:袁大哥身手不错,就是不会做生意,在姨夫的身边,保护姨夫也是不错的。   张镇安当时没有接话,只沉默的拒绝了这个要求。   虽然他并没有在梁家担当任何的事情,但是梁家依旧是待他如上宾,每日伺候周到,又不禁锢他的自由,让他可以在梁家来去自由。   张镇安一个大男人,自然不好在梁家久待,他经常在外面走动,这一日,他来到一家酒楼喝酒,偶尔听到两人说话: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听说那穆家军过几天要招兵了。”一个身穿短打布衣的人说道。   “穆家军招兵?这消息可真?”另一个头上包着布巾的人接话,他的脸上有些惊讶跟欣喜。   “绝对真实。”短打布衣的人给那人倒了一杯酒,说道:“兄弟若是想要去当兵,得快点去,否则若是晚了,可就错过这机会了。”   “男人当纵横沙场,建功立业,在这一方小城有何生趣!我当然要去。”这头戴布巾的人看起来倒是颇为豪气。   张镇安听他们谈话,便提着酒壶走了过去,“敢问两位兄台……”   这两人听到陌生的声音都抬头看他,张镇安淡然自若的将自己的话说完:“这穆家军招兵是怎么回事?这穆家军很厉害吗?”   说着他拿起酒壶给两人倒酒。   这两人见张镇安行事也颇为豪爽,便回道:“兄弟你是从外地来的吧?这穆家军你都不知道?”   张镇安点头,这身穿短打布衣的人便解释道:“这穆家军乃是我们沧州的驻守兵,由穆骞大人统领,乃是一支奇兵,他们保卫百姓,守护边疆,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这么厉害?”听到他们这样说,张镇安有些心动。   “当然厉害,我们两人正打算去那沧州城投奔穆家军,我看兄弟也是性情中人,可要一同前往?”这身穿短打布衣的人同张镇安发出邀请。   张镇安沉思了一会,道:“我从徐州闵月郡而来,所行这一路,但见马匪肆虐,民不聊生,心中倍感悲愤,但空有一颗丹心,又不知道该如何去使。”   “既然如此,那就投奔穆家军吧,穆家军绝对不会让你失望的。”这头戴布巾的人说道:“男儿在世,就该上阵杀敌,报效国家!”   “可是……”张镇安低声说道:“实不相瞒,如今的朝廷。”   “穆家军连朝廷那位都不敢动。”这头戴布巾的人低声说道。   张镇安便心中有数了。   这身穿短打衣裳的人闻言便道:“我看兄弟也是志存高远之人。”   张镇安笑笑,道:“不过是空有赤手空拳,想要做点什么罢了,若只是偏安一隅,怕是白费了这七尺身高。”   “说的对!”两人一听,觉得张镇安非常符合他们的脾性,当即举起酒杯来,要与他共饮。   张镇安来者不拒,酒量极佳,让他们又高看了几分。   都说男人们的友谊都是从酒桌上来的,喝了酒,三人的关系便亲近了几分,已经互道名姓,商量一起一同前去参军的事宜来。   原来这头戴布巾的人名为郁浩夫,也是孤家寡人一个,颇有智慧,他一直认为他去到穆家军之后,不是将军,也是军师一般的人物。   而这身穿短打衣裳的人,名为卫虎,他自称为莽夫,认为自己能征善战,遵从元帅调领,能做一个战神将军。   张镇安听到他们自言,也觉得好笑,不过他们年轻人嘛,谁没有一些梦想呢?他们两人比起那些懵懵懂懂便入到军营的士兵来说,已经是好太多了。   这参军的人,多得是吃不饱饭,不得不入军营的人,也多的是一些无处可去的,像这般想真正做一番大事业的人,又有几何呢?   三人商量一下,决定好了,择日不如撞日,明早便在这酒馆门前集合,一同前往沧州。   这卫虎跟郁浩夫都是孤家寡人,倒是张镇安还需要去梁府,跟水清芜辞行。   不过这也算是简单的事情了,如今水清芜在这梁府,跟她姨母梁夫人生活,他看的出来,梁夫人是真的将水清芜当做亲生女儿看待,对她关怀备至。   如此,他便也可以放心了。   晚间回到梁府,众人吃完饭,张镇安便跟大家说了这个事情。   “梁老爷、梁夫人,在下在此叨扰多日,得梁老爷跟梁夫人款待,实在是感激不尽。”张镇安朝两人拱拱手。   梁老爷跟梁夫人一看他这架势,知他有话要说,梁老爷道:“你既然是清芜的义兄,那我们就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是啊,是啊。”梁夫人也在一旁附和道。   张镇安便道:“两位将在下当做亲人朋友一般款待,在下实在是深感有愧,如今清芜也在这里安顿下来了,在下也应该离去了。”   “你要去哪里?”梁夫人问道。   “我要去沧州投奔穆家军。”张镇安说道。   一旁的水清芜听说张镇安要走,忍不住说道:“你干嘛要吃那碗血泡饭?你在我姨夫姨母家中不是很好吗?袁大哥,你不是说要照顾我一辈子的吗?你去到那里,我怎么办?”   “清芜,你在这里,我会拜托梁夫人照顾你的,你不用担心,梁夫人待你如同亲生女儿一般,你在这里,我也可以放心。”张镇安说道。   “原来你说的照顾我,就是找一个地方把我扔下,对吗?”水清芜冷冷的说道。   “我要去沧州参军,实在是顾不上你,等我功成名就,我再来看望你。”张镇安说道。   “什么功成名就,我才不相信你的鬼话呢,我不准你走。”水清芜发了火。   梁夫人跟梁老爷第一次见她这般任性的模样,梁夫人便宽慰道:“男儿志在四方,他去参军这是好事,你不应该阻拦。”   梁老爷也道:“是啊,袁小兄弟乃是有大志向的人。”   “可是参军,过得那是刀口上舔血的日子,哪有这般安稳?他想要去参军,分明就是想要抛掉我这个包袱!”水清芜指责道。   张镇安耸耸肩,这女人的思路他是不明白了,他并非要抛掉她,只是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罢了。   想到这里,他站起身来,走到水清芜的身边道:“清芜,我们好好的谈一谈。”   ☆、第二百四十一章 威名赫赫穆家军   “我不要!”水清芜如同小孩般任性。   张镇安扯了扯她的衣裳,她还是乖乖的站起身来,跟他走了。   找了一处无人之地,张镇安看着水清芜,认真的说道:“清芜,你听我说。”   “我不要听。”水清芜这样说着,却仍旧是竖起了耳朵,并未离开。   张镇安便道:“清芜,我知道你舍不得离开兄长,但是我必须要离开,我虽然是你的义兄,但是跟梁夫人一家实际上是没有半分关系的,我若是一直待在这里,未免让人笑话。”   “才不会,姨母对我这么好,她知道你是我义兄,这些天对你可没有半分不周之处,你在这里,不过是多吃一碗饭而已,他们又怎么会笑话你。”水清芜说道。   “人心易变,我留下了一段时间她定然是不会说,可我若是待久了呢?不说别人,就是说你,想必也得厌烦我了,没有人喜欢一个吃白饭的人。”张镇安苦笑,更何况,他也不愿意做一个吃白饭的无用之人!   “那你就去给梁老爷做事啊。”水清芜说道。   “不。”张镇安摇摇头,说道:“你知道我的志向不在于此,我给梁老爷做事,那岂不是永远都要低他一等,日后在家中见到他,免不了要低头躬身,我是你的义兄,我也想要为你挣两分面子回来。”   “你放心吧,我不会抛弃你的,我答应过你爷爷,就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我会去军营,到时候给你拐一个好男儿来。”张镇安笑道。   “哼!”水清芜娇嗔一声,其实她一点都不想要那什么好男儿,但是她知道,她越是对他爱恋,便会将他越推越远,还不如维持这所谓的兄妹情分,至少还能够全她几分脸面。   “那袁大哥,这话是你说的,你可不能够骗我,你一定要回来接我知道吗?”水清芜说道:“你说你在这里寄人篱下,我在这里又何尝不是寄人篱下呢?”   “放心。”   张镇安伸出手同水清芜击了一掌。   两人谈妥,当晚张镇安便跟梁老爷跟梁夫人辞行,第二天清早,他便离开了。   到了酒馆处,跟郁浩夫卫虎两人集合,三人迎着朝阳,纵马高歌,倒是豪气干云。   三人同行,倒也是艺高人胆大,一路上,也不怕什么马匪,若是遇上了,甚至还要清缴一番匪徒,若是遇到有欺辱百姓的事情发生,三人免不了要还拔刀相助一番,因为这,一路上耽误了不少的时间,但是三人的关系,却越加的是紧密了。   这一路上,张镇安看到了郁浩夫的足智多谋,看到了卫虎的骁勇,而卫虎跟郁浩夫两人也看到了张镇安的有勇有谋,三人越发是惺惺相惜,等到了沧州城,已经是以兄弟自称了。   三人在沧州城内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便打扮一新,前去城中招兵处,这招兵处的小官员,见三人也算是英武不凡,各有特性,当即给了三人报名表,报名之后,直接将三人划分到了穆骞将军旗下。   穆骞作为穆将军的掌兵人,是这穆家军的最高统领,他也单掌着一支军队,乃是穆家军的精锐,端的是骁勇善战,这招兵的小官员让三人直接去穆骞将军的旗下,可谓是对三人十分的看重了。   郁浩夫这人极会来事,当即道谢,三言两语之下,便跟这招兵处的小官员称兄道弟了起来。   卫虎跟张镇安两人在一旁抱胸看着,心中都啧啧称奇,卫虎道:“看到没有,我们的郁军师厉害吧,跟他在一起,先别说其它的,至少在哪里都吃的开。”   “那是。”张镇安也点点头,能够跟他在一起,可真是自己的幸运,这不,三人一来,就去了最好的军队,这甚至让后面一些报名的人心有不满。   可是其他人心有不满也没用,方才还跟郁浩夫称兄道弟,和颜悦色的小官员,这会儿对其它的人却是冷言相向,公事公办了。   因着有郁浩夫在,三人在哪里都畅行无阻,很快便到了沧州城外,进入到军营,驻扎了起来。   “袁兄弟,卫兄弟,这军营也分很多军种,有先锋军、中锋军、后卫军、火头军,不知道两位兄弟要选哪一种?”到了军营,郁浩夫问道三人。   “这还用说,自然是先锋军了。”卫虎嚷嚷着说道:“先锋军率先冲锋,肯定最容易立功!”   “的确如此,但是先锋军的死亡率也是最大的,一般来说,先锋军九死一生。”郁浩夫说着看向张镇安,道:“袁兄弟是一个聪明人,袁兄弟,你会怎么选?”   “我也选择先锋军!”张镇安说道:“既然来到军营是来建功立业的,自然就得有一往无前的锐气,更何况,我年纪比二位稍长许多,若是再无锐气,恐怕就老了。”   “嘿嘿,我就知道袁兄弟会选择先锋军,果然是我的好兄弟!”卫虎得意的拍拍张镇安的肩膀,笑了起来,露出一口大白牙齿,看起来倒是有些憨厚。   他这模样惹得郁浩夫也笑了起来,他道:“原本我是一个军师,我是想选择中锋或者后卫的,不过既然两位兄弟都有这样的豪情壮志,那在下岂能够畏缩不前?我也选择先锋军!”   “对,这才我的好兄弟!”卫虎又大力拍拍郁浩夫的肩膀,惹得郁浩夫龇牙咧嘴的笑了起来。   于是,在分帐营的时候,两人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先锋军。   而此刻,在招兵的地方,却是发生了一场小争吵。   “你们这里既然是招兵,那凭什么不收我?”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人,对这小官员质问道。   “小兄弟,虽然你伪装的很好,但是我们这里不收女人!”这小官员无可奈何的说道。   方才这戴着黑色帽子,还锐声指责的人,瞬间便噤了声。   周围的人纷纷看着她指责了起来,倒是没有想到她是一个女人,这戴着帽子的人,正是水清芜,见到这情况,她也有些小尴尬,本以为自己穿上男装,戴上帽子,伪装的很好,没想到一来到这里,就被这小官员给发现了。   而这小官员见状挥挥手,道:“小姑娘,走吧走吧,别来捣乱了。”   说完又高喊道:“下一个!”   “我不走!”被他这般轻视,水清芜也来了火气,她质问道:“凭什么不收女人!”   “我们军营里的女人只有一种,那便是军妓!”小官员仰头冷声说道。   水清芜气的脸色涨红,周围的人的嘲笑声纷纷入到她的耳膜,越是如此,她便越是倔强,只道:“我不信,我不信你们军营里面除了军妓之外就没有女人了,你们不需要女兵,那做饭的、洗衣服的,难道都是男人?我不信!”   “小姑娘,我们士兵是打仗的,不是让你去洗衣服做饭的,知道吗?”这小官员的声音有些冷。   “那你们打仗行军总的有人需要做这些吧?就算你们都不需要,那你们打仗难道不会受伤,我是医师,我可以为你们治伤。”水清芜又说道。   听到她说她是大夫,这小官员的声音倒是柔和了几分,道:“小姑娘,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一定要加入军营,但是我们军营真的不是你们女人能待的地方!”   “为什么?我能够吃苦的。”水清芜说道:“我一路从苏仙郡赶到这沧州城,吃了那么多苦,你们凭什么不让我去参军!”   说着,她有些委屈,就要哭出来。   这小官员应该是吃软不吃硬,看到她这泪眼盈眶的样子,也是有些动容,有些无奈,只问道:“小姑娘,你为何一定要去参军?”   “我兄长方才参军去了,我要跟他在一起。”水清芜说道。   “傻姑娘,就算是你到了军营,你也不一定能够找到他的,我们穆家军十万大军,你要从中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那我不管,只要能够离他近一点,我也心甘情愿。”水清芜说道:“我今天一定要参军,我求求你就让我进去吧,你们不收女兵,我可以女扮男装的。”   “你以为女扮男装,别人就认不出你是女人了?你这娇滴滴的模样,一看就是女人,我若是放你进了军营,到时候你肯定会惹出更多的麻烦的,我不让你进去,是为了你好。”这小官员说道。   的确,这穆家军虽然军纪严明,但很多的士兵,以前未必就是什么好人,虽然明面上不能够对她做什么,但是这军营这些普通士兵可不是单独一个帐营,到时候那么多人睡在一块,难免她被人占便宜。   这招兵处的小官员看到水清芜就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实在是不想要看到她受到这种委屈。   水清芜还在恳求,这小官员索性决定不理睬了,正准备叫人将她赶走,这时候,一匹马在旁边停下,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马背上传了过来:“将她的名字记上,作为我的随从。”   这小官员抬头,见到马背上的人,立马躬身道:“穆大小姐!”   ☆、第二百四十二章 加入穆家军   水清芜也抬起头来,见到的是一个容貌极为美丽的女人,这女人身穿甲胄,坐在马背上,看起来英姿飒爽,她眉宇之间,透着几分坚毅,美的有些雌雄莫辨,虽然同为女人,但水清芜看着,只觉得有些自惭形秽。   “嗯,起来吧。”穆大小姐轻启朱唇,清冷的声音便从她的唇齿之间溢了出来,她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好像具有魔力一般。   “你跟我来。”说着她又看了水清芜一眼,水清芜连忙同她行礼,“见过穆大小姐。”   “可会骑马?”穆大小姐问道。   “会。”水清芜点头。   穆大小姐便略微颔首,道:“极好。”   说完,让人给她牵了一匹马来。   平日里水清芜骑的大都是矮脚马,这匹马身材高大,比水清芜还要高上一些,水清芜看着有些害怕,但当着穆大小姐的面却也是不能露怯,当即定定神,跨上马背。   她刚坐上,这马便扬起蹄子嘶吼了一声,水清芜在马背上打了一个趔趄,但她很快便提紧缰绳,稳了下来。   穆大小姐看了她一眼,依旧是那般面无表情的模样,只道:“跟我来。”话落音,便绝尘而去。   水清芜咬咬牙,一挥马鞭,也跟在她的背后走去。   两人出了城,穆大小姐带着她到一处营帐前停了下来,道:“这是我的营帐,墨玉,带她去换套衣裳后让她来见我。”   “是。”一旁一个同样冷脸的女兵走了出来,领着水清芜去换衣裳去了。   不一会儿,水清芜便换好了衣裳,这身甲胄虽然有些沉重,但是穿在她的身上亦是英姿飒爽,而且,这甲胄上缚着的束带,将她不堪盈盈一握的腰肢完美的勾勒了出来,墨玉带着她去拜见穆大小姐的时候,一路上驻守的士兵无不将目光放在她的身上,多看了几眼。   “你倒是生的好相貌,就是不知道吃不吃得了这个苦。”一旁的墨玉瞧着她嘴角轻勾,然后让她在账外等候,掀开帘子进了帐营,前去禀报了。   不一会儿,墨玉又出来叫水清芜进去,水清芜便跟着进去了。   “拜见穆大小姐。”水清芜躬身行礼。   穆大小姐手中拿着一杯茶,轻抿了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民女水清芜。”水清芜答道。   “来到我们军营就不再是民女了。”墨玉在一旁提醒道。   水清芜本是活泼之人,当即便问道:“那我该怎么称呼?末将?小人?”   她这话一出,墨玉便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水清芜收回眼,又悄悄的抬头看向穆大小姐,她是真的不知道该如何自称啊,然而这个问题,也没有人再回答她。   “你叫水清芜?哪个清?”穆大小姐问道。   “三点水的那个清。”水清芜小声的答道。   “倒是巧了,我的名字也有一个清字。”穆大小姐说道。   水清芜抿着嘴没有说话,她实在是不知道,这个时候,她该说些什么,她的心中有些忐忑,听闻有些达官贵人不喜欢随从的名字之中有跟自己相同的字,认为这会犯了忌讳,但是她是决计不会改名的,这名字是她爷爷给她起的。   见到水清芜没有吭声,这穆大小姐又道:“你之前说,你会医术?”   “是的,我爷爷就是一个大夫,我从小就跟着爷爷一起长大,所以我也是大夫。”说道自己擅长的医术上面了,水清芜胆子倒是大了两分。   穆大小姐勾起唇角笑了笑,大概是觉得水清芜这人,天真无邪,她侧头看向墨玉,道:“带她去熟悉熟悉军营,以后她跟你们一样就是我的随从,有些军中的军及法规,你得告诉她,省的她犯错。”   “是。”墨玉躬身,退后了两步,见到水清芜还站在原地未动,她只得拉拉她的衣袖,将她扯了下去。   “这就是你的营帐。”墨玉将她带到自己的营帐之中,水清芜看着营帐里面的几个床位眨巴眨巴眼睛,道:“我习惯了一个人。”   “军营不是你家!”墨玉冷冰冰的答道。   “好啦,墨玉姐姐,我错了。”水清芜娇嗔的要过来拉墨玉。   墨玉忙避开身子,道:“谁是你姐姐?”   “你啊?”水清芜一挑眉,道:“四海之内皆姐妹,看你年岁跟我大,就是我姐姐了。”   墨玉冷哼一声,骂了一声厚脸皮,水清芜吐吐舌头,并没有放在心上,反正她从小跟着爷爷闯荡四方,见过的事情多着呢。   “军营规矩不多,就三条,一,绝对服从上级命令,二,没有命令,不要乱跑,三,不要太多嘴,谨记这三条,军营的规矩几乎都囊括在其中了。”墨玉说道。   “哦。”水清芜闷闷的应了一声,墨玉便道:“既然你已经学会,那我就向大小姐复命去了。”   “哎,等下。”水清芜将她叫住了。   “还有什么事?”墨玉转头。   水清芜便道:“我有些饿了,有饭吃吗?”   “等到吃饭的时间,军营自然会有哨令,到时候你也跟着去就行了。”墨玉说道。   “我不能够乱跑。”水清芜答道。   “我等下会来叫你。”墨玉说了一声,便离开了。   水清芜一个人默默的待在营帐中,坐在属于自己的床位之上,晚上的时候,墨玉带她去吃了饭,这军营的伙食并不好,但至少还是可以吃饱的,接下来的几天,水清芜便跟在穆大小姐的身边,成了穆大小姐的随从。   她为人机灵,说话又好听,虽然有时候有些不着调,但关键时候还是很靠谱的,她见穆大小姐不爱说话,便经常说话同她逗趣,穆大小姐嘴上不说,但是心中对她却是颇为喜欢。   这几天,水清芜也弄清楚了一些事情,这穆大小姐乃是穆骞的长女,是这军中唯一的女将军,她名唤穆清词,外面的人平日里叫她穆大小姐,等到真正战斗的时候,大家一般叫她清词将军,别看她是一个女人,但是已经经历了不少的战斗,在军中颇有威严。   水清芜作为她的亲信,这段时间倒是颇受那些小兵的尊重,有时候她累了,不想要去打饭,叫那些值勤的小兵去帮忙,他们也是愿意的,有时候穆清词也会赏赐一些食物来,因而她在这里,倒是没有想象中的苦,反而是如鱼得水。   这段时间,招新兵已经结束了,水清芜等人也正式到达了城外的军营中驻扎了下来,穆家军不愧是治兵严明,穆家军每日都会操练新兵,水清芜作为穆清词的随从,原先很开心自己不用操练,可是她还没有高兴两天,就被穆清词丢到了军营里,让她跟着去操练了。   不过幸好,这军营并非是如同之前招新兵那人所说的没有女兵,相反这里还有着不少的女兵,虽然跟男兵比起来数量着实是太少,不过也有上千人了。   穆家军跟别的军队不一样,穆家军中所有的人都要操练,无论是后勤军、火头军、甚至是军妓、医师都要操练,这样做的目的,是为了保证行军的时候,前进的速度,也是为了保证在突发情况下,每个人都可以拿起刀兵杀敌。   水清芜跟着操练了几天,就觉得自己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她从前在家中的时候,好歹做过采药的活计,也不算那种娇滴滴的姑娘,又凭着一种韧劲,倒是坚持了下来,这一点,让穆清词对她颇为的欣赏。   她手下的士兵有自己的个性、机灵她不管,可她最是讨厌那种娇娇弱弱的姑娘,原先水清芜她是不太喜的,可是耐不住她嘴甜,如今见她训练起来,也算是拼命,每次训练完也不喊苦喊累,一次次的坚持了下去,穆清词便对她越发的刮目相看了起来。   跟着士兵们操练了一段时间,这种程度的操练对水清芜来说便已经习惯了,她已经将这种操练当做是吃饭、睡觉一样了,她不再是从前那个只知道采药、做饭的小医女,而是一个铁骨铮铮的女兵。   只是这军营着实是太大,她一直都没有找到张镇安,就连见都没有见过,不过她也不气馁,每天有空的时候,都出去慢慢的打听,她长得好,又没有一般女人的娇气,这些士兵见着她就觉得见到自己的亲妹妹,倒是愿意帮她去打听。   这天,水清芜又在打听消息,突然墨玉过来匆匆将她叫了回去,原来是穆大小姐病了,水清芜匆忙过去,见穆大小姐脸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她行礼之后,告了声罪,然后给穆清词把脉。   她从小聪慧,阅览医术,又跟着爷爷一起前行,这一把脉她便明白了缘由,她飞速的报出药名以及所需重量的时候,墨玉还没有反应过来。   “你再说一遍。”墨玉颇有些惭愧的说道。   “恐怕我再说一遍,墨玉姐姐还是记不住,其实我念的原因只是想让墨玉姐姐给我拿笔墨来。”水清芜看向墨玉,毫不客气的说道:“光靠记性,若是错了该怎么办?药,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第二百四十三章 得到重视   墨玉对水清芜今天的态度跟语气有些怔愣,但还是给她拿来的笔墨,水清芜一边写,一边说道:“对不起,墨玉姐姐,我方才只是想到了我爷爷,以前他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没关心,只要你能够治好大小姐的病就好了。”墨玉拿着药方,声音依旧是冰冷。   “大小姐这是宫寒之症,要慢慢调养的,但是大小姐乃是鼎鼎大名的女将军,平日里跟男儿一样驰骋沙场,军中条件差,有时候来葵水的时候,肯定也没怎么注意休息,所以这病便越发严重了。”   水清芜虽然没有问,但已经知道穆清词是何等症状,她让墨玉准备手炉、艾草,自己却是坐在穆清词的塌边,伸手抚上她的腹部,为她按压起来。   她的手法很不错,初时穆清词觉得有些痛,少顷便觉得腹部有热流流出,接下来便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   “大小姐,您好点了吗?”墨玉将手炉跟艾草拿了过来。   “我好多了,清芜你果然有两手。”穆清词夸赞了水清芜一句。   水清芜有些羞涩笑了起来,她这一笑,如同清丽的梨花,让人看着便觉得心生怜爱。   每次一来葵水,穆清词的腹部便会疼痛无比,犹如万箭穿过,这小丫头这么一按揉,倒是让她觉得舒服了不少。   “我来给您做个艾草灸。”水清芜说着拿过手炉跟艾草,她将艾草放在手炉上点燃,然后将手炉放到了被子里面,置于穆清词的腹部,穆清词便觉得越发的舒服起来,疼痛有所缓解,她的脸上也慢慢的出现了几丝血色。   “清芜你果然厉害,原先我还当你是吹嘘。”穆清词说道。   “既然小姐您认为我是吹嘘的,为何还会允许我进来,做了您的随从呢?”水清芜问道。   “我觉得你这丫头很可爱,很执着,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我。”穆清词说道。   水清芜笑了笑,道:“大小姐您可真是善良。”   “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你为何一定要进到这军营之中?”疼痛缓和了许多,穆清词也有心情同水清芜说话了。   “我来找我的义兄,他来参军了。”水清芜一边继续为穆清词艾灸,一边说道:“我爷爷去世之前,将我交付他照顾,可是他却是将我交付给了姨母,便过来参军了。”   “他怎能如此不守诺言?”穆清词气骂道。   “不怪他,若是我执意不让他过来,他是不会过来的,但是男儿志在四方,我岂能够因为我束缚他?在他的眼中,我在姨母家有的吃有的玩,姨母对我又好,可是他不知道,我想要的不过就是一个他而已。”   水清芜说着笑了笑,很快又垂下眼帘,但是穆清词却发现了她的眼中的那一抹失落。   “所以你就要来找他?”穆清词说道。   “嗯。”水清芜点点头,道:“我知道他肯定是不会让我来的,所以我等他走后,给姨母留了书,然后也跟着过来了。”   “那你找到他没有?”一旁的墨玉忍不住的问道。   “没有。”水清芜摇摇头,说道:“这军营太大了,我又没有时间,只能够每天一个营帐一个营帐的找过去。”   “你真的是太傻了。”穆清词见到她这般的深情,也是叹息一声,道:“我来帮你寻找吧。”   “小姐?”水清芜抬起头来,穆清词看她,她道:“我知道小姐是一番好意,但是我不想要让别人知道我在大张旗鼓的找他,我只想要看他一眼,并不想要打扰他的生活。”   “你真是个小傻瓜。”穆清词摇摇头,道:“你放心,我不会打扰他的,本小姐要找一个人,还用不着那么的麻烦。”   “真的,那谢谢小姐。”听到穆清词的话,水清芜的脸上出现一抹喜色来,穆清词看到她这样,也是微微一笑,她见这水清芜,就觉得她好像自己的妹妹一般,这么的纯真。   因着有穆清词的帮忙,水清芜很快就知道了张镇安在哪一个营帐,一开始她只是没事的时候,远远的看着他,后来便忍不住的走进了几步,再后来,她忍不住的想要去找他,同他说说话。   这日,张镇安从校场回来之后,正同一旁的兄弟们说话,一抬眼就看到不远处站在的水清芜,他当即向身旁的兄弟告了声罪,朝水清芜走了过去。   “清芜,你怎么来了?”他的面上有些担忧,道:“你怎么还穿成这样?你可知道,擅自闯入军营,可是死罪?”   “我现在可是穆家军的一员,而且我是穆家军中唯一的女将军清词将军的随从,地位比你高!”水清芜歪头哼了一声,言语中颇为得意。   “你这丫头。”张镇安斥责了一声,道:“军营有什么好,你一个姑娘家家的要来这里。”   “军营不好,但是有你的地方,对我来说就是好了。”水清芜大胆的说道。   “清芜!”张镇安对于她的回答有些无奈,皱起眉头,道:“这军营真的不是你这种娇滴滴的女孩子该来的地方。”   “我娇滴滴?”水清芜听到这话不高兴,当即将手中的东西往张镇安的手上一放,当着他的面翻了个鹞子翻身,“怎么样?”   “你能!”张镇安见她这样,还有什么话好说呢。   “好啦,你放心,我混的可是要比你好,以后你若是有什么事情搞不定的,可以来找我,我可以找我们将军为我做主。”水清芜说道:“包袱里面是我给你做的鞋子,你看看合不合适。”   张镇安看着手中的包袱没有说话,水清芜便道:“你怎么不说话?难道你就没有什么话想要对我说的吗?你见到我这般不高兴”   “你好好照顾自己。”张镇安闷了半响,说道。   “我会的,你也是。”水清芜跟张镇安说了一句,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张镇安看着她离开的背影,有些无奈,摇摇头,提着包袱回到了自己的营帐。   刚一回到营帐,卫虎便迎了上来,看向张镇安,挑眉道:“方才那女兵是谁呀?”   他语气暧昧,张镇安制止了他想要打趣的话语,道:“那是我妹妹。”   “妹妹呀。”卫虎听到他这样说,觉得有些无趣,又看向他手上的东西,道:“这是什么?”   “她给我做的鞋子。”张镇安说道。   “鞋子,试试呗。”卫虎说道。   张镇安听到他这样说,便坐到床边,打开包裹,这鞋子缝制的很是密集,看起来做工很好,卫虎有些羡慕的说道:“有个妹妹可真好。”   “我们是兄弟,我妹妹就是你妹妹。”张镇安说着脱下脚上鞋子来试她做的这双鞋子。”   他一边试,眼前突然就出现一些片段,有个女人有柔柔的声音同他说道:“这人哪,最重要的就是一双脚,所以我在里面垫了棉花,软软的,你试试?”   他甩甩脑袋,来试这双鞋子,可惜他的脚却是有些塞不下去。   “鞋子有些小了。”张镇安说道。   “我来试试。”卫虎见到张镇安说自己的鞋子小了,当即就抢过鞋子要来试,一旁的郁浩夫说道:“你这人,可这不要脸皮,人家妹妹给自家兄长做的鞋子,你试什么?”   “那袁兄不是不能穿嘛,我试一下,或许能够穿,也不浪费嘛,是不是?”他腆着脸看向张镇安,张镇安无奈一笑,得到张镇安的默许,他便迫不急待的试了起来,没想到一穿上竟然是刚刚好。   “哈哈哈,你说的没错,你妹妹就是我妹妹,这鞋子我穿了刚刚好。”卫虎开心的说道,还穿着鞋子走了几步。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够送给你了。”张镇安说道。   “哈哈哈,谢谢了。”卫虎也不跟张镇安客气,道:“袁兄的妹妹可真是好妹妹,没想到她竟然不知道你的尺码,倒是让我老卫捡了一个便宜。”   “嘚瑟。”郁浩夫见不得卫虎这样子,在一旁说了一声,卫虎依旧是沉浸在穿到新鞋子中的欣喜去了,还对郁浩夫说道:“得了吧,你这就是嫉妒,赤裸裸的嫉妒,嫉妒我老卫先下手为强。”   “懒得理你。”郁浩夫说了一句,可是他心中还真的有些羡慕呢。   ……   天渐渐的炎热了起来,安秀儿一边打理生意,一边照顾孩子,一边仍旧是等待着苏仙郡那边的消息。   “有他们的消息了吗?”听说苏仙郡那边有飞鸽传来,安秀儿正在询问半夏消息。   “没有。”半夏摇摇头,说道:“我们与那边的掌柜飞鸽传书,并没有得到他们的消息,倒是夫人您设计的发式卖的很好,在苏仙郡那边大受欢迎。”   “是吗?”安秀儿的眸子暗淡了下去,虽然在她的打理下,张家的生意蒸蒸日上,但是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您别担心了,总会有消息的。”半夏安慰道。   “没事,我已经习惯了。”安秀儿说道:“反正知道他还活着,我已经很开心了,总有一天我会找到他的,这天下这么大,若是有缘,总有一天会相遇,或许有一天,他会恢复记忆,主动来找我。”   “是的,夫人您这样想就对了。”半夏点点头。   ☆、第二百四十四章 毛遂自荐治热疫   安秀儿低头看着自己怀中的孩子,道:“时间过的真快啊,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了,一眨眼,团团都会爬了。”   “是啊,小少爷这么聪明,马上就会走路说话了呢,到时候夫人您就有人陪了。”半夏说道。   “他现在也可以陪我啊,更何况,我有你们。”安秀儿说着又问道:“天气越来热了,缅甸那边的原石拍卖会要开始了吧?”   “嗯。”半夏点点头,说道:“徐老前些天让人来说了这事,我发现这原石拍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是大夏天,就是大冬天的,也不选个凉爽的日子。”   听到半夏的埋怨,安秀儿也不以为然,道:“没事的,反正我也不带你去,你不用受这个苦。”   “夫人,我不是这个意思。”半夏听到安秀儿的意思,急的都快哭出来了,“我就是想去,您也不带我呀。”   “惯例,到时候你在家给我照顾孩子,我带春分跟秋雨两人去。”安秀儿说道。   “我觉得我都快失宠了。”半夏有些可怜巴巴的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伸手在她的鼻子上点了一下,“不会的。”   ……   “袁兄弟,卫兄弟,好消息,我最新得到的好消息。”张镇安的帐营中,郁浩夫撩开帐帘走了进来。   “什么好消息?”卫虎抬起头来,问道。   “边关有战事了!”郁浩夫说道。   “嘁,这算是什么好消息,边关有战事,不是代表着边关的黎民百姓又要受苦了嘛。”卫虎表示对这消息不感兴趣。   “我知道战争不好,可是边关有战事,我们这些士兵们就得出发呀,刚刚得到消息,穆家军已经被调遣了,我们马上就可以去边疆杀敌,建功立业了!”郁浩夫说道。   “真的?老子的刀已经迫不急的想要痛饮胡人血了。”卫虎听到郁浩夫这样说,表情十分的激动。   “你小子,方才不是还说不喜欢战争的嘛。”郁浩夫嘲笑道。   “我是不喜欢战争,但是战争不可避免,而且,这次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机会!”卫虎说着看向沉默的张镇安,道:“袁兄弟,你说是不是?”   张镇安笑笑,只道:“如果此消息是真的话,想必过段时间我们就得上路了,到时候再说吧,先不说杀敌,先要自己活命,虽然我们先锋军是最容易建功立业的,但是我们先锋军也是送死的。”   “这倒也是,不过我老卫才不怕。”卫虎依旧是豪气干云。   张镇安笑笑,道:“希望我们兄弟在这一番战斗中,都能够有好的表现,能够完成自己的理想。”   “嗯。”卫虎点点头,道:“真希望此时能够有一壶美酒啊。”   “美酒。”郁浩夫变戏法一样的从床底下翻出一个酒坛子过去,卫虎见到了立马冲了上去,道:“你这厮,怎么还藏着酒?”   “你以为我跟你们一样,每次有点酒都喝的精光,这下关键时候没酒了吧。”郁浩夫看了两人一眼,撩开帐帘看看外面没人,然后揭开坛子。   他的坛子刚刚揭开,就被卫虎抢了过去,卫虎先举起坛子,咕噜噜的喝了个过瘾,然后才将坛子递给张镇安,张镇安也喝了一大口,再将坛子递给郁浩夫。   郁浩夫接过坛子,摇了摇,骂了一声,“你们两个没人性,我好不容易藏下来的一坛酒,你们就只给我剩了这么点?”   “哟,老郁,你是嫌少是吧?嫌少的话给我喝。”卫虎说着便要来抢,郁浩夫怕最后一点酒被他抢走,连忙仰头将它喝了个精光。   “老袁,你看郁浩夫这厮,实在是太过小气些。”卫虎说道。   郁浩夫便同他吵了起来,道:“你这厮喝了我的酒,还要说我小气。”   张镇安看着两人争吵,在一旁笑了起来。   “好了好了,不跟你吵了,跟你吵架,还让老袁在一旁看笑话。”卫虎说着便果真闭上了嘴。   三人这几天在校场之中越发的认真了,虽然他们说话的时候豪情万丈,但是他们其实都知道,战争不是儿戏,生命只有一次,所以为了接下来的出征,他们只能够更加的努力。   郁浩夫的消息没有错,没几天,上面的消息便下来了,让他们这些士兵收拾好东西,即刻出发。   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便是这个道理。   没有人埋怨,穆家军就是这样的,服从命令是士兵们的天职,而穆家军行军有一个特点,那便是快。   他们说走就走,别人领军顶多行军六十里,穆家军一日可以行军八十里,可是天气炎热,这样高强度的行军,士兵们有些熬不住,不多时,很多的士兵便患上了热症,这极大的影响了士兵们的行军速度。   穆骞召集所有的随心军医,让他们想出一个办法来,这些军医为这些患病的士兵们诊治过了,倒是有办法让他们好,只是速度比较慢。   穆骞也是一个狠人,当即就便让这些士兵们随后,而他依旧是率领着其它的士兵急速往前,可是,越来越多的士兵染上了热病,这种热病形成热疫,在士兵之间传染起来。   一旦形成疫的疾病都是十分的可怕的,若是他们这些士兵都染上这种热疫的话,那他们这次都不用打仗了。   穆骞见到这种情况,急的胡子都快白了,可是这些军医们都次束手无措,他们可以救治患病的士兵,但是需要时间,而且无法阻止它们蔓延。   这一天,穆清词也带着自己的随从在帐营里面议事,众人都为了这件事情忧心忡忡,就在所有人都束手无策的时候,这个时候,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我有办法!”   穆清词听这声音很是熟悉,一看,却是水清芜自告奋勇的站了出来   穆骞佩眯起眼睛扫了水清芜一眼,更多的目光是放到了穆清词的身上。   穆清词连忙说道:“这是我新收的随从,她是一名女太夫。”   “小丫头,小小年纪,倒是口出狂言!”军中的军医当即出言呵斥。   “你可知道,我们众将议事,你作为一个随从,是不可以插话的。”穆骞锐利的眸子如凌冽的鹰眸看向水清芜,“你若是真的有办法,大可以跟你们将军说了,再来告诉我。”   “我知道。”水清芜点点头,道:“但是我想要您看到我。”   “什么意思?”穆骞微惊。   “我想要如同在座的各位一样,有资格得到您的尊敬,而不是像一个普通的医女、学徒一样,被你们呼来喝去。”水清芜扫视了一下众人,仰头说道。   “你的野心倒是不小!”穆骞的眼睛陡然暗沉了下来,道:“你可知道,众位医师都是一步步才走到现在,才有了今天的地位,你小小丫头,就想要一步登天。”   “对,我是想要一步登天,因为我相信您是一个有眼光的人,我听说您不拘一格用人才,所以才敢在这里自荐。”水清芜镇定自若的说道。   “好,若是你这次能够救得了他们,我就免了你这次刑罚,并且封你为军中女医,受众人尊敬,若是你这次达不到我的要求,我不但不会奖赏你,还会重重处罚你!”穆骞声音充满威信,若雷霆万钧。   “当然,必不负将军所托!”水清芜拱手说道。   她让人用大黄、知母、黄连、黄岑、党参、白术、玉米须以及竹叶按照一定的比例煮成水分发给众士兵喝,果然,这些得病的士兵喝了之后,症状皆有好转,一些没有的热疫的士兵,也再没有感染的症状。   众军医啧啧称奇,这些东西都是很常见的东西,诸如玉米须、竹叶等物,平常就是落在地上,也不会有人注目一下,没想到竟然能够治病救人,这可是怪了。   当是时,许多的军医都向前来同水清芜请教,水清芜也不藏私,只说这些士兵们感染热疫都是由于天气湿热的缘故,她用的这些药材都是祛湿下火的,而且按照一定的比例调配,用了之后,效果显著,这些士兵们喝了,湿邪不侵、热火消退,病自然就好了。   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够将这些士兵的病治好,穆骞本是爱才之人,便兑现了他的诺言,封水清芜为女官,从此之后,水清芜成了军中唯一的女军医,地位尊崇,许多人都喜欢来找她看病。   毕竟军中女儿是在少,女军医就更少了,水清芜长的好看,脾气性格好,又爱笑,医术又高超,大家在背地里面不叫她水太夫,而叫她水医仙。   水清芜虽然地位提高了,但是对穆清词却依旧是一样的尊敬,她还亲自穆清词告罪。   虽然这个人才是出于她的麾下,但是穆清词对于她的举动不是不恼火的,她不经过她的同意而直接面相军中主将,别人会说她是嫉妒贤能,所以才将她雪藏。   因为这,甚至对水清芜印象好转的墨玉也对她颇有微词。   水清芜自是苦笑连连,拜会穆清词的时候,便将个中缘由说了,只道:“穆小姐,小妹太过年少,不知天高地厚,考虑不周到,还请穆小姐,大人不计小人过,原谅小妹。”   ☆、第二百四十五章 水医仙   在穆清词这里当随从的时候,她是小人,但是,她如今是受人尊敬的军医,便是以小妹自称了。   穆清词虽然能够理解,但是对她这种称呼的转变,心中始终觉得不太舒服,虽然一直以来,她也将她当做妹子看待,但是这种主动跟被动,总是让人觉得心梗。   “如今水大夫乃是神医,倒是本将,平日里还得多多仰仗水神医呢。”穆清词拿着酒杯轻轻摇晃,语气淡然。   “穆小姐千万不要这样说,在下这般毛遂自荐,一个的确是希望自己的地位能够上升,这样再见到穆小姐,也不必这么卑微,况且小妹从前家中虽然不富裕,但好歹有自己的卧房,小妹不习惯同人共寝,实在是想要一个单人账席,所以才出此下策。”   水清芜连这般俏皮的理由都说了,穆清词倒是觉得有几分真实,想到之前,自己的宫寒之症也是她所医治,如今还吃着她调配的药,她倒是也不好多做责怪她的,便也不再生气,只道:“你起来吧,赐坐。”   水清芜这才坐下,道:“穆小姐对小妹的恩德,小妹一直铭记在心,可我这人的确莽撞,也太过贪心,不想要抬头仰望这小姐,而希望能够真正帮上小姐的忙。”   “你不是想要帮我的忙,你是想要帮你义兄的忙吧?”穆清词笑道,话语之中,多了几分揶揄之意。   水清芜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成为了军医之后,别的不说,首先伙食便好了许多,另外她行动的范围也多了许多,时间也更为充沛,她可以随时在他无事的时候前去找他。   “好了,这件事情就这样算了,我也不是那等小肚鸡肠的人,只希望下次你若是再有什么骇人的举动,能够跟我商量一下,如此,便是将我放在心中了。”穆清词说道。   “当然,只要小姐不嫌我烦,我以后有事,就来找小姐。”水清芜听到穆清词这话,知道她是原谅了自己,当即欢天喜地的点头应下。   两人又聊了几句,水清芜便起身告辞,撩开帐帘离开了。   “小医仙。”离开穆清词的帐营,才走了不远的路,一个声音便从她的身后冒了出来,她转头一看,见到一个清俊的男子站在她的身后含笑看着她,她连忙行礼,道:“见过三公子。”   这位三公子乃是穆骞的第三子,自小跟着他的父亲南征北战,打了不少胜仗,他身材欣长,长相俊朗,身着甲胄,头戴宝冠,眉宇间尽是少将风采,意气风发。   “水医仙,你方才去我大姐那里干嘛去了?”穆清书大踏步的走过来,看着水清芜,眉目含笑,自从上次水清芜治好了军中众将的病好,他便忍不住的将目光投到她的身上,越看便越是觉得她可爱迷人。   “我向大小姐请罪去了。”水清芜不动声色的退后两步,道:“上次毛遂自荐,乃是冒失之举,未跟大小姐商量,恐伤了她的情义。”   “你这般坦诚,我猜我大姐肯定原谅你了。”穆清书笑道。   “这是自然,大小姐胸怀宽广,自然不会跟我这升斗小民一般见识。”水清芜笑了笑,道:“穆三公子,我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去吧。”穆三公子含笑,然而等水清芜离开之后,他的眼眸却是眯了起来,脸色也有些阴沉,他能够感觉到,水清芜见到他的时候,虽然温雅有礼,但是他却是可以感觉到她的淡漠疏离。   他忍不住派人去查了水清芜,一查却是将张镇安跟查了出来,得知张镇安是她的义兄,他一开始还打算交好张镇安,可是后来他却是发觉得这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他因为关注水清芜,发现水清芜经常以看病为由,去到张镇安的那支校队,每次她都会找借口看他两眼,她看他的眼神,透露着浓浓的爱意,绝不是看兄长的那种眼神。   穆三公子每每看着都怒火焚天,凭什么,他一个少年将军,英武不凡,而他不过只是一个普通的士兵,比较起来,他哪一点能够比的上他?可是偏偏,当他跟他站在一起的时候,他连多看一样都不行。   这让他非常的恼怒,却又无能无力,他穆三,还犯不着去为难一个普通的士兵,或许下一次,他就死在战争之中了呢。   一路很快就到了边关,张镇安作为先锋军,刚刚到达目的地,便被派出去打探敌情,可能是得知穆家军来了,这敌人倒是不敢轻举妄动,边关暂且平静。   张镇安几番出去都安然无恙。   可是,不知为何,先锋军那么多,每次都是他的小队去打探敌情,一日出去的时候,他的小队正好遇上了敌方派来打探的士兵,他一面与人周旋,一面却是偷偷派人去禀报,全歼灭敌人的小队,他被封为了十夫长。   虽然十夫长在这军营里面连个小头目都算不上,但好歹也是一个进步了,因为这,卫虎又缠着他要救喝,可是到了边关,别说喝酒了,就是吃饭也成问题,卫虎见张镇安实在是拿不出酒,便嚷嚷着让他先欠着,张镇安无奈,只能答应了下来。   水清芜得知此事之后,也连忙过来探望他,一见面便是问道:“袁大哥你可有受伤?”   “我没事。”张镇安摇摇头,说道:“幸好救援的士兵来的及时。”   “水妹子你别怕,我们的老袁厉害着呢,以一挡百,完全不成问题。”一旁的卫虎插话道。   “卫兄弟,你就是喜欢夸大其词。”张镇安听到卫虎的话人,忍不住的摇头。   “我才没有夸大其词,我说的都是真的,更何况,我们这些粗人皮糙肉厚,能够受什么伤?水妹子你可别担心了。”卫虎说道。   水清芜闻言,这才放下了心,方才她听人说前去打探敌情的小队很多人受了伤,她担心里面会有张镇安,所以急急的赶了下来,谁知道他不但安然无恙,还升了小官。   “既然袁大哥你没事,那我就先离开了。”水清芜说道。   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在这边男人的帐营中待久了不好,更何况,她看的出来,他见到她就如见到一个普通人一样,并不是很欣喜,这让她眼神有些暗淡,落寞的走了出去。   刚离开不远,却是又碰到了穆三公子,穆三公子见水清芜有些垂头丧气,忍不住走过来,想安慰她。   “水姑娘,过来看你义兄啊。”他问道。   “我只是听说他受伤了,所以赶过来看看,对了,三公子为何知道我有一个义兄?”水清芜问道。   “哦,我听我大姐说的。”穆三公子随口说道,又问:“他没事吧?”   水清芜答道:“他没事,劳三公子挂念了。”   “没事就好,我不过就是多句嘴而已,毕竟他也是我们穆家军的一员,方才又立了功。”穆清书说道。   “嗯。”水清芜点点头,并没有兴致同穆清书多言,只躬身道:“我还得去诊治其它受伤的士兵就先离开了,三公子请自便。”   “没事,反正我今天也没事,就跟你去看看吧,也算是去慰问一下那些受伤的将士们了。”穆清书说着叹息一声,一副忧心的模样。   水清芜其实是想要回自己的帐营静静的,不过穆清书都这样说了,她只能够硬着头皮去看望那些受伤的士兵,并且给他们配了药,忙完后,才终于得片刻清闲。   “你们这一天忙起来,其实并不比上战场的士兵轻松。”穆清书感慨道。   “三公子说笑了,我们在后方安稳,哪里比得上前线上战场的士兵。”水清芜说道。   “都是同样的辛劳,为的无非是这天下太平罢了。”穆清书感叹一声,两人一面走,一面小声的说这话,周围的驻守的士兵,见到两人无不躬身行礼,穆清书乐于享受这种感觉,水清芜却觉得十分不自在。   到了水清芜的营帐前,周围的驻守的女兵平日里跟水清芜的关系也还算是不错,见到穆清书送水清芜过来,皆是拿她打趣了起来,道:“呀,没想到英武的三公子竟然亲自送我们的水医仙过来呀,啧啧……”   她们用那种暧昧的眼光看着水清芜跟穆清书,穆清书有些窘迫,脸色微红,倒是水清芜,她并不希望被别人误会,连忙解释道:“你们不要闹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学一点药理,我跟三公子只是在路上遇见,恰巧一起回来而已。”   众人见她板起脸,便闷闷的闭上了嘴,不再言语了。   穆清书见她急于撇清两人之间的关系,心中只觉得不是滋味,但面上却依旧维持着他公子的体面,只浅笑道:“我跟水姑娘如今尚且是普通朋友关系,不过在下的确对水姑娘颇为仰慕。”   说着不等水清芜回答,他又转身温文有礼的说道:“既然水姑娘已经到了,在下还有事,就先行离开了。”   “三公子慢走。”水清芜作揖,待他走后,这才转身踏入营帐。   ☆、第二百四十六章 战事起   时间过得很快,经过一段时间的互相试探之后,边关的局势一下子便紧张了起来,敌人不时来犯,敌方有二十万大军,而穆家军只有十万,敌众我寡,穆骞将军下令,凡是杀敌一人,赏银一两,杀敌十人,封十夫长,杀敌五十人,封百夫长,杀敌一百人,封千夫长。   这些极大的提升了士兵们的气势,来当兵,一是为了钱,一是为了权,在金钱与权利的刺激下,穆家军的人都杀出了血性,以十万对二十万,竟然分庭抗礼。   朝廷震惊,赏赐如同流水一般让人运送到前方来,这极大的提升了穆将军的气势,半个月之后,敌方终于撤兵。   在这几场战争中,张镇安跟卫虎侥幸未死,都封了百夫长,而郁浩夫自认为是智多星,杀敌倒是还差了点,不过封了一个十夫长而已,不过三人虽然都晋升了职位,但却没有一个人,能够高兴的起来。   战争过后,流血漂橹,那场景如同修罗炼狱,三人在这之前从未经历过战争,之前在激烈的战争之中,只知道一味的杀人,你不杀人,人便杀你,如今战争过后,方才觉得手脚发软。   虽然敌方已经短暂撤军,但是谁也不知道,敌人会不会卷土重来,穆家军依旧驻扎在此地,暂未离开,连日来的战斗,士兵们身心疲惫,也想要在这里修整一番。   过了几天,敌方并未有来犯的倾向,穆家军等着朝廷懿旨,准备撤军了,然而,朝廷懿旨虽然到了,说的却是让他们继续乘胜追击。   当今大齐国君不过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正是血气方刚的时候,不过是打了一场胜仗,便觉得大齐国力强盛,该扬我国威,打的临国敌寇,不敢再次来犯。   但穆骞收到圣旨之后,却是嘴角发苦,战争的不易,又岂是高居庙堂之上的国君能够明白的呢?战争,不是你来往我的过家家,而是真正的一刀一枪,鲜血碰撞,生死无常。   战场之中,死神遍布,然而,庙堂之上,依旧是喜乐祥和,歌舞升平。   虽然,穆骞并不想要去追击敌人,他只想要修整,然而,国君的话,他又岂能够不听?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主意。   自己的主力军依旧是驻扎在前线,而让一小部分的将士前往敌国追击敌人,这几次的战斗,虽然让敌人死了不少,但是穆家军亦是折损了两万有余,还剩下的八万士兵之中,有的是狠人。   有人身披战甲,只为天下太平;有人身披战甲,却是身不由己,只想休战偏安;而有人身披战甲,却想着建功立业,封侯拜相!   穆骞善于用人,他也不强迫哪些士兵们一定要出征,而是让他们毛遂自荐,他打算组成一个万人军团,前去追击敌寇。   卫虎听说要去追击敌人,当即兴致勃勃的要拉着张镇安前去报名,张镇安还未说话,一旁的智多星郁浩夫便说话了,“卫虎啊,你还真的是一个莽夫,你可知道,这一万人去敌国,是用来干嘛的吗?”   “这还用说,自然是杀敌啊!”卫虎大声说道。   “呵呵。”郁浩夫冷笑两声,道:“是去杀敌吗?怕是去送死吧!”   “郁浩夫,我说你个你懦夫,你怕死?”卫虎不屑的说道:“人死卵朝天,这几次战斗,我老卫经历过的事情还少么?你怕死,我老卫可不怕死。”   “这不是怕死不怕死的问题,就算是不怕死,但是总不能够白死吧?这摆明了就是让我们去送死,也只有你这个莽夫,愣头愣脑的往前去冲了!”郁浩夫嘲讽道。   “我不跟你说,你让老袁来说一句公道话!”卫虎说着看向张镇安,张镇安苦笑一声,道:“卫虎兄弟,这事儿,我觉得郁兄弟说的对。”   “看吧看吧,老袁也是支持我的,我就说我对了。”一旁的郁浩夫得意的说道。   “你就得意吧你!”   卫虎有些刺了郁浩夫一句,又闷声说道:“既然你们两个都认为不应该去,那我也就不去了,反正我老卫的脑袋瓜子没有你们聪明,听你们两个的就行了。”   “这次的事情,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穆骞大将军之所以只派一万人,就是因为这次的行动非常的危险,可能就是让这一万人前去送死,否则若是这次的行动可行的话,他早就多派人了。”张镇安说道。   “对,老袁说的有道理。”郁浩夫点点头。   卫虎便说道:“既然如此,那穆骞大将军为什么还要那样说?这不明摆着让人去送死嘛。”   “总有人在金钱与权势的刺激下,会愿意前往的。”张镇安说道,“反正大家都是自愿报名,就是到时候那些人都一去不回,与他也没有什么关系。”   听到张镇安的话后,卫虎莫名老脸一红,方才他硬是要拉着张镇安前去报名,他不就是那等被金钱跟权势刺激的莽夫嘛。   “我知道我是莽夫,不过没关系,反正我有你们两个好兄弟!”卫虎想了想,很快又拍着胸脯坦然了起来。   有郁浩夫这种善于打听逢迎的人在,他不怕他得罪了人,而张镇安,虽然平日里话不多,但是他就是莫名的信服他,甚至比信服郁浩夫还要信服。   郁浩夫他平日里还要反驳他两句呢,可是张镇安一说话,他便不多言了,大概是因为他杀人比自己厉害?武功比自己高强?还是因为他身上的那种气势?卫虎觉得张镇安带给他的感觉,就好像高台上那些大将军一样,有时候让他莫名的就安静了下来。   “好了,那这事就与我们无关了,这次我们好好的修整一下,回到沧州,好歹也是一个百夫长了。”卫虎满意的说道,“这个时候,真的好像要一壶美酒。”   “哎,听说成了千夫长之后,营帐里面的美酒随便喝呀,可惜我们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却是没有那么大的权势了。”卫虎说着双手抱着后脑勺,仰倒在木板床上,心中隐隐觉得有些遗憾。   “没事,以后有的是机会。”张镇安低声说道。   这还只是一次战争呢,虽然他希望战争永不再有,但这是不可能的,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的地方,就有战斗。   “是啊,我们如今已经来到了穆家军,打仗的地方还多着呢。”郁浩夫也说道:“就算是不打敌人,那些作恶多端的马匪、山贼,我们回去后,也可以好好的剿灭一番。”   “没错!”听到郁浩夫的话,卫虎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蹦起,引得两人侧目。   郁浩夫说道:“卫虎,我有时候觉得你真的就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你什么时候能够像老袁那样,成熟点?”   “像老袁那样的成熟我是做不到的,但是像你这样的假正经我也不做,我就是我,是独一无二的老卫。”卫虎看起来挺开心的。   一旁的张镇安笑了笑,卫虎跟郁浩夫两人都是二十来岁,比他年轻了许多,也活泼了许多,有时候他还挺羡慕他们的,年轻,生机勃勃,而他,已经过了那个打打闹闹的年纪了。   在卫虎跟郁浩夫两人眼中,张镇安这人不苟言笑,十分的神秘,可是平日里,张镇安也像两人的老大哥一样,照顾着他们,这几次在战场上,三人也都是在附近,有好几次,他们遇到危险,都是张镇安过来搭救的他们,所以在他们二人心中,张镇安是可靠的,三人有过命的交情,是一辈子的好兄弟!   一万的灭敌先锋军三人也不去凑这个热闹了,本以为日子能够过得闲适下来,谁知道等到军团征召的时候,竟然有张镇安的名字。   张镇安对此一无所知,他根本就没有想到他会被征召,还是郁浩夫气喘吁吁的过来告诉他的,“老袁、老袁,不好了。”   “怎么回事?敌军又来犯了吗?”张镇安问道。   “不是啊。”郁浩夫摇摇头,说道:“我方才得到内部消息,这次前去追剿敌人的灭敌前锋军之中有你!”   “有我?我没参加啊!”张镇安也是一脸茫然。   “是啊,所以怎么会有你呢?”郁浩夫有些担忧的说道:“不会是兄弟你得罪了什么人,所以那人故意将你调到这先锋军之中去了吧?”   “不会吧?”张镇安摇摇头,说道:“你们知道的,我这人平日里也没有得罪过谁,若说真的得罪的话,想必也只有敌人吧。”   “是不是你的消息有误?”一旁的卫虎也说道:“我可以作证,这几天老袁都跟我们待在一起,他没有私自去报名。”   “唉,你们两个!”郁浩夫跺跺脚,只将话说的直白无比,道:“我是担心老袁可能得罪了某位大人物,那大人物故意将老袁调到前锋军团里面去。”   “这怎么可能?老袁的为人你还不知道?他是那种会得罪的人的吗?若是你说我老卫粗鲁,平日里得罪了人,还情有可原,老袁他是不可能得罪人的,会不会是你的消息有误?”卫虎问道。   ☆、第二百四十七章 得罪人?   “我打听来的消息会有错吗?”   郁浩夫瞪了卫虎一样,想了想,却是又道:“可能吧,我们等着看吧。”   “没事,你们两人不必担心,或许只是弄错了,这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也是有的。”张镇安平静的说道,他也想不到他会得罪谁。   “也许吧。”郁浩夫点点头,但是心中却是不得平静。   因着张镇安可能会被征调道那前锋军团里面去,所以卫虎跟郁浩夫两人心中都有些担忧。   不过两人没有焦虑多久,很快,调令就来到了张镇安的营帐,郁浩夫见到那调遣的人,好声好气的问道:“是不是弄错了?我兄弟没有报名啊?”   “不会弄错的,袁百夫长在战场上表现出色,是上级亲自调令的!”前来传令的人笑了笑,还拍拍张镇安的肩膀,道:“这位兄弟比上级看中,可是要发达了,这次只要能够从先锋军团活着回来,那前途定然是不可限量,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兄弟我!”   “这个兄弟你放心,我兄弟可是一个直爽的人,对了,我问问,可知道是上面哪个将军看重我家兄弟,我们也好去……”郁浩夫挑了一下眼角,这人就明白了过来,说道:“是我们的穆三将军,他对袁百夫长可是十分的看重呢!”   “哦,原来是穆三将军啊,谢谢兄弟告知,等我家兄弟发达了,请兄弟过来喝酒!”郁浩夫满脸笑容的送那个前来报信的人的门口,还为他撩开帘子,等他离开之后,却是回来同张镇安说道:“老袁,这事是那个穆三干的,你以前认识他吗?”   “不认识。”张镇安摇摇头。   “那你可跟他有过什么交集?”郁浩夫又问。   张镇安还是摇摇头,郁浩夫便有些疑惑了,“这可就是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方才那人不是说了吗?我们老袁是被三公子给看中了,以后就要飞黄腾达了。”卫虎倒是对此事颇为开心。   “你个莽夫,一边去。”郁浩夫说道:“若是穆三公子真的看重我们老袁的话,那他自己怎么不亲自领着我们老袁上战场?他自己不去,去调令老袁去,这分明就是想要让他去送死!”   “老袁,你去到了那边可要小心点,我估计到时候还有许多阴谋诡计在等着你。”郁浩夫说道。   “老袁,你别信他的,到了那边,别的不用想,就是一个杀,老郁他是兵书看多了,整天就想着这些什么阴谋诡计!”卫虎说道。   “你个莽夫,我真的是懒得跟你说!”郁浩夫听到卫虎在一旁插嘴,给他甩了一个眼刀子。   张镇安便说道:“老郁,谢谢你的提醒,我会小心的。”   听到张镇安都这样说了,卫虎才小声的说道:“老袁,难道老郁说的是真的?真的是那个穆三公子在针对你?”   “这个还不清楚。”张镇安说道。   “什么不清楚,我看就是的了!”卫虎突然义愤填膺的说道:“我看就是这个穆三公子捣的鬼!”   “我说你,方才我说是,你说不是,老袁说可能,你却又说是,你现在是喜欢跟我唱反调吧?”郁浩夫冷眼看向卫虎。   卫虎有些悻悻的,解释道:“老袁这人跟你不一样,他如果心中怀疑,又没有切实证据,就会说可能,他如果觉得不是,就会直接说不是了,所以他说可能,就是是!”   “好吧,原来我说这么多,在你心中还抵不过老袁的一句可能。”郁浩夫有些难受的说道,一副很受打击的样子。   卫虎便又过去跟他勾肩搭背,安慰他起来,而张镇安则是在沉思着,这个什么穆三公子为什么要针对自己。   过了一会儿,卫虎又跳了起来,问道:“对了,老袁,你想了这么久,想出法子来了没有?”   “什么法子?”张镇安问。   “不去这前锋军团的法子呀。”卫虎说道。   “我没想这些。”张镇安摇摇头,说道:“我只是在想这穆三公子为何要针对我,不过想不出来也就算了,反正既来之则安之。”   “那你的意思是,你就要这样加入这个前锋军团了?”郁浩夫说道。   “嗯。”张镇安点点头,道:“只能够如此了。”   “可是你不是说去这个前锋军是去送死?”卫虎说道。   “军令如山,我也没有办法。”张镇安说道,见到卫虎跟郁浩夫两人都是一脸担心的而看着他,他便道:“你们不用担心,虽然是送死军,但是也不可能会全死,说不定这次也是我的一次机会。”   “既然老袁你这样说,那这个送死军算我一个!”卫虎说道,“我也要去。”   “你傻了呀。”张镇安侧头瞥了他一样。   卫虎没有说话,转身就往外走,郁浩夫连忙追上去,问道:“你干嘛?”   “我去报名,现在应该还来得及。”   “你这是去送死!”郁浩夫说着伸手拉住他,可是卫虎的力气比他大,他身子一挣,就挣脱了郁浩夫的束缚,然后冲出了帐帘。   张镇安在后面喊道:“浩夫,你去拦着他,不要让他做傻事!”郁浩夫当即抬腿追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郁浩夫跟卫虎两人回到了营帐,张镇安正在看兵书,见到两人过来,便问道:“浩夫,拦住了他了吧?”   “嗯……我们两个一起去报了名。”郁浩夫说道。   张镇安真的是想捂额,道:“浩夫,你跟着他瞎凑什么热闹。”   “没办法,卫虎虽然是莽夫,但是他有一句话说的对,我们是兄弟,兄弟就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郁浩夫说道,“书上也有言,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郁浩夫,你别肉麻我了。”听到郁浩夫的话,卫虎只觉得一阵肉麻。   “哈哈哈!”郁浩夫却是大笑了起来。   张镇安在一旁也笑,也难怪卫虎会觉得肉麻了,这句话本来是说的就是边关战士深刻的友谊,只是后来一些痴男怨女也喜欢用这句话来描述两人之间的爱情,自己好像,跟谁也说过。   这样想着,他的脑袋里面好像一下子被雷电击中了一般,出来了很多莫须有的画面来,这画面如同一张张画卷从他的脑海之中闪过,可是他却是完全想不起来,画上那个人是谁。   “老袁,你怎么了?”   张镇安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卫虎拿着手在他的面前晃了晃。   “怎么了?”张镇安回过神来。   “你突然木在这里不说话,眼睛也失了神,可是吓死我们了。”卫虎说道。   “我没事。”张镇安摇摇头,说道:“我只是想起来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呀?不会你从前也跟一个女子说过这句话吧?”卫虎便戏谑道。   他没有想到,张镇安并没有反驳,只是点点头,说道:“可能。”   “可能?可能就是真的了!”郁浩夫跟卫虎两人同时暧昧的说起来,道:“老袁,嫂子是谁呀?”   “我不知道。”张镇安摇摇头。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呢?”郁浩夫说道:“你若是将我们当做兄弟,这事就不应该瞒我们!”   “我不是瞒你们,而是我自己也记不起来了。”张镇安见到自己这两个兄弟,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我以前摔伤了脑袋,从前的事情全部都不记得了。”   “哪有这种摔法呀,我可不信!”郁浩夫撇撇嘴。   “我没有骗你们。”张镇安道。   卫虎也说道:“是啊,老袁怎么可能骗我们呢,他要么不说,要么便不会欺骗我们,他说不记得,肯定就是不记得了。”   “至于摔伤然后失去记忆这一说,我倒是听说过,以前我们村隔壁有个人就是,不过他也就是当时脑子懵,后来就慢慢都想起来了,老袁你失去记忆有多久了?”卫虎问道。   “一年多吧。”张镇安答道,   “一年多还没有恢复记忆啊。”郁浩夫在一旁说道:“但是你说你失去了记忆,我们完全看不出来诶,你平日里看起来好好的,也不痴也不傻的,而且做事还这么的有条理,这也不太像摔坏了脑子啊。”   “那我们老袁这是片断性失忆,脑子坏掉了一半。”卫虎说道:“就好像我们一样,小时候的事情,我们也都不记得了啊,但是小时候我们学的东西,比如说话、写字、做事这些,却是深深印刻在脑子里面了。”   “那也就是说,如果摔坏脑子的话,以前学过的一些技能都不会忘记是吗?”张镇安忽然好像福至心灵一般。   “应该不会吧,我看老袁你就没有忘记啊,你若是忘记了,那你别说够上阵杀敌啊?那你得连饭都不会吃了。”卫虎笑道。   张镇安点点头,心中突然有了怀疑,如果像卫虎所说,那他应该不会忘记那些什么药理,因为这些是他从小学的,是他怎么都不可能忘记,就好像他记得起一些诗词歌赋一样,他没理由忘记这些,可是,事实上,他却是将这些忘的一干二净。   ☆、第二百四十八章 心有怀疑   “好了,别想了,记不起来就算了。”卫虎见张镇安发愣,便拍拍他的肩膀。   实际上,一个没有记忆的人,也是有些可悲的,没有记忆,就代表着没有过去,但有时候乐观的想想,却也是挺好的,忘记了过去的一切,忘记了过去的喜怒哀乐,立足现在,脚踏实地。   “我失忆这件事情,你们不要跟别人说。”张镇安说道。   “放心,我们绝对不会说出去的。”郁浩夫说道:“我们两个虽然平日里有些不着调,但是你放心,我们承诺过的事情就一定会做到。”   “是,我老卫可是一个守口如瓶的人,郁浩夫小时候偷看隔壁的李寡妇洗澡的这个秘密,我足足为他守了十八年,硬是没有说出来!”卫虎说道。   “卫虎,你想死是吧?”郁浩夫脸色涨红。   卫虎却是嘿嘿一笑,道:“你来呀,你又打不过我。”   两人又闹了起来,他们带来的一些欢声笑语,倒是让张镇安的心中好受了一些。   “袁大哥!”这个时候,账外突然传来了声音,卫虎跟郁浩夫两人停止了大闹,过去拉开帐帘,就看到水清芜站在门口。   “我大哥在吗?”水清芜问道。   “在在在,妹子你快进来。”卫虎连忙说道。   水清芜进来之后,焦急的走到了张镇安面前,道:“袁大哥,我听人说,这次的前锋军中有你,你怎么会想到去报名呢?”   “老袁他……”卫虎正欲说话,却听到张镇安说道:“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我作为一个铁骨男儿,自然也是想要去收复山河的。”   “大哥,你是真傻还是……”水清芜听到张镇安的话后,简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她道:“大哥你去参加这个什么前锋军,你是想要去送死吧?”   “义妹不用担心,不会的。”张镇安摇摇头。   水清芜又劝说了几句,但是张镇安却是一副心意已定的样子,气的水清芜气冲冲的就从张镇安的营帐里面离开了,临走前还不忘骂了一句,“你到时候可别让我给你收尸!”   这句话说完,她的眼泪就已经在眼眶里面打转了,她真的害怕给他收尸,她不想要再失去他了。   离开张镇安的帐营,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的落了下来,她低垂着头,不让别人看到她的眼泪。   “水姑娘。”这时候,她身后传来了声音。   水清芜连忙擦了一把眼泪,朝来人躬身行礼:“穆三公子。”   “怎么了?”见到水清芜红着眼眶,穆清书问了一句。   “没事。”水清芜摇摇头。   穆清书便再次问道:“发生什么事情了?跟我说说好吗?或许我能够帮到你呢?”   水清芜抬头看着穆清书,他的眼中充满着关怀,她想要将这件事情跟他说道说道,让他帮帮忙,但是想到张镇安冷漠的态度,她又将话给咽下了,“没什么事,劳三公子挂念,清芜只是有些想家了。”   “原来是这样啊。”穆清书点点头,说道:“这无妨,等过段时间,我们班师回到沧州,我就带你回家。”   “谢谢三公子。”水清芜朝他再次行礼,不欲与他多说,只道:“我还有事,我就先走了。”   穆清书看到水清芜离开的背影,手掌暗暗握成拳头,他就不明白了,为什么他抵不过那个该死的百夫长?等着,等着这次他在战争中死掉,看他一个死人,还怎么与自己抢。   “老袁,你方才为什么跟水妹子那些说?明明这就不是你愿意的。”卫虎不明白的说道。   郁浩夫便道:“所以说你傻呗,老袁这是不想要让水妹子担心。”   “哦,是哦。”卫虎这才恍然大悟了过来,道:“我这人太直,想不到这些。”   张镇安摇摇头,说道:“非也,其实我只是不想要欠她太多,我若是跟她说明真相,她肯定会想方设法将我的名额给弄下去的,到时候我若是真的不去前锋军了,那你们呢?”   “哎,还是兄弟够仗义!”卫虎走过去,却是搂着郁浩夫,狠狠的拍拍他的肩膀。   “喂,你去搂老袁啊,你搂我干嘛?”郁浩夫龇牙咧嘴的说道。   “老袁我不可不敢搂他,我打不过。”卫虎老实的说道。   郁浩夫无奈的斜睨了他一眼。   张镇安便说道:“以后我们兄弟几个的事情,不要让她知道了。”   “为何?”卫虎问道,平日里水清芜有什么事情问他,他一边都会老老实实的说的。   “没有原因,反正不许再说了。”张镇安看来他一眼,卫虎便点点头,道:“好好好,我不说,以后她问我什么,我都守口如瓶。”   “你守口如瓶,她肯定会追问的,你就避重就轻的说就行了。”张镇安说道。   “避重就轻?怎样个避重就轻之法?”卫虎问道。   “就是将她当做一个地方卧底,你跟她说话,就好像跟卧底周旋一样就行了。”张镇安说道。   “卧底?”卫虎琢磨了一下,点点头,“我明白了。”   “你个大老粗,你能明白才怪……”郁浩夫又在一旁嘲笑卫虎,卫虎斜睨了他一眼,道:“我懒得跟你说。”   两人又打闹了起来。   在军营中,这般轻松的日子是何其的难得,昨天才发的调令,今天三人就被调到这个灭敌先锋军去了,穆骞还给这支军队重新起了一个名字,叫“破竹军”,寓意他们这次去到地方的军营会势如破竹!   但是破竹这两个字听起来实在是没有气势,就连卫虎也忍不住的吐槽,道:“什么叫做破竹军啊,我的老天爷,那不就是烂竹子嘛,唉……”   但是在出发前喊口号的时候,众人却是气势十足:“破竹破竹,势如破竹,必胜!”   喊了口号,这支破竹军就连夜出发了,兵贵神速,一路上众人连夜行军,到了第二天早上就来到了敌方城池。   敌人根本就没有防备,没想到他们破竹军竟然旗开得胜,第一个城池就被攻下来了。   这极大的给了众人信心,卫虎更是开心的不得了,道:“哈哈,我现在觉得我们这支破竹军,有那么一点气势了。”   而张镇安依旧是眉头紧缩,眼前虽然是敌方的城池,但是被攻城之后的城池却如同炼狱。   四处都是硝烟,到处都是哭喊声,攻城的士兵都是血气方刚的男儿,被关在军营中久了,此刻犹如一匹匹饿狼一样,冲向这城中的女人。   狞笑声,女人的哭喊声,极大的刺激了张镇安的耳膜,他并不想到听到他这声音,他也不想要看到这场景。   虽然这里是敌国的城池,这些女人是敌国的女人,可是她们毕竟也是这普天之下,普通的黎民百姓,战争于百姓来说,又有何干?这些女人又是何其的无辜?   “老袁……”卫虎挑眉,颇有些暧昧的说道:“你还在这里愣着干什么?快去城主府,有人给我们留着好戏哦。”   张镇安踏步而去,他虽然也是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儿,但是将自己的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还做不到。   大不了就是忍耐,他自制力一向是很强。   到了城主府,各个将军、大小头目济济一堂,城主府的那些歌舞伎们身上挂着薄纱,舞动的时候,腰肢如同杨柳一般摇摆,雪白的肌肤透过轻薄的衣裳若隐若现,她们的眼睛通红,前一刻还为了城主起舞,下一刻,却不得不屈服于自己的敌人。   可是,她们不过只是一些可怜的女人,又能够怎么样呢?   这些将军们的大口喝酒、大块吃肉的庆祝胜利,没一会儿,便渐渐都微醺了,他们各自召来了一两个舞姬,抱到没人的角落里面去了,有些甚至丑态毕露,抱着就啃。   张镇安低着头,只顾着喝酒。   他没有办法去制止他们,人生得意须尽欢,谁知道他们的明天是不是就要马革裹尸,战死沙场了呢?   很快就有女人的呻吟声跟痛苦的喊叫声传来,但是没有人去制止,这反而更加刺激了在场男人们的欲望了。   “老袁,你先挑。”卫虎说道,在场的一些男人都是百夫长以上的,地位高的人早就抱着美人走了,剩下的人都等着张镇安先挑,毕竟他今天的战功众人是看在眼里的,都隐隐的以他为先。   “你们挑吧。”张镇安兴致缺缺。   “老袁,莫非你不……”卫虎故意调笑张镇安,张镇安淡漠的眼光扫过去,卫虎便不说话了。   “既然老袁你不挑,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啊?”卫虎看着底下还剩下的舞女们说道。   张镇安顺着他的眼角看去,这些舞女们一个个都瑟瑟发抖。   “你们动作轻点,别弄疼了她们。”张镇安说道。   “老袁你可真的是怜香惜玉之人啊。”卫虎笑了起来,他举着酒杯,大声道:“女人不疼,那就说明男人不行,大家说是不是啊。”   众人都大笑了起来,张镇安便沉声道:“多想想自己家中的妻儿姐妹吧,她们也是韶华的大好年纪。”   ☆、第二百四十九章 女人无辜   “我说袁天成,你这话就不对了,这些倭奴人是怎样欺负我们大齐人的,你难道不知道吗?对她们怜香惜玉,就是对我们大齐的兄弟姐妹们残忍,现在是我们攻破了他们的城池,我们自然要在她们的身上,将我们大齐人的耻辱百倍讨还!”   有人冷声反驳道。   “天下百姓皆是上苍之子,谁知道,多年前,他们不是我们齐国人呢?我知道我说你们,你们也不会听,所以我也不多说,我只说一句,女人无辜,至少不要弄死了人!”   张镇安说完,立马有人冷哼一声。   一旁的卫虎连忙打圆场,说道:“好啦,我家兄弟就是这样怜香惜玉的人,大家玩自个的,不要管他好吗?他也是心疼这些舞女,能来做舞姬的人,也是可怜人,我们玩玩,至少留她们一条性命,这话也没有说错。”   “哼!”这些人虽然被卫虎抚慰了一下,但是心情还是不好,连看都不看张镇安,只点了几个女人出去玩去了。   “老袁,我说你,唉。”卫虎本来是想要玩的,但是听到张镇安的话,他叹息一声,又坐到了张镇安的身边来。   卫虎给张镇安倒酒,张镇安看了他一眼,道:“你怎么不去?”   “说这些干什么,女人以后大把机会有的是,我老卫还犯不着强迫女人,兄弟心情不好,当然要陪兄弟你喝酒了。”卫虎倒是也颇有道义。   张镇安闻言抬头,朝他一下,拧起酒杯,同他碰了一下杯。   两人你来我往,渐渐也喝的微醺了,这时候,两个舞姬逶迤着裙摆,婀娜多姿的走了过来。   “这位将军,方才承蒙你为我们说话,请允许奴婢报答你,您喝醉了,奴陪您去休息吧。”一个舞姬走了上来,对张镇安说道。   张镇安泪眼朦胧,他很少有喝醉的时候,今日确实是喝的多了,一是因为许久没有沾酒,二则是因为心中憋闷的慌。   那些失去的兄弟,那些鲜血仿佛还在眼前,而眨眼间,众人便只顾着享乐。   这还是军纪严明的穆家军,若是其它的军队呢?又是怎样的荒唐。   有柔软的手臂靠了上来,温香软玉,让他的身子一下子变得滚烫了起来。   “秀儿。”他一把将她搂过。   “奴不是秀儿。”这舞姬柔声说道。   张镇安一下子清醒过来,突然将她推开道:“你不必如此,好生找个地方休息去吧。”   “奴是自愿的。”这舞姬柔声说道:“方才听将军的一番话,奴深受感动,一直以来,我们作舞女的便是下贱,很少有人将我们放在心中,将军能够为我等说话,至少可以让我们姐妹活命,我愿意以身报答将军,定然会周到的伺候将军。”   说着,这舞女又向前来。   张镇安伸手推开她,说道:“我不需要你的报答,我也不过只是说了几句话而已,当不起姑娘如此。”   “将军。”这个舞姬闻言,还欲上前,张镇安守住内心的清明,终于将她劝退。   一侧头,却是发现之前坐到他身边的卫虎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这小子。”张镇安说了一声,心道他肯定是去快活去了。   毕竟,他方才说不会强迫别人,可是方才那个舞姬可是自愿,他想必是抵挡不住这种诱惑吧。   别说是他,就是自己,也觉得这个长夜甚是难熬。   他都不知道他在坚守着什么,只是隐隐记得,对某人好像有个一个这样的承诺,他是信守承诺之人,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等精虫上脑的莽夫。   走出这城主府,漫步在城主府外的街道上,这个时候,长街漫漫无行人,夜风阵阵吹来,张镇安才发现,不知不觉中,夏天即将过去,这天又开始凉了。   被这冷风一吹,他觉得心中清明不少,只是今夜,注定不是一个太平的夜晚,城中处处火光,没有人能够睡得着。   他拿着长枪在地上用力一顿,踩着长枪便到了一旁的屋顶之上,再用脚尖将长枪一挑,长枪在空中划出一个优美的弧度,又到了他的手上。   他爬到了屋脊之上,在这屋脊之上躺了下来,就以长枪跟手臂做枕头,看着天上的月亮。   好像有人跟他说过,天上一颗星星代表着一个人,他看到了天上的自己,却看不到另外一个人。   这满天繁星,有哪一颗是属于自己的呢?天上的月亮,散发着盈盈月华,笼罩了这整个城池,今日恰巧是满月,月满如盘,是否又有人跟他一同看着同一个月亮呢?   张镇安嘴角溢出一丝苦笑,叹息一声,闭上了眼。   他不是那等伤春悲秋之人,亦不多愁善感,只是在这清冷的月夜,一个人孤寂的躺在屋脊之上,难免想的多了一些。   昨夜行军,白天破城,今夜的众人都在这城中狂欢,可是张镇安却觉得这一场狂欢与他无关,他只想闭上眼,痛痛快快的睡个觉,夜晚温度降低,睡到半梦半醒之间,他突然醒了过来,睁开眼,竟然见到远处的火光!   他大惊,一个鲤鱼打挺从屋脊上爬起来,手中长枪脱手而出,铮的立在地上,他踩着长枪跳下来,顺手将长枪一勾,快速跑到了城主府。   “大家快醒醒!”他大声的喊道。   只是可惜的时候,这会儿众人方才经过发泄,这会儿都沉醉在自己香甜的梦中,没有人理他。   他走到一个空旷的房间,依稀好像见到床上躺着人,他走过去,只一把将躺在床上的卫虎给揪了下来。   卫虎从床上摔下来,还有些懵,看到张镇安的时候,他挠挠头,道:“老袁,怎么了?这个女人可不是我强迫的,她是自愿的。”   到了这个时候,卫虎还在想着这些。   张镇安摇摇头,道:“我叫你不是这事,方才我好像看到城外有人举着火把往这边而来,我怀疑是倭奴。”   “你可看记清楚了?”卫虎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起来   “距离隔的远,我看的不是清楚。”张镇安说道。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卫虎问道。   “至少要先将他们都叫醒吧?”张镇安说道。   “可是这里这么多的人呢。”卫虎说道,这会大家都睡的很沉,要将他们都叫醒可是不太容易。   “我们一间间屋子去叫,分头行动。”张镇安说道。   卫虎正打算这就去行动,这时候,床上躺着的舞姬,拽着被子小心翼翼的说道:“我有办法。”   “你?”张镇安的眼睛扫向她。   “我们的练舞处有一面很大的鼓,还有锣,我们用力的敲,肯定可以将他们敲醒的。”舞姬说道。   “那快带我们去。”张镇安连忙说道。   舞姬看着张镇安跟卫虎两人,两人立马背过身去,舞姬穿好衣裳,这才从床上下来,连鞋子都来不及扣好,就被卫虎拽起来了。   “在哪里?”卫虎问道。   舞姬给他指路,三人匆匆忙忙来到舞姬的排练室,那里面果然有锣鼓,还有编钟等物,张镇安跟卫虎两人连忙将这面大鼓抬到了大厅之中,并且用力的敲了起来。   这鼓闷闷的声音在这屋子里面响了起来,舞姬也在一旁帮着敲响铜锣,不一会儿,众人便都被惊醒了过来。   “发生了什么事了?”有人从屋子里面跑了出去。   “方才我在城外看到了火光,疑似倭奴人来了。”张镇安说道。   “那快叫人,准备战斗。”这人一边穿衣裳,一边说道。   于是张镇安等人又四处拿着通铜锣去外面敲了起来,这些士兵都散落在这偌大的城主府之中,听到之后,纷纷爬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集合了。   这会儿大家都清醒了过来,这次领军的将军姓黎,他被叫醒之后,便派出了探子出去,众人都等焦急的等待着探子回报。   少顷,一声“报……”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未见其人,众人都将目光放到了声音的来源处,只见探子焦急的跑了过来,还没有说话,就指着城外说道:“城外却是有敌军来袭,离我们这里,不足五里。”   “五里!”如果是骑兵的话,快马加鞭,还有一刻钟估摸着就要到了。   “有多少人!”黎将军问。   “约莫两万军马!”探子答道。   “众将领可有主意?”黎将军说道。   众人都是摇头不语,这会儿,谁还有什么主意呢。   “只能够退回去了。”有校尉说道。   “退?”黎将军冷笑了起来,“你可知道我们是什么军?破敌先锋军,破竹军,若是我们退却,你们让穆骞将军怎么看我们?你让朝廷怎么看我们穆家军?”   众人皆是静默不言。   黎将军又说道:“你们再想想,你们当初报名过来的时候,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这会你让我们跟一个丧家之犬一样,被人赶回去?让这倭奴来嘲笑我们,说我们是只会逃避的软蛋?”   “那将军您说怎么办?”没有人再提主意了,只说一切都听黎将军的。   黎将军便道:“我的主意只有一个,那就是,大家拿起手上的长枪,跟我一起杀出城去,无论他们有多少人,我们就只坐一把刀,如同砍竹子一样,势如破竹!”   ☆、第二百五十章 破釜沉舟   “战!”他在前方大声的喊道。   “战战战!”众人亦是战意昂扬。   黎将军摆摆手,众人这才安静了下来,黎将军在朝众人看了一样,最后目光落在了张镇安身上,道:“袁百户,你上来。”   张镇安依言走上台去。   黎将军大声的说道:“这次发现敌人有你很大的功劳,本将军觉得你行军打仗颇有一套,就给你这个机会,给你三千兵马前去迎敌!”   三千军马!   而敌人方才探子的估计可是有两万军马!   三千对两万!   “虽然我们要战,但是却要出其不意,本将军的计谋是,我们先让袁百户率领三千军马前去正面迎敌,等破敌之后,剩下的人再跟着本将从两侧追击!”黎将军说道。   “末将尊命!”张镇安听到黎将军的吩咐不得不躬身接令。   黎将军将军令放在张镇安的手上,说了句:“若是这次你能够拜敌军,到时候定然是前途无量,本将军给你的这个机会,你可要好好的珍惜才是!”   张镇安低头,错过了他嘴角的那一抹冷笑。   就是他不看他,也知道,自己是推出来送死的,三千对两万,呵呵了,更何况,他说的率领大军从两边夹击,那都是假的,前提是他要胜利了,他才会从两侧追击,若是他没有胜利,那么,这些追击的人,便永远都不会再出现。   可是,军令如山,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百夫长,又岂能够不遵命?   更何况,方才黎将军说的这么大义凛然,想必这个,他若是怯场的话,那恐怕会被众人耻笑的吧。   既然如此,何惧一战!   张镇安接了令牌,高举着令牌,喝问道:“现在,谁愿意跟某前去一战!”   众人皆静默不言,他们又不是傻子!   “我!”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张镇安不由去看,也知道这人定然是卫虎。   “还有我!”郁浩夫也站了出来。   “还有谁?”张镇安高举着令牌,再次问道。   “我!”有人起头,这会儿,还是有人愿意去跟前去一战的,更何况,就算是他们都默不作声,这并不代表着他们就可以退缩。   军令如山,没有人能够逃脱。   时间很短暂,张镇安也没有什么时间挑选,除了方才自告奋勇的那些人之外,他只随便点了左边的一列,骑上马,便往城外而去。   得庆幸,他们这支破竹军军马还是挺多的,剿灭敌人的时候,又得到了不少马,这会儿,他们这些人至少都可以装备了军马。   还有一些没有马的人,张镇安就直接不要了,在他看来,没有马,在两万人之中,相当于送死。   兵贵神速,只要有了马,他未必不能够胜利!   看着张镇安带着士兵疾驰而去,黎将军的眼角露出一丝阴笑来,不过无人发觉。   不过这会儿局势紧张,也不是他该得意的时候,他朝着剩下的人说道:“现在局势紧张,你们先去关掉城门,然后退出城外,若袁百夫长胜利的话,我们便立马前去支援!”   “是!”众将士听令。   服从命令是士兵们的天职,普通的士兵并没有什么发言权,上级说什么就是什么,就是一些明白人也都不敢吭声,更何况,去送死的人又不是他们,他们又何怨言?此刻,也只是按照黎将军的吩咐,关上西城门,出了东城门,然后远远的往城外跑去。   之前说出的支援话语,如今都成了一句空话,看黎将军这模样,分明就是要直接带他们退回到穆家军驻扎的营地就行,有张镇安等人的拖延,这倭奴的两万士兵,想必是追不到他们。   至于张镇安率领的三千骑兵么,在这战争中,死个几千人算什么!   张镇安等人刚刚出城,城门就在他们的身后关上了,这会儿,大家哪能够不知道,他们是被这个黎将军给放弃了,也是被他们推出来当送死的人!   知道这个消息后,众人都有些沮丧,一些人甚至开始骂起了脏话。   张镇安举着长枪,高声喊道:“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二秦关终属楚,苦心人,天不负,卧薪尝胆,三千越甲可吞吴!”   “昔日越王以三千士兵吞没吴国,成为君主,今日在我们面前的不过就是区区两万倭奴,又又何惧之?”   “战!”他高声喊道,高举长枪,用尽全身力气!   “战!战!战!”众人皆是高举长枪,回应他的声音壮胆气,很多人用尽全力的吼出来,连脖子上青筋都暴出了!   “多余的话,我也不说,我们今天的战斗不是为了国家,不是为了功名利禄,而是为了我们的生命,而是为了我们的亲人,不想死的,就跟我冲!”张镇安喊完,便是一马当先!   “冲!”众人皆率领着各自的马匹冲了出去。   不过少顷,就跟那些倭奴人跟碰上了,其实那些倭奴人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厉害,当人的胸中充满着热血,只剩下战意的时候,便毫无畏惧,这一场战争,这一场杀戮并没有持续多久,张镇安率领的士兵,就好像是打了鸡血一般,肆意的收割他们的生命。   这一场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天明,当第一缕太阳升起的时候,地上鲜血横流,剩下的倭奴人见到张镇安的士兵都已经杀红眼了,哪里还敢再战,只连忙举手投降!   张镇安得胜之后,派出人将这些倭奴人看管起来,又让人前去通知黎将军等人,让他们前来接应,而自己,则是又率领着剩下的士兵,往下一个城池而去。   这会儿,那个城池的士兵刚刚被抽调出来,正是防备不强的时候,张镇安率领的士兵如同一支奇兵,真的是势如破竹,速度极快的便攻下下一个城池。   众人震惊,休息了一晚上之后,张镇安又率领这支骑兵,攻下第三个城池,之后,这才心满意足的带着自己的士兵回到了穆家军驻扎的边关:关山城!   以三千破两万,守住了攻破的城池,还连破两城,这等功劳,这等战绩,让人无法忽略,捷报八百里加急送到朝廷,朝廷十分的震惊,龙心大悦,亲自赐张镇安战神将军称号,封为四品威远将军,威震四方!   张镇安不过是头年参军,就能够得到这样的功劳,成为威远将军,众人都是惊叹连连,消息传回了穆家军,穆家军其实早就对这有所预料,因为这一战,张镇安俨然已经成了他们的偶像。   黎将军更是没有想到,本来他得了穆三公子的暗示,才做出如此举动来,当时只是将他们当做一支断尾的军队,谁知道竟然能够反败为胜,反立奇功!   他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浑身都是瑟瑟发抖,生怕张镇安来找他的麻烦。   而听到张镇安被封为威远将军的消息后,正在练箭的穆清书更是折断了手中的箭矢,他没有想到,这一次,反让他得到如此战功,威远将军,地位远在他之上!   “将军。”递箭的随从见到穆清书这模样,可是吓了一跳,他生怕是自己没有伺候周到。   “你们先下去吧。”穆三公子冷冷的说道。   “是。”随从听到他的话,赶忙离开了之后,他方才的眼神实在是太可怕了。   “好你个袁天成,倒是有几分本事!”穆清书冷冷的说道,“没想到那种情况下都能够让你翻盘。”   “不过你以为你当上威远将军就能够踩到我的头上了么?这不过就是一个开始,你一个没权没势的,就是让你当上威远将军,你又想要如何,这可是我们穆家军!”   穆清书的脸有些狰狞,原本的清朗面容不再,他虽然这样说着,但是心中却是十分的不甘,拿着枪肆意的舞动着,发泄着心中的不满。   “哈哈哈,老袁,终于喝到你的酒了。”而此刻,卫虎跟郁浩夫等人,却是在为张镇安庆祝。   这次他们跟着张镇安冲锋,连破三城,可能由于斗志昂扬的缘故,士兵折损的竟然不多,不过几百人而已,此刻,他们恣意的庆祝自己的胜利。   张镇安作为军中的威远将军终于是不缺酒喝了,卫虎嚷嚷着要喝个够本。   其实这次,卫虎跟郁浩夫也各有建树,卫虎封为了千夫长,而郁浩夫也封为了百夫长,卫虎对自己新的身份非常的满意,不过郁浩夫倒是志不在此,他就喜欢做一个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军师。   他现在的内心越发的坚定了下来,他要追随张镇安,他觉得张镇安的前途一定不止如此。   “老袁,以后小弟可就跟着你了啊。”第一次,郁浩夫用这般语气,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说话。   “当然,不跟着老袁跟着谁啊,难道跟着那穆三?我老卫可是早就打定了注意要跟着老袁了。”一旁的卫虎插嘴道,“我相信老袁的为人,日后他有出息了,一定不会忘记我老卫的,我等着老袁封侯!”   “封侯这事,实在是太久远了。”张镇安从来都没有想过。   “不远,人家先汉的霍将军,二十来岁就封侯了呢,他的经历跟你差不多!”一旁的卫虎说道。   “咦,我说老卫,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文化了?”郁浩夫斜眼看他。   “请叫我卫千夫长。”卫虎挺了挺胸膛。   郁浩夫一掌拍了过去,两人的关系还一如从前。   ☆、第二百五十一章 沧州分号易号   张镇安拎这酒壶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我如今只怕是成为了某人的眼中钉啊,你们跟着我,不一定有什么好果子吃。”   “老袁,是兄弟就别说这些,他将你扔到那劳什子破竹军,又让我们断后,我们不是也没有什么事情吗?反而还升了官,他在你微末之时都弄不死你,日后你只会越来越厉害,还怕他不成!”卫虎当即说道。   “你说的倒是有些道理。”张镇安端起酒碗同两人碰杯,三人照常畅饮,并没有将这个穆清书放在心上。   “我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穆三要跟老袁过不去,明明他们并没有什么交集啊。”喝了一些酒,卫虎的话就有些多了,他又开始琢磨起这事来。   “这谁知道呢,男人嘛,不是为了钱,就是为了权,要么是面子,要么是女人。”   郁浩夫说道:“或许他早就看出我们老袁天生就是要当将军的料,他嫉妒,所以要提前将他打压,或许是因为他跟我们老袁看向了同一个女人,结果那女人喜欢我们老袁,不喜欢他,所以他嫉妒了。”   “老郁,老袁为人你还不知道,上次破城,那些女人送上门来,他硬是不沾身,他会因为女人得罪穆三?”卫虎摇摇头。   郁浩夫便道:“那他平日里只顾着训练,更加没空得罪他了。”   “如果是因为老袁的潜力大,便要打压老袁,那这穆三也太可怕了吧?”卫虎说道。   张镇安见到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不由得摇摇头,说道:“你们两个就不要瞎猜测了,我当时并不出众,这个不可能。”   “那是究竟什么原因呢?”郁浩夫喃喃自语。   “什么原因你去查呀,你可是军师,还来问我们。”卫虎伸手拍了郁浩夫一下。   郁浩夫点点头,道:“这事情就包在我老郁身上了,我一定要给你们查个水落石出。”   “那就劳烦你了。”张镇安说道,他也是想要弄清楚这件事情的,否则的话,以后自己稀里糊涂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将军,水姑娘找您。”这个时候,有士兵进来禀报。   “让她进来。”张镇安发话。   “袁大哥,你现在可真的是了不得,我来你的帐篷,竟然还要通报。”水清芜才撩开帐帘,声音就传了过来。   “水姑娘,你来了。”见到水清芜,卫虎跟郁浩夫连忙起身跟她打招呼。   “好啊,你们喝酒竟然不叫我。”水清芜一把坐了下来。   “你女孩子家家的,喝什么酒。”张镇安便说道。   “不喝就不喝。”水清芜倒是也没有任性,只是仰头看他,关切说道:“袁大哥,这次你出征,一路可还好?”   “很好,顺利归来了。”张镇安平静的说道。   水清芜便抿嘴没有再问了,反正他现在已经回来了,再多问,也是空谈。   “对了,水姑娘,你认识穆三将军吗?”郁浩夫突然想起了什么,试探着问道。   “穆三公子?我倒是跟他有过几面之缘,怎么了?”水清芜随口答道。   “仅仅是几面之缘吗?“郁浩夫又问道。   听到他这样问,水清芜仿佛被人踩到了痛脚,很是不满的说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事,我就是随口问问,穆三公子人挺好的对吧。”郁浩夫打了个哈哈。   水清芜冷淡的说道:“他好不好,与我无关,我跟他不过就是认识而已。”   “他是喜欢水姑娘你吧?”郁浩夫又说道。   “我不知道。”水清芜生硬的说道。   郁浩夫见她脸色不好,便也没有多说了,他心中对此事的来龙去脉已经了然,等水清芜走后,郁浩夫便看向张镇安,说道:“老袁,我说吧,问题还是出在女人身上。”   “她只是我的妹妹。”张镇安还是这句话。   郁浩夫耸耸肩,道:“你是这样认为的,可是别人是否又是这样认为的呢?还有水姑娘?”   他不是傻子,经过这么些时间,明眼人都能够看出来,水清芜对张镇安的不同寻常,她对待他,并非是对待兄长那样。   “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去休息了。”张镇安开口说道。   郁浩夫知道张镇安是不想要在这件事情上多说,便也识趣,“那我们就先行离开了。”   说完,拉着尚且不知其然的卫虎离开。   两人离开后,有侍卫默默的过来将帐营里面的残局收拾干净,张镇安躺在简陋的床上,抬头看着帐顶,看得久了,帐顶上便密密麻麻的,出现了一颗颗的小星星来。   ……   “爹……爹……”   时间过得很快,一眨眼,团团都快一岁了,在安秀儿的教导下,他已经会说几个简单的音节。   “叫娘。”安秀儿教他。   “爹爹。”可是他是只会吐这样一个音节,安秀儿故作生气的说道:“你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本来是想要吓孩子,谁知道,孩子看到她的脸,竟然嘴巴一扁,就这样哭了起来。   “喂,你别哭呀。”安秀儿是真的觉得没辙了,这孩子,也太会看大人的脸色了,见到她做出生气的样子,他便用自己的眼泪做武器,安秀儿越是让他别哭,他便越是哭的凶猛了。   “别哭别哭。”安秀儿只能够抱起他,拍打他的后背哄他,他这才收了声。   “你说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精呢?一点都不像你爹,你爹的话,他才不会哭呢。”安秀儿说道。   “小少爷是像夫人。”一旁的傅嬷嬷便说道。   “我也没他精啊。”安秀儿说道:“我小时候可乖了。”   “小少爷也乖,平日里我们带他,他都不哭不闹的,这是夫人带他了,他才想要来撒个娇。”傅嬷嬷说道。   “是吗?”安秀儿抱着团团哄了一会,这会儿他已经不哭了,只睁着大眼睛看着她。   安秀儿觉得他可真好看,大大的眼睛,黑溜溜的,亮晶晶的,她抱着都舍不得放手了。   “夫人,有人找您。”   然而,每每想要多享受一刻天伦之乐的时候,便总有事情来烦扰她。   安秀儿将团团递给傅嬷嬷抱住,道:“叫他进来。”   “见过夫人!”来人身穿青色绸衣,头戴黑帽,方才进来,就扑通一声跪下了。   见这人这么大阵仗,安秀儿的心中也咯噔了一下,“柳掌柜,发生了什么事?”   “夫人,不好了,刚刚得到消息,沧州大掌柜聂中通易号了!”柳掌柜一句话说完,却是连头都不敢台。   “沧州大掌柜易号!”安秀儿听到这消息之后,也是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身来,她如今已经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了,她知道易号是什么意思。   易号便意味着聂中通要将张家商行改成其它的名字,若是让他易号成功,沧州所有的铺子便再与张家无关了。   “聂中通妄图将张家沧州分号改成聂家总号!”柳掌柜答道。   “他哪来的胆子,他经过了何人同意!”作为如今张家商铺的掌权人,安秀儿对这事情一无所知。   “没有经过任何人的同意,他贿赂了官府!”   安秀儿听着只觉得身子冰凉,这沧州,除了沧州府城之外,还有三个郡城,好几个县城,张家在沧州之中大大小小的店铺有百来间,涉猎包括首饰、布匹、药材、棉花、粮铺、酒楼等等,若是被他易号成功,那这些店铺从此跟张家再无任何关系。   “没有我们张家的授权,他官府凭什么这样做!”   安秀儿只觉得心中乱滔滔的,若是这些店铺真的被聂中通就这般轻易的夺去,那她难辞其咎!   “夫人,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的官府跟以前不一样了。”柳掌柜也是抬头看了她一眼,低声说道。   以前的官府是为百姓做主的,然而现在的官府,是谁有钱,谁权力大,就为谁做主,张家虽然是百年大世家,但是论在沧州的建树,却不如聂中通。   张家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多年来,沧州的店铺已经交给聂中通打理,就连安秀儿也从未派人去过,她也只是看看账本而已。   聂中通的账本做的好,账面上毫无漏洞,是以安秀儿对他十分的放心,念在沧州离闵月郡极远,她都没有叫他来回话过,每次顶多是信件联系,没有想到,他账面是做得好,毫无漏洞,没有丝毫的贪墨,那是因为他想要吞没掉张家在沧州的整个分号!   这就恐怖了,若是人人都是这样做的话,那张家在全国各地的店铺还不都被他们瓜分了去!   这事情,她一定要处理好。   “柳掌柜,这事确定了吗?”她问道。   “确定,沧州分号旗下掌柜亲自飞鸽传书,不会有错!”柳掌柜答道。   “好,那这样,明天你跟我去一趟沧州!”安秀儿说道。   “夫人你要亲自去沧州?”柳掌柜问道。   “嗯,这一年来,我都一直待在家中,就算是有再大的神通,没有去当地查看,也是无计可施。”安秀儿冷声道:“我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沧州这样的事情,我不允许它再出现第二次!”   柳掌柜讷讷称是,然后退下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敬酒不吃吃罚酒   等柳掌柜走后,傅嬷嬷才道:“夫人,您才刚刚从缅甸回来没几天呢,这又要去沧州那么远的地方?”   “嗯。”安秀儿点头道:“你们不用担心,我会注意安全的,在家替我照顾好团团。”   “您这样天天在外奔波,人都瘦了!”傅嬷嬷说道:“这自古以来,哪有女人天天在外面奔波做生意的。”   “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一样能做,更何况,我也不是那般娇弱的女子。”安秀儿说着,又转身逗弄自己的孩子起来。   傅嬷嬷叹息一声,从前安秀儿是什么样子,她已经有些记不太清了,但是隐约还记得她刚来的时候,连规矩都不会,整天只待在院子里,连门都不怎么出,一副柔弱惶恐的模样。   可是如今,她别说在这张家大院了,就是这大齐她哪里都去得,甚至连南诏这种属国、缅甸这种异国她都去过。   她的确不是从前那等柔弱的小女子了,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因为她瘦弱的脊梁上,背负着整个张家,要想不被这重担压垮,就只有坚强再坚强。   “团团,娘亲又要走了,等你再大些了,娘亲要去哪,就都将你给带上。”晚上,安秀儿看着孩子,一脸依依不舍。   如今世道很乱,就是她每次出去,都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事情,她自然是不敢将孩子带出去了。   张家虽然护卫多,但是若是让孩子在路上磕着碰着或者惊吓到,那她也是会心疼的,所以她只能够将孩子放在家中,幸好,孩子现在还小,对娘亲还不是那么的依恋。   晚上陪孩子一起睡了一觉,第二天醒来,却是发现他的柔软的小手拿着她的手指吮吸着,安秀儿有些失笑,起床后,半夏给调了奶糊糊过来,安秀儿亲自喂了孩子,将之交给半夏,嘱托他们好生照顾,这才离开。   离安老爹去世也有大半年了,在乡下守孝的安家人也都来到了郡城,所以这次去沧州,依旧是由安铁石陪着她一起前行。   这次只是去沧州处理一些事情,安秀儿带的护卫也不多,加上安铁石、春分跟秋雨也不过才十人而已,人少速度便快,一行人都骑着马,快马加鞭,日行三百里,不过短短五天,就来到了沧州府。   进城之后,安秀儿也不急着去找聂中通对峙,她找客栈住下之后,先是悄悄的找到了报信的那位掌柜,同他了解一下情况。   这掌柜姓张,是张家旁系的人,自然不能够容许张家的产业落到旁人的手中,安秀儿对他也是放心的,便让他联系铺子里面其它可靠的人,让他们去搜集证据。   另一方面,她则是让安铁石拿了礼物,去拜访沧州的官吏衙门。   这聂中通可以收买官府,她同样可以跟官府打好关系,她就不信了,好好的铺子,还能够就这样被聂中通吃了去。   这次过来,她也带来了不少的奇珍异宝,时下的男人一般喜欢收藏摆件、印章,安秀儿这次去缅甸收获了一块不错的翡翠,她让人将它雕刻成了一颗翡翠玉白菜,本来是打算摆在铺子里面作为镇铺之宝,如今却是要忍痛割爱,用来贿赂此州的州牧大人了。   白菜百财,升官发财,寓意非常的不错,这州牧大人得到这颗翡翠玉白菜之后,倒是十分的高兴。   除了贿赂州牧大人以及一些官员,连府衙里面的一些小人物,安秀儿也没有忘记让人去送礼,俗话说的好,阎王好过,小鬼难缠,她不想要最后功亏一篑,索性也不差这一点。   而她自己也有亲自上门拜访各家夫人,女人都喜欢珠宝首饰,安秀儿投其所好,翡翠镯子,宝石戒指,玉手镯,金簪子,如同流水一般的送了出去,换来的是这些夫人们的一句姐妹相称。   若是在闵月郡,张家势大,安秀儿根本就用不着这样做,但是这里是沧州,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安秀儿送了这么多的东西出去,不求这些夫人们为她说话,至少她们不坏她事便好。   送了这么多的礼物出去,又加上张家原本的权势,安秀儿又拿出了证据,聂中通原本想要易号的申请,官府的人自然是将它当成了一张废纸,随手扔在角落。   做好了这一切,安秀儿这才亲自去找聂中通对峙。   聂中通早就得到消息说安秀儿要来,他听到自己亲信禀告这个消息的时候,冷笑一声,“什么张家夫人,听说她原先不过就是一个乡下丫头,是张家大公子被她所惑,这才娶了她,如今大公子已死,她一个黄毛丫头,妄图撑起张家生意?哼,我用得着怕她!”   聂中通根本就没有将安秀儿放在眼里,还打算给安秀儿一个下马威,让她不战而退,气冲冲的来,灰溜溜的回。   聂中通猜想安秀儿身边可能带有护卫,为了气势不弱,他一早就让他的亲信穿戴整齐,在这里等着她了。   等到安秀儿到了铺子里面,他坐在张家的铺子里,如同老太爷一般,悠哉悠哉的喝着茶,根本就没有将安秀儿放在眼里。   见到安秀儿过来,他还装作一副不认识安秀儿的样子,连身都没有起,而是让一旁的伙计前去接待:   “这位夫人您好,请问您要买些什么东西?”   安秀儿知道这是聂中通的鬼把戏,她若是应了,未免落了下乘,因而她一句话都不说,只用凛冽的眸子,盯着掌柜小伙计。   这伙计虽然不认识安秀儿,但也知道这就是张家夫人,此刻被她这么一看,哪里还有勇气再说话,只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安秀儿走进铺子,走到聂中通的前面,也不说话,就这般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聂中通被她这般盯着,原先还想当着不知道一般,依旧慢悠悠的喝茶,可是到了后来,实在是没法坚持,只耐不住的抬起头来,道:“这位夫人,要买东西让伙计们给你介绍便是。”   他早就制定好了方针,就是要将安秀儿当做一个普通顾客,不要搭理她,看她能够掀起什么风浪!   “聂掌柜,这是我们张家夫人!”安秀儿身边的柳掌柜,向前一步说道,但是他面对的是张家沧州分号的大掌柜,气势上便弱了几分,这聂中通根本就没有将他放在眼里,只冷笑道:“什么张家夫人,我不认识,来我门者,皆是四方客人!”   “不知羞耻的东西!”安秀儿冷喝一声,道:“贪墨主家财产可是大罪,你是活的不耐烦了吗?”   聂中通虽然外表看起来刚强,但其实却是色厉内荏,被安秀儿这般呵斥,他腾的站起身来,重重的一拍桌子,斥道:“我为你们张家做牛做马三十余年,这些年为你们张家所赚到的金钱,早已超过了你们张家的本钱的数倍,我欠你们张家的,早已还清,这铺子理应就是属于我!”   说着他一挥手,便从后院涌进了数十个手拿木棍的人,这些人一来,便将安秀儿等人围了起来,局势很是紧张,安秀儿身后的护卫,也拿起了手中的刀枪!   安秀儿伸手制止了他们的动作,只大声斥责了聂中通:“不知进退的东西,没有我们张家,你如今还不知道在哪里发愁着生计,若不是张家对你的信任,你哪里能像如今这般,做到张家的大掌柜,受人尊敬!”   “做人最重要的便是诚信,人无信不立,你好好想想,若不是张家对你的信任,你哪里能够走到如今?你若是还有一丝良知,就应该悬崖勒马,主动交出属于张家的一切,免得到头来,人财两空、身败名裂!”   她这话说完,聂中通的额头已经隐隐冒汗。   安秀儿见状,又向前一步,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你若是现在回头,我保证绝不为难你,你若是不知悔改,我一纸诉状告到官府,我保证你后半生,走不出牢房半步!”   这时候,聂中通额头上的冷汗冒的更快了,面对安秀儿身上的凌人之气,他刚才的硬气全然散去,他张张嘴,正打算认怂,这时候,他身边的一个亲信站出来说道:“大掌柜,不能听她的,她不过就是三言两语,凭着一张嘴就想要将你多年来的经营全部都拿走,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情!”   聂中通被他这么一说,又挺直了腰杆,道:“张夫人,我再说一遍,这里是我聂家商行,不是你张家商行!我劝你们趁早滚蛋!”   “聂中通,原先看到你是张家老人的份上,我还想着放你一马,没想到你如今是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好,我倒是想要看看,侵吞主家财产,私造官府文书,是个什么样的罪行!”   她这话说完,聂中通身边的伙计使了个眼色,那些手拿木棍的人堵住了门口,将安秀儿等人的退路都给堵住了。   安秀儿连看都不看,只镇定自若的向前两步,走到聂中通的身边坐下了,并淡然自若的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倒是好胆。”聂中通说了一句,那些手拿木棍的人便包围了过来。   ☆、第二百五十三章 后手   安秀儿冷笑了两声,轻启朱唇:“聂中通,原本我还想给你自己一次机会的,可是你如此的不识趣,那就不能怪我了。”   “哼,我倒是看看你还能够耍什么花招!”聂中通冷声说道。   说实话,被人这样凶神恶煞的用木棍指着的事情,安秀儿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的,但是她知道,她越是害怕,敌人就越是猖狂,所以越是害怕的时候,就越是要镇定,越是要笑。   “你知道我为什么敢带着这么一些人就来这里吗?”安秀儿拿起桌子上的瓷杯轻轻摩挲着。   “为什么?”聂中通问了一句。   “因为我早已经准备了后手啊。”安秀儿说道:“你能够买通官府的人,我也可以,而且我出手比你更大方,又占据了大义的名分,所以这次你是完蛋了。”   聂中通一听,额头上又开始冒汗了,方才那怂恿他的人,这会儿又开始说话了,“大掌柜,怕她什么,口说无凭,她若是有证据,还来找您干嘛?直接让官府的人将您抓起来的不就行了吗?她去买通官府,我们可从来都没有得到消息。”   “说明你们消息闭塞!”安秀儿瞥了方才那说话的小伙计一眼,只觉得他的眼神竟是说不出的阴鸷,安秀儿瞪了他一眼,回声道:“我发现你是想要将你们的掌柜给害死啊,毕竟聂先生好歹为我们张家付出了三十年,若是您能够悬崖勒马,我还不想要跟您撕破脸皮。”   “可若是有人敬酒不吃吃罚酒,那也就怪不得我了!”安秀儿拿着这杯子,将它重重的砸在地上。   随着清脆的声音在屋子里面向前,外面突然涌进了一群官兵,这些手拿木棍的伙计们,一见这些官兵们,便开始手软了。   民不与官斗,这是自古以来的真理,这几个人怎么敢跟官府作对呢,他们连忙让出了一条路,让这些官兵们进来了。   “你们拿着这木棍,是打算行凶?”为首的一个官差,拿在手中的铁链子摇晃了几下。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这些伙计们就全部都将木棍扔了下来,他们虽然敢拿着木棍指着安秀儿,但是可不敢拿着木棍指着这当地的官兵!   “聂掌柜?”这官兵不阴不阳的走了过来。   聂中通一下子就有些怕了,往日里,这些官差可不是这样对他的呀,那会儿他们见到他可是笑脸相迎。   “差大哥来的正好,我家夫人前来巡视店铺,这聂中通竟然想要对我家夫人行凶!”秋雨躬身说了一句。   这官差便一挥手,“带走!”   聂中通还来不及跟这官差套近乎,就被这些官差给带走了,他嘴中大喝着,“冤枉啊。”但是这些官差们岂能够听他的,只将他连同店铺里面的一些伙计全部都给带走了。   等他们都被带走后,这屋子里面一下子就变的空荡荡的了,安秀儿依旧是坐在原地喝茶,她的那些护卫依旧是站在铺子里面守卫着,有好事的百姓站在门口往这店铺里面张望,可是见到门口守着的那两个护卫之后,便不敢进来了。   在这院子里面坐了许久,安秀儿才从袖笼里面拿出一张状子过来,道:“将这个交给州牧大人!”   话毕,她身边就有亲信向前来过来将这状子给接去了。   安秀儿方才同聂中通说的话,可不是吓唬他,只是若是能够劝服他,也免得她要靠官府来解决这麻烦了。   靠官府的话,免不了又要上下打点,她嫌麻烦,也不太想要跟那些官府为伍,可是事已至此,没办法了,这聂中通硬是要找死,那就怪不得她了。   自古以来,这人的欲望便是永远无法满足,古语有云:贪心不足蛇吞象。   “妹妹,咱们现在怎么办?”安铁石问道。   “你们去将这沧州城的掌柜们全部都叫过来!”安秀儿吩咐道。   这次她来到这里,除了带来的一些护卫之外,还是有几个也是这里原本的掌柜,这沧州的掌柜知道聂中通要易号,可也不是全然都站在他那边的,总有一些有良知的掌柜,不想看到聂中通得逞。   这次安秀儿能够得知这个消息,也多亏他们报信,否则的话,等她知道这个消息,想必黄花菜都凉了。   她吩咐了一句,底下这几个掌柜马上就去办了,之前他们或许心中还有一些轻视安秀儿,但是这会儿,却是没有人敢小瞧她了,谁能够想到,她在不知不觉之中,早就准备好了后手了呢?只是可惜了聂大掌柜!   其实安秀儿的心中并不开心,若非万不得已,她自然是不想要使用后手的,说来还是她的威信不够,若是她的威信足的话,三言两语就能够让聂中通乖乖交出一切,何需她费尽口舌,依旧得请来官府的人?   安秀儿等了片刻,几个掌柜请来的别家店铺的掌柜们便过来了,他们进屋来,见到安秀儿面无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一副等了他们很久的样子,心中都觉得有些忐忑,不知道安秀儿叫他们来所为何事,难不成是想要秋后算账?毕竟他们这些人之前可是在观望着,并未同她报信。   战战兢兢的同安秀儿行了礼,众掌柜然后退到一旁。   安秀儿没有说话,只缓缓的喝茶,杯盖磕着杯沿发出清脆的声音,众人只觉得敲打在自己的心头,让他们都有些战战兢兢的,连气都不敢喘,一直过了好久,安秀儿才开口问道:“人都来齐了?”   “都来齐了。”一个掌柜答道。   “嗯。”她这才点点头,道:“我叫各位来的目的,各位心中可有数?”   无人言语。   安秀儿见状便将手中的茶杯搁在了案几上,发出了一声闷响。   “怎么都不说话?心中一点数都没有吗?还是像聂中通一样,瞧不起我这个张家的当家人?”安秀儿冷声的说道。   这些掌柜们这才齐声答道:“小人不敢。”   “你们可都是张家的老人哪,为张家做事应该也都超过十年了吧。”安秀儿说道。   众人皆是点头,他们都是从小伙计慢慢做起的,能够做上如今掌柜的地步,实属不易。   “我知道你们的辛劳,这些年为张家鞠躬尽瘁。”安秀儿淡然的说了一句,但是下一句,语气便凌厉了起来,“但这并不是你们偷懒耍滑、中饱私囊、甚至妄图易号的理由!”   “人活在世上,靠的无非就是忠、诚二字,尽己心力以奉公、任事、对人之美德曰忠;从言、从成、从信、从心,谓之诚;诚者天之道也,诚之者人之道也。我们张家行商遍布整个大齐,靠的无非就是四个字:‘忠、厚、诚、信’如果你们连这最基本的道德都做不到,那我劝你们,尽早请辞!”   她这话说话,众人都讷讷不言。   安秀儿便道:“若是有人觉得自己做不到诚信,做不到忠诚,现在可以到我这里来请辞了!”   没有人回答她的话,半响后,安秀儿才说道:“既然没人,那就是说明你们都认同忠诚二字了?这是否说明,你们内心会忠于我们张家,诚于四方来客?”   说完,她凛冽的眼神扫过这些掌柜们。   “是!”众掌柜答话,他们在很久以前,师父们便教他们做人要诚信,要忠诚,可是,有时候做掌柜久了,内心难免被尘埃蒙蔽,从而忘了自己的本心。   “既然如此,那便好。”   安秀儿这才站起身来,走到众人的身前,道:“这次叫你们来的原因,你们想必也知道了,两点,一是告诉大家,牢记忠诚二字,勤勤拂拭自己的内心,莫让它沾满污垢,被俗世繁华所蒙蔽;其二则是,聂中通被我给拿下来,我们张家在沧州的分号,需要一个新的大掌柜,大家可有推荐?”   沧州只是一个分号,她也没有时间,在沧州多做停留,自然也没有时间来多观察他们的,只能够凭借短时间内调查来甄别了。   虽然这些人瞒而不报,但是她还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然而,这些掌柜们却是有自知之明,他们怕安秀儿秋后算账,所以索性低头眼观鼻鼻观心。   见到聂中通的下场之后,他们也怕自己守不住内心的清明,如今他们只想着能够保住如今的位置就行了,哪里还敢奢望再多。   安秀儿对他们本来就不是特别的满意,此刻见这几个人选都低着头,心中越发的不满,只道:“都没人毛遂自荐吗?各位都认为自己胜任不了这沧州分号大掌柜的位置?”   她都这般说了,然而还是没有人站出来,安秀儿摇摇头,心中对他们真的是失望透顶,她重新坐回了到椅子上,道:“看来我要多留几天了。”   “既然各位都不肯当这个大掌柜,那便回去吧,让人去将三个郡城的掌柜都叫上来,我瞧瞧他们之中,可有合适的人,这几天我也会亲自来各家店铺甄选,这次我选大掌柜,不分资历,你们心中若是有人选,也可以报上来!”   说完她便站起身来,也不看这些掌柜们,只自顾自的领着人回客栈休息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断其后路   原先她为了保密,住的客栈是别家的,如今聂中通已除,她便搬回自家的客栈住了。   在自家客栈享受到的待遇就是不一样,这些伙计们见到她无不适毕恭毕敬的,虽然住的是客栈,但是舒适度却是不比在家中差多少。   虽然人在这客栈住着,但是安秀儿也没有闲着,毕竟这聂中通在官府待着谁知道他会不会搞鬼啊,他若是也让家属一直送礼的话,那这案子肯定又要拖上许久了。   所以她这几天派人给了足够的银钱给看守牢狱的官差,让官差将前来探望聂中通的人拦下来。   她不让他跟他的家属、朋友见面,这样便没有跟他商量对策了,他的家属们在见不到他的情况下,肯定会没了主意,又见这牢房里面的人不肯让他们见面,肯定会以为他的情况非常的严重,群龙无首的情况下,聂中通的家里面肯定会乱成一锅粥的。   安秀儿可是听说了,这聂中通的家中关系可是复杂,他除了妻子之外,还有几房妾室,这些妾室又均有子女,在见不到聂中通的情况下,他们指不定会忙着分财产呢。   这会儿,安秀儿又让人散播传言,说聂中通的罪可是要砍头的大罪,这些妾室听到聂中通会死,肯定会先忙着自己的利益了。   毕竟聂中通这么多妾室,安秀儿就不相信,一个不忠的人,会有这多的忠心耿耿的下人跟妾室。   而在聂家一团乱的时候,安秀儿则是忙着看账本,她不信这些年来,聂中通全无贪墨,他若是没有贪墨,他买宅子的钱从哪里来,他娶妾室的钱从哪里来。   这些账本,虽然从外面看起来天衣无缝,但其实,账本最怕的就是细查,安秀儿最擅长的就是查账,她脑海里面可是有一个算盘,但凡账目有不对的地方,她一眼就看出来。   将这些不对的地方全部都记了下来,安秀儿列了长长的一张单子,然后带着自己的护卫跟店铺里面的一些伙计浩浩荡荡的前往聂中通的家。   这次来找聂中通对峙的时候,就是因为人带少了,气势不够,结果反而让聂中通叫着人拿棍子指着她,这可是太可恶了,她这一辈子都没有被人这般恐吓过,虽然当时她故作镇定,一副淡然的样子,可是现在想起来,心中仍旧是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所以这次她去聂中通的家中,便带足了人,她也要试试,以势压人的感觉,看他聂中通的那些家眷如何挡她。   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来到了聂中通的家中,柳掌柜向前敲了敲门,一个小厮打着哈欠过来打开了门,方探出一个头,见到安秀儿领着这么些人的时候,忙撒腿便要跑。   “你跑什么呀!”春分快步走向前去,将这小厮拿下了。   “小人前去通报!”小厮连忙答道,他没有想到,春分这样一个娇滴滴的女孩子,竟然有这么大的力气,钳着他的手腕的双手,好像一把铁钳子,让他动弹不得。   “通报就不必了,我们今天是来砸场子,不用讲这些虚礼。”大门被彻底打开,安秀儿走了进来。   一群人还没有走多远,聂家其它的下人看到了,纷纷前去通报,安秀儿也不管他们,只问道被春分束缚着的小厮:“库房在哪里?”   “小人不知道啊!”这小厮连忙答道。   “不知道?”安秀儿说了一声,春分压着他的手腕便用上了力。   这小厮吃痛之下,惨叫了一声,哭丧着脸道:“小人真的不知道啊。”   “哼,你们平日里领衣裳等物,难道不要去库房的吗?”安秀儿斜眼瞥了他一眼。   “那都是管家发给我们的。”小厮答道。   “那就带我去找你们管家!”安秀儿冷声说道。   “你们要干什么?”小厮颤抖着身子问。   “讨回我们张家的一切!”安秀儿下巴一挑,指向了身后两个掌柜捧着的账本,以及单子。   小厮自然是不想要带安秀儿等人过去,但是春分压着他,他也没有办法,只能够往前带路。   其实他就算是不带路,安秀儿也知道大体的位置,这些家族造的院子格局都差不多,只是大小不同而已,有钱的大家族,后院里面还套着院子,但是前院却是差不多,一般库房所在的位置也差不多。   安秀儿跟着这小厮走了一会,到一间屋子门口停了下来,这地方跟安秀儿想象中的果然是差不多。   她跨步走了进去,这些账房们正在拨算盘珠子,见到安秀儿等人,俱是吓了一跳。   “你们是何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走出来,色厉内荏的叱问道。   “张家的人,你们老爷聂中通贪墨主家财产的事情你们想必知道吧?今天我就是要来拿回这一切的!”说着安秀儿拿着一张单子过来,兀自开口报着。   “这些东西与我们无关,若是我们老爷真的做过这事,那也要等我们老爷来了,才能够处理。”这管家说道。   “你们老爷在大牢里面都出不来了呢,官府迟早会判抄家,只是我却等不了那么久,欲要先将属于我们的东西拿出来!”   说着她一挥手,手下这些人便将这管家围住了。   “你们想干嘛?你们这是强闯民府!”管家喝道。   “钥匙交出来!”安秀儿说了一声,这管家自然不肯,秋雨走向前去,两下就制服了这掌柜,手一掏,将这管家腰间的一串钥匙给掏了出来。   “夫人。”她恭敬的向前,将这钥匙放到安秀儿的手中。   “你们简直是比土匪还不过如!”管家骂道   “呵,土匪?这些我可是跟你们聂老爷学的,另外,我们不是土匪,我这里可有官府的文书,你要不要看看?”安秀儿说着又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出来。   自古以来,欠债还钱便是天经地义,安秀儿已经拿到了官府的文书,自然是可以上门讨还的,至于这方法么,便是见仁见智了。   “库房在哪里?”安秀儿问道。   这管家倔强着不回答,安秀儿便笑道:“你不会答,我也会自己找,更何况,我不用自己找,自然也有人告诉我。”   说着她道:“谁告诉我库房的位置,赏银一百两,方才你们也看到了,我有官府的文书,如今也只是来讨还我们张家的东西,若是你们不相信,也可以自己看账本,我账本跟我誊写的单子我都带过来了,我可是一个讲理的人!”   安秀儿这样说着,这管家身后的这些账房们便有些心动了。   “我知道!”一个账房率先举起手来说道。   安秀儿便点头道:“好,赏!”   有掌柜的拿出一百两银票递上去,这账房见真的得到了银票,自然是万分欢喜,只欢天喜地的领着安秀儿等人去了库房。   安秀儿说了她是讲道理的人,去了库房之后,自然也不会乱拿,只是对着自己的账本来,甚至她还让秋雨压着这管家在一旁看着,道:“管家你放心,我不是那等野蛮人,自然也不会为难你,这东西我拿走之后,也会列一张单子给你的,到时候你也好向你的主家禀报。”   安秀儿让身后的伙计们一一核对这库房里的东西,跟账本上写着的聂中通贪墨的东西,将库房里面原有的东西找出来之后,她又看向管家,说道:“管家,怎么我们张家的东西少了这么多呢?是不是你贪墨了?”   这管家哪里敢说话,只缩着脑袋。   安秀儿便道:“如果是你贪墨了的话,我恐怕也要将你告上官府了,到时候我缺的东西你若是补不上的,也只能够将你重新发卖为奴,甚至连你家中的妻儿也不能幸免。”   这管家毕竟不如聂中通那等见多识广的老狐狸,被安秀儿这么一吓,额头上渗出了大量的汗珠来,安秀儿再盯着看了他几眼,他便一一招了出来:“夫人,这事真的与小人无关,小人没有半分贪墨,只是前段时间,老人去打通官府费了不少的银钱,还有一些东西,在各家的夫人那里!”   “口说无凭,账本呢?”安秀儿伸出手。   伸手的秋雨放了这管家,这管家指了指梁上,安秀儿顺着他的手指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安铁石见状退后几步,助跑了一下,踩着柱子跑了几步,纵身一跳,手从横梁上扫过,一个包袱便从横梁上掉了下来。   他低头捡起这梁上掉下来的包袱,拍拍上面的灰尘,将之打开,里面果然露出几册账本的来。   他将账本递给安秀儿,安秀儿翻了翻,随便看了两眼,道:“我谅你说的是真话,现在带我去拿其它的东西。”   这管家被安秀儿吓住,不得不领着她前去。   安秀儿等人方才搜刮了库房,这会儿,这些夫人妾室小姐们已经领着一些家丁过来了,安秀儿等人方出了这屋子,便跟他们撞上了。   见到安秀儿身后浩浩荡荡的人,而且这些人手中还大都拿着东西,为首的夫人当即便喝道:“你们是谁,你们想干什么?”   ☆、第二百五十五章 断其后路(二)   “想干什么你都看到了!”安秀儿说道。   这夫人横眉冷竖,被安秀儿这腔调给激的说不出话来。   安秀儿便道:“还是让你们管家将这事情跟你说一下吧,我只是来拿回属于我自己的东西的。”   安秀儿说完,看了管家一眼,这管家缩着头,将来龙去脉给说了出来。   这位夫人年纪约莫跟邬氏差不多大,听到事情的经过之后,身子一斜,差点没晕倒去。   安秀儿硬着心肠,无动于衷。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我已经给过聂中通机会,但是他并不珍惜我给过的机会,不肯将我的东西交出来,那我只能够自己来拿了!”安秀儿说着略过她们,往后院而去。   “这东西你们都拿了,你们还想要干嘛!”这位夫人回过神头,斥道。   “我们拿的这些东西,不足聂中通贪墨的十分之一,还有一些东西,我自然是都要讨还回来!”安秀儿冷声说着,突然一抬头,说道:“这位夫人,你头上的八宝玲珑如意簪,好像也是我们铺子的!”   她说着,春分二人便向前来,这妇人连忙护着自己的头,道:“你们想干什么?”   “拿了别人的东西,就最好是乖乖的交出来,否则的话,让我的人动手,未免丢失了你贵夫人的体面!”安秀儿笑道。   “你简直就是土匪!”这夫人说着,看到安秀儿身边站着的春分秋雨两个丫头,又看看她身后领着的这些人,最终还是不得不妥协。   今日为了来聂中通家拿东西,安秀儿特意让徐州府城里,张家所有的铺子的关门歇业,为的就是壮气势,此刻,她身后这些掌柜、伙计们加起来可是有不少人!   “土匪,呵呵呵!”安秀儿说着笑了起来,道:“是你们先当土匪的,贪墨主家东西,可是偷,利用别人的信任,比土匪更可恶!”   她也不跟这夫人多说,只是领着众人往后院走去,但凡见到东西就拿,最后堆在院子里面一一盘点。   整个聂家,被她翻过一遍之后,简直跟被抄家了一样,安秀儿让这些掌柜们盘点这些东西,价值约莫有三百来万两,而这账上被这聂中通神不知鬼不觉转移走的东西,价值约莫有五百来万两。   这聂中通也是一个人才,账本做的那么好,一开始安秀儿也被他给骗了过去,没想到他只是表面功夫,越查账目上不对的东西便越多。   也是了,每年这么多家铺子的账本都送过来看,安秀儿也看不过来,每次看账本的时候,也就是看个总账,见账目平了,有所盈利了,便也不管了,更何况,这些账本实际上都不是原账本,而是这些掌柜们重新手抄的账本,手抄的账本,要搞鬼便简单了。   也不知道有多少地方的掌柜做的是两份账,若都是这样的话,自己有空还是得去各地各分号巡视一下才行。   不过眼下也没有时间,此事暂且不提。   安秀儿这次来聂中通家中拿东西的原因,不是因为要丢他脸面,也不是一定要急着拿回这些东西,她怕的是,聂中通又拿着这些东西来贿赂官府,若是这样的话,那她可就焦头烂额了。   聂中通为了自己的未来,自然是舍得砸钱的,可问题是自己舍不得啊,自己没有必要陪着他砸钱,况且,他的钱,除了自己的工钱跟年终的赏赐分红之外,大部分用的都是从前张家的钱,他自然是不心疼,安秀儿可不想要这般同他耗下去。   她不想辛苦走这一趟,跟聂中通死耗着,结果两败俱伤,白白便宜了官府,所以,她才出此下策。   谁料,不看不知道,一看下一跳,完全没有想到,聂中通这样一个一方大掌柜,竟然能够攒下这么的多钱,原先她去堪石赚到了几百万两,她觉得自己就算是一方大富豪了,差点都膨胀了,可是跟这聂中通比起来,还差的远。   这些还只是一些物件,还不包括聂中通名下的田产跟房产。   不过这些安秀儿就不拿了,让他暂且没有多余的银钱贿赂官府就行了,剩余的那些,到时候官府自然会判下来。   说来也是聂中通其人敬酒不吃吃罚酒,他若是好好的将张家的铺子交出来,不要自己费这么大的功夫,自己何来会来他的家中?就算是看出账本,知道他贪墨,但是念在他是张家老人的份上,她总不会对他如何。   可是,如今这场面,果真是让他身败名裂,人财两空了!   将这些东西拿回了张家,安秀儿又免不了去贿赂官府一下,在别人的地盘上办事就是处处艰难,强龙不压地头蛇,安秀儿深知这个道理,她也不去惹这些地头蛇,但这些地头蛇再厉害,又岂能够跟官府作对?   虽然这官府腐朽,但是好歹也占据着大义的名分,在百姓眼中,官府依旧是他们的天,依旧是占据正义的地方。   贿赂完官府之后,其它的安秀儿也不怕了,没了财产,这聂中通还能够掀起什么风浪来,他只能够在牢房里面骂骂咧咧,骂安秀儿太过很毒、骂张家太过无情、骂他自己的妻儿子女没有良心,都没有来看过他。   但其实,他们又何尝不想来看他呢,只是一开始在牢房之中看不到他,如今等到审判之日再看到他,却是依旧晚了。   安秀儿拿出了证据,官府对聂中通的惩罚可是颇重,他果真如同安秀儿所说,下半生再走不出牢房半步。   官府其实一直都在等着聂中通的贿赂,可是他的家人朋友却一直都没有行动,官府恼羞成怒之下,可没有给聂中通面子,很快就判决下来了。   而没有银钱再买通官府的聂中通,最终的结局可不是牢底坐穿。   安秀儿本来没有想过要这么做,但有时候坐到了这个位置,就不得不狠一点,否则的话,谁都以为你是软柿子,谁都想要过来捏一把。   这沧州地里位置本来就比较偏,此处民风彪悍,可不比那江南肥沃之地,况且这沧州离徐州也比较远,若是安秀儿不用雷霆手段的话,恐怕下一个掌柜还会心生贪欲。   此事终了,但安秀儿还是好几个晚上没有睡着,睡梦中,经常出现聂中通那狰狞的模样,他不停的咒骂她,骂她很毒!   她从未做过这等事,这是她第一次亲自将人送进牢房,她回想起自己做的一切,心中都觉得有些胆寒,她感觉这事情不太像是她能够做的出来的,但是实际上,这次的事情,出自她手。   多想无益,她毕竟掌管一个家族生意,家族的兴衰都寄托在她的身上,她不得不努力,不得不这样做。   聂中通的事情已经过去,但是他的事情却也带来了很多后续的影响,这几天的时间里,沧州各郡的掌柜都已经到齐了,一般而言,县城的掌柜一向是不如郡城的掌柜,郡城的掌柜地位又不如府城的,他们这次能够来沧州,也他们的一个机会。   大掌柜拥有沧州所有店铺盈利的一成分红,若是能够当上大掌柜,不仅仅是钱,而且地位也算是有所上升。   众人都雀雀欲试,安秀儿也乐于见到这种情况,有所竞争,才能够有所发展。   这一次,她亲自面见了这些掌柜们,还跟他们一起吃了饭,看他们的行为以及谈吐,最后又让他们写一份有关于张家沧州分号的发展计划书,又询问了如果他们是大掌柜,他们会如何做,每天都会做些什么。   这些人能够做到一方掌柜,自然也是有真本事的,吃饭跟谈吐都没有什么大问题,甚至计划书也写的很好,有关于自己当了大掌柜会做些什么,也是洋洋洒洒,侃侃而谈。   但这其中,有些太过浮夸的,安秀儿便将他们剔除了,有些又太过守旧,安秀儿也不要,她觉得一方大掌柜,首先必须是诚信之人,其二有责任心,有担当,其三,这人相貌也不错,看着让人觉得亲近。   能够满足这条件的只有三个,都是四十来岁的人,有经验,有手腕,相貌也不错,人看起来忠直正派。   原先觉得能够选出一个就不错了,没有想到,竟然能够选出三个人,安秀儿倒是觉得有些烦恼了,这三人看起来都不错,应该选谁呢?   她询问春分跟秋雨两个丫鬟以及安铁石对他们的看法,安铁石建议她再去询问一下别人,看其它的掌柜对他们的评价。   一方大掌柜,自然是要能够平衡其它各处掌柜的,也要有手腕,能够让别人信服,也要能够担事,听听他人的意见也不错。   但是偏偏这三个人来自不同的郡城,其它郡城的掌柜大只认识其中一人,而不认识另外两人,这可是让安秀儿有些为难了。   烦恼了一会,她灵光一闪,突然就有了主意。   既然一个大掌柜容易出问题,那她设立三个掌柜行不行,让他们互相监督,这样也不怕再出现如同聂中通的那种情况了。   虽然这一招时间一长,肯定也会出问题,不过只需要一年的时间,谁最能够胜任大掌柜这个之位,自然便会显露出来,到时候她再来选择其中一个。   ☆、第二百五十六章 大哥你去行商如何   安秀儿让三人作为代理大掌柜,其下的三个郡城,便是他们博弈的场地,哪个的郡城的铺子受益能够远远赶超别的郡城,便算胜利。   当然,这其中绝对不允许出现龌蹉的手段,也不允许用不诚实的手段欺瞒顾客,三人互相监督,一旦有此事发生,取消资格,并且还有其它的惩罚。   这样一来,这沧州的事总算是可以放下了,等明年这个时候,她再派人来查看便可。   这一次来沧州,她收获也算是颇大,别的不说,至少加强了她对沧州的影响力,原先沧州的这些掌柜们可是没有将她放在眼里的,可是如今,他们却是不敢再有这种想法了。   至少,没有人敢轻视于她,而原先服从她的人,则与她的联系更加的紧密,短短十来天,她在这里,便培养了自己的亲信,这也是她为什么敢让他们三个代理大掌柜在此博弈的原因。   有她的这些亲信们代为监督,谅他们也不敢胡来。   将这些事情办完,安秀儿也该回去了,临走之前,她在沧州各处巡视一圈,买了一些沧州的特产,准备带回家给邬氏以及梁氏等人。   来的时候,带了一堆的东西来用来贿赂官府,没想到最终扳倒聂中通之后,反而还得到了不少东西,这些东西,安秀儿有些将它换成了银票,有些宝物则是带回到徐州。   因着一路上带了不少的东西,这次回去,安铁石又请了一支镖局来护卫。   “早知道如此,就多带些人出来了。”安铁石说道:“反正张家那么多的护卫在那里闲着呢,不用他们,浪费了。”   “原想着也不是什么大事,所以才没有带什么人来。”安秀儿说道:“更何况,这几个月路上也还算是安宁,带太多人来,浩浩荡荡的,反而是不好。”   “这个倒也是。”安铁石倒是点点头,道:“不过若是我们带这么多来沧州,这个聂中通说不定就得认怂了,之前他们拿着木棍指着我们的时候,我还真的有些怕,就怕自己保护不到你。”   “事情都过去了,还说这些干嘛,更何况,有兄长在,我倒是觉得很安心。”如今事情已经解决了,两兄妹再谈起这些,倒是颇为安谧,就好像说的别家事一样。   “穆家军回城,闲人回避!”   两人正慢悠悠的骑着马,聊着天呢,没想到耳边却是传来几声威喝,安秀儿抬头,只远远的见到一骑铁骑拿着旗帜飞奔而来,她忙让人将车马拉到一旁,给他们让路。   这前方开道的人从她的眼前疾驰而过,安秀儿眉头微皱:“穆家军?”   她对这些军队的事情不了解,自然也不知道穆家军的威名。   安铁石倒是颇为了解,他对安秀儿解释道:“这穆家军可是厉害了,他们的跟脚就在沧州城,由大将军穆骞统领,威名赫赫,很是厉害。”   “是吗?”安秀儿笑了笑,道:“若是朝廷军队皆是如此,那我倒是觉得这大齐还有救。”   “这个哪里是我们这等小人物能够揣测的?”安铁石说道:“朝廷好几十万大军呢,也就这穆家军能够拿的出手呢,更何况,边关再稳固,若是朝廷不将这些贪官污吏给拔除,那又有什么用?”   “也是。”安秀儿点点头,道:“我们这一路走来,也算是见得多了。”   “好了,这些不是我们该想的,我倒是颇为羡慕这穆家军的人呢,男儿在世,就该如此!”安铁石说了一句,安秀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见到了凯旋归来的穆家军众人。   “你说他们回城,会不会有沿途百姓夹道相迎?”安铁石问了一句。   “或许会有吧。”安秀儿点点头,她远远的就听到了一阵阵整齐的脚步跟马蹄踩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音跟铠甲抖索的声音混在在一起,振聋发聩。   “他们来了,我们快躲避吧。”安秀儿让人将车马拉到一条小路上躲避,否则的话,这官道就这么宽,他们等下肯定没有办法躲避了,若是相撞,被治了一个阻挡行军的罪行,那安秀儿可是没地哭去。   “你看,这些将军们,头戴羽翎盔笠,身穿甲胄,身下骑着宝马,看起来可真的是威风啊,大丈夫生当如此,如果我有一天能够像他们这样,那就好了!”安铁石十分羡慕的说道。   “大哥,你为什么会觉得大丈夫生当如此?”安铁石本是随口说的一句羡慕的话,没想到安秀儿却当了真,转头问了起来。   “男人不都是想着这样吗?建功立业,报效朝廷!”安铁石说道。   “可是大哥你可知道,行军打仗很累,而且很危险,战场之上,刀枪无眼,古来征战几人回,你若真的去参军,若是发生了意外,那娘亲不知道该会有多么的伤心呢!”安秀儿说道。   “嗨,我也就是说说而已,你放心,我不会去参军的。”安铁石摸摸头说道,但是眼睛却一直都放在这些骑马的将军们身上。   安秀儿见他这样子,有些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人家能够当上将军,都是用血厮杀出来的,大哥你以前当过大力士,水平不过就是尔尔罢了,就是这几年有长进,估计武力水平也就是中等。”   听到安秀儿的分析,安铁石有些无奈,道:“有你这么当妹妹的嘛,你好歹也鼓励大哥两句啊。”   “我只是实事求是。”安秀儿笑道,“你不知道,以前你在县城角斗场当大力士的时候,我可为你担心了,那会儿你不过就是空有一身比常人稍大一点的力气而已。”   “但我每次跟人角斗,胜负也都是五五分啊,这说明我的水平还是不错的。”安铁石说道。   “那是因为这角斗场的人,有时候看腻那些花哨的表演,他们就喜欢这种一拳一拳打到肉的感觉,他们喜欢这种血腥暴力,所以角斗场的老板,才故意给你安排一个水平差不多的人!”   安秀儿看了安铁石一眼,安铁石挠挠脑袋,倒是没有反驳。   安秀儿便说道:“大哥你不知道,以前镇安也去过角斗场呢,那会我们都没钱,镇安他也没有跟我说,他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他只跟我说要离开这里有事,临走前,他去了角斗场,给我赚回了好多钱,他才是厉害呢,若是他去参军,我相信,他肯定能够当上将军的!”   “是!”安铁石点头,并没有反驳安秀儿的话,只是承认道:“妹夫的确比我要厉害,我就是一个大老粗,只是他……可惜了。”   “没什么可惜的,他又没事,只是失去了记忆而已,就是他没有记忆,我相信他在这世界的某个角落,定然也活的好好的。”安秀儿眼神缥缈,说完朝安铁石笑了笑。   安铁石没有说话。   这次来沧州,安秀儿是去过那苏仙郡的,可是她并没有找到张镇安,甚至她在城里面问了人,然而没有人见过他,一个大活人,好像又再次凭空蒸发了一样。   “有缘自会再见,你放心,我们都会陪着你的,在大哥的心中,,你永远都是需要我保护的那个小妹妹。”安铁石眼中含着宠溺。   “谢谢大哥。”安秀儿听到安铁石这么说,心中非常的感动,过会儿,等这行军的人马过去了,她才道:“大哥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不过大哥,我又怎么能够因为一己私利,而将你困在我们身边呢?”   她朝安铁石一笑,道:“其实大哥,这段时间来,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我早就为你想好了未来的路。”   “什么路?”安铁石好奇的问道:“我不知道我这大老粗除了给你妹妹你当当护卫,还能够做什么事情。”   “大哥你未免太过妄自菲薄了,你自己想想你身上的优点,你觉得你适合做什么?”安秀儿问道。   “我身上的优点无非就是皮糙肉厚了,什么环境我也去得,什么苦我也吃的,至于我适合做什么,不是护卫,就是……哦,我知道,你是想要我开镖局,来押镖?”安铁石恍然大悟的问道。   “非也,非也,押镖能够赚到多少钱?这次我们请这么多人走一趟,也不过就是花费百来两银子罢了,这还是我们大方,若是遇到一些小量的人,他们得到的银钱会更少,而且,这一趟他们一来一回耗费的时间差不多小半个月了,太不划算。”   安秀儿摇摇头,如今她的胃口可再不是从前那般了,这百来两银子,她还真的没有将它放在心上。   “那妹妹你觉得我适合做什么?”安铁石问道。   原先他以为安秀儿让他待在张家的护卫队里面,是打算日后让他做张家的护卫队长。   “大哥你为人忠厚诚实,有勇有谋,讲义气,而二哥呢,亦是忠厚之人,但比起大哥你来,又多了两分机灵,更会变通一点,所以我想着大哥你跟二哥一起组建一只商队,大哥你就负责商队的安全,而二哥负责跟那些商人谈判。”   安秀儿说道:“这样一支商队,可是比单独的护卫队,或者是镖局要合算的多。”   ☆、第二百五十七章 一碗热茶足矣   “商队?”安铁石沉思了一会,摇头苦笑道:“你觉得我们兄弟是做生意的料子吗?”   “怎么不是?”安秀儿笑了起来,道:“我要你们做的生意不是像在这些铺子里面一样,你们主要是跟那些大商人们接洽,靠的就是豪爽跟诚信。”   “在我的设想中,你们将南方的丝织品、瓷器运道北方,将北方的皮毛、人参药材等物,运到南方来卖。”安秀儿说道。   “可是,张家不是也有这样的生意么?”安铁石问道。   “张家是张家,安家是安家,两者不可混为一谈。”安秀儿说道:“我虽然是张家的媳妇,算是张家人,但我同时还是安家人,我自然得为大哥你们考虑,当然,我也是为我自己考虑,张家你们是知道的,并不只是我们一家人,他们这个家族太庞大,我到现在很多东西都还没有弄懂,我也不知道他们张家究竟有多少人!”   “我现在为张家做了这么多,可毕竟这些东西都不是我自己的,说不定人家长老会一句话,卸磨杀驴,我就得下台,所以,为了自己,为了孩子,为了我们安家,我总的多考虑一点。”   “去年去南诏,在瑞丽场口赚到了不少钱,上次去缅甸,我又赚到了不少,如今我手上,都快有七八百万两银子了,说起来,也算是一笔巨款,可是这钱放在这里,永远都只是一叠纸,一些不抵用的石头,只有让它们流通起来,才有用。”   “这次来沧州你也看到了,随便一个大掌柜,家中就有几百万两银子的货物,所以说起来,钱够用吗?不够用,因为人的贪欲是无穷的,万一出了什么事,打点什么的,都需要大量的银钱。”   “百姓们种粮食不容易,可是这些达官贵人,随便一件摆件,就是上万两白银。”   安秀儿说了很多,安铁石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说道:“妹妹你也别想这么多了。”   “我不能不想啊,很多时候,危险与收获并存,没钱有没钱的快乐,有钱有钱的烦忧,可越是有钱,就越是有人盯着,你只能够不断地往前,否则你一倒,你底下还有那么多的人跟着你吃饭呢。”   “这个倒也是。”安铁石点点头。   安秀儿便说道:“我打算让大哥你成立一支商队,这商队,在我的设想中,起码有上千号人,其中个个都是好手,一路走过,就连最穷凶极恶的匪徒们都不敢轻举妄动,只能乖乖让道。”   “而你们的商路不限于大齐的南北,甚至包括了其它的国度,比如说西域,我从书上看到,他们那边有很多珍贵的宝石,就当着普通的物品一样,随便的放着,我还听说他们那里有许多的皮毛,有精美结实的羊毛地毯,有暖和的毛皮床毡,还有美味的葡萄酒。   而我们中原,一到冬天,便寒凉无比,正是需要这些东西,我们需要他们的地毯,需要他们的皮毡来保暖,需要他们的宝石来装点,需要他们的美酒来庆祝。   他们却偏偏喜欢我们中原丝绸,喜欢我们中原的瓷器,喜欢我们中原的绣品,也喜欢我们中原精美的首饰。   我们的商队若是成立,可以以低价从中原购买是丝织物、绸缎、瓷器,将之运到西域,以这些东西,换取他们的毛皮、宝石,毛毡,这种以物易物的方式,他们一向是最喜欢了。   若是大哥你跟他们那边的部落的酋长、首领打好关系,或许我们的行商还会另有惊喜。”   “妹妹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安铁石问道。   “我从书上看到的,也不知道真假,不过是真是假,到时候大哥你们一探便知了。”安秀儿说道。   “妹妹,你真的打算让我们组商队。”安铁石忐忑的问道,之前他还觉得这不太可能,但是此刻安秀儿这么一说,他登时就觉得自己的心砰砰直跳了起来。   “当然是真的了,我都为你们想好了,等回去我们再好好商榷,反正现在有钱了,也不用想那么多,大不了就是失败,费点时间而已。”安秀儿说道。   “好!”安铁石听到安秀儿这样说,便也豪气了起来,说道:“既然妹妹你都不怕亏,那我就舍命陪君子了。”   “嗯,我相信大哥,我觉得大哥你为人朴实,跟人相处的很好,这几次出去,都是靠着你跟别人打好关系,才能够跟这些镖局的人,混的跟兄弟一样,让他们一路如此的尽心尽力。”   “哈哈哈,四海之内皆兄弟嘛。”被安秀儿这么一夸,安铁石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你说的对,四海之内皆兄弟。”安秀儿笑开了怀,道:“既然如此,那我们组建商队的事情就这么说定了,倒时候我除了给你们找几个账房跟有经验的掌柜随行之外,其余的都不插手,大哥你们自己搞定,我负责给钱便好!”   “好啊,只要钱没问题,其它的都不是问题!”安铁石这会儿斗志满满,他觉得他也要干一番事业出来了。   “反正我们钱多,到时候我们每经过一个地方,就在那地方买一块地,建一个庄子,到时候大哥你们商队的人去哪里,都不用担心没地方住了。”安秀儿又说道。   “每去一个地方,都建造庄子?这可是大手笔!”安铁石听着,心脏又不争气的跳动了起来。   “反正钱在这里不花,也没用,建造了庄子,日后万一有什么事情,我们也有地方住,人说狡兔三窟,咱们几百个据点,做什么都不带怕的。”安秀儿说道。   “你说的很对,就这么办!”既然安秀儿都这样说了,那安铁石便也不忸怩了,反正自己妹妹都说了,有的是钱,他再忸怩,又有什么意思了,不如就跟着她,豪气一回吧。   不过想想,还真的是让人有些激动呢。   ……   回程的穆家军行程到半路,在里城中还有三十里的地方暂时在外面驻扎了起来,准备休息一番再回程。   众将士皆下马,一些火头军,也开始寻找水源,准备生过做饭。   “嗨,老袁,你刚刚在看什么?”张镇安安静的坐在一棵树下,一旁的卫虎提着酒葫芦走了古来,方才看到张镇安频频回头,他有些疑惑。   “没什么,只是好像看到了熟悉的人。”张镇安说道。   “熟悉的人?是方才路上我们遇到的那支小商队吗?那你怎么不跟他们打招呼?富贵不对人言,如锦衣夜行,既然认识,就该打个招呼才是。”卫虎挑眉说道,他口中的招呼,是嘚瑟还差不多。   “但是我只是觉得他很熟悉,又忘记了他是谁。”张镇安又说道。   “那说不定是你以前的故人。”卫虎说道。   “嗯,不过他旁边的女子我倒是有过一面之缘。”张镇安又说道。   “什么”卫虎惊讶了起来,道:“难得老袁你还记跟什么女子有过一面之缘,那你方才就更加应该跟他们打招呼了,反正你是将军,就是你中途离开,也没人敢说你什么的,要不你现在骑马去追一下他们?”   “不用了。”张镇安摇摇头,道:“本来就是一面之缘,若是再追过去,反而徒增麻烦。”   “既然如此,那你方才干嘛一直看人家,我说你在看什么呢!”卫虎摇头说道。   “不说这些了,马上就要进城了,总算是可以休息一段时间了。”张镇安说道。   这几个月来,他经历还的真的不算少,去的时候,十万大军,可是回来的时候,不过只剩下七、八万人而已,这还是因为打了胜仗的缘故,这死去的人之中,大都是新招进来的士兵,难怪这穆家军,要招这么多的新兵了。   “想到能够休息了,我这心中就激动的不行。”卫虎说道:“可惜我没有亲眷,是孤家寡人一个,不然这会儿,我肯定是要回家一趟的。”   张镇安笑了笑,卫虎所言也是人之常情,难得当了千夫长,也算是一个大官了,自然也将好消息禀告家人。   “你不是一直都想要娶妻生子吗?这下你当了千夫长,好歹也算是一个小将军了,你可以告假回家,娶上一房娇妻了。”张镇安说道。   “那你呢?”卫虎看向张镇安,道:“老袁你的年纪可是比我们要大上不小啊。”   “我就算了。”张镇安摇摇头,说道:“我如今朝不保夕的,还是不要去祸害人家姑娘了,等到将来解甲归田,若是有人捧一碗热茶来,那便足矣。”   “你现在不娶妻,等以后解甲归田,哪里来的热茶喝?”卫虎说道:“那会你都老了,再找一个年轻的娇妻虽然说是不错吧,但是你又陪伴不了别人多久,还不如点娶妻身子,等到卸甲归田,老妻尚在,儿子也长大成人,一家人其乐融融,多好。”   “是很不错,所以我支持你。”张镇安拍拍卫虎的肩膀。   卫虎突然又焉了下来,道:“我也就时只是说说罢了,原先我也想着若是混的一番出息,自然是娶娇妻,买良田,建豪舍,可是偏偏认识了你这人!”   ☆、第二百五十八章 筹建商队   “我怎么了?”张镇安挑眉看向卫虎。   卫虎便道:“都是你啊,满嘴仁义道德,让我也觉得我若是现在娶妻,是害了人家姑娘了。”   “这与我何干?我又何曾满嘴仁义道德过?每个人的想法都不一样,你是你,我是我,你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就好,没必要被我影响!”张镇安伸手拍拍卫虎的肩膀。   卫虎摇摇头,“不行啦,你现在已经影响到了我了。”   “我也觉得,本来应该是我影响你们才是,没想到我作为一个军师还反而被你影响了,这感觉可是不太好。”郁浩夫也走过来说道。   张镇安闻言苦笑一声。   能够影响到别人,这本身也是一个人的人格魅力,是因为他这样做是对的,所以别人才会被他影响,但有时候他又觉得自己的想法太过固执了,这世界上,有他一个这样人就行了,他不想要自己的兄弟,也跟着自己禁欲吃苦。   在路上修整了一会儿,穆家军便继续上路了,他们在下午的时候进了城,因为打了胜仗,消息早就传到沧州,沧州州牧大人亲自率领众官员在城外迎接。   穆骞知道这州牧是什么货色,也没有给他们什么好脸色,只是随意的拱拱手,便进了城,他也不怕得罪他们,因而这会儿,朝廷还需要他打仗呢,朝廷不需要他打仗的时候,早已经是将他们穆家军当做了肉中刺、眼中钉,再多得罪一些小人,也无妨。   进城之后,百姓们夹道相迎,有些人甚至提着篮子,里面装满了鸡蛋、蔬果,要将之送给这些将军们。   这时候,一脸严肃的穆骞脸上这才变得柔和起来,众人的脸上隐隐都有着喜悦,被百姓们喜欢,可真是一件快乐的事情,就连卫虎也都咧着嘴,有些傻了。   他坐在马背上,见到这场景,觉得这真是他一辈子最得意的时刻,从前他在街坊们的眼中,他就是一个不学无术的人,可是如今不一样了,此情此景,若是让从前的街坊们看到,不知道他们又会是何等想法呢。   而安秀儿等人历经几天后,也顺利的回到了闵月郡,这次回去之后,安秀儿便忙着组建商队的事情来。   虽然之前跟安铁石说了,她什么都不插手,但是实际上,她也不可能完全不管,组建商队是大事,安秀儿跟安铁石他们都是毫无经验,幸好张家有商队,安秀儿直接花高价请张家的几个有经验的管事跳槽进入安家商队,去队伍里面带带他们,这样到时候他们也不算是两眼一摸瞎。   安铁石则是忙着在郡城招护卫,花费了半个月的时间,又是招人,又是考核的,终于拉起了一支五百人的队伍,离目标的一千人虽然差了一般,但是安秀儿想着慢慢来,一口不可能吃成一个大胖子,先让他们去隔壁州郡运些特产过来卖,熟悉熟悉商队的运作模式,然后再慢慢的加长路线,加多人数。   很多的事情都是知易行难,一开始觉得成立商队嘛,有人就行了,到了目的地买货物,回来之后卖货物,后来才发现没有这么简单,首先他们必须要识货,找到一家物美价廉的作坊,买人家的东西,这其中也有诸多门道,买好了之后,还得拿回来卖掉,卖东西也没有这么简单。   一开始他们没有经验,所行步步艰难,虽然张家能够给他们提供一定的人脉,但是安秀儿并不想要他们什么都依仗张家,所以并没有打着张家的名头,只是给了他们推荐信,让他们自己去谈判。   第一次,安秀儿是让他们去相邻的郡城去购买一些丝织品回来,结果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大老粗,全然不识货,被人家狠狠的坑了一道,买回来的东西基本上没有赚头。   最后好容易不找了卖家,将这批丝织品卖掉之后,一算账,这一次,竟然完全还亏损了。   安秀儿并没有说他们什么,只道是亏的不多,长个教训,也算是不错。   吃一堑,长一智,他们吸取了这次的教训,第二次再去的时候,便在郡城花高价里面找了一个原先织造局的人,这人倒是识货,对这些丝织品也懂,第二趟走下来,他们总算是不亏了,而且他们也有了固定合作的商家。   安秀儿觉得很满意,没有人是天生就会的,一次次的失败,总会长一些经验。   第三次,安秀儿直接花高价将这个织造局买了下来,她觉得自己生产货物的会更加的便宜,也不怕被别人坑害,还可以按照她的要求制造出不同的丝织品来。   买下了织造局,她又买染坊,还买了绣坊,这样她要的绣品一切都可以由自己来生产制造,这样一切都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也不用担心合作的商人会哄抬物价了。   买下来这些铺子,她又开始琢磨着瓷器,天下瓷器最为精美的莫过如汝窑,她决定要买几个瓷窑。   这会儿天下不太平,百姓们日子过得不太好,也没有人来关注什么瓷器了,很多的烧瓷的瓷窑几乎都要关了,那些烧瓷的师父们也有些不再烧瓷,而是开始扛上锄头开始下地。   安秀儿能够了解这些,也多亏了她以前去缅甸的时候曾经经过汝州城,有一次他们在一个小村庄里面过夜,无意间发现一个老农的手上满是伤痕,跟他一聊,才知道原来他是烧瓷的师傅,只是这烧瓷的窖开不下去了,才不得不又重新开始种田。   这会儿大齐虽然不太平,但是不代表其它的地方也不太平,况且,她的这些瓷器是要贩卖的西域去了,跟大齐太不太平没有关系,再不太平的年代,总是影响不了商人。   她曾经在书里面看过,瓷器难得,汝窑难寻,尤其是汝窑瓷器中颜色中的那一抹雨后天青色,最是难烧,恰巧上次她同那位老农聊天,他以前的窑就能够烧出这种颜色的瓷器来。   安秀儿不相信这个世道会一直这样的乱下去,等到天下太平的时候,精美的瓷器肯定又会被人们所喜爱的,她买瓷窑,肯定没错,这瓷器烧好了又不会坏掉,而她的钱放在这乱世值钱,等到了盛世,不一定有用,还是花掉的好。   安秀儿让安铁石亲自去找那个老农买瓷窑,最后能够将那一片的瓷窑都给买下来,那附近的地,也尽量多买一些,然后建造庄子,也之作为自己的一个据点,反正她的钱花不完,每个地方都买上地皮,建造庄子,以后等自己老了,天下太平了,四处游玩的时候,便不用住店了。   她还记得她自己的梦想,她想要走遍这天下的千山万水。   但是这游玩跟行商是不一样的,行商日夜兼程,讲究一个抢占先机,在路上往往不能够安心,就好像她这几次去堪石一样,虽然想着一路上就当做游玩了,但实际上,每次她都没有时间停留,也没有那个游玩的心情   说起来,再过几个月,又是瑞丽原石拍卖会了呢,今年她自然是不会错过的,她得多赚点钱,为她这支商队积蓄足够多的资金。   只是这一次,她未免能够像之前那般捡漏了,上次缅甸原石拍卖会,她虽然很是低调,但是在这堪石的圈子之中就这么少,她几次运气都这么好,别人难免不注意到她。   不过她如今的眼力比之前又好了一些,对各种翡翠的鉴赏能力,也比之前高了,所以尽管无法捡漏,但是她凭借自己的努力,一样能够有点收获。   正在安秀儿准备养精蓄锐的时候,这个时候,却是收到一封来信,她以为是那些各分号大掌柜给她写来的信,没想道信的主人竟然是方元。   她跟方元的交集并不多,不过就是两次原石拍卖会跟他有过交集而已,不过在这堪石圈子里,比起别人来,跟他的交集也算是比较多了,当然安秀儿从来没有想到,他会写信给自己,这让她实在是有些意外,当仆人将信件递给她的时候,她还以为她是看错了呢。   疑惑的接过信件,打开一看,原来是方元邀请她去西域。   听说西域有一座昆仑山,那里盛产软玉跟和田玉,比起翡翠石来,大齐的人还是更喜欢玉一些。   方元觉得安秀儿堪石的眼力不错,想要邀请她去长长见识。   安秀儿本来打算这几个月就在家带孩子算了,不过看到这信件之后,她倒是颇为意动,因为这西域正是安铁石他们商队要去的地方,她正好可以跟着一同前往,一路上长长见识,另一个则是看着他们,免得自己在家中担心。   她将这事跟安铁石商量了一下,安铁石自然是没有什么意见,他这段时间见安秀儿出远门的次数多了,也不觉得安秀儿去西域是一件什么稀奇的事情。   得到安铁石的支持,安秀儿便提笔给方元写了一封回信,答应去西域,相约到时候在高丽国都城碰面。   ☆、第二百五十九章 初临西域   对于西域,安秀儿从前只是偶然间在书上看过,只言片语的,早就都有些记不太清了,这会儿既然决定要去,她便然人将有关西域的书都找了出来,先看一下,免得到时候去到了西域两眼一抹瞎。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书上写着的西域实在是让人心生向往,那里民风淳朴,人民热情好客,那里有一望无际的大漠,晚上站在大漠边,可以看到磅礴大气的霞光。   只是,西域的语言跟大齐的语言也有所差别,想要去西域的话,还免不了要带一个会西域语言的人作为向导。   不过在安秀儿看来,既然是来行商的,还是要自己懂这份语言,让别人来翻译,未免有些不太真诚,而且若是翻译错误的话,未免让人误会。   所以,安秀儿决定,这段时间,恶补西域语言。   这个学习的人不单单是她自己,还有安铁石、安铁木两兄弟,以及一些要带去的掌柜们,商队里面的小头目。   安秀儿花重金请来了两位夫子,让他们来教他们西域的语言,这可是有些为难这些糙汉子了,原本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认字也不多,去年的时候,安秀儿逼着他们习字,好容易认得几个字了,觉得可以松缓一点了,安秀儿又让他们学西域语言。   不过对于这一切两人倒是没有什么怨言,他们也知道,安秀儿是为他们好。   虽然有时候难免抱怨两句,但那也只是口头上的抱怨而已,在夫子教他们的时候,他们还是学的非常认真的,毕竟作为商队的头目,他们也要给下面的人做榜样啊。   安秀儿更是天天去跟他们一起学习,她记忆力好,学什么都快,往往夫子只说了两遍,她便知道该怎么念了,并且能够将这话给记下来,记忆力远远的超过安铁石他们一大截,让这些汉子们不禁是有些脸红,为了不被安秀儿看扁,他们也只能够夜以继日的学习。   安秀儿见状,想出了一个快速记忆的好办法来,就是这段时间,他们互相只能说讲西域的语言,若是说大齐的话,一句话罚款一百文钱。   一百文钱对这些汉子还是很有威慑力的,一开始的时候,他们连比带划的,不太会说西域话,有时候见到同伴实在是不理解他们的意思,免不得一时口快,冒出两句大齐语言,被安秀儿罚了钱。   到了后来,众人都便长了记性,说大齐话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说西域话的次数越来越多了,至少在连比带划之下,同伴已经能够理解他的意思。   再后来,他们已经能够用西域话进行简单的交谈了,往往这时候,他们一边用西域话交谈,一边自己忍俊不禁的笑起来,在这其中,众人也获得了乐趣,有了乐趣之后,学习的兴趣便更加的高了。   而他们学会了西域的日常口语的的时候,安秀儿早已经开始认得西域的文字了,说来也怪,自从几年前,自己做了那怪梦之后,她发现她的记忆力便好了起来,而且越来越好,到了如今,几乎是过目不忘,学什么都快。   两位夫子也不禁感叹她是天才,甚至在心中暗暗觉得惋惜,惋惜她只是一个女人,否则的话,日后肯定有一番出息,说不定能够中举考状元。   不过安秀儿倒是没有觉得什么,她很满意自己又学会了一种语言,这次去西域,她心中便有信心多了。   这次为了去西域,学语言,看地理志,准备了这么长的时间,也应该出发了,否则的话,有可能赶不回来,到时候便失去了去南诏的机会,西域跟南诏可是相隔甚远,不过若是能够再西域有所收获的话,那去不去南诏便也无所谓了。   她这次在家又恶补了一些有关于看玉石原石的秘笈,本来这堪石之道就是一通百通的,安秀儿对这次西域之行倒是也颇有信心。   出发前,她还是得去跟邬氏打声招呼,尽管安秀儿已经出去了这么多次,但每次安秀儿要出去,邬氏总会找理由出来阻挠一下。   安秀儿知道她是不放心,每次也都准备好正理的来说服她,就像是这次,她用一口流利的西域语言在邬氏的面前一炫,邬氏便没了法子了。   总归她也拦不住她,与其用各种方法去阻扰,不如就这样答应了算了。   每次答应安秀儿之后,邬氏又觉得有些不甘心,觉得自己这个婆婆如今在安秀儿的面前是越发没有威严了,但实际上,她的内心中是支持她的,甚至隐隐有些羡慕她。   跟邬氏说了之后,安秀儿便准备启程了,这次,她又得将团团给撇下了,想想还真的是有些不舍呢。   如今团团已经会说一些简单的词语了,也会迈着小短腿扑腾扑腾的走路,安秀儿实在是不忍心再将他扔在家中,但是他实在是太小了,安秀儿决定等他再大一点了,她去哪里便都带上他。   离开的时候,团团抱着她的腿不要她走,她上马车的时候,他还哭了,哭的可伤心了,安秀儿都有些不忍再看,但终究还是一狠心,离开了。   这次去西域,只有安秀儿跟安铁石两兄妹去,至于安铁木则在闵月郡安排一些事情,比如说接洽商家,买铺子等等,这些事情并不比去西域麻烦,更何况,梁氏还在家,父母在不远游,两兄弟总是要有一个人在家中照看梁氏的,这人当仁不让的便是有妻室的安铁木了。   这一路跟去南诏可是截然不同,去南诏的时候是越来越热,而去西域则是越来越冷,等到了西域的时候,安秀儿已经穿起了袄子了。   每次去到不同的地方,安秀儿都会有不同的体验,这次他们的第一站是商会云集的千汇城,方踏入城中,安秀儿便感觉有一个新的世界在她的面前铺开了。   来来往往的西域胡人们,穿着跟中原服饰截然不同的胡服,鹰钩鼻子、深邃的眼,大都好奇的打量着安秀儿等人,有些人见到他们一行人不但不怕,还要拿着乐器在他们的身边跳上一支舞,这些都让安秀儿觉得十分的新奇。   这些胡人们看起来都非常的友好,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无忧无虑的样子,让人心生羡慕。   一旁的春分撩开帘子往窗外看去,见到这些胡人们,忍不住雀跃的说道:“他们好像再看我们诶。”   “正常,若是有胡人来到我们闵月郡了,我们街上的人肯定也会出来看热闹的。”   秋雨平静的话好似在春分的头上泼了一盆冷水,春分有些悻悻的,道:“你说的对。”   安秀儿很少见春分这般吃瘪的情况,便说道:“他们这些胡人跟我们中原人相比,倒是要热情一些,你看他们还在路上载歌载舞呢,这些女子穿着也大胆,若是在我们中原,女人敢这样穿衣服,口水唾沫都要将人给淹死了。”   “是啊。”春分应了一声,她实在是好奇,又忍不住再次撩开帘子,探头往外面看去,嘴中一边惊讶的的说道:“哇,这些女孩子的腰肢真软,原先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水蛇腰,如今算是知道了。”   安秀儿闻言笑着摇摇头,春分突然就将轿帘给放下了,秋雨便问她:“怎么了?”   “刚刚有一个胡人男子火辣辣的看着我。”春分双脸通红。   “你呀,让规矩些。”秋雨年纪稍大一点,为人也稳重许多。   “秋雨说的是,虽然这里是异域,但是我们好歹也要脸面,不可做出太出格的事情来。”安秀儿说道。   “知道了。”春分应了一声。   这一年来,春分跟秋雨两人跟安秀儿已经熟稔了好多,每次出门几乎都是她们两个陪伴在安秀儿左右,平日里安秀儿也没有什么架子,她们两个倒是活泼了许多。   毕竟都是年轻的女孩子,安秀儿平日里也不拘着她们,规矩嘛,人前讲究一点就行了,太过讲究,未免太过束缚,不过两人也很有分寸,知道适可而止。   就比如此刻,安秀儿说了一声,她便规规矩矩的将帘子放下来了,毕竟他们是大齐人,这般大咧咧的撩开窗帘往外面瞧的话,是一种很没规矩的行为。   安秀儿见到她们看够了热闹,也不说她们,只闭上了眼睛继续养神,这会儿已经快中午了,天气很好,也不冷。   西域这边温差较大,安秀儿早就从书上知道了,因而早就准备好了御寒的衣物,只是亲身经历过了,才知道这种感觉。   早上穿上了厚厚的袄子,好觉得有些冷,到了这会儿,只是身着单衣,也觉得有些要热的出汗。   今日进城的时候,早先安铁石便让人先进城探了路,包了客栈,这会儿京城,也不怕没有地方住,直接跟着前来迎接的护卫,前去他们包下的客栈里面。   马车在这客栈门前停了下来,安秀儿下了马车,身后自然有护卫们牵马,安秀儿只跟着安铁石进了客栈。   ☆、第二百六十章 篝火宴会   “来,客官,这边请。”安秀儿一进去,掌柜就热情的迎了过来,这是一个戴着瓜皮小帽的热情老头,安秀儿同他道谢,他也单手热情的回礼。   他们行礼的方式跟中原是大不一样的,安秀儿之前也学过一些,倒是能够看懂。   不过这老头倒是也知道安秀儿等人的礼仪,他还会说几句简单的中原话,想来已经也是因为曾接待过一些中原商客的缘故。   当安秀儿用西域的语言跟这老头儿交流的时候,老头儿开心的不得了,对待安秀儿等人更加的热情了,还让店里面的伙计将珍藏的美酒都拿出来,往安秀儿等人的桌子上送去,又热情的让伙计们准备美味的食物,给安秀儿等人吃。   安秀儿其实吃不惯这里的食物,她也不习惯跟这里的人一样,拿着手抓饭吃,她伸手问这伙计要筷子,但是这伙计摇摇头。   不过也不用担心,安秀儿自己带了筷子的,她可以用筷子优雅吃东西,至于其它的人,只能够是用手抓饭了。   安秀儿看着他们手抓饭的样子忍不住的很想笑。   那老头见到安秀儿手上的筷子,这才道:“原来客官你们是要这种竹棍,早说嘛,我知道你们这些中原人喜欢用这种竹棍,早就准备好了。”   说着他走到了柜台后面,果真拿了许多的筷子过来,众人这才换上了筷子,对自己方才用手抓饭的举动,还觉得有些尴尬。   安秀儿笑了笑,继续吃东西,这老头儿又说了,他们是远道而来的贵客,晚上要为他们举行篝火宴会,这就让安秀儿觉得有些受宠若惊。   在他们看来,他们不过就是远道而来的商客而已,不过就是住在他这客栈里面,哪里值得他这样做?所以她连忙推辞。   老头儿却是一脸认真的样子,说来者就是客,住在他这里就是有缘,一定要为他们举办篝火晚会,让安秀儿等人无法推辞,只能够答应下来。   这次他们来到西域,不单单是因为她要去昆仑山买玉,最重要的是,安铁石等人要来这里做生意,这次他们来也带了不少的货物来,跟这掌柜打好关系也好,他开客栈的人,肯定是天南海北的都认识不少。   所以这次篝火宴会,安秀儿还是挺重视,只跟老头儿说了,晚会上,一切的花销都算在自己等人的身上。   老头儿连连摇头,道:“贵客远道而来,怎么能够算在你的身上?我这里刚好有美酒,有肥羊,到时候叫上我们这附近的街坊们让你们认识认识。”   他这话说的是中原话,磕磕碰碰的,不过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安秀儿听着点点头,想着到时候临走的时候,将这钱都给他们算上就行了,因而也没有再拒绝这老者的好意,只道:“那就谢谢您的热情了。”   老头儿得到了她的应允,很是重视这事,立马就让伙计们去办篝火宴会的事情,这宴会,就在这客栈不远处的一块沙地上。   这千汇城并不大,外面全是草原跟荒漠,原本这里不过只是一个小镇,因为来往的商客太多,所以慢慢在这里形成了一座小城池,虽然不大,但倒是繁华富庶。   吃罢了饭,安秀儿便找到自己的房间休息了一会,睡醒之后,找安铁石商量了一些事情,下楼的时候,见到众人都在客栈的大厅里面喝酒猜拳,一副很轻松惬意的样子,安秀儿也没有打扰他们,只是找了一个角落默默的坐着。   到了傍晚的时候,这老头儿便过来让他们去参加这个篝火宴会了,安秀儿第一次被一个陌生的掌柜请去参加这个什么篝火宴会,还真的是有些紧张,防人之心不可无,她想着,便多带了一些护卫。   等去了目的地时候,安秀儿才发现自己有些想多了,并没有什么她想象中的龌龊事情发生,这里的人都很友好,几簇篝火已经升起来了,上面正烤着羊肉发出滋滋的响声,一些人将美酒倒在这羊身上,阵阵香味传了老远。   一些人在弹着胡琴,一些人拿着一些她不认识的乐器击打着,气氛非常的好,到了晚上,篝火越来越旺了,一些少女们也围着这篝火跳起舞来,安秀儿有些羡慕她们,可是她自己什么都不会,不会乐器,也不会跳舞。   不过看到她们活泼的样子,她脸上也含着笑,觉得她们可真是幸福,在中原,女人们只能够被关在家中,绣花做家务,能够学得起舞蹈的,除了一些舞姬之外,便是一些大家族的女子。   舞姬便不必说了,她们所跳的舞蹈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快乐,而是用以谋生的手段,而那些大家族中的小姐们,就算是练了舞蹈,也派不上用场,平日里不过就是孤芳自赏,偶尔在一些节日里,在一些亲人姐妹面前露上两手,何曾能够像这些姑娘们一样,在这火红的火光下,恣意的展示自己的芳华。   男人们推杯换盏,姑娘们都去跳舞了,就连安秀儿身边的两个丫鬟都被人给拉了去,就安秀儿一个人默默的坐在一簇无人的小篝火旁,看着别人的欢愉。   “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一个男人走了过来,安秀儿抬头,却是一个高大的胡人,他有着蔚蓝色的眼睛,身材高大,头发微卷,身上穿着华贵的胡服,同她伸出手来。   他眼睛清澈的好像一汪碧水,并无任何的龌龊之意,安秀儿朝场中看去,才发现这些男男女女的都一起旋转着跳起舞来,就连安铁石的身边,也有一个扎着鞭子的长发姑娘围着他转圈圈。   安秀儿看了看他伸出的手,迟疑了一些,这胡人笑了一下,用大齐国的语言说道:“我不想冷落在场任何一位远道而来的客人。”   安秀儿笑了笑,谢过他的好意,摇摇头,说道:“我喜欢安静,谢谢你来邀请我,你去跳舞吧,我在这里看着你们便觉得很开心了。”   “你真的不去跳舞吗?”这人又邀请道。   安秀儿摇摇头,道:“谢谢你了,我不去。”   “既然如此,那我就先走了,你若是想要跳舞了,就过来。”这胡人同她说了一句,便走到场中去了,不一会儿,便与一个少女跳起舞来。   安秀儿看着他们热热闹闹,一个人坐到了一个弹胡琴的老者身边,默默的听着,丝弦鼓乐声声入耳,倒也是颇有趣味。   不一会儿安铁石跳舞跳累了,便也走了过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两兄妹静坐了一会儿,安秀儿开口问道:“怎么不会跳舞了?”   “累了,这些人可真热情。”安铁石说道。   “热情一点好呀,说不定大哥,你还可能给再给找一个嫂子来。”安秀儿随口说道。   “妹妹你就不要打趣大哥了。”安铁石无奈的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道:“开个玩笑,大哥不必介怀,不过我也是为了大哥考虑。”   她的话语之中带了一些真诚,这段时间,她有了切身的体会,才知道一个人的日子是多么的难熬,诸多苦楚,无人可道。   安铁石没有再说话,两兄妹皆是沉默不语,只默契的看着前方。   “安兄弟,过来喝酒。”不一会儿,这场中便有人叫了起来,安铁石便带着安秀儿一起起身走了过去。   矮几上放着一张桌子,众人盘腿而坐,好客的老头儿给安秀儿兄妹倒了酒,又拿着刀子给两兄妹切了羊腿肉放在两人的盘子里,还贴心的给两人配了筷子。   “来,喝酒。”老头儿举起酒杯来,安秀儿见他如此好客,倒是也不好拒绝的,便也举起酒杯,轻轻的抿了一口。   没想到这酒的滋味跟她想象中的大为不同,曾经她有一次喝张镇安的酒,只觉得烧喉无比,十分的呛人,而这酒入口十分的温润,一点都不烧喉咙,反而还觉得有点甜甜的滋味。   “这酒不错啊。”安秀儿忍不住的说了一句。   “这是我们专门为贵客准备的美酒。”这老者听到安秀儿的赞赏,脸上便露出了笑容来。   “难怪,一点都不上头。”安铁石也说道。   以前他喝的都是自家酿造的高粱酒,那酒每次入喉咙,就好像有刀子在割他的喉咙一样,不过那样的烈酒,有时候喝习惯了,倒是也觉得有种特别的感觉。   如果是那样的烈酒是一位鲁莽的糙汉子的话,那这样的酒则是不一样,它就好像是一位烈性的美人,初见时她温柔似水,一口入腹部,慢慢的,那酒劲便上来了。   “秀儿你得少喝点,这酒虽然不上头,但是后劲大。”安铁石提醒道。   安秀儿点点头,但是因为喝酒实在是太过好喝,又加上众人的热情相劝,她免不了多喝了两口。   篝火宴会到了最后,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聊到了安秀儿等人来到这西域的用意来,这小老头说道:“你们是来我们这儿做生意的吧,可需要买些什么东西回去?”   ☆、第二百六十一章 蓝玉商行   “咦?”安秀儿跟安铁石对视一眼,两人皆是有些惊讶,没有想到这老头儿这么上道,自己两人还什么都没说呢,他倒是提前说了出来。   “的确是来买东西。”安铁石便说道:“我们需要购买一些你们这儿的玉石,毛皮,毛毡等物。”   “那你们带了些什么来?”这老头儿说道:“我们这儿的皇室贵族喜欢你们那的丝绸、瓷器还有茶叶,这些你们都有吗?”   “有。”安铁石点点头,他表现平静,其实这会儿,内心已经是压制不住的狂喜了,真是瞌睡就有人送枕头啊,这次他们过来,不就是想要卖这些东西的吗?   “既然这样,我希望你们可以优先考虑我们蓝玉商行,看到了吗?那位就是我们的少东家。”这老头儿对着安秀儿说道,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安秀儿见到了他们的少东家,竟然是方才请她跳舞的那个胡人。   见到她看过来的目光,这胡人温文尔雅的同他点头一笑。   “原来是他呀。”安秀儿喃喃的说了一句。   这老头儿便问道:“怎么着?姑娘认识我们少东家?”   “不认识,就是方才他请我跳舞,也算是有过一面之缘了吧。”安秀儿答道。   这老者便道:“我们少东家的确是一个热情的人,你们跟我们蓝玉商行合作,是绝对不会错的。”   安秀儿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她不可能凭着一面之缘就去认识一个人,就决定跟谁合作。   “很感谢你们今天的热情招待。”安铁石说道:“不过,我们合作可是长期的,我们不会只走这一次两次,我们要确定你能够给我们提供的货物,才能够决定要不要跟你们合作。”   “那是,那是,这样的事情,自然是要放到一个正式的场合上去说的,我今天请你们来参加这篝火宴会,只是想要你们玩的开心,不谈其它。”老者说着,又给安铁石劝酒。   安铁石的酒量好,倒是也来者不拒,不一会儿那个年轻的胡人也过来了,见到安铁石这般的好爽,看他便带上了一抹欣赏之色。   宴会结束,宾主尽欢,安秀儿跟安铁石等人也都回去了。   终究是多喝了两杯酒,到了客栈,安秀儿都觉得头有点昏昏的,喝了一碗醒酒汤之后便睡去了。   到了第二天,那个年轻的胡人便带着人亲自上门洽谈了。   安秀儿想起昨夜的晚会,在心中失笑,难怪了,她说这里的人虽然好客,但是这老头儿这些人,也实在是太好客一些了,他们不过就是他店里面住宿的商客而已。   如今想来,竟然是事出有因,他们还想要同她做生意,所以才如此的热情。   不过抛去这个原因不谈,昨夜的篝火宴会,他们也确是花了心思,让她体验了一把异域风情,安秀儿觉得他们的确是很真诚。   若是可以,就这样将事情谈下来也不错,反正他们也没有什么经验,再找不一定能够找到合适的人。   不过做生意却不是只单单靠人情,还是得以利益为先,所以这一切,还是得要先去打听打听,不可能这样贸贸然的就答应了。   其实今天一大早,安铁石便派人出去打听有关这蓝玉商会的情况了,这会儿,外出打听的人估计也快回来了。   两兄妹坐在这里同这蓝玉商行的少东家交谈,倒是跟他相谈颇欢,这位少东家虽然是胡人,但是行为举止却温雅有礼,说话也很有分寸,特别会照顾别人的心情,安秀儿对他第一印象也颇为满意,觉得他这人挺可靠。   三人互道名姓,才知道这少东家就叫蓝玉。   至于他的本名么,不但长,而且比较怪异,以安秀儿的记性,他说了一遍,她竟然还没记住,至于安铁石么,好歹也是学过西域话的,却是连听都没有听懂,两人都听不惯胡人这种长长名字,也不好意思再问,就直接叫他蓝玉了。   “蓝玉这名字倒很是温文尔雅。”安秀儿笑着同这胡商说道。   “是吗,我也这样的觉得。”这蓝玉自己对自己这名字也非常满意,只道:“你看我的眼睛。”   莫非的你眼睛里面有什么魔法?安秀儿抬头看去。   “你发现了没有?”蓝玉说道。   “发现什么了?”安秀儿还没有反应过来,蓝玉便说道:“我的眼睛是蓝色的,跟你们的不一样。”   “好看。”安秀儿还从来没有见过蓝色眼睛的人,昨天第一次看到他的眼睛,她还觉得有些惊奇,不过之前她在有关西域的书中,看到有关于胡人的描述,胡人之中,会出现一些蓝色眼睛的人,所以安秀儿倒是没有大惊小怪。   “你也觉得好看是吗?”听安秀儿这么一夸赞,这蓝玉便越加的开心了,他道:“我这眼睛是遗传我母亲的,她的眼睛便是蓝色的。”   “原来如此。”安秀儿点点头。   蓝玉又道:“我的眼睛是蓝色的,然后我做的是玉石生意,所以我就叫蓝玉。”   “这名字真是贴切。”安秀儿又是笑着点头。   蓝玉便道:“我知道你们也是来做生意的,所以可以跟你们交个朋友吗?”   “当然可以,我们昨天在一起喝过酒,也算是朋友了,不是吗?”安铁石在一旁说道。   “对对对。”蓝玉听到安铁石的回答,很高兴,他激动的同安铁石说道:“你的酒量很好,为人也很豪爽,不像有些中原人,扭扭捏捏的。”   “谢谢你的看重。”安铁石答道。   话说到这里,蓝玉便单刀直入道:“想必你们也知道我今天的来意,既然我们都是朋友了,那可以让我去看下你们的货物吗?”   只是看下货物,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安铁石点头,答道:“当然可以。”   安铁石说着便让人去拿一些样品过来。   “都是上好的丝绸,还有瓷器。”安铁石将这些东西展示给蓝玉看,“蓝玉兄弟若是喜欢,就赠予兄弟了。”   “谢谢。”蓝玉看了看桌子上放着的东西,伸手摸了摸丝绸,又摩挲了一些这些丝织品,也拍拍手,道:“我知道你们中原人喜欢我带玉,所以我也带了两块过来,给二位做礼物。”   这蓝玉不愧是商行的大东家,出手阔绰,送给安秀儿两人的玉,竟然是极品的和田玉,这东西可是不便宜,双方尚未合作成功,安秀儿觉得收他的礼物,有些不太妥当。   还未来得及推拒,蓝玉又指着身后两个侍从手上捧着的东西说道:“我们西域这块,昼夜温差大,我特地给你们准备了一些毛毡,你们垫上之后,晚上睡觉,保管暖和。”   “谢谢,这毛毡我们就收下来,不过这玉实在是太贵重了。”安秀儿推拒道。   “送给朋友之间的礼物,只有心意,何来贵重一说?更何况,说句不恰当的话,这玉在你们中原很是稀奇,但是在我们这里却是常见之物,更何况,你们也送给了我这么精美的丝绸跟瓷器,若是我回赠的礼物你们不收,那我可是会伤心的。”   被蓝玉这般一说,安秀儿不禁是笑了起来,索性也不再推辞,只将这东西给收了起来,虽然这玉很值钱,但是在她的眼中也不是什么大事,她如今不缺这点钱。   到时候若是生意谈成,这玉佩自己兄妹便坦然的收下了,若是生意没有谈成,到时候拿出一批货物,补偿他便是。   三人互换了礼物之后,话题便免不了回到这货物上,安铁石一直到现在都有些不可置信,他一直以为要卖这么多的货物,他们可能会在这里停留很久,没想到这才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简直是让人难以置信。   而且,安铁石两人前脚还在跟这蓝玉谈生意呢,后脚便又有人来找他们两人。   这人也是一位胡商,他也看中了安秀儿的货物,只是好巧不巧的,安秀儿等人住的客栈就是蓝玉商行的产业,那人一开始本来还想要拿乔的,可是看到这蓝玉都已经找上门了,他生怕自己再不去就晚了,所以才火急火燎的赶来。   能够有人来询问,安秀儿两人也非常的高兴,因为这就说明自己的货在这西域非常的有市场。   热情的招待了这位商客,这商客又同安秀儿两人许诺了良多,大意说,他们的一箱丝绸,就可以换五箱上等的毛皮,其它的各种瓷器,也按不同的价格论处。   总之这以物换物在安秀儿跟安铁石两人看来,是非常的划算,都恨不得就要马上答应他的条件了,不过想到方才跟蓝玉也说了这事,两人这才矜持了下来,说要商行内部再商榷一下。   等到他走后,安秀儿才想起来一件事情来,同安铁石说道:“大哥,你看别人的商队都有名字,可是我们商队都没有名字啊?”   “是要起个名字。”安铁石点头赞同。   之前在家的时候,三人商量了许多的细节,但三人都是第一次组建商队,难免有许多考虑不周的地方,又因为安秀儿急着要来这西域昆仑山,一时之间,竟然连这商行的名字都忘了,亏得其它的掌柜们也没有提。   ☆、第二百六十二章 长河落日圆   “不如叫安秀商行吧。”安铁石提议道,在他看来,这商行的组建,安秀儿出钱又出力,以她的名字来命名这商行,实在是再合适不过了。   “不不不。”安秀儿连连摇头,道:“大哥,你怎能够以我的名字来命名呢?女人家的闺名是不能够随便让人喊的,如果一定要以名字来命名商行的话,我觉得木石商行也不错。”   “木石商行?”安铁石知道安秀儿是以他们兄弟倆的名字命名了,可是奇怪的是,他竟然觉得这名字还不错,可是,他想了想,觉得让安秀儿就这样当一个幕后人,有些委屈她了。   “还是叫安氏商行吧,我总觉得叫木石商行有些不太恰当。”   “没什么不好的。”安秀儿说道:“大哥你越是这样说,我便越觉得这木石商行名字不错了。”   “用安氏商行不太好,毕竟我想要低调点,若是让那些张家的人知道我又掌管张家生意,又私自组建商行,免不了要叽叽歪歪,咱们这木石商行,从名字上看,就跟我无关,具有隐蔽性。”   “你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安铁石点点头,他也在张家做过事,自然也是知道,张家人多口舌多,很多的重要位置上都是张家的族人,虽然看起来有很多方便的地方,但其实弊端更多   “好了,大哥,你就别犹豫了,我想二哥他若是在场的话,也一定会同意的,虽然我们商行叫做木石商行,但难道你们就会将我的功劳全部抹杀吗?”安秀儿反问了一句。   “当然不会。”安铁石连连说道:“虽然这商行是叫木石商行,但是实际上依旧是妹妹的产业,大哥二哥都只是帮忙打理罢了。”   “不,是我们的产业。”安秀儿微微笑道。   亲兄弟明算账,因为所有的资金都是安秀儿出的,一开始的商客也是安秀儿利用自己的人脉举荐的,所以这商队,安秀儿独占六成,而安铁石两人分别占二成,这商队,实际山相当于是她的产业了。   但饶是这样,三人都非常的满意,在安铁石兄弟两人看来,自己占一成已经算是多的了,安秀儿投入的钱是几百万两银子,这就相当于,两人什么都还没有做,就相当于分到了上百万两银子了,日后若是商队有了成效,日后得到的银钱自然还会更多。   “其实我觉得木石商行真的是好很听,我以前听过一个叫做木石前缘,很是感动,我希望跟我们商队合作的人,都能够结一个善缘,不光是利益,也有情义。”安秀儿说道。   “会的。”安铁石点点头。   安秀儿便也微微一笑,说道:“大哥,我们以后一定要记得诚信二字,我们做生意,宁愿自己亏本,一定要讲究诚信二字!”   “放心,大哥是什么人你还不知道么?”安铁石拍着胸脯答道。   安秀儿便道:“大哥你不要误会,我自然知道大哥你是什么人,我只是希望我们木石商队,上上下下,所有的人都将规矩、守信用,甚至将诚信二字融入到自己的骨子里面,这样有了信用,后面才会有信任。”   “你说的对,我会记住的。”安铁石点点头,“以后我们但凡招人了,也一定要先看对方的品格。”   “没错。”安秀儿点点头,又道:“这一次我因为有事,才跟着大哥你们来西域,下次也不知道会不会来了。”   “以后无论你要去哪里,大哥首先是带着商队的人护送你,然后才是护送货物。”安铁石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端起手上的茶喝了一口,撇去这个话题不谈。   在这城中待着有些乏味,安秀儿想要出去走走,便提议道:“我们去看夕阳吧,我听说这大漠中的夕阳很好看,上次我们匆匆走过,也不曾驻足欣赏。”   “我去牵马。”安铁石站起身来。   安秀儿在客栈前院等他,遇到客栈掌柜,这掌柜一向很是热情,见到她站在门口,不免又跟她多说了两句,听到她说她要去那沙漠中看夕阳,掌柜的又建议她去租两匹骆驼。   “马你们天天骑,没什么趣味,去试试我们这里的骆驼也不错咧。”掌柜的说道。   安秀儿心道也是,她这一辈子还没有骑过骆驼呢,遂跟牵马而来的安铁石说了掌柜的提议,于是乎,安铁石闻言便让人在城中租赁了两匹骆驼,两人骑着慢悠悠的往城外而去。   安秀儿一边慢悠悠的骑着骆驼,一边说道:“真是可惜了,明明一边还是绿洲,有一望无际的草原,为什么到了另外一边,就变成了寸草不生的沙漠了呢。”   “我也不知道,或许这沙漠,曾经也是丰茂的草原吧。”安铁石答道。   “大哥你的推测应该是对的,不然不会有词语叫做沧海桑田。”安秀儿说了一句,见到旁边有人围着面巾从两人的身侧走过。   安秀儿侧头瞄了旁边的人一眼,恰好一阵风吹过,风沙便大了起来,细细的沙子卷过来,让人几乎睁不开眼。   “难怪这里的人都用布巾蒙着脸,原来还有这作用。”安秀儿恍然大悟。   安铁石从怀里掏出一块手帕来,递给她,说道:“来,蒙上,别把我妹妹白嫩的脸给吹皱了。”   这手帕短小,安秀儿蒙住脸之后,怎么都系不上,她索性拔出头上的簪子,用簪子穿过这手帕固定到了头发里面。   “一块这样好的丝帕,就被我这样的废了。”安秀儿自嘲的说道。   “只要它起到了它应有的作用,那便是有价值的的。”安铁石说道。   “你说的对。”   两人慢悠悠的换到了沙漠的边缘,在一处小山坡上坐下,书上诚不我欺,这会儿,阳光洒下来,照耀在这沙子上,将原本就黄澄澄的沙子再渡上了一层金光,这大气磅礴的金黄中,又透着一点红,好看极了。   “如果这些沙子都是金子,那会怎么样?”她侧头问了一句。   “那金子会变得不值钱。”安铁石笑答了一句。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大哥你说的有道理,人们喜欢黄澄澄的金子,是因为它稀少,如果到处都是,如同泥土砂石一般,就没有什么特别的了。”   “所以啊,什么金银,它都只是身外之物而已。”安铁石又说道。   “可惜我们都是俗人。”安秀儿说道:“有时候这些身外之物,可以带给人快乐,可以买到很多的东西。”   “妹妹不用多想,这沙子它变不成金子,金子之所有值钱,不单单是因为它的稀少,也的确是因为它有价值。”安铁石说道。   “大哥你说的很对。”安秀儿点点头,道:“我们还是看夕阳吧,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还能再来看一场如此美丽的日落。”   “定会有机会的。”安铁石说了一句,也转头看向天边。   这大漠的风景,实在是让人觉得惊叹,一望无际的只有一种颜色,然而,等到夕阳过后,整个大漠变得昏昏沉沉了,那模样,又实在是太过苍凉。   安秀儿不忍再看,跟安铁石说了一声,两人站起身来,骑着骆驼离开了。   两兄妹回到了客栈,客栈掌柜问起两人的感受如何,安秀儿随便夸赞了几句,这客栈的掌柜便笑道:“外人看来我们这地方很美,但是住在这里的人,天天只看着一种颜色,又觉得太腻。”   “这倒也是。”安秀儿觉得,如果要让她选择一个地方生活的话,她毫无疑问是选择中原的。   她还是喜欢山山水水,喜欢看到绿色的风景,喜欢一年四季分明,而不是像这般,早穿棉衣午穿纱,一天就分成了四季。   接下来的几天,又有不少的商人前来,安秀儿跟安铁石两人大致问了一下他们的价格,看了一下他们的诚意,最后还是选择了蓝玉商行的人。   大概是第一眼看着,便觉得这蓝玉商行的少东家看起来顺眼吧。   因为是第一次做生意,这次安铁石等人带来的货物也不算多,这蓝玉商行还是可以吃下去的,但是安秀儿想了想,还是多选择了一家叫做珞珈商行,卖了一少部分的东西给他们,算是跟他们结一个善缘,这样来年再来的时候,若是货物多了,蓝玉商行一时之间吃不下,也不用束手无策。   因为这次的买卖是以物换物,蓝玉商行跟珞珈商行一时之间准备不到这么的多货物,所以安铁石等人便先跟他们签约了一张契约,由这里的城主大人见证,约定半个月后,他们再过来取货物。   之所以城主大人愿意给他们做见证,一是因为蓝玉商行跟珞珈商行的面子比较大,二是因为,安秀儿让人给城主府送了礼,她在这里几天,第一件事情便是打听城主的喜好,知道他喜欢中原上好的陶瓷便给他送了一套茶具,然后又送了一块精致的绣品给了城主夫人。   城主对安秀儿等人的识相感到非常的满意,对他们也客气了几分。   安秀儿又拜托蓝玉帮他们在这城中寻摸一间铺子,又找城主大人在城郊买了一块空地,打算建造一个庄子。   这城中的确是小了些,在外面建造一个庄子,这样下次来,他们也就不用住店,而要找他们买东西的人,可以直接来他们在城里的店铺谈生意,谈好生意在去城外交接货物,这样也方便许多。   ☆、第二百六十三章 会合   这一路上,安秀儿的确是撒了不少的钱出去,她之前就跟安铁石说,但凡走一个地方,就要在那个地方建造一个庄子,她真的是这样做的,这一路上,她已经买了不少的地新建庄子了。   每次建造一个庄子,免不了放几个护卫做监督,另外再买上一些仆人,这便导致了,他们这一路走来,护卫越来越少。   不过这一次,安秀儿考虑到他们带来的护卫并不多,也没有大肆新建,她打算明年来的时候,多带点人来,然后再建造一些屋子,争取一路上,不用风餐露宿,也不用住别人家的店铺,在她的设想中,是八十里一个庄子,一直连通她的整条商路。   当然这是一个大工程,实施起来并没有这么简单,因为很多的地方,一路上行走几天也见不到人烟,要在那种地方建造庄子,实在是有些艰难。   不过,路都是人走出来,只要想做,还是有办法的,时下做什么事情,只要有足够的钱,一切都会方便许多,只是安秀儿现在人手不够,也抽不出时间来做这些事情,随着她买的仆人越来越多,招的护卫越来越多,她相信,这一切会成为现实的。   慢慢来,需要钱就去赚,需要人就去买,这一切只不过就是时间问题,她相信,只要有时间,她的这一切想法会实现的。   实际上,这一路上他们也遇到过不少的驿站,不过由于朝廷的政治不清明,很多的驿站都变得楼去人空,名存实亡,安秀儿每每看到这些,还觉得有些感慨。   朝廷要办事实在是太简单了,只是肉食者鄙,并没有真心为百姓们考虑过,也没有将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那么这一切,就让她来做吧,等将这条商路打通,她相信一切都会便捷许多的,她心有沟壑,坚信她建造山庄的举动,会为她带来意想不到的收获。   在这座叫做千汇城小城里面待了几天,安秀儿便前往高丽国去跟方元会合,这座小城离高丽国并不远,不过几天的路程,众人便来到了高丽国的都城。   安秀儿本以为,高丽国这么大,她要找到方元可能不太容易,没想到才第一天,刚刚高丽都城,她便找到了方元了。   方元比她先来几天,因为担心安秀儿找不到他,所以这几天,他都有派人去城门外等他们。   方才她一进城,便有护卫过来询问是不是张家的人,她便猜想是方元的人,听着护卫介绍,果然如此,跟着他来到方元的客栈,方元早已经将一切都安排妥当了。   “张夫人终于来了,在下可是等了你好几天了。”见到安秀儿,方元拱拱手。   “让方大师久等了。”安秀儿也回礼道。   “张夫人的确是来的有些晚,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方元说道,引着安秀儿等人到座位上坐下来。   “怎么会,我既然答应了你,就一定会来的。”安秀儿坐下后,整理一下衣袍,这才道:“只是之前在千汇城的时候,处理了一些事情耽误了一些时间。”   “千汇城?”方元听着笑了笑,给安秀儿两人倒了一杯茶水,道:“我之前也经过了那里,之前我若是在千汇城多呆两天的话,说不定就可以见到你们了。”   “无妨,只要能够遇到就好。”安秀儿笑着说道,毕竟,这次来西域可是他邀请她来的,若是没有遇上他的话,免不了会有些遗憾。   “张夫人这次带的人可是不少,看来张夫人对这次的堪石,已经是胸有成足了吧?”方元见到安秀儿这次带来好几百人,笑着的打趣了一句。   “非也,实际上,我这次只是顺路跟着我们商队来的。”安秀儿说道。   “张夫人每次都说是跟着商队顺路,然后每次都收获颇丰,若是我也能够这般顺路就好了。”方元提起茶壶,为她添了一些茶水。   “这次真的是顺路,不信你问我大哥。”安秀儿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向安铁石。   安铁石便道:“我们这次的确是来西域谈生意的,正好碰到方大师邀请舍妹,舍妹便一起来了。”   “哦,我知道了,原来你方才说你在千汇城的时候,耽误了一点时间,是在谈生意去了吧?”方元了然的说道。   安秀儿见到他猜出来了,便点点头,也不隐瞒。   方元打开手中的扇子,道:“你们这次来高丽国,车马空空,那我猜想你们的货物肯定是在千汇城就卖了,而且……极有可能是卖给蓝玉商行或者是珞珈商行了。”   “你怎么知道?”安秀儿有些诧异,在千汇城的商客也有不少了,他竟然能够一瞬间就猜出来她的货物卖给了谁。   “这个并不难猜,他们两家在千汇城还是小有名气的。”方元的说道:“不过你们下次来西域经商的话,将货物卖到这高丽国来,或者再走几天,去到楼兰,可能会有更大的惊喜,只是要小心路上专门抢掠过往商客的悍匪。”   “多谢方大师的提醒了。”安秀儿便道:“这样说来,方大师肯定也跟他们有过生意上的往来了。”   “没办法呀。”方元叹了一口气,说道:“自从上次被张夫人说了一通之后,我就决定要努力赚钱了,否则真的就这样坐吃山空,下次看到什么不错的翡翠玉石,就真的没钱买了。”   “我现在跟你也是半斤八两,也不知道这昆仑山玉石原石的价格如何,若是太贵的话,我都没法玩,只能够过来见见世面了。”安秀儿说道。   “张夫人不必妄自菲薄,张夫人说来见见世面,说不定到时候还是你收获最丰富。”方元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道:“我从来没有看过玉石原石,这一次,说不定是真的竹篮打水一场空了。”   “不到那一刻,别说这种丧气话,太过谦虚的话,会让人觉得是炫耀。”方元说道。   安秀儿便不再言语了,她是真的没有什么信心,这世界上有眼不识荆山玉的人太多了,她没有经验,不能够辨别也是正常的。   在张家的秘笈里,关于翡翠原石勘测的秘笈有一大堆,但是关于这种和田玉、软玉勘测的却是不多,想来这西域,这昆仑山,他们来过的次数也不是很多吧,希望她真的能够一通百通,在这看玉石原石的眼光上,也能够出彩。   聊了一会之后,安秀儿便回房休息去了,晚上一起吃了晚餐,方元跟安秀儿两人商量了一下路线,第二天,一行人便往昆仑山走去。   越往昆仑山走,一路上便是越冷,之前好歹还可以早穿棉袄午穿纱,到了昆仑山,你就是穿棉袄也不顶用,实在是太冷了。   安秀儿本来就是怕冷之人,来到昆仑山第一天就感染了风寒,直接就病倒了。   她觉得她真的是没福气的人,都走到这里了,一路上披荆斩棘,风餐露宿的,可是来到了昆仑山脚下了,却再也没有精力走上昆仑山了。   这昆仑山是当地人们眼中的神山,昆仑山遍地是宝,在昆仑山的深山处,有专门挖玉矿的人,有时候,一些玉石会被山上蜿蜒流淌的一条河冲刷下来,很多附近的居民们在这河里面淘金,他们坚信他们能够在这河里面捡到从上流冲下来的玉石。   实际上,这概率并不高,听说最开始的时候,有人随便在这河边捡到了一块好看的石头,后来他走路摔了一下,没想到这石头裂开,竟然露出了里面的玉来,后来这事情不知道怎么传开了来,附近的山民们便都到这里来淘金了。   安秀儿不否认这事情的真实性,不过这事情就算是再真实,也是与她无关的,因为她这几天只能够躺在客栈的床上,盖着厚厚的被子,屋子里面点燃火盆,关上窗户,如此,还是觉得很不舒服。   病来如山倒,她毕竟只是一个柔弱的女人,就算是有过几次跋山涉水的经验,但是这一路,实在是走了太久了,原本看着还好,可是这一病,毛病便都显露出来了。   这天气实在是太冷,这几天,甚至还下起雪来了。   “今年去不了南诏啦。”安秀儿捧着手炉,叹了一口气,她这病,在这里耽误了好几天的功夫了。   “早知道我们就别来这西域来,夫人我们还不如去南诏,南诏天气好,不像这地方,这么冷。”秋雨柔声的说道。   “是啊,都怪那个方大师,邀请您来这种地方,这地方这么冷,又荒无人烟的,哪里是您能够来的地方的呢?”春分不满的说道。   这会儿方元正好站在门口打算来探望安秀儿,听到这话之后,便在门外应和了一声,“是是是,都是我的错。”   春分说人家的坏话被人听到,她也不觉得没礼貌,只是隔着门,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顿说:“当然是你的错。”   “不许这样的没礼貌,这跟方大师有什么关系?是我自己要来的。”安秀儿低声斥道。   “夫人您到现在还为他说话,我觉得这地方,真的不是人待的地方。”春分说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病来如山倒   “传说着昆仑山是神山,是神住的地方,当然不是人住的了。”安秀儿笑了笑,哑着嗓子说道:“好啦,快去开门,让他进来吧,或许方大师找我有事呢。”   “他能够找你有什么事?”春分还是有些不悦,但还是走过去不情不愿的开了门。   方元也不在意她的态度,只是将扇子往她的头上一敲,道:“你这丫头,脾气可真大,若是如同你家主人一般的温柔那就好了。”   “哼。”春分可没有给他好脸色,将门关上,就又走到了安秀儿的身边来了。   “张夫人,你病可好些了?”方元问道。   “好多了。”安秀儿低声说道。   她以前的声音柔和而悦耳,好像黄莺出谷一般,非常的动听,可是如今,这嘶哑的声音,如同拉锯一般,她自己听着都觉得有些刺耳。   “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应该让张夫人在高丽国多休息几天的,再请大夫来调理一下身体,可是为了赶时间,让夫人跟着一路跋涉,结果病倒了,真是十分抱歉。”方元内疚的说道。   “是我自己的身体不好。”安秀儿摇摇头,并没有将这一切怪罪到方元的身上。   主要是这地方,不比再高丽城,这昆仑山底下,实在是有些偏僻,这一路也不好走,住的地方也是普通的客栈,还是这山中几座玉矿的人,为了方便一些来此的商队以及堪石师大师而建立的一些比较简陋的客栈。   客栈简陋,条件自然也不太好,多亏了之前的时候,蓝玉商行的人送了安秀儿一条保暖的毯子,垫在身下让她觉得舒服了一些,不然的话,她觉得真的会冷死的。   她身体本来就不发热,这一天,秋雨不知道给她换了多少个汤婆子了,可是她一身就是如同冰渣子一样,刚放进去的汤婆子,没一会儿就凉了。   “可能要耽误你的时间了,不如你自己先去吧,我在这里养养病。”安秀儿说着又是有些无奈。   都走到了这里来,就差一步了,她有时候出门,抬起头,甚至都能够看到昆仑山这座山神山上白雪皑皑。   她喜欢雪,喜欢洁白的雪纷纷扬扬洒落下来的场景,她也从来都没有看过雪山,这对她来说又是另外一种风景,可惜她这身子,没有办法去体验,就是偶尔去屋子外面走走,没几分钟,还没有看够,春分秋雨又要催着她回屋子了。   “既然是我邀请你来的,如今你病了,我怎么能够丢下你一个人去山里呢?”方元说道:“我在这里等你,大不了就等到明年春天,等你身体再好些了,我们再去。”   “那等到那时候,不是黄花菜都凉了吗?”安秀儿说道。   “凉不了。”方元说道:“这山里面可是有着玉矿呢,我们错过一个机会还有无数的机会,大大小小的拍卖会不断,到时候跟这山中的王大师说说,让他去带我们认认识识玉矿的主人,甚至能够帮着去寻找新的玉矿。”   “是吗?”安秀儿被他这一说,倒是也来了一些兴致,道:“我们还能够去帮着寻找玉矿?”   “当然,只要有能力的人,他们都是欢迎的。”方元说道:“玉矿总有一天会被采完,几千年来,人们对玉石一直都情有独钟,一些外族人也喜欢玉石,这样常年累月的勘采,这玉矿总会枯竭的。”   “而商人逐利,为了他们永远都有玉石采,这个玉矿枯竭之后,他们自然又要寻找新的玉矿了。”   “那有一天,这天下的玉石会不会被勘采一空?”安秀儿有些担忧的说道。   “这可就不是我们能够担心的了。”方元说道:“这世界是造物主的,玉石也是造物主送给我们的珍宝,或许勘采完之后,想必造物主又会给我们一种新的宝石吧,又或许造物主因为人的贪得无厌而发怒,制造出一些事端来也是说不定的。”   “也是。”安秀儿点点头,道:“是我有些杞人忧天了。”   “你呀,现在该忧心的还是你自己。”方元说着站起身来,帮她将窗户打开一些,道:“虽然打开窗户会很冷,但是偶尔也要让它透透气,这里的木炭不是很好,产生的烟雾在屋子里面散不出去,积累多了,闻着对人的身体不好,你们两个丫头要时时的记得开窗透气。”   “知道了。”这是对安秀儿好的事情,春分跟秋雨两人倒是也没有同他作对。   “知道了就好。”方元吩咐道:“我现在打开窗户,半个小时候之后你们再关上,以后每天都这样做,每天至少开窗三次,每次半个时辰,记住了吗?”   “记住了。”两人又应了一声。   安秀儿便笑着说道:“方大师,这些小事两个丫头都知道,你若是再交代的话,她们该不高兴了。”   方元道:“你的身体要紧,是我让你来这里的,我应该对你负责。”   “都说了,跟你没关系。”安秀儿哑着嗓子说了一声,道:“如果你一定要在这里等我的话,那等我明天我身体稍安一些,我们再出发吧。”   她最怕的就是因为自己而耽误到别人,她不喜欢这种欠人的感觉。   方元还欲再说,安秀儿却是挥挥手,示意自己累了,方元见状,有些无奈,却也是只能够离开。   “这人真的是。”安秀儿叹了一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夫人,您还真的打算明天就出发呀。”春分在一旁说道,她探探安秀儿的额头,还是滚烫滚烫的。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我们不能够在这里耽误太久,之前跟蓝玉他们说好了,半个月之后,还要去回去拿货的呢,如今已经耽误了不少时间了。”   “就不能够通融几天嘛?”春分扁扁嘴,第一次觉得,安秀儿如今看起来风光,但是也有诸多为难之事。   “做生意讲究的就是诚信,这又是我跟他们第一次合作,我不想要第一次就给他们留下不好的印象。”安秀儿说道。   过会儿,安铁石又来看望她,她跟他说了一会话,让人派人先返回到千汇城,以免错过约定的时间,然后才躺被窝里面,沉沉睡去了。   第二天她的身体并没有好转,依旧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但是她已经说好了今天就要去昆仑山中,她便一定是要去的,安铁石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让人给她准备了软轿,一路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眼睛。   安秀儿不用想也觉得自己这样子很是难看,她觉得她好像是一个粽子,被裹的密不透风,一旁的春分跟秋雨两人隔会儿就要来看看她身周的被子有没有散开,有没有漏风等等。   越往上走,路途越发的崎岖,路上又有积雪,抬着软轿的护卫,几番打滑,差点没将安秀儿从软轿上颠下来。   安秀儿见状,便道:“我自己下来走吧,或许走着走着,一身也就活泛了。”   “你自己走什么走?我来吧。”方元听到话后,呵斥了她一声,跟安铁石两人接过了护卫的位置,为她抬软轿。   安秀儿有些怪不好意思的,想要拒绝,但是这会儿,他已经接过了手柄,而且没想到平日里他一副放荡不羁贵公子的模样,力气倒是挺大,他跟安铁石配合默契,软轿抬着很稳,微微的晃悠,让她觉得十分的舒服,昏昏欲睡。   最终她还真的就这般心安理得的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她已经到达目的了,天色也已经昏昏沉沉。   “什么时候了?”安秀儿问道。   “应该酉时末了吧,正好你醒来了,跟我们一起去吃饭,休息会,明天有精神我们再去看玉石,没有精神你就在山上休息。”方元说道。   “酉时了!”安秀儿有些吃惊,一行人可是上午出发的,没想到这个时候天都快黑了,安秀儿没有想到,她竟然睡了这么久。   “我竟然睡了这么久?”安秀儿觉得自己的心中有些慌。   “你病了,能够睡着也是好事。”方元随口安慰了一句,安铁石侧头看了他一眼,山路难走,这个季节的山路更是难走,为了让保持一路上不颠簸,他费了不少劲。   “谢谢大哥,也谢谢方大师。”安秀儿点头,道:“我明天一定要好起来,一定要有所收获,不然实在是对不起大哥跟方大师这一番辛苦。”   “小事而已,你不必觉得心有亏欠。”   方元说着,便来到了目的地,放下软轿,他同安秀儿伸出手来,安秀儿微愣,同他道谢,却并没有将手置于他手间,一旁的春分秋雨二人连忙将她扶了起来,众人就在这山间的民宿中烤火。   这山上的条件更差,也更加的寒冷,安秀儿穿的严严实实的坐在炉边,同他们说了几句话,喝了半碗粥,便回到房间里面休息了。   第二天起床,她张张嘴,想要叫守夜的春分二人过来扶她起来,但是她发现她喉咙嘶哑的竟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不由的有些苦笑,心道,自己这两年生病的时间很少,便还真的以为自己是铁打的人了,没想到竟然如此的不经熬。   ☆、第二百六十五章 坚持   “怎么了,夫人?”这个时候,春分发现她醒来过来,这丫头性格虽然比较冲动活泼一点,但是对安秀儿还是很上心的。   “水。”安秀儿撑着身子起来,从喉咙里面艰难的发出了声音。   春分听到她声音如此的微小,很是担忧道:“我让人烧了热水给您端来,您先躺着,我去请大夫来给您看看。”   “我没事。”声音一入既往的低微,她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张张嘴,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实在是一句话太长了,说的太吃力,索性便闭上了嘴巴,自己撑起来,找衣服穿上。   在床上躺久了,她觉得一身骨头都要散架了,便将自己裹成一个球状,起身去外面透透气。   这是山间的一个小院子,院子里面有一颗梅花树,红色的花瓣配着白色的雪,有种别样的凄美。   安秀儿站在走廊上,仰头看着这些梅花,它们是如此的坚毅,不畏严寒,微风吹来,一阵阵的馨香扑到了她的脸上,让她的心情都好了一些,苍白的脸上多了几丝鲜活。   “这大冷天的,病还没有好,怎么跑出来了。”方元走近。   安秀儿听到声音转过头来,看到了方元,似乎是有些惊讶,回过头来,朝他一笑,苍白的嘴唇上,晕染出一丝弧度来,并没有说话。   方元看到这样她,尽管是穿的跟一个秋一样,身段没有一点优雅可言,可是她站在那里,看似弱柳扶风,随风摇摆,实则如同一株梅树一样,冷霜傲雪,坚韧而刚强。   由于病气,她脸色极白,嘴唇也没有血色,头发披散着,被微风一吹,有些凌乱,纤细的下巴,巴掌大小的脸蛋,有种特别病态的美。   当刚强与柔弱结合了到了一块,让方元有种冲动,他突然想要冲到她的面前,将她搂在怀里。   当他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经不自觉的走到了她的面前,安秀儿不由得退后了一步,后背靠在了走廊的柱子上,方元伸出手,却是从她的头上拈起一片花瓣来,他将花瓣放到她的面前,道:“你头上有落了东西。”   “谢谢。”安秀儿伸手接过花瓣,放在鼻端下一闻,味道很是馨香,她张开手,这花瓣便从她的手上飞走了。   “夫人,热茶来了。”春分大老远的给她捧了一杯热茶过来。   安秀儿转头看到春分,脸上露出笑来,这才伸手接过她手上捧的热茶,端起喝了一口,这茶馥郁馨香,跟一般的茶水不同,暖乎乎的茶水划过喉咙,进入腹部,她顿时便觉得身体舒服了许多。   “谢谢。”她清了清了嗓子,觉得喉咙好了许多,也能够说出话来了。   “夫人这样说,可是折煞奴婢了。”春分低下头来。   安秀儿捧着剩下的一点茶,低头看到茶杯里面几片淡红的花瓣,道:“这是梅花茶?”   春分连连点头道:“客栈管事的说,这茶是今早新摘的梅花花瓣,用的是去年埋在梅花树下采自梅花花瓣上的雪水。”   “有什么特别的吗?”安秀儿问道,她觉得这泡茶的水实在是有些讲究了。   “不知道,不过我看夫人您挺喜欢这茶水的,想来肯定是挺不错的吧。”春分抬起头来,答道。   “嗯,是很好喝,等到时候我们回去,也去摘一些梅花,用来泡茶。”安秀儿便说道。   “好啊。”春分点头,道:“咱们回去的话,家里面的梅花树应该也刚好开了。”   安秀儿也点头,这山间的梅花似乎要开的早一些,安秀儿记得,这会儿,她家中的梅花应该还没有开呢。   “好了,风大,你们主仆二人就别在外面说这些了,回屋歇息去吧。”一旁的方元说道。   春分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说道:“夫人,奴婢扶您去进去。”   在春分的搀扶下,安秀儿又进了屋子,躺床上坐下来,秋雨又去给她端来热水差了脸,喝了一碗汤药之后,她便昏昏沉沉的又睡下了。   醒来之后,又是下午了,安秀儿觉得她不能够就这样消磨时间,便找到安铁石跟方元,决定先去看会石头。   方元见到她执意如此,也没有说什么,便带着她过去了。   这石场的人并不多,可能是由于山上的缘故,这会儿显得有些冷冷清清的,没有缅甸跟南诏热闹,方元似乎跟这里的人很熟,领着她去见了一位胡子花白的老者。   方元同安秀儿介绍道,“这老者便是这玉矿的勘测大师王大师,是他带领着他手下的矿工发现了这玉矿。”   “见过王大师。”安秀儿行了一个礼,对这个王大师还挺佩服的,别人顶多能够发现石头里面的玉石就不错了,他直接发现了一座玉矿。   “这位是张夫人,她擅长看翡翠原石,这玉石倒是从来没有看过,她听说大师这里有一座玉矿也想要过来凑凑运气,这不是,身体都病了,但是怕让大师久等,也硬撑着爬上了山。”   安秀儿听到方元这话之后,实在是有些脸红,她实在是称不上是爬山上的,这一路上,她都没怎么走,出门就是软轿,之前方元就跟她说了,要带她来见见这个王大师,说不定还能够认识此间的主人,却没有想到,这个王大师,竟是一个鹤发童颜的老者。   这王大师可能是因为身份跟年龄的双重缘故,实在是有些倨傲,安秀儿同他行礼,他也当做理所当然,只是略微点头。   “方大师,虽然我们是朋友,但是这一次,我等多只能够让你们进去两个时辰,能够挑选到何等货色的玉石,就凭着你们的运气了,若是收获丰富我也不眼红,若是你们一无所获,也别抱怨。”王大师看向方元说道。   “这是当然,谢谢方大师通融,下次来冀州,一定要来我家做客。”方元笑嘻嘻的说道。   老者跟他的关系应该是非常好,见到他这没个正行的样子,古板的脸上也露出一丝笑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快去,别在我这里碍着眼了。”   “哎,那我们就走了啊。”方元得到老者的肯定回答,脸上笑容更大了,同老者拱拱手,朝安秀儿使了个眼色,两人便一起出去了。   “我们去哪里?”安秀儿问道,“你不是说有什么原石拍卖会吗?”   “我跟这王大师是朋友,去年的时候,他答应我了,今年可以先来这里挑选几块原石。”方元说道。   “你的意思是?”安秀儿似乎是明白了些什么,“这些原石都是即将要拍卖的,然后我们可以先去看?”   “嗯。”方元点点头,道:“很多的原石都擦了口,露出了一半的玉石来,时间有限,咱们也没有必要细看,直接选这些擦了口子的就行了。”   “好。”安秀儿点点头,本来她说这原石拍卖会怎么这么少的人呢,原来是时间还没有到,想到时间还没有到,她便可以先行进去观摩观摩,她的心中不禁是有些激动,苍白的脸色多了几缕血色,似乎连病都好了许多。   “我原先想的是等你病好再来,这样到时候你也看的清楚一些,可是你这人就是好强,一定要今天过来,等下若是脑袋昏昏沉沉的吃了亏,我别找我哭。”方元打趣道。   “不会。”安秀儿摇摇头,道:“我是病了,但是我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精神头前所未有的好。”   “不用跟别人抢着拍卖,不用绞尽脑汁的想着标多少钱划算。”安秀儿觉得简直是太好了,她感觉这是她这几天来,精神头最好的一天了。   “没事就好。”方元点点头。   两人在外面走了一会,便有玉矿的护卫过来给两人引路,两人跟着护卫往前走去,安秀儿便道:“等下你只管堪石就行,不用管我。”   “放心,你知道的,我这人是石痴,我哪里有空看你。”方元说了一句,啪的一声打开手中的扇子,似乎意识到这个季节实在是不太适合打扇子,便又将扇子给收起来了。   安秀儿看到他这个举动不由得失笑,但由于笑,她又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你没事吧?”方元听到他咳嗦,关切的问道。   “没事。”安秀儿摆摆手,又咳嗦了几声。   “好了,就这里了。”护卫将他们带到一道铁门前,将铁门打开,众人走了几步,面前又出现了一道石门,这石门似乎又有什么机关,两个管事模样的人过来,在石门前摩挲了一阵,同时插入钥匙,这铁门才轰隆隆的被打开了。   安秀儿有些咋舌,但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放玉石原石的地方可是重中之重,怎样安全都不为过。   “好了,两位请进。”这管事打开门之后,朝安秀儿两人一拱手,安秀儿低头同两位管事道谢,方才跨入,就见这管事的拿出另一个沙漏出来,将之倒过来,道:“方大师、张夫人,等这沙漏里面的沙子漏尽,就代表着时间到了,我们到时候会请二位出来。”   “嗯。”安秀儿点点头,向前走了一步。   ☆、第二百六十六章 玉石原石   春分跟秋雨两位丫头连忙也要跟上去,却被这管事拦了下来,道:“我们王大师说了,只能够两人进去。”   “我们是夫人的仆役,我们夫人病了,我得去照顾她,更何况,里面就方大师跟我们夫人在里面,也不太妥当是不是?”   春分说的有理有据,可是这管事的并不理她,他还是那一句话,“我们王大师说了,只能够一个人进入。”   “可是。”春风还是堵在门口,就是不想要离开,她觉得安秀儿跟方元一个大男人单独在一起就是不安全。   “若是你在这里门口待着,那我们也没有办法,反正你耽误的是你们夫人的时间。”这管事看着沙漏里面的沙子说道:“这机会是方大师好不容易跟王大师争取来的,时间是两个时辰,你方才跟我理论,应该约莫过去了一弹指的时间。”   春分有些无奈,抬眼瞪着这管事,气鼓鼓的,安秀儿见到了,便道:“春分,乖,方大师是正人君子,我是信任他的。”   “他是正人君子?”春分瞪着脸,一脸都不可置信的模样,倒是一旁的方元得意的说道:“小丫头,看吧,你们的夫人是多么的信任我,所以,乖乖的在门口等着吧。”   “哼!”春分重重的哼了一声,又瞪了方元一眼,超凶的说道:“进去了,好好照顾我家夫人,若是我家夫人少了一根汗毛,我会找你算账!”   “那我可不敢保证。”方元抱臂说道。   一旁的安秀儿便说道:“我进来是来看石头,不是来让谁照顾的,你们两个就放心吧,乖乖的在这里等我两个时辰。”   春分听到安秀儿这么说,虽有些心不甘情不愿,但还是退开了。   两位管事这才松了一口气,将石门关上了。   春分又有些担忧的说道:“等下你们这石门不会打不开了吧?”   “不会的。”一位管事不得不回答了春分这有些智障的问题。   “可是……”她就是有些放心不下嘛,这可是两个时辰诶,她真的是很不放心。   “好了,耐着性子等会吧。”一旁话少的秋雨说道。   “好吧。”春分这才妥协了下来,两人就在这门外等着,一会儿之后,这管事走过来,请两人过去烤火,春分还有些不想去,但秋雨说了一句之后,也跟着去烤火了。   安秀儿来到这石洞之内,老实说,这石洞真的很冷,风从露天的洞顶吹进来,让人觉得连骨子都有些发寒,但是这会儿,见到满洞的石头,安秀儿便忘却了身上的寒冷。   “冷吗?”这时候,方元关切的问了一句。   “不冷,我们快看原石,时间有限。”安秀儿说了一句,便借着头顶的光,认真的看了起来。   这几天应该是下着雪,有些原石上面也沾满了雪花,安秀儿不得不伸手去将这石头上的雪花给拨开。   方元见状过来帮她将石头上的雪给拨开了,又道:“这王大师也实在是太小气了一点,都放我们进来了,也不帮我们清理一下雪。”   “没事,能够进来,我已经很满足了。”安秀儿说道。   “你呀。”方元说了一声,道:“你病了,不能够摸这些凉的东西,想要看哪块石头,就跟我说,我帮你将雪花去掉。”   “没事啦。”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没有那么娇弱,况且,我带手套。”安秀儿同方元展示她手上的暖和的熊皮手套。   方元听到她这样说,却是连看都不看她手上的熊皮手套,道:“你方才听到你那丫头怎样说的了吧?你若是掉了一根汗毛,她都不会放过我,若是你等下出了什么事,那她还不得杀了我呀。”   “她跟你开玩笑呢。”安秀儿说了一声,依旧是低头看她面前的这块原石,过了一会儿,她移开了眼,用手套拨开另外一块原石上的雪花,再次认真的看了起来。   方元觉得自己不如她,他一会儿看看原石,一会看看看原石的人,这样一来,时间便不知不觉的过去了大半了。   连着弯腰看石头,安秀儿也觉得有些疲惫,她蹲下来,扶着石头休息了一会,方元看到了,连忙走过来问道:“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安秀儿摆摆手,说道:“只是连续看了很长的时间,有些累了。”   “累了就歇会儿。”方元说着走过来,帮她将这一片区域的原石上面的雪花全部都给扫干净了。   安秀儿抬起头来,见到他的身影,心中亦是有所触动,她没有弄错的话,刚认识的时候,她好像还从他这里赚了十万两银子呢,虽然后面帮他卖掉那些翡翠,还给他送了二十万两银子,可是对于他这样的石痴来说,想必是翡翠石更为重要一些吧。   他这人虽然外表有些吊儿郎当的,看起来各种不靠谱的样子,但是实际上,却还是很靠谱的,心地也挺善良。   这次如果自己能够找到不错的玉石的话,一定要送他一块。   安秀儿想着,又站起身看了起来,她看这玉石原石没有经验,一开始花了很长的时间,后来选了几块,也不知道里面究竟有没有玉,她自己也没有什么信心。   两个时辰过去了,两人听到咔擦咔擦的声音,石门打开了,方才那管事走了进来,问道:“两位选好了吗?”   “选好了。”安秀儿点点头,指着自己选中的这些原石,道:“这是我选中的原石。”   方元亦是将自己选中的原石指给他们看。   安秀儿选了二十来块原石,而方元,这么长的时间,竟然是只选了十来块而已,但是两人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没有人去选擦了口子的原石,大概这是他们作为堪石大师的尊严吧。   安秀儿看了他便问道:“方大师,你怎么才选了这么一点?”   方元没有说话,安秀儿便道:“我想方大师肯定是胸有成足了,这原石的数量的确是不在多,只要里面有玉石,就是胜利了。”   方元呵呵的笑了一下,其实他的心中对他选的这些原石,也没有什么信心的。   这管事见到两人选的原石并不多,心中也松了一口气,让人将这原石给捡了出来,并抬了出去。   安秀儿跟在这管事的身后走出了这石洞,春分跟秋雨两个丫头来到她的身边,急切的说道:“夫人,您没事吧?”   “没事。”安秀儿摇摇头,但是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方元便道:“不如张夫人你先回去休息吧,这些原石我去处理,等下我再让人送到你的院子来,到时候是切开还是怎么样,都随便你处理。”   “好,等下需要多少钱,你直接找我大哥便是,记得替我跟王大师告一声罪。”安秀儿也不跟他客气,坚持了两个时辰,脑子一直在运转,眼睛也一直盯着,这会儿,她真的是一点精神头都没有了。   春分跟半夏将安秀儿扶到了自己的住所,到路上,她只感觉自己的头嗡嗡的响,整个人都轻飘飘的了,幸好有她们两个丫头扶着,也不至于摔倒。   “夫人,您说您,真是的,干嘛要逞强,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的。”春分埋怨道。   安秀儿没有回答,她已经没有力气回答她的话了,只好乖乖的被她训斥。   好容易回到自己的房间,吃完药,她就睡下来,至于她的那堆原石她也没管了,只是睡到了第二天,觉得身体好点了,这才想起来问道:“我看的那些原石呢?”   “知道您会问,方大师直接给您送到房间里面来了。”春分指着屋子的一个角落说道。   安秀儿看到这些原石,心中这才放下了一些,又让春分去将安铁石找来,她想要问问他,这些原石花了多少钱。   之前因为信任方元,所以她一切都没有问,反正她相信方元应该是不会坑害她的。   安铁石过来之后,首先关心的并不是这些原石,而是安秀儿的身体,安秀儿摇摇头说自己没事,再问了他这些原石的价格,安铁石说只花了二十来万两,安秀儿便放心了心来。   这价格可以说是便宜了,就算是里面一块玉石都没有,也不过就是亏了二十万两银子而已,这点损失安秀儿还是承受的起的,更何况,她还不信她的运气这么差。   “让人将这些原石都切开看一下吧。”安秀儿说道:“我们总不可能带着一些石头回去。”   “好。”安铁石点点头,“我这就让人去将这些原石切开。”   “麻烦大哥了,让他们当点心。”安秀儿说道。   “放心,我会让他们慢慢来,尽量不破坏里面的玉石的。”安铁石说道。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若是里面都没有玉石的话,那大哥让人将原石碎块都给我弄过来,让我再看看。”   “知道啦,到时候这些原石碎块我都让人编好号,给你留着。”安铁石说道,他现在已经知道,安秀儿有一个这样的习惯了,每次无论原石里面有没有宝石,她都会再勘测一边,吸取一下教训,有宝石的石头,外面是什么样子,没有宝石的原石,里面是什么样子的。   “还是大哥你了解我。”安秀儿同他说了一句,又觉得有些困倦了。   安铁石也很识趣,叮嘱让她好好休息,然后便离开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朋友间的馈赠   安秀儿在这昆仑山休息了两天,这两天的时间,她的那些原石都切开了,其中有翡翠的几率不过只是三分之一,虽然这数据跟别的堪石师比起来可能也算是不错了,不过比起她勘翡翠原石来,这准确率可是差了一大截。   安秀儿将这些石皮都又重新看了一遍,才发现自己有很多遗漏的地方,看来这病对她的状态还是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不过虽然如此,但是她勘测出来的玉石质量却是很高,从这些原石里面切出来的这些玉石,都非常的通透,每一块的面积也大,若是做出三指宽的玉佩的话,都不知道可以做成多少个了。   至于做摆件的话,这么好的玉石用来做摆件,一般人还真的有些舍不得,安秀儿自己也有些舍不得,这般美丽的东西,应该被人带在身上,让世人看到它的光华,而不是做成一个贵重的摆件,被人摆在角落里面蒙尘。   但其实,她心中的真正想法却是,将她的这些玉石都收起来,收到她自己的小库房里面,如同一个守财奴一般,谁也不给看。   她觉得她肯定是被方元影响了,也变成了一个爱这些宝石的人了。   但其实,最主要的原因还是,人都是这样,喜欢将美好的东西据为己有,并且妥善安放,不想要将它展现在世人的面前,主要是怕被人抢走。   不过这些玉石再好,安秀儿也得忍痛割爱,她之前就说了要送方元一块玉石做摆件,这几块玉石,安秀儿都是越看越喜欢,一块都舍不得送出去。   想了又想,她打算将一块成色最差的送给他,但是再一想,这次她能够来到昆仑山这玉石场,都是他介绍的,自己也不能太过小气了,最终,她还是挑选了一块中等的玉石,找了一个锦盒装着,打算送给方元。   虽然这快玉石在她得到的这几块玉石之中算是中等的了,但这也是一块上等的和田玉,入手非常的温润,通透感也好,它大小适中,用来雕刻成麒麟、狮子等等摆件,或者用来做印,也是不错的选择。   本来打算让春分将这东西给方元送过去,但是想了想,她觉得还是亲手交给他更有诚意一些。   所以等方元再来的时候,安秀儿便让春分将这锦盒拿来,亲手交给了他。   方元见到这锦盒,有些惊讶,道:“张夫人莫不是良心发现了,竟然给我送礼物?”   他语气虽然是这般的吊儿郎当,但是心中其实也是非常的开心的额,他从来都没有收到过安秀儿送他的礼物,也没想过安秀儿会送礼物给他。   “你打开看看。”安秀儿笑道,她喜欢看到别人打开里面之后,那欣喜的样子。   果然不出她的所料,方元打开礼物之后,一下子就被盒子里面这块玉石给吸引了,这块玉石还未经打磨,但是透过毛边却能够看到它里面的质地,它是那般的翠绿,颜色浓郁又纯正,通透感极好,在这灰蒙蒙的天气里,在这微暗的光线中,竟然也能够又这般璀璨的光华,方元觉得他都已经要被它给迷住了。   “这样好的玉石,你当真舍得送给我?”良久,他才从这玉石上移开了眼睛。   “舍不得也要给。”安秀儿叹一口起,道:“就当是感谢你一路以来对我的照顾。”   “我照顾你,只是出于朋友之间的情义,都是应该的,但如果你说你拿这东西,是为了感谢我一路上对你的照顾的话,那抱歉,这东西我不能够收。”方元正色道。   “那你如何才能够收我的礼物?”安秀儿知道方元这人脾气比较的倔强,便问了一句。   “很简单,当做是朋友之间的馈赠。”方元说道。   “我本来就是将你当朋友,才会给你送这个礼物,或者我若是真的只将你当做一个帮过我忙的普通人的话,我顶多拿钱给你。”安秀儿说道。   方元还来不及答话,安秀儿便伸手说道:“若是你不喜欢这礼物的话,那你就还给我好了,我重新拿金钱感谢你。”   “谁说我不喜欢的?”方元说道:“我喜欢得不得了,我正打算拿它做一方大印呢,到时候每次有什么事情,拿出我方大师的大印来,往上面一印,可真是霸气,别人都会羡慕我,说我连大印,竟然都是上等的和田玉。”   “你不拿着玉石炫耀,别人也知道你是一个石痴,知道你家里面到处都是各种各样上好宝石的摆件,要么是翡翠,要么是玉,要么是鸡血石。”安秀儿说道。   “你怎知道?你是不是对我有兴趣,所以偷偷的打听过我啊?”方元挤眉弄眼,又没了正行。   安秀儿便笑道:“是啊,那人还说了,说你这样的人呢,不知道变通,就是一个傻瓜。”   “是谁,你将他名字报上来,看我不好好的收拾他,竟然说我傻。”方元说道。   “我才不说呢,我要保护好他,省的你公报私仇,那天跑过去找人家的麻烦。”   “我是那种人吗?”方元戚戚的说道。   “是,你就是那种人。”安秀儿笑了笑,点头答道。   方元一阵无奈,但见安秀儿笑了,心中便觉得,自己破坏形象,能够博得她开心,也算是值得了。   聊着聊着,时间便有些不早了,其实方元好想继续聊下去,一直在这里陪着她,但是想到安秀儿正生着病,所以也只能够告辞离开。   等他走后,安秀儿将头缩进了被子里面,又睡起来。   第二天,她感觉自己的身体好些了,便跟方元说了一声,便准备跟安铁石他们回去了。   毕竟,他们也在这山上待了好几了天,这一路她病了,行程肯定会受到影响,速度肯定会没有来时那么快了,她有些担心,在规定的时间内,赶不到目的地,所以才急着要离开。   方元知道她这就要走,心中有些不舍,这真正的拍卖会还没有开始呢。   但是这山中寒冷,想到她的身体,他觉得她早点回去也好。   依旧是跟安铁石一起抬着她的软轿将她送到了山下,第一次抬她上来的时候,她的确是昏沉的厉害,什么都没管,这会儿她清醒了许多,再让方元帮她抬轿子,她便觉得很难为情了。   毕竟,方元也是堂堂大师级别的人,家世也不差,为她抬轿子,她真的是有些受宠若惊,也觉得很不恰当。   她想要拒绝方元,不过方元却是说,他来帮她抬轿子,只是因为他的脚力好,定力好,下山的路途不容易摔倒,更何况,他们是朋友,上次她送他那般贵重的礼物,他都收下了,若是这次他送她下山她都觉得不好意思的二话,那他实在是太伤心了。   听到他这般说,安秀儿便也不说了。   索性他的年纪跟安铁石差不多,也算是自己的兄长了,自己不应该多想。   到了山下,方元便跟安秀儿挥手告辞了,之前跟安秀儿一起去那山洞里面看原石,他的收获并不大,所以他还得留下来,参加完这个拍卖会再说,起码还要在这里再多呆十天半个月。   但是安秀儿却是没有这么多的时间,她必须得离开了。   一行人跟方元挥手作别,然后便离开了。   说来也怪,到了高丽国的时候,安秀儿的病便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这一路上,安铁石可再也不让她骑马了,只是让她在马车里面躺着,这倒是让她觉得有些憋闷。   一开始她不会骑马的时候,天天在车子里面,倒也能够忍受,后来出去的次数多了,她便也慢慢学会了骑马,后来她每次在马车里面待久了,便会骑马出来透透气,如今病了,又得一整天一整天在马车里面待着,她觉得马车晃晃悠悠的,一身骨头都酸痛的厉害。   她很喜欢骑马的时候的感觉,风驰电掣的,风呼呼的从人的耳边刮过,好像在情人在耳边悄悄话一般。   安铁石说,她这次生病或许就是因为骑马吹到了风的缘故。   安秀儿并不否认可能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是她觉得感染风寒是多方面的,并不是因为骑一次马,吹一次风就病倒了。   不过既然自家大哥都这样说了,那自然只能够乖乖的听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一路为了不颠倒她,安铁石走的比较慢,等再到了这千汇城的时候,花去了不少的时间,不过反正他们叫了先行的队伍过来同蓝玉说好了,也不担心违约。   来到千汇城验收货物之后,安秀儿更加不急着走了,只在这千汇城多呆了一段时日,打算将她这病彻底养好再说,不然身子不爽利,上路也是难受。   另外一个,她在这城中,也可以看看她的铺子装潢的怎样了,顺便让人去监督一下城外的工程,看看她的庄子,如今新建的如何。   可能人一闲,心情一放松,病便好的快,来到这千汇城,安秀儿每天就去城里面转悠转悠,偶尔跟蓝玉出去吃个饭,晚上的时候,去参加一下这城中的篝火宴会,每天简简单单的,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主要是这里也暖和许多,虽然昼夜温差大,但是她索性睡到温度变高了再起床,这样便对她没有什么影响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迷路   在这城中待了五天,安秀儿等人便准备离开了,虽然在这千汇城的日子过得简单而开心,但是他们的赶回去卖年货了,不然买了这么多的皮毛、毛毡,不趁着年前卖掉,等到了来年,就难得卖了。   一路上往回走,安秀儿心情轻松了许多,她大部分的时候坐在马车里面,中午阳光好的时候,得到了安铁石的许可,也允许她出来骑会马。   在西域跟中原相接的地方,有一片大荒漠,之前来的时候,安秀儿等人便差点在这荒漠迷路,不过后来还是顺利的来到这西域了,这次回的时候,安秀儿等人便没有什么害怕的了,毕竟一回生二回熟嘛。   安铁石虽然记其它的不行,但是记路他一向是不错,他方向感很强,有他在,安秀儿完全可以放心。   不过她倒是也能够理解为什么来西域行商的商人比较少了,一是因为路途遥远、一路上条件艰苦,另外一个,也是因为这荒漠的原因。   “大哥,你说这片荒漠,会不会有人在里面迷路啊?”安秀儿问了一句,她有些好奇。   “不知道,应该会有迷路的吧,不过这种应该少,人家既然是去行商的,肯定是做好了万全之策,带了向导去,哪像我们,匆匆忙忙就来了这里,两眼一抹瞎。”   “有大哥在,我们才不需要向导呢,大哥就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向导了。”安秀儿说道,“这路是人走出来的,一味的依靠向导,万一向导将我们给卖了,那我们可不就全都玩完?更何况,我们闵月郡,哪里能够找到去西域的向导啊。”   “你说的倒也是。”安铁石点点头,带着两人翻过了一座沙丘,迎面,看到一队穿着铠甲的士兵。   见到安秀儿等人,这些士兵们简直是有些欣喜若狂,队伍骚动起来,众人纷纷道:“有救了,我们有救了。”   安铁石远远的看到他们,但是他却是不太想与这些士兵们打交道,他虽然对这些当兵的有过幻想,认为男儿要建功立业,但是不是所以的士兵都值得他们尊敬的。   这一路上,他们见到的事情也不算少,有些士兵,真的就跟土匪一样。   想到这里,安铁石看了看自己身后的货物,又看了自己的人,对比了一下双方的实力悬殊,他觉得他还是换一条路安全。   他们这一路,听过了不少的故事,尤其是千汇城那客栈的掌柜老头,没事就跟他们说这些江湖故事,可是让他们吓了一跳。   比如说,碰到很多的士兵的时候,要小心,很多士兵其实就是土匪,他们的军饷不多,会抢夺路边商客们的钱货,为怕败露,往往都会杀人灭口,这比一般这沙漠常出现的马匪还要可怕了。   俗话说的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想到这里,安铁石发话道:“避开他们。”   众人都调转了马头,说实在的,这么多的货物,要一下子将方向改变过来,还没有那么容易,安铁石想着他们应该是直来直往,他打算绕过他们。   “大哥。”安秀儿说了一声,她能够明白安铁石的想法,实际上,这会儿她比安铁石更加的恐惧。   安秀儿她远远的见到这些士兵们,心中就觉得不太舒服,总认为他们浑身充满血腥气。   “会没事的吧?”安秀儿问道。   “会没事的。”安铁石点头道。   他们对面的士兵们好不容易看到有商客经过,正高兴着呢,冷不防见到安铁石等人调转了马头,一个个都有些傻了。   这些士兵竟然是被困在这沙漠中的张镇安等人,上次他们在沧州休息了一段时间之后,前方又有战事了,只是这次他们战斗的地点是焉支山的马奴,这些马奴长期都在马背上生活,一个个端的是凶神恶煞的。   这次张镇安打了胜仗,却被上级要求前去追击他们,谁知道,到了这荒漠中竟然迷了路,他们已经被困几天了,幸好随身带了一些干粮跟水,暂时倒也不至于被饿死,当然这几天被困的滋味,便只有个中人能够体会了,若是再被困几天的话,他们就该断水断粮了。   好容易来了一支商队,他们可不是欣喜若狂,可是没有想到,他们看到他们的第一眼,竟然是转身就走。   “他们这是?”卫虎有些懵,他们实在不明白安铁石等人的举动。   “你上前去问问。”卫虎对旁边一个士兵说道。   “是!”士兵得令,骑着马就追了上来。   安铁石见状有些紧张,他们商队这次满载而归,货物使他们前行的速度变得缓慢。   安铁石想好了,若是这些士兵真的是想要抢他东西的话,那他大不了就跟他们鱼死网破了。   “喂,你们干什么的?为什么见到我们掉头就走?”这个前来问话的士兵有些倨傲,安铁石冷着声音答道:“我没有看到诸位,狂且这大漠这么大,我们想怎样走就怎样走。”   安铁石早就听那位老头儿说过了,当这些士兵们想来抢商客的东西的时候,先就是编造一个蹩脚的借口,然后再开始烧杀抢掠,这士兵的语气,并正是如此吗?   “喝,我看你们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这士兵冷声说道,“你们明明看到了,却藐视我们,视而不见,这是为何?你这样,可是以下犯上,以民犯官,我们将军随时可以抽刀劈了你。”   “口气倒是不小,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铁石冷一声,朝这些护卫们做了一个手势,看来这群士兵真的是来者不善,他们是想要来抢东西了,难怪要往自己等人头上安插这么多的罪名,这样等下他们抢起来,便也心安理得一些。   真是可恶!   安铁石心中骂了一声,他一向是一个吃软不吃硬的人,人对他三分,他对人十分,虽然他们可能不是这群士兵的对手,但是总是要试一试的,做人不能够怂,男人更是不能够孬!   “妹妹,你先走。”安铁石对安秀儿说道:“等下我们打起来,若是能够保全你也不错了。”   “我不走。”安秀儿摇摇头,说道:“我相信大哥你们会没事的。”   说着,她看着这士兵,冷声道:“你们想要干什么?不就是想要抢我们的东西嘛,直接上行了,何故在我们的头上安插这么多的罪行,要利又要名,真是当了婊子还想要立牌坊!”   安秀儿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这个时候,这个士兵挠挠头,他都不知道他是来干什么的了。   安秀儿气势一强,这个小士兵便弱了下来,只道:“我们不就是想要你们将我们带出沙漠嘛,你们这么凶干什么?”   “求人是你那样的态度?”安秀儿冷哼一声,说道:“你可别当我们傻,等我们将你带到沙漠边缘,你在那里埋伏了人,正好将我们一网打尽?”   “将他捆起来。”安铁石说道。   身后立马有人过来,将这个小兵给捆了起来,这小兵一脸的懵,这个时候他也不敢趾高气昂了,只连声解释道:“我们真的只是来请你们将我们带出沙漠的,我们是穆家军,那些烧杀抢掠的事情是从来不做的。”   “是吗?”这个时候安秀儿的声音才柔和了一些,但两人还是有些怀疑,“穆家军远在沧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你定然是扯谎,想要换取我们的信任。”   “我……”这士兵听到安秀儿两人并不信任他,有些无奈了,一时之间,竟然是无话可说,因为这事情,解释起来,实在是太长了。   “怎么办?”安铁石低声问道。   “咱们的武力怎么样?”安秀儿问道。   这次出发西域虽然带了不少的人来,但是他们带来的人只是为了防备一些普通的山贼,对这些兵匪可没有做好准备啊。   而且他们如今带了这么多的货物,还有很多人放到途中监督建造房屋去了,所以如今的人手还真的有些不足。   “对他们有些不太够。”安铁石答道。   安秀儿便道:“暂且信他一回吧,若是他们真的是兵匪的话,我们到时候擒贼先擒王,将他们带队的将领给杀了。”   他们两个人说这些话并没有避着这个小兵,这小兵在一旁听着暗自咋舌,他不得不说,他们想的实在是太多了,他们真的是正经的士兵啊。   为什么他们在外面保卫疆土,遇到了大齐的商客,这大齐的商客却如此的不信任他们呢?   “你过去,让你们的将领自缚手脚过来见我们。”安秀儿说道:“这样的话,我们才能够放心。”   “这个……”这小兵有些为难,道:“我们不敢以下犯上啊。”   “什么以下犯上,让你做就做,不答应就算了。”安秀儿身边的春分凶巴巴的说道。   她跟秋雨二人会功夫,这小兵自然是由她们两个人押解着前去了,安秀儿吩咐她们看仔细了,这样他们也没有时间,随便找一个人来冒充将领,而且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两人也应该是安全的,不至于被杀人灭口。   “注意安全。”但安秀儿还是提醒了一句。   “放心。”春分点点头,道:“若是他们想要乱来的话,我首先就将这小子给杀了,用来当人肉盾。”   ☆、第二百六十九章 相见争如不见   “你别说这些话,吓着夫人了。”秋雨见到春分说的这般的血腥,露出了一丝匪气来,便提醒了一句。   “夫人,我开个玩笑呢,我们定会不辱使命的。”春分同安秀儿说了一声,然后押解着这小兵往前走。   这士兵实在是没有想到,他好好的来问一问,竟然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他都没有想到,他们竟然会将他们当成是烧杀抢掠的凶徒,虽然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是没做过,但那是对敌方嘛,对待自己人,他们从来没有如此过。   想以前他们在沧州的时候,那些百姓们夹道相迎,一个个都非常的欢迎他们,还给他们送来了许多的瓜果,怎么到了这里,得到的竟然是这样的待遇。   “他们那是怎么回事?”一旁的卫虎远远的看到了两匹马从小沙丘上冲下来了,之前自家的士兵也在其中一匹马上。   小兵看到这种情况,也觉得有些丢脸,主要是押解他的是两个女人啊。   “吁……”两匹马到张镇安等人的面前停了下来。   “你们是要来找我们带路的?”秋雨问了一声。   “是,我们途径此地,失去了方向,想让姑娘们带我们走一程。”张镇安身边的郁浩夫拱拱手说道。   “我们夫人说了,如果你想要我们带路的话,必须将你们的首领给捆起来做人质。”春分大声说道。   张镇安一行人都有些懵,旁边有士兵呵斥道:“大胆!”   “秋雨姐姐,你看他们这凶,肯定不是什么好人。”春分听到这人的呵斥便说道。   “小赵,这是怎么回事?”张镇安开口问马上的那个小兵。   “回将军的话,他们怀疑我们是马匪,要来打劫他们的货物,所以要让你们作保,他们才肯带我们出去。”这小兵低头讷讷的说道。   他以为张镇安听到这话之后一定会发很大的脾气,但是他抬头的时候,发现他的表情竟然是一派淡然。   “如果只有这样做,才能够让你们放心的话,那我可以这样。”张镇安淡然的说道。   “将军!”众人惊诧的叫了一声,都觉得此事万万不可。   “老袁,可不能这样做,万一他们是有预谋的怎么办?”一旁的郁浩夫说道。   “没事,毕竟还有你们呢。”张镇安冷静的说了一句。   “来吧。”张镇安将手伸出来。   春分见到他这样的坦荡,反而觉得有些不正常,她再次低头看了张镇安一眼,见他依旧是那样一副淡然的模样,想了想,谁怕谁呀,便下得马来,拿出绳子将他的手结结实实给捆了起来。   捆了他的手之后,她仔细看了看确实是没有什么漏洞,可是心中还是觉得而有些放心不下,只又问了一句,“你们没有搞什么鬼吧?”   “我们也按照你们的要求做了,你还想要如何?”暴脾气的卫虎有些不满意了。   “你也得捆起来。”春分说道:“我看你这人这么的凶神恶煞,肯定不是什么好人,万一到时候你们暴乱,连你们的将领都不顾了那我们怎办?”   “你怎么能够这样说我?”卫虎气愤的说道,“我是那种人吗?”   “你当然是,一看你就不是什么好人!”春分说道:“搞不好你恨不得他死了,好自己取而代之,那我们岂不是徒劳无功,不但被你们一锅端了,还正好的满足了你的愿望?”   “我说你这丫头,小小年纪的,怎么将人想的这样歪?”一旁的郁浩夫说道。   “我们不想多一点,在这个吃人的世道,还能够活的下来吗?”春分说着看向卫虎,道:“你捆不捆?你不捆我们宁愿死,都不会让你们得逞的。”   “我们得逞什么了?”卫虎觉得如今跟这些小丫头打交道怎么这么的累呢,想着他也伸出手来,“来来来,你来捆。”   春分走过去,卫虎突然低头龇牙咧嘴的朝她做了个鬼脸,可是将春分吓了一大跳,她以为他是想来攻击她,反手就是给了他一个过马摔,好家伙,一下子就将他从马上给拽下来了。   “我只是想要吓吓你,你至于吗?”卫虎看着春分,他方才真的是毫无防备,就被她从马上拽下来了,幸好这地方满是沙子,摔下来倒是也不怎么痛,就是在这么多人的面前摔下来,真的是好丢脸啊。   “谁让你要吓我的,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想要干点别的。”春分辩解了一句,等他站稳好,她将他的手给捆好了。   “喂,你现在捆好我,我等下怎么上马?”卫虎说道。   “你若是上不了,我不介意将你捆在我的马背后面,拖着你走。”春分冷声说道,她最讨厌的就是这种嬉皮笑脸,故意找事的人了。   卫虎被春分这般一说,悻悻的闭上了嘴,自己用可以活动的几个手指拉住缰绳,上马去了。   春分这才说道:“你们两个跟着我们上前,等下听我们夫人怎么说。”   秋雨将她身前的那个小兵扔了下来,然后往前面带路。   其实也没有什么带路的,他们就在前面那个小山丘后面等着他们呢。   “他们过来了。”站在山丘上,看着这边情况的护卫过来禀告道。   “嗯。”安铁石点点头,安秀儿便道:“那这是说明他们是可以信任的?”   “防人之心不可无。”安铁石说道:“你先去马车里面吧。”   “嗯。”安秀儿点头,从善如流的回自己马车里面去了。   “安老爷,幸不辱命!”秋雨两人回来没有看到安秀儿,便跟安铁石禀报了一声。   “妹夫,你怎么在这里?”   当春分让开身子,见到张镇安的时候,安铁石的眼珠子差点都要掉下来了,他真的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谁能够告诉他,这个世界竟然这么小。   之前遍寻不得的人,之前以为死了的人,竟然会在这个地方遇见。   虽然之前安秀儿同他说了张镇安还活着,甚至她还说见过他,但是安铁石还是半信半疑的,现在这个大活人真的出现在他的面前,就由不得他不信了。   “快快松绑。”他连声说道,话语中又是激动,又是尴尬的,各种情绪涌上眼帘。   两个护卫立马向前,正欲帮张镇安松绑,张镇安手一用劲,这绳子就自动的松了,一旁的卫虎也用了一点劲,这绳子便也自动的松了。   “不好意思啊,你们这样捆绑的方法有些不太好。”卫虎呵呵的笑道。   “就知道你们有诈!”春分在一旁吼道。   “春分闭嘴。”安铁石连忙制止了春分的话,道:“这是你们的张老爷,他不是这样的人。”   他也想起来张镇安失忆了,所以也没有再叫张镇安妹夫了。   可是他之前叫的那声话,张镇安跟卫虎两人却都听到了,卫虎不依不挠的说道:“你叫谁妹夫哪,是不是叫我们老袁,你看着我们长的一表人才,想要我们老袁做你妹夫呀?嘿嘿嘿。”   “之前不知道是张兄弟,若是知道你的话,我们绝对不会如此的。”安铁石朝张镇安拱拱手,也不知道该跟他说一些什么。   实在是他的眼神让他太陌生了,没想到他一言不发,严肃的样子,竟然是这般的冷漠,让人望而生畏。   张镇安也没有想到,他随随便便迷个路,就碰到有人叫他妹夫,他以前娶了很多妻子么?   可是,水清芜不是这样说的,她说他没有娶过妻。   “我们追击敌人来此,无奈在这大漠中迷路,已经好几天了。”张镇安说道:“方才叫那士兵过来的原因,只是想要烦劳众位带我们出去。”   “没问题,我们也是要出大漠的。”安铁石笑了笑,道:“你们困在这大漠许久肯定是渴了吧?”他将自己腰间的酒袋扔了过来,道:“西域美酒,你肯定是喜欢的。”   张镇安接过他的酒袋,打开,仰头喝了一口,酒水从酒袋中落下,完美的落到他的口中,甘冽而香醇。   “好酒。”他说了一声,将这酒袋盖好,又重新扔给安铁石。   安铁石接过酒袋,依旧是放在腰间,一旁的卫虎还担心他腰间放的是毒酒,也没有喊着要喝。   “走吧。”安铁石说道。   他其实也有很多的话要问他,但是这会儿实在是不是说话的时刻,他只想要找个时间,坐下来,跟他好好的聊一聊。   “我姓安,叫安铁石,你还记得我么?”安铁石问道。   张镇安摇摇头,没有说话。   一路沉默了良久,终于到了大军面前。   郁浩夫见到张镇安两人过来,连忙驱马迎了过去,张镇安便道:“这位安先生愿意带我们离开大漠,我们跟着他一起走就行了。”   “是。”郁浩夫眼尖的见到张镇安跟卫虎的手上都没有了绳子,知道两方是谈妥了,也松了一口气。   一路上,安铁石很想要跟张镇安说话,他频频的转头看向不远处身后的马车,只是他一直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因为两人身后都跟了太多的护卫跟士兵,说这些私人的事情,好像有些不太适合。   所以他只能够闭上了嘴,甚至安秀儿也没有出来。   ☆、第二百七十章 有情还似无情   安秀儿都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没有想到,他竟然真的当上了将军,她就知道,他是这么的厉害。   只是他以前就不肯认她,他现在成了将军了还会再认她吗?她只是一个商人,而且还不守礼法的到处乱跑。   本来她以前觉得这些都没有什么的,但是见到他的时候,她突然就有些在乎这些了,万一他喜欢的只是从前的那个她的样子,喜欢她在家中循规蹈矩的,为他准备好饭菜,而不是这个在外面奔波,如同男人一样的她呢?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索性将自己掩藏在马车里面。   车行到了半路,安铁石提议大家歇一会儿,吃些东西,张镇安这边的士兵,本来因为之前被困,吃喝都是省着来的,这会儿安铁石提议说吃东西,他们自然是开心不已。   安秀儿的车队上,带了大量的食物,水、酒、牛肉干,以及一些其它的干粮。   安铁石让人将一些食物分给张镇安的士兵,然后让春分去叫安秀儿出来吃东西,顺便见见人。   安秀儿想出来,又有些迟疑,最终还是从马车里面走了出来。   众人早就在路上听说这个什么夫人,但是她一直都在马车里面,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所以这会儿,安秀儿从马车里面出来,众人都盯着她,安秀儿一出来,这么多人看着她,她低下头来,却偷偷的将目光放到中间的那个人影上。   一步一步,她离他的距离近了,她觉得她的心从来都没有跳这么快过,砰砰的如同鼓槌一般,她跟他见面,本来应该是伸手柔情的拥抱,或是关切的问候,但好像许久不见,以前的那些自然的相处状态又不见了,她又开始紧张起来。   好像她面前站着的不是她的丈夫,只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走近,站到安铁石的身边,身影有一大半被安铁石挡住,这一点都不像平时那个发号施令的她,反而有些像一个小女孩了。   “这是我妹妹。”安铁石同张镇安等人介绍道。   老实说他这样介绍,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明明他们是夫妻,却为何要他这般介绍?可是他除了这般介绍,他都不知道该怎么说话了。   安秀儿亦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只是低垂着头,轻咬着嘴唇,将眼神落在他的身上。   “咦,这就是你的妹妹,怎么跟个小媳妇一样,方才你叫我们老袁妹夫呀。”又是卫虎这个大嘴巴哒哒的说道。   “对,她亦是你的妻子。”安铁石将目光落在他的身上。   安秀儿这才抬眼,两人的目光对上,张镇安不习惯跟人对视,尤其是这般水汪汪的眼睛,情深意切的看着他,他莫名觉得有些心虚,只将眼睛别到了别处。   他这个小动作落入安秀儿的眼中,她觉得心中一阵泛酸,垂下了头,掩盖了眼中的一抹失落。   若是从前,她肯定会哭出来的,但是经过这么的事情,她又坚强坚韧了几分,再抬头的时候,除了眼眶有些泛红之外,也看不出她的心情。   可是她这般强忍着眼泪的样子,看着实在是让人心疼。   “他不记得我了,就算了。”安秀儿同身边的安铁石说道。   “来,吃东西吧。”她就在这沙地上,盘腿坐了下来,小口的咽下几块牛肉干之后,却是再也吃不下去了,只站起身来,道:“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   她转身又回到了自己的马车,方才进马车,她的眼泪就忍不住的落了下来。   她没有想到,跟一个人见面是如此场景。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她想起一句这样的词来,眼泪却是落得更加的欢畅了,在自己的角落里,不必再有什么掩饰,也不会影响到谁。   她想过很多种见面的方式,她想到他会牵着她的手,她想到他或许会拥抱她,她唯独没有想道的是,他们会形同陌路。   开心的是,他现在有了一份好的前途,他当上了将军,前途无量,可是,如果这一切,都要以他与她无关做代价,那她宁愿他还是从前的那个他。   她回想起从前,两人一无所依,过桑田李下的简单生活,种种花,捕捕鱼,也是一种很好的生活,简单而又充实。   可是现在每天奔波,有了无数的钱财,但是实际上,她好像还不如以前快乐。   她都忘记了她有多久没有真心的笑过了,虽然有时候她也笑,笑着同他们说话,但是内心的苦涩只有自己的知道。   那么,她这般努力究竟还有什么用?   她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不能够深思,越想便越是让人难过,仿佛这是一个无解之题。   恍惚间,马车又开始徐徐前行,她撩开窗帘,风吹过来,将她的眼泪慢慢的风干,她忍不住的四处寻觅他的踪影,可是马车里面的她,看不到他的样子。   她忍不住的下了马车,骑马走到了安铁石的身边,但是眼睛,却一直都放在张镇安身上。   敏锐如他,那目光他又怎能够忽略,不过是强自装作不知道的样子罢了。   偏偏卫虎这家伙还一直在他的耳边喋喋不休,道:“老袁,我发现那个女人一直都在看你。”   “你说你以前是不是真的是她的丈夫啊。”卫虎又说道。   “水清芜说我从小跟着她爷爷一起长大,没有娶妻。”张镇安答道。   “那也不一定啊,万一水清芜她是骗你的呢?”卫虎说道:“方才你一过去,那个姓安的便叫你妹夫,若是你不是的话,他也没有胆量那么的叫你,毕竟他跟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应该不知道你曾经失忆过的事情。”   “我不知道。”张镇安摇摇头,在这件事情上,他第一次觉得他的头脑很乱,乱的不得了,乱的如同乱麻一般,什么思绪都想不起来。   他脑海里面只是出现她的样子,跟她幽怨的眼睛。   明明她就在他的身边,但是他却是不敢转头去看。   卫虎又回头了一下,道:“我觉得他们说的是真的,不然她为什么一直看你不看我呢?毕竟我比你要年轻,要更加英俊潇洒,她只看你,说明的确是认识你。”   “不过,这事情实在是太玄了,若是我的话,我也一下子接受不了,这倒是很正常的。”卫虎又说道。   张镇安还是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郁浩夫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他道:“老卫,你能不能少说两句,你没看老袁的心中烦着呢,你让他静一静好不好?”   “好吧,好吧。”难得的一次,卫虎没有跟郁浩夫抬杠,而是应了下来。   “不过老袁,这事情我觉得你应该跟他们问清楚,无论是真是假,总归是弄清楚比较好。”郁浩夫也劝说道。   “我会处理的。”张镇安说道。   “嗯,好吧。”郁浩夫见张镇安没有心思多说什么,便也闭上了嘴,不过在闭嘴之后,他也忍不住的看了安秀儿一眼。   安秀儿见状,连忙装作目视前方的样子,但其实所有人的知道了她在看他。   安铁石看着身边的这个妹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好。   他驾着马离她近了一些,低声问道:“妹妹,现在该怎么办?我们是不是应该将以前的事情跟他和盘托出?”   “没有必要吧。”安秀儿说道:“你看到了,他现在已经过上了新的生活,若是我告诉他的话,他该怎么选择呢?是依旧管理张家,还是去外面当他的将军?”   “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会回家负担起属于他的责任的,可是我知道,其实他并不喜欢做生意,也不喜欢张家,我也不喜欢张家这个庞然家族,蛀虫太多了。”安秀儿说道。   “可是……”安铁石有些心疼自己的妹妹。   安秀儿便道:“没事,我现在能够抗的起张家这一切,不是还有大哥你帮我嘛。”   说着她又笑了笑,道:“老实说,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我真的好开心啊,我真想要他回到我的身边,可是过了这么长的时间,我的心也平静了下来了。”   “我觉得他在外面挺好的,现在他是将军,前途无量,而且,他还有一群好兄弟,哪里像在张家的时候,兄弟倾轧,勾心斗角,只有一派让人烦心的小事。”   “哪里都有这种情况的,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安铁石说道。   “但是他现在的状态很好。”安秀儿说道:“我甚至觉得他天生就是当将军的,这铠甲穿在他的身上是这么的合身,他板着脸的样子,这么的威风凛凛,他一点都不适合当商人,商人应该是圆溜溜的脸,小小的眼睛,带着谄媚而又奸诈的笑容。”   “你说的是我们在千汇城遇到的那个客栈掌柜吧。”安铁石便说道。   “是啊,反正我觉得他不适合当商人,商人本来就是以利为先,而他一直都不是。”安秀儿说道。   “可是妹妹你又何尝是呢?”安铁石便说道。   “可是我觉得我做的挺好的,偶尔一点小让利,我也会从别的地方赚回来了。”安秀儿说道。   “反正大哥都随便你,大哥尊重你的选择。”安铁石说道:“只是若是那样的话,团团呢,他怎么办?他从小就没有父亲。”   ☆、第二百七十一章 再见恍若隔千年   说起团团,安秀儿沉默了一下,道:“等他大了再说吧,到时候我带他去见他,这次我能够见到他已经很满足了,以后就让我们像普通的朋友、亲人一般的联系吧,他没有必要一定要是我的丈夫,没必要再回来,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情。”   “上战场打仗,也不适合有太多的羁绊。”   安秀儿说道:“我相信团团长大之后,肯定也会理解我的,我以后老了,也不会羁绊他,我会一个人默默的回到了我们清水河,住在河边的小屋里,或者我会带着几个仆人四处游玩,游遍天下,累了就在我们的山庄休息,若是死在路上,便将我随便埋葬在一个开满鲜花的小山岗上。”   “说这些干什么。”安铁石声音低沉,他伸手将安秀儿腮边的泪水勾去,“要死也会是大哥先死。”   “我们都还年轻呢,谁都不会死。”安秀儿伸手胡乱将脸上的泪擦干净,笑了笑,那模样,如一朵被露水浸润的梨花。   死这个话题实在太沉重了,他们这行商一路危险,也不适合说这些。   虽然她觉得活在这个尘世实在是太累,但是她真的一点都舍不得的离开,这个尘世上,她有太多的牵挂了。   “大哥,你说以后我们在这沙漠中,也建造一个庄子好不好?再打一个深水井,这样就算是来到沙漠了,也有地方住,不用风餐露宿。”安秀儿说道。   “好。”安铁石点头。   “可是这一路这么长,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能够在这一路盖满我们的庄子呢?”安秀儿说道。   “很快。”安铁石说道。   只要有钱,有人,其实这一切都不会太慢,以前是没有人想到要去这样做,真正想做的话,一切并没有那么的艰难。   晚上,众人便露宿在这大漠之中,之前那老头儿跟他们说了,露宿大漠一定要小心,虽然这大漠看起来安全,但实际上,不但有能够卷走人的狂风,还有吃人的蚂蚁,更有剧毒无比的毒蛇,行走大漠一定要小心加小心。   来的时候,安秀儿等人运气好,没有碰到这些,但是被这老者这么一提醒,路上反而是小心谨慎了起来,安秀儿提醒众人注意安全,众人一一应和。   晚上安秀儿睡在马车里,其它的人就躺在在沙子上。   这里的昼夜温差很大,白天的沙子还火辣辣的,到了晚上,气温突然降下来,众人冷的发抖,都三三两两的将自己埋在沙子里。   然而,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有几个士兵中毒死了,检查他们的伤口之后发现,是被晚上不知道何时摸过来的毒蛇给咬死的。   众人都有些心有余悸,安秀儿第一次发现原来这大漠真的如那老者所说的一般,很不安全。   “将他们好生的掩埋。”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张镇安也很难过,他虽然见惯了鲜血,但是没有想到他战友的鲜血不是用在战场上,而是莫名其妙的被一条毒蛇给咬死了。   昨晚上安秀儿的提醒,这些人并没有放在心上,在他们看来,毒蛇只是深山老林里面才会有的东西,这沙漠这地方,光溜溜的,哪里会有什么毒蛇。   然而,他们因为自己的轻视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早上再启程的时候,众人变得更加的沉默了起来,安铁石叹了一口气,为大家鼓劲,“今天上午我们就能够走出沙漠了。”   众人听到这消息之后,心中总算是振奋了一些,尤其是张镇安手下的士兵们,他们对这沙漠可是充满着怨念,首先是在这沙漠中迷了路,然后又有士兵被这蛇给咬死了,如今他们可是恨不得快点离开这沙漠。   安秀儿也想要快点离开这沙漠,这大漠给她带来了死亡的阴霾,幸好只有一上午的时间了,她倒是也能够忍受。   众人继续前进,还没有走多远,老远便见到一群黑点往这边而来。   张镇安骑在马上定睛一看,连忙召集他手下的士兵,“注意防备。”   众人都手执长戟,等这些群人近了,他们才看清他们是一群手拿弯刀的人。   “是这沙漠悍匪!”安秀儿瞳孔一凝,说道。   “沙漠悍匪?”张镇安倒是不知道。   “是生活在这大漠之中的一群马匪,他们专门靠打劫过往的商客为生,杀人不眨眼。”这些都是千汇城那老头对她说的,她倒是没有想到,她真的会在这里遇上这群悍匪。   她只觉得回程的时候,她真的是倒霉透顶,难道是因为上天让她遇见了他,觉得赏赐过重,所以要用一些霉运,将这赏赐给抵消么?   “他们来势汹汹,做好准备!”安铁石也说道。   看他们人数好像还有不少的样子,若是今日只有他们商队碰上的话,那可就麻烦了,他看了张镇安一眼,心中有些庆幸,幸好今天碰到了张镇安他们,不然他们不知道还能不能活着回去。   这时候张镇安也看向他,两人四目相对,他朝他点点头,安铁石便觉得心镇定了下来。   安铁石做了这么久的护卫,还是第一次跟这般凶悍的马匪对上,从前就是遇到的都是一些小山贼,不成气候,每次见到他们这么庞大的商队都不敢上前打劫,像这般看到这么多的人还敢往前冲的,他从来都没有遇到过的。   不过这些马匪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他心中倒是镇定了下来,在他们冲过来的时候,他浑身的鲜血几乎都沸腾了起来。   这群马匪着实是凶悍,见到他们,一句话都不说,拿起刀就砍,张镇安长枪一挥,“结阵!”   他身后训练有序的士兵们便摆出一种大雁的阵型来,向着这些马匪给冲过去了。   安铁石也带着护卫们不甘示弱的冲了上去,不过他的这些护卫毕竟没有经过血的历练,对比张镇安所带的这些人来,还真的有些不够看。   战斗持续了许久,双方人马都损失了不少,这些马匪们见到安铁石他们商队是一块硬骨头,他们实在是啃不下,为首的悍匪吹了一声口哨,这些马匪们便都退去了。   等到他们退出去后,张镇安等人才松了一口气,安秀儿之前一直在马车里面待着,这会儿马匪出来,她撩开车帘走了出来,见到满地的鲜血,以及死去的人,她睁着眼,一下子木在了原地。   这般恐怖的场景她还没有见到过,战斗原来是这么的危险么,稍有不慎,付出的便是生命的代价。   她抬头看向张镇安,没想到张镇安也在看她,她见到他身上沾满了鲜血,便什么都顾不上了,只冲上前去,担忧的问道:“镇安,你没事吧?”   昨天的相处,她已经知道了他现在的新名字了,就是之后再叫他,她也是温婉的叫他袁将军,但是这一刻,她脱口而出的还是他从前的名字。   这不加掩饰的话,是发自内心的关怀,张镇安努力的想说服自己她是提前有预谋的,提前准备好的,但是他实在是找不到理由,那满脸的关心,担忧关切的神色,透过眼神肢体,表现的淋漓尽致。   这一刻,她跟之前表现的一点都不一样,不是一个高冷规矩的大家夫人,她只是一个关心丈夫的小女子罢了。   “我没事。”张镇安摇摇头,看着自己被她抓着的双手。   “你没事就好。”安秀儿缓缓的放开他的手,低声道:“我见你满身是血,所以过来看看。”   “我没事,这血都是敌人的。”张镇安答道。   “那就好。”安秀儿点点头,兀自转身,走到马车旁,扶着车辕呕吐。   这遍地的尸体,残肢断手,如同地狱的修罗战场,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她第一次见到这情况,心里有些受不住。   张镇安走过来,递给她一方手帕,她接过擦擦嘴,低声的说了声,“谢谢。”   “对不起,我没有以前的记忆,我不否认你说的是真的,但是我……以前我们真的是夫妻?”张镇安难得有些语无伦次。   “是的。”安秀儿点点头,说道:“这事千真万确,我没有必要骗你。”   张镇安想想也是,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不过只是一过普通的采药人呢,而她是大家夫人,不缺钱,没必要骗他。   “可是我都不记得了。”他有些失落的说道。   “没关系,不记得就不记得,我知道你现在还活的好好的,就已经很满足了。”安秀儿说道:“虽然我希望你能够回到我的身边来,但是我知道,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为什么我会失忆?”张镇安问了一句。   安秀儿摇摇头,低声道:“我也不知道,那次我跟他欢欢喜喜的去郊游,他带我去他少年时最喜欢去的山崖,同行的有他弟弟张镇平,还有他的弟媳叶静姝,原先我们跟叶静姝有间隙,这次叶静姝同我们真诚道歉,我们很开心,但是突然之间突出的山崖就塌了,他为了救她弟,摔下了山崖。”   “山崖很高很高,我回家后立马派出了所有的人马去寻找,但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他们都说她死了,但是我相信他还没有死,所以我跟别人说,他只是出去远方办事去了,等到某一天,自然就会回来。”   “那段时间我很伤心,但是我怀了孩子,而且张家家大业大,我想起他的愿望,他不爱经商,但是为了父亲的遗愿,却不得不担起家里面的重任,现在他不在家,我得为他担起这些,我还得为他生下孩子,所以我不能够有事。”   “我变得比以前坚强,很多不会的东西我就去学,我记忆好,学什么都快,这样一来,竟然也将张家管理的七七八八了。”   她仿佛是在说别人的故事,张镇安静静的听着,突然问道:“那你喜欢做生意吗?”   安秀儿听到他这个问题,略微一怔,随即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很多的事情都是身不由己的,无论我喜欢或者不喜欢,我已经走上了这一条路,一条跟从前截然不同的路。”   “你一个女人家,在外面行商,挺艰难的。”张镇安说了一句。   “还好吧,像今天的状况,还是第一次出现,所以你方才也看到了,我表现的有些丢脸,但想必再过几次我就会习惯了,再看到死人,也就麻木了。”   安秀儿看了看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兵,他们就表现的很麻木,一个个熟稔的拖着战友们的尸体。   “我为什么会跟水清芜他们在一块,你知道吗?”张镇安又问了一句。   安秀儿便道:“他们是你的救命恩人,自从上次遇见你之后,我让人去那村庄查了,好容易才找到你的踪迹,可惜你已经离开了村庄,不过我找村们民问了情况,他们说了,是水大夫人好,觉得你没有过去,很是可怜,所以才为你编造了一个过去,并且让所以的村民帮着隐瞒。”   “原来如此。”张镇安点头道:“难怪我问那些村民,他们都说我是从小跟着水老一起长大的,是以我从来就没有过怀疑。”   “那现在呢?”安秀儿突然充满希冀的看他,“你相信我说的一切都是真的吗?”   “我相信。”张镇安点点头,若她说的是假,为何一个素未谋面的汉子会叫他妹夫?就是没有这一出,此时此刻,他也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你相信我就好。”安秀儿点点头,突然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话了。   张镇安缓缓伸出手,想要拥抱她,但因为太过陌生,觉得孟浪了又打算收回。   安秀儿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她靠近他,小心的将头趴到他的怀里,他的喉头滚动了一下,终是将手伸向她的后背,将她带到自己的怀抱来,离自己更近一点。   这一刻,她一直强忍着的眼泪,终于忍不住的掉了落了下来,一直浸透了他的衣裳,浸透了他的血肉,直到他的心房。   “对不起,让你吃了这么多的苦。”他声音低哑。   “没关系,只要你回来,一切都没有关系。”只要他回来,一切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可是……”   张镇安看了看他身后的这些兄弟,道:“我恐怕……”   ☆、第二百七十二章 相顾无言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回不来,没有关系。”安秀儿从他的怀抱里面抬起头来,说道:“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不用想这么多,家里面一切有我,等到以后,你功成名就了,再回来,我将我们从前的事情都慢慢同你说清楚,我可以带着你去从前我们去过的地方,帮你慢慢的恢复记忆,就是没有记忆也没有什么关系,我们一切还可以重新开始。”   她生怕他拒绝,连忙说了一大堆,表现的贤良淑德,怕失去他,她咬咬唇,又加了一句,“只要你回来,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   说这话的时候,她的眼泪又流了出来,这半年来,估计今天的流的泪是最多的了。   张镇安伸出粗粝的手掌将她脸上的泪珠揩去,想到她为他所做的一切,心中不禁是叹息了一声,她为他做了这么的事情,可是他却一点都不记得了,从前的他就好像是另外一个陌生人。   但是他不愿意伤她的心,只承诺道:“好,我到时候一定会回来的。”   “嗯,我相信你。”安秀儿说道:“你应该知道我们家住在哪里吧?我会一直在那里等你的。”   “好。”张镇安点点头,虽然没有记忆,但是若能够娶上这样一个女子,那也不错,反正他也没有妻子,接受她,皆大欢喜,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让她等待,他有些过意不去。   “如果你有了喜欢的人了,就当我死了,你改嫁便是,我绝对不会说你半句不是。”张镇安说道。   安秀儿闻言,心头不禁是一酸,道:“我等了你快两年了,若是我要改嫁的话,我早就改嫁了,又何苦等到现在?”   张镇安听到她这般说,见到她泪盈于睫,便再也没有勇气说第二遍了。   “除非我死,否则你不许娶别人。”安秀儿见张镇安没有说话,自己倒是提出条件来,道:“这是你从前答应我的,因为你没了记忆,我便同你说一遍,万一你的上峰或者皇上一定要给你赏赐女人,你可以收下,但是只能够作为婢女使用,不能够跟她们发生什么。”   “哇,嫂子,你嫉妒心这么强啊!”随着粗犷的声音,一个毛茸茸的脑袋从马车的另一边钻了出来。   “卫虎!”张镇安脸一黑。   卫虎连忙站直身子,说道:“不止我!”   说着他一伸手,将郁浩夫也给拉了出来,张镇安脸更加黑了,他没有想到,他们两个竟然躲在马车后面偷听,重要的是,他全然没有发觉。   “这两个家伙,一向是这般的无礼,你不用放在心上。”张镇安同安秀儿说道。   安秀儿却是笑了笑,转头看着卫虎跟郁浩夫,问道:“我倒是觉得这两位很有趣呢,他们应该是你的好兄弟吧?”   “嗯,算是吧。”张镇安说道。   “什么叫算是,我们跟老袁那可是生死之交,在战场上,那是可以放心托付后背的人!”卫虎将手搭在郁浩夫的肩膀上说道。   卫虎一拍脑袋,突然又说道:“等下,我说错了,现在要老袁要变成老张了。”   安秀儿见到他们这般毫不做作的样子,对他们也挺喜欢的,便笑了笑,道:“镇安能够有你们两个好兄弟,我真的为他感到高兴,不过你们既然作为他的东西,那日后可得多多提醒他,让他多注意身体,他以前喜欢晚上的时候看点东西,你们帮我监督他,让他早点休息,不要熬夜。”   郁浩夫见安秀儿为人也颇为爽快,并非一般的那女子那般矫揉,觉得颇合脾性,便也在一旁插话道:“啧啧,我还以嫂子会让我们监视些别的呢。”   “还有什么别的?”安秀儿笑问。   “比如说……女人。”卫虎挤眉弄眼。   “那些不用你们监督。”安秀儿便说道:“他是个讲信用的人,我既然跟他有了这约定,他就一定不会这样做的。”   “你这么有信心?”卫虎挑眉看向安秀儿。   安秀儿点点头。   他莫名的就想起来那天晚上在倭奴国的事情来,那天晚上,所有的人都纵情享乐,只有他,什么都没有做。   “我还没有答应你呢。”张镇安说了一句。   安秀儿便道:“你以前就答应过我了,我今天只是重新告诉你,好吧,就当做你从前没有说过,那我现在再问你,你会答应我的对吗?”   “嗯。”张镇安还是点头答应了下来。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她笑起来的时候可真好看,好像一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露出口中一排整齐的贝齿。   “唉,可怜我们这两个单身汉啊!”一旁的卫虎叫嚷着,“之前老张这厮还跟我说他现在不成亲,不想要祸害人家姑娘,搞得我也没有抓住成亲的机会,结果呢,他连孩子都有了。”   “是啊。”郁浩夫也在一旁连连点头,控诉自己的不满。   安秀儿便说道:“你们想要成亲容易的很,我身边别的没有,姑娘家倒是多的很,我倒是可以为你们做媒。”   “谁呀?”卫虎腆着脸问道。   安秀儿便说道:“之前捆你们那姑娘怎么样?”   “呃……”卫虎连连摇头,道:“那是一只母老虎,我才不要。”   “你说是母老虎啊?”好巧不巧的,春分不知道从哪里冒了出来。   卫虎看到她,就想起了她之前的过肩摔,莫名觉得身子骨一痛,道:“我是说老张,之前在遇到了一只母老虎。”   话刚落音,他见到了安秀儿带着笑意的眼,那笑有些冷森森的,他这才想起了不对劲来,忙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春分捏捏手关节。   卫虎便道:“我闭嘴不说了行不行?”   “当然行。”见到卫虎认怂,春分便也放过他了,实际上,两人也是闹着玩,她是不可能真的打他的,真正的打起来,她也不一定能打得过卫虎。   “今天这事,你们既然撞见了,可千万不能够告诉别人,以后也依旧叫我袁天成便可。”张镇安转头叮嘱两人。   卫虎有些不解,道:“为什么?我还以为你到军中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去找穆将军改名呢。”   “你傻呀,老袁这是怕他万一出了什么事,连累夫人。”郁浩夫说道。   “出了什么事?老袁能出什么事?”卫虎还是晕乎乎的。   张镇安便道:“反正你们记住我的话就行了,今天这事,你就就当没有听见过,日后在军中,一切照旧,知道吗?”   “知道了。”两人异口同声的点头答应。   实际上,张镇安这也是未雨绸缪,他不知道他日后会遇到什么事情,但是他知道他现在就已经有敌人了,所以还是保密的好,他不想要因为自己的关系,给她带来一点点的伤害。   安秀儿知道张镇安的顾虑,也没有多说什么,只关切的说道:“镇安,刀剑无眼,战争很危险,日后你若是觉得累,不想要当兵了,随时欢迎你回来,我一直都在等你。”   “好。”张镇安点头。   安秀儿又笑了,虽然她心中知道,他肯定不会这么做的,但是她还是再次说道:“无论何时你回来,家人都在等你。”   “嗯。”张镇安再次点头,安秀儿便没有再说了,她怕她再提起,未免有些以家人来胁迫他的味道了。   他三十二岁之前都是不自由的,如今好不容易得到片刻自由,想做什么都可以按照自己的心去做,她不想要破坏他这一份自由,再将他给羁绊住。   便道:“好了,一切随你,以后没事了,给我寄信件过来,随便寄放在张家任何一家店铺都可以,他们会飞鸽传书给我的。”   “好。”张镇安又点头。   安秀儿看着他,便觉得自己没有什么要说的了。   再要说的话,一时之间也说不完。   “老袁,兄弟们都掩埋好了,其实我们兄弟两个过来,是想要你去主持一下他们的葬礼。”郁浩夫开口道。   张镇安便道:“好,我这就去。”   说着他转头看了安秀儿一样,安秀儿便道:“我跟你一起去。”   战场上死人是常有的事情,所谓的为死去的战士们主持葬礼,亦是十分的简单,不过就是张镇安过去给他们上一炷香而已,安秀儿觉得这次他们的死亡跟自己也脱不了关系,若不是为了保护商队,他们或许会没事。   给他们上了一炷香之后,安秀儿又过去了祭奠了自己商队人,又叮嘱道:“将这些死去的人名单全部记下,回家后,找他们的家属,一家发一百两抚恤金。”   “是。”随行的管事点点头。   安秀儿又同安铁石说了几句话,安铁石便走到商队,同商队的人大声的说道:“以后,但凡行商途中遇到马匪或山贼,发生了人员伤亡,有死亡的,发一百两抚恤金给家属,受伤的,根据受伤的程度发十到九十两之间的抚慰金。”   众护卫听到安铁石的话,皆是窃窃私语了起来,有这个抚慰金,他们的心中便放心多了,有些人,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若是他们贱命一条,死了之后,能够有这个钱补给自己的妻儿子女的话,他们便也觉得值了。   ☆、第二百七十三章 唯有泪千行   “这次发生了这种事情,我也很伤痛,等这次回家之后,我会请武师前来对你们进行操练,另外也会重新招收一些青壮人手,到时候回去后,也会选一些小头目出来。”安铁石又说道。   众人便又议论了起来,他们这次跟着出来了一趟,也算是见识到了安秀儿兄妹的大方阔气程度,不是每一支商队,都想着走一个地方建造一个驻点的,这让他们觉得,他们在这商队待着有前途。   这次发生了马匪攻击这事情,安秀儿越发坚定了她要早点将她的驻点给弄好了,到时候每个驻点根据安全程度,派出百到千把人驻守不等,像这种危险的地段,直接派出千把人驻守,看这些马匪们还敢轻举妄动?若是他们敢伤害自己商队的人,她就团结自己商队的人,将他们剿灭的一干二净!   因为这马匪耽误了一些时间,所以他们走出这沙漠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众人又聚集在一起吃饭,安秀儿的商队不缺钱,这次她很感激这些士兵们帮了自己,索性将自己从西域买回来的美酒拿出来分发给大家喝了。   “哈哈,这才是酒嘛。”围着燃起的篝火,卫虎喝了安秀儿拿出的美酒,连连赞道。   安秀儿笑了笑,便听到卫虎又道:“不过嫂子也太不够意思了一点,之前这酒硬是藏着,不肯拿出来喝。”   安秀儿脸上依旧是带着笑,道:“这是我用来做生意的酒,我幸辛苦苦从西域拉回来的,一般人,我不会拿给他们喝的,你若是不想喝的话,就还给我。”   “怎么会不想喝?我只是想跟嫂子再要两坛,将前两天欠我们的酒给补上。”卫虎腆着脸说道。   安秀儿轻哼一声,“不好意思,不给。”   卫虎看了安秀儿一样,低声的说了身:“小气。”   张镇安低声喊道;“卫虎。”   “哎,老袁,我错了,嫂子最是大方了。”卫虎连忙说道。   张镇安见他这样的能屈能伸,便也没有说他什么了,只看着安秀儿说道:“他就是这德行,你别放在心上。”   “没事,我倒是觉得他挺有趣。”安秀儿说了一句,又对卫虎说道:“我并非是舍不得我这两坛酒,只是我们行在途中,必须要保持警惕,不能够喝太多的酒。”   “是是是,嫂子说的都对。”卫虎连忙应道,并不动声色的将张镇安面前的一块牛肉给偷了过去。   张镇安看到他这小动作,心中觉得好笑,但是却也是没有说什么,安秀儿便道:“以后你来我的家中,酒水管够,你就是泡在我家的酒缸里面洗澡都没有关系。”   “真的?”卫虎说道。   “当然,我别的没有,买酒的钱还是有的。”安秀儿笑着说道:“欢迎你们来做客。”   “那行,那我们这就说好了啊,有机会的话,我一定要去。”卫虎说道。   “嗯,欢迎你们来,只要你们过来,我绝对好酒好肉的招待着你们。”安秀儿说道。   “那招待多久啊?”卫虎又问道。   “什么意思?”安秀儿问道。   “你别理他了。”张镇安说了一句,卫虎嘿嘿嘿的笑了起来。   安秀儿便说道:“难道你的意思是想要我给你养老?那也没有问题,只要你帮我干活。”   “干活,我老卫没有问题。”卫虎拍拍自己的胸脯说道。   安秀儿便道:“那行啊,你若是日后不想当兵了,尽管来找我,我给你安排事做,就像我大哥这样,领着商队出发,一路上看尽人间百态,走遍千山万水。”   卫虎听了便道:“说不定我老了之后,不想要走了,只想着偏安一隅。”   “那也没有问题,到时候你去我们的庄子上,做个管事,手下照样领着三五百人。”安秀儿又说道。   “嫂子这么说,那以后我便跟定嫂子了。”卫虎说道。   安秀儿便道:“我等着你们过来。”   说着她举起酒杯来,道:“来,喝了这杯酒,以后就不能够反悔了。”,希望你们每个人都能够从战场上平安归来   众人也一同举杯,安秀儿脸上带着笑,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她不会喝酒,但是今日心情特别好,喝一杯酒,也没有什么关系了。   众人一直喝到了很晚,安秀儿一直给他们倒酒,她听着他们的说话的声音,时不时的笑笑,卫虎跟郁浩夫说起他们的未来,一人说他要当大将军,一人说他要做大军师,安秀儿为他们鼓掌。   “若是我们都当大将军了,那老袁做什么啊?”卫虎突然又想到这事来,郁浩夫便往他的胸上拍了一掌,道:“你傻呀,我们老袁当然是兵马大元帅了。”   “哦,对对对,我老卫都忘了。”卫虎连连点头,仿佛他们现在已经是兵马大元帅一样的了。   安秀儿见到他们这模样笑了笑,一旁的张镇安便告诉她:“他们就是这样的人,你不要理会。”   “我倒是觉得他们很有趣。”安秀儿笑了笑,又给他们倒了一碗酒,她已经说了好几个‘有趣’了,这会儿她心情好,看谁都觉得有趣。   两人本来就喝的醉醺醺的了,再加一碗酒,酒劲上头,先后都倒了过去。   在场的便只剩下了张镇安跟安秀儿以及安铁石三人,安铁石捂着脑袋说道:“哎呀,我头有些晕,我要去休息一会儿了。”   他实在是不太适合说慌,捂着头东倒西歪离开的样子,让人觉得很滑稽,假的不得了。   安秀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等他走远之后,她才回头看着张镇安。   两人互相看着,大眼瞪小眼。   今夜天上有一弯浅月,如同小船儿一般,淡淡的挂在天边,整个幽黑的天空就是这月船的河。   篝火噼里啪啦燃烧的正旺,张镇安走过来,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自己这个陌生的妻子,而安秀儿满腔的心事,也不知道该怎样说给自己这个熟悉的丈夫听。   两人只能够站在原地,互相对视,良久良久。   一阵寒风吹来,将两人吹醒了过来,张镇安开口道:“天色不早了,你早点去休息吧。”   “好,你也早点休息。”安秀儿说了一句。   本是告别之语,偏偏脚下却跟生了根一样,踩在原地未动。   “去吧。”他又说道。   安秀儿这才离开,一路上,她忍不住回头过来看他,看到他依旧站在那里,如同一棵笔直的青松。   她上了马车,撩开了轿帘,钻了进去。   夜已经很深了,众人都各自三三两两的找了一块空地,躺下入睡,安秀儿忍不住的撩开窗帘,看看外面的张镇安。   他还站在原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看了很久,直到他的目光朝她看来,她才放下窗帘。   这次她跟他的相聚注定不是时候,不过没关系,短暂的分别只是为了更好的相聚。   只要他还好好的活着,就已经是上天对她的恩赐了,她不应该奢望太多。   安秀儿一直都没有睡着,到了半夜,她听到他走到了她的车帘外,同她说了一句:“等我十年。”   “十年。”安秀儿笑了,女人一生能够有几个十年,不过对于她来说,别说十年,就是二十年,三十年,又能如何?   “五年。”他又说道。   “好。”她应了下来。   反正都是度日如年,多几年,少几年,都无所谓了。   他走远了,到了外围,他向那些巡逻士兵做了一个手势,那些士兵们便跑了过来,“袁将军,有什么事?”   “将他们叫醒,我们该走了。”张镇安吩咐道。   “现在?”这士兵有些微诧。   “现在。”张镇安颔首。   这士兵同他行礼之后,便跑开去叫醒其它的士兵去了,张镇安伸出脚踢了踢躺在篝火旁的卫虎跟郁浩夫,道:“起来了。”   两人迷迷糊糊的醒来,揉揉眼,道:“老袁,你不在这里多留一会儿?”   张镇安摇摇头,道:“赶紧去整饬队伍,我们该出发了。”   “现在?”卫虎亦是问道。   “现在。”张镇安点点头,道:“那些马奴人将我们追赶到深山,我们过去杀他一个回马枪。”   “可是,我们的人不多,恐不是那些人的对手。”卫虎有些担心。   张镇安便说道:“若是我们就这样回去的话,未免不够体面,要回去,就立个大功再回去。”   “好!”听到立大功,卫虎倒是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爬了起来,张镇安看到他这样,点点头,又伸手将郁浩夫拉了起来。   兵贵神速,他这支军队,平日里没少被他操练,比起别的军队来,倒是要服从纪律一点,在两人说话的时候,这些士兵们便都已经收拾妥当,站成了排。   “上马,走!”张镇安看了他们一眼,也没有多说话,只是接过随从牵来的马,跨马而上,往回程的地方疾驰而去。   众士兵也连忙跨上马,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都不知道,为什么好不容易从那沙漠出来了,如今又要进去,不过服从命令是军人的天职。   本来他们之中还是有一些步兵的,不过之前杀了马匪,又死了不少的人,所以这次他们才能够每人一马,这样一来,行军的速度便不成问题了。   ☆、第二百七十四章 破釜沉舟   “老袁,我们好像没有什么粮食了。”卫虎说道。   “粮食?”张镇安冷笑了起来,“就是要没有粮食!”   “为什么?”卫虎有些不明白。   “没有后路,才会万众一心,众志成城!”张镇安说道。   “若是今夜行军不到敌城,明日破不了敌营,那我们就只有饿死,在死亡的刺激下,人往往会有更多的潜力。”一旁的郁浩夫补充道。   “可是……”卫虎还是不明白,张镇安一直都是稳着来,唯一的几次一往无前,也是迫不得已的,没想到,这一次,他居然要主动出击了。   “我觉得这有些不太像老袁了。”卫虎说道。   “这才是老袁!”郁浩夫却是如此说道。   张镇安没有说话,他只是快马加鞭,风猎猎的从他的耳边呼过,如同刺骨的刀子一般,他却是浑然不觉,只觉得心头从未有过的清明。   他不想要将他这一辈子都耗在这战场之中,不如索性就来几场胜仗,早点打完,早点回家。   这次见到了安秀儿,虽然忘了一切,可是他听着她的诉说,心中却有一丝丝的伤感来,想到自己有妻有子,那他就没有必要将他这一辈子都耗在这修罗炼狱之中了。   谁要来犯大齐,那便打就是,将大齐的外敌都打完,再来收拾这些山贼匪霸,然后再来收拾这些朝廷的毒瘤,还天下一个清明。   五年!   五年之内,要做完这些实在是不容易,所以他要节约时间,极力的壮大自己。   天渐渐的亮了起来,东边出现了一抹鱼肚白,商队的护卫渐渐的醒来,安秀儿其实早就知道他们离开了,所以撩开轿帘的时候,也没有什么惊讶的。   只是,看到消失的那些人,心中仍旧是忍不住的有些伤怀。   “妹妹,他们走了。”安铁石说道。   “嗯,走了就走了吧,他也有他的事情要做。”安秀儿说道,“这次我能够见到他,我已经很高兴了。”   安铁石看了自家妹妹一眼,晨光下,她脸上的表情晦暗不明。   他便道:“你不要太过难过。”   “我怎么会难过?我只是开心。”安秀儿说道。   她看着安铁石,又叮嘱道:“这次我见到镇安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   “为什么?也不让娘亲他们知道吗?”安铁石说道。   “是。”安秀儿点点头,道:“暂时大家还如同以往那般,就当他死了吧。”   “为什么?”安铁石说道。   “官商不能够勾结呀。”安秀儿脸上浮现一抹嘲讽来,道:“若是让别人知道他就是张家的大公子,将会有很大的麻烦。”   安铁石不知道会有什么麻烦,但是他随意的设想了一下,若是别人知道他在张家有很大的权利的话,那到时候军中若是军饷不足,说不定上峰也会去找他了,若是他不肯,人在军营,他能够怎么办?   而张家呢,因为他在军营,难道又能够眼睁睁的看着他被别人折磨拿捏?   这也是张家多年来,只经商,却不为官,也不跟朝廷有瓜葛的原因了。   当然,张家也的确是在朝中有人,不过他们这个朝中的人,却跟张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   张家每年都会收很多的孤儿,给他们吃,给他们穿,供他们上学,让他们读书,到时候再去参加科举。   或者十里八乡有贫寒而又努力的学子,张家总会对其资助一番,这些人之中,也总有能够考上举人进士,入朝为官的人,虽然大事上,他们或许不会肯帮张家的忙,但好歹也有资助之情,若是真的发生一些小事,带着金银去求他们帮忙,也算是有个门路。   这样一代一代的下来,张家积累的人脉便是有不少了。   这也是张家为什么能够作为徐州的大豪门而屹立不倒的原因。   别人知道张家的势力,又知道张家在朝中有人为官,也不敢得罪他们。   而张家每次也尽全力帮助己方的官员,但凡自己资助的官员去哪个地方做地方官了,张家的人便去哪里开铺子,这样也算是带动了那个地方的经济,给这些官员送政绩。   政绩一好,过了几年,他们可不得升官么,用这样的法子,张家在朝中的中流砥柱倒还是有不少。   若是真的发生什么事情了,他们便去找这些当官的,若是他们办不到的事情,他们自然又会有恩师,这般盘根错节,关系早就形成了一张大网。   但其实,再牢固的网,也抵不过利益,只要扯掉一根主线,这网便会全散掉。   一切的网,都不如自己有实力,自己成为大树,不需要网,自然会有鸟雀来栖,凤凰来投。   “好了,大哥,你就别想这些了,这些大家族的手段,不是我们能够想象到的。”   安秀儿说道:“他们都离开了,我们也该离开了。”   “嗯。”安铁石点点头,开始召集护卫,整理东西,准备出发。   到了行驶到了路上,安铁石忍不住的问道:“妹妹,可是我们商队上面没有人,日后做大了,会不会有什么麻烦?”   “不会。”安秀儿脸上露出一抹笑来,道:“如今张家的人脉便是我的人脉。”   “呃……”安铁石竟然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安秀儿便道:“我们这些人搭不上官员,是因为没有门路,张家的门路我都知道,只有用银钱开路,什么麻烦都不会有。”   “也是。”安铁石点点头,他想起了沧州的事情了,想起了安秀儿是怎么将那聂中通给整垮的,不但让他将当时吃的吐出来,还让他将从前的隔夜餐也全部都吐了出来。   “走吧,早些回家。”安秀儿不想跟安铁石说太多这种私底下的蝇营狗苟,只说了一些家长里短轻松的小事,道:“我现在还真的很想要看到我家的团团了呢,大哥,你就不想容和?”   “想。”安铁石点点头,突然又想起一事来,道:“那我让容和走仕途,是不是一种错误?”   “当然不是。”安秀儿摇摇头,道:“张家是几百年的大家族了,而我们这小小的木石商队算什么呀?反而,容和要当官,还需要我们做他的后盾。”   “为什么?”安铁石问。   “因为啊,他有了大把的钱,就不会做贪官污吏了呀?他就可以清廉为官,有士绅贵族送钱,他可以怒骂他们,秉公办案,有人送金银求他办事,他自己反而可以掏出无数的金银,重重的砸在他们脑袋上,说一句:本官有的是钱!”   安秀儿这么一说,就将安铁石给逗笑了,他想到了那个场面,嘿嘿的笑了起来。   安秀儿便也笑,道:“大哥,你觉得怎么样?做官的还是得有钱吧。”   “嗯,是要有钱,那我以后要多赚一点钱,不让我儿被钱给迷了眼,要让他做一个清廉的官员,秉公办案,还这天下百姓一个公平!”   “是的。”安秀儿点点头,道:“如今很多的读书人,他们拼命的读书就是为了当官,而他们当官了,不是为了天下的百姓,而只是想着捞钱,而这些为了钱的官员,又哪里会管天下百姓的死活呢!”   “所以我们做姑姑跟父亲的呢,就是要努力的赚钱,让容和以后可以毫无顾虑的做个好官,就算是日后他因为清廉被人给拉下马了,我们也可以给他无数的后路,让他挑选,甚至可以给更多的钱,去贿赂更大的官,去告那些让那些嫉恨污蔑他的小人!”   “钱真的有这么大的魔力吗?”安铁石问道。   “也要看情况。”安秀儿说道:“有时候钱一点用都没有,不过就是一些阿堵物,可是有时候钱又有很大的作用,反正管它有没有用,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在不违背道德底线的情况下,我们努力的赚钱便是了。”   “嗯!”安铁石重重的点头,道:“为了我儿子日后能够做一个好官,我一定会努力赚钱的。”   “嘻嘻。”安秀儿笑了起来,道:“如今容和还小呢,这段时间我也没有去检查他的学业,不知道他究竟学的怎么样了。”   “这小子可努力了呢。”安铁石便说道:“他天天在家都很努力,上次还念叨着要去你家书房呢,只是我说你要出门,他便没去了。”   “那这次回去,你让他来我家,我们去书房好好的看书。”安秀儿便说道,“大哥你也要努力才行,不能够给自己的儿子比下去。”   “放心!”安铁石爽朗的一笑,他从来都没有觉得这般的有斗志过,仿佛从前的一切都是浑浑噩噩的,只有现如今,才是人过的日子。   经过了一个月,安秀儿等人终于回到了闵月郡,本来在她的设想中,应该半个多月就可以到家了,结果到了大齐之后,沿途许多的商人见到他们马匹上拉的货物,都来联系他们,找他们买东西,因而,他们不得不停下来,跟这些商人们做生意,这样一来,便耽误了不少的时时间。   但是,这样做的好处就是,他们还没有到闵月郡,马车上的东西就全部都卖光了,这境况,让安铁石兴奋不已,甚至有种再去西域一趟的冲动。   ☆、第二百七十五章 团团还记得娘亲吗   “明年,明年我们一定要招更多的人,买更多的马。”安铁石说道。   “马直接从西域买就行了。”安秀儿说道:“到时候我们记得多带点茶叶跟丝绸去,这些都是贵重又不占地方的东西,等回去的时候,再买上几百匹马,用来拉货。”   “嗯。”安铁石点点头,这次他们回来,可算是超重了,因为走的匆忙,也来不及买马,幸好蓝玉公子友情支助了他们一些马匹,可即使是这样,一匹马拉厚厚的一车货物,可是将这些马累的够呛,幸好半途中,这些东西渐渐都给卖光了,这些马也算是轻松了一些,如今到了闵月郡,他们已经算是空马空车了。   安秀儿只留下自己家中要用的一些东西,其余的全部都给卖了。   她跟安铁石商量着要在城外建造一座大庄子,专门用来作为自己木石商队的基地。   安铁石欣然应允,虽然安秀儿在城中买了一处宅子作为他们的基地,但是如今人越来越多,马、车也越来越多,进城出城也没有那么的方便,索性在城外盖一片大庄园,到时候也方便一些。   到了城中,安秀儿便跟安铁石分别了,安秀儿带着丫鬟等人独自回家,才刚刚到了门口,门房见到她,开心的叫了起来,“夫人回来了。”   “嗯。”安秀儿颔首,提着裙子,走进了屋子,有机灵的小厮跑了过去,帮她牵马。   这次回家,安秀儿便前去给邬氏请安,邬氏正在逗弄团团,可惜的是,才这么短的时间,团团已经有些不认识她了,见到她过来的时候,他睁着眼睛,却不知道她是谁。   “这是你娘亲。”邬氏便同他说道。   团团穿着厚厚的衣服,裹得更团子一样,也不说话,依旧是睁着眼睛看着安秀儿,安秀儿见到他不认自己,莫名的就有些想哭。   “团团,你不认识娘了么?我是娘亲啊?”安秀儿说道。   团团还是看着邬氏,邬氏不满安秀儿老是在外面跑,但是看到她双目通红的等着孩子叫自己的样子,又觉得她有些可怜,便再次哄道:“团团,叫娘亲。”   “娘。”团团这才叫了一声。   安秀儿听着心中觉得开心,伸手将团团拥到自己的怀里来,眼泪就这么顺着脸颊流淌了下来。   邬氏在一旁看着,道:“知道错了吧,让你天天在外面跑,小心孩子长大了之后不认你。”   说起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戳伤安秀儿,反而将她自己给戳伤了,她想起张镇安曾经对她的冷淡态度,又想起如今他已经去世,不由得悲从心来,只戚戚的叹息了一声,“以后好好的在家陪伴孩子吧。”   “嗯。”安秀儿胡乱的应着,她将团团放开,伸手摸摸他的脸,道:“团团真的是越长越好看了。”   一两岁的孩子,脸蛋也是圆圆的,捏上去,软软的,可爱的不得了。   “你怎么哭了呀?”团团含糊不清的说道,他伸手,短胖的手来帮她擦她脸上的眼泪。   安秀儿要要头,道:“娘亲没哭,娘亲只是太开心了。”   她见到这孩子实在是太可爱了,又忍不住将他抱了起来,抱了很久,直到团团觉得憋闷了,推开她,她才罢休。   “你呀。”邬氏见到她这样,也不知道该说她什么好了。   安秀儿便道:“这次出来,给母亲带了礼物,过几天,我再给母亲拿过来。”   “什么礼物还要过几天?”邬氏有些迫不及待的想要看到安秀儿的礼物了。   安秀儿便道:“有一块软玉,我想要给母亲做成一组玉,再给母亲送来。”   “哦。”邬氏点点头,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但是心中却隐隐有些期待。   安秀儿别的不行,堪石的手段她还是相信的,她手中的玉石那都是市面上买不到的玉,上次她送给她的翡翠玉雕,她就非常的喜欢,这次她说要送她一组玉佩,她倒是很期待了。   “除了玉佩之外,我还让人去西域买了许多上好的毛毡、毯子回来,等下让人给您送过来,您晚上垫着,暖暖的,可舒服了。”安秀儿说道。   “你有心了。”安秀儿说起给她带的礼物,邬氏脸上便笑开了花。   在邬氏这里坐一会,安秀儿便抱着团团要离开,团团这会儿跟安秀儿又熟悉了一些,被安秀儿抱着也不哭了,只是回头,念念不舍的看着邬氏。   邬氏便道:“我跟你一起回院子,这小家伙,如今有些离不开我了呢。”   安秀儿笑道:“母亲照顾他很好,费心了。”   “没事。”邬氏摇摇头,又道:“对了,下个月十八,你弟弟他要娶新妇了。”   “我弟?”安秀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道:“我知道了,镇平要娶新夫人了是吧。”   “是的。”邬氏点点头,道:“之前你在外面,所以也没有通知你。”   “嗯。”安秀儿没有说什么,但是心中却有些不是滋味。   她虽然出去两个月,但是怎么说,娶媳妇是大事,不可能刚好在这两个月之中就敲定了吧?一般这些大户人家娶媳妇,准备两三年的都有,至少也得准备半年,办嫁妆等等,这两个月就敲定婚事,下个月就进门的人,倒是少了。   两人走着,很快便到了安秀儿的院子,门口的仆妇一见到安秀儿,脸上便露出笑容来,朝院子里面叫道:“夫人回来了。”   众丫鬟仆妇准备东西的准备东西,收拾桌子泡茶,忙的不可开交。   其实也没有什么准备的,这桌子都是天天擦的,院子也是天天打扫的,她们只不过是拿着抹布将不存在灰尘的桌子再擦一遍,将干净的杯子再烫一遍,然后泡上新茶而已。   “见过夫人、老夫人。”半夏跟傅嬷嬷两人迎了出来,躬身同两人行礼。   “不必多礼。”邬氏抬了抬手,率先走进了屋子里。   两人在塌上坐下,抿了一口仆妇递上来的热茶,将团团放在一旁,让人拿了一些玩具过来,任由他在榻上玩耍。   “下个月就是腊月了。”安秀儿记起方才邬氏说的话,便问道:“一眨眼又快过年了呢,到时候弟弟娶妻,可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吗?”   “不用了,你刚刚回来,实在是太辛苦了,这些婚俗嫁娶之类的事情你也不懂,就交给我吧。”邬氏说道。   “嗯,那就劳烦娘亲了。”安秀儿见邬氏并没有想将这件事情交给她去办的意思,便也没有多说什么了,这事她不强求,她也不比别人,认为主持了家中的嫁娶婚事,在家中的地位就提高了。   她现在不需要做这些事情,来提高自己的脸面。   “我为他娶个媳妇,就是想着以后她来帮你分担分担。”邬氏喝了口茶,又说道:“平日里你天天在外面跑,实在是太累了,我就想着日后你主外,她主内,以后你们妯娌好好相处。”   “好。”安秀儿点头。   邬氏说娶个儿媳妇,让她来帮忙管理内宅,那就是这内宅不需要她管理了。   她也无所谓,不管理就不管理吧,反正她如今对打理内宅的这一点财务,也没有什么兴趣了,她也不想要再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情上,浪费时间了。   只是邬氏突然说这话,让她心中有些不舒服,好像是有些想要剥夺她权利的意思。   “好了,你今天刚刚回来,好好休息,我过几天再来看你。”邬氏说着,拍拍安秀儿的手,起身离开了。   等到邬氏离开后,安秀儿才看向傅嬷嬷,问道:“傅嬷嬷,发生了什么事情了吗?怎么二爷突然之间就要娶妻?而且这事情,还没有一个人告诉我。”   傅嬷嬷叹息一声,摇摇头,说道:“这事奴婢也不太清楚,好像说新夫人是老夫人的一位侄女。”   “方才老夫人的话你也听到了,她突然就说以后让新妇管家,她还没有进门呢,就来跟我说这些了,是怕我到时候舍不得放权吗?”安秀儿冷哼一声,心中有些不太高兴。   傅嬷嬷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安秀儿,只说道:“老夫人的确是有些太急了一些。”   “算了算了,反正这个家,我也不想管,让他们去折腾吧。”安秀儿便说道:“反正我谅她也不敢短我吃穿,其它的,我也不管了。”   “夫人这样想就好了。”傅嬷嬷便说道,“这事,奴婢到时候再帮着夫人去打听打听。”   “没必要。”安秀儿摆摆手,“等到时候新妇进门了就知道了,何须打听。”   其实让她交出管家的权利,她一点意见都没有,她唯一不满的是,邬氏选了一个这样的方式同她说,好像是为她好一样,也不想想,她以前为了管理张家,费了多大的劲,才使得这些仆人,重新有规有矩,可是现在,她怎么觉得她好像是在卸磨杀驴呢?   “夫人您也不要多想了,或许老夫人真的只是体恤您的辛苦,来,喝杯茶,好好的休息一下。”傅嬷嬷说着,递过一碗茶过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体恤你辛苦   安秀儿伸手接过,喝了一口,热流入腹,她才觉得心中舒服了一些,只道:“其实她怎么想的,我也清楚,无非就是觉得我天天在外面跑,丢了她的脸面,不然她怎么又将她的侄女叫来了呢?只是不知道,张镇平是怎么看的!”   傅嬷嬷听到安秀儿这样说,倒是不知道该怎样接话了,只是转移话题道:“你看,小少爷,可真乖,体恤您辛苦了,就一个人玩玩具,也不打扰您。”   “您可别说了,我方才去母亲那里,他都不认得我了,见到我还哭,让我开始伤心了。”安秀儿说道。   傅嬷嬷便道:“小孩子嘛,记性不好,您多跟他玩几天,他跟您又熟悉了起来了,您看现在,这不也不哭不闹嘛。”   安秀儿知道傅嬷嬷不想要跟自己多说其它的事情,便也没说什么了,只是伸手摸摸自己孩子的头,道:“来,让娘亲陪您一起玩。”   这团团果真是如同傅嬷嬷所说的这般,没一会儿,就跟安秀儿玩到一块了,玩累了,要休息了,还抓着安秀儿不肯放手。   傅嬷嬷便道:“您瞧,这是不是,血浓于水啊,娘亲就是娘亲,就是是短暂的不识,到最后还是最亲密的。”   “嗯。”安秀儿有了孩子,倒是也不计较那么多了。   傅嬷嬷让人将榻上的小几撤了下去,又帮着将枕头被褥收拾好,就让安秀儿躺在这榻上休息。   安秀儿抚摸着孩子的头,软绒绒的毛发,圆圆的小脑袋,她觉得满足极了,不一会儿,便也睡去了。   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晚餐时间了,刚让人去准备膳食,邬氏派人过来请她了,她只得又带着孩子前去。   方到门口,正好张镇平也过来了,见到安秀儿,他向她行了一个礼,安秀儿便也略微点头,道:“恭喜弟弟了,好事将近。”   张镇平好像并没有那么开心,只淡淡的道:“谢嫂嫂关心。”   安秀儿也知道他不开心的缘由,张镇平其人,家中的妾室就不说了,外面的相好也多着呢,贸贸然让他娶妻,还是自己的表妹,他心中不舒服,也是很正常的。   两人一同进了院子,邬氏看到二人便开心的招呼两人过来坐下,道:“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在一起吃饭了,难得这次秀儿在家,一起吃顿饭。”   “谢谢母亲。”安秀儿说道。   邬氏跟她身边的大丫头说了一声,这丫头拍拍手,很快便有人捧着食盘,鱼贯而入。   邬氏是一个重规矩的人,也就这两年了,为了安秀儿破例了许多次。   安秀儿念她年纪大了,如今也是越来越守她的规矩了,因而席上也没有说话,只是沉默的用餐。   屋子里面非常的安静,杯勺碰撞的声音也很轻微,很快,众人用完了一顿饭。   漱口之后,有丫鬟端来了饭后茶点来,邬氏捧着茶同安秀儿、张镇平两人说话。   这两年她好像一下子就进入了老年人的生活,年纪大了,是越来越怕孤独了,这一点,她毫不避讳的同两人说,只是可惜的是,两人谁都没有时间陪她,因而只保持沉默。   邬氏便又说道:“这次让镇平娶妻,一是因为镇平的年纪的确是不小了,另一个也是我的私心,我想要我本家的侄女嫁进来陪陪我,你们两个都忙嘛,没时间。”   尽管她说这话,或许有别的用意,但是这一刻,安秀儿只莫名觉得有些心酸,她看着她鬓边的白发,才确定她是真的老了。   邬氏见两人还是不回答她的话,便看向张镇平,说道:“镇平,以后新妇进门之后,你万万不能够再像从前那般,整天在外面不着家了,以后你也要担起属于你的责任了,不能够让嫂子一个人在外面撑着。”   “是。”张镇平点点头,却是看了安秀儿一眼,似乎是在向安秀儿解释些什么。   安秀儿摇摇头,并没有将这些放在心上,邬氏便道:“表妹今年年方十六,是一个乖巧的丫头,你看了,一定会喜欢的。”   “嗯。”张镇平寡淡的应了一声,他的婚事,他做不了主,母亲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邬氏见两人好像都没有什么谈兴,叹了一口气,竟然莫名的有些想念叶静姝了,她为什么那么喜欢叶静姝呢?大概是她嘴甜,会说话,会哄她开心,可是如今屋子里面的两个人,都不会哄她开心了。   “镇平,你最近真的是变了好多,以前你最喜欢来找娘亲说话的,最近你已经很久没有跟娘亲谈心了。”邬氏想着,便将自己的心里话说了出来,她是真的有一些难受,以前他也经常来找她,虽然可能是为了达成他的目的,可是那好歹也算是承欢膝下。   可是如今他变成熟了,便再也没有来同她说过心事了,偶尔来找她请安,也是老生常谈的几句,两母子之间,好像一下子变得没话聊了一般。   “娘亲多想了。”张镇平说了一声,抬头看向邬氏,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像以前那般无理取闹,通过哭诉达成自己目的的事情,他这一辈子,大抵是不会再做了的了。   “娘亲,我会将表妹娶进门,再给您添一个孙子的,日后我们有了孩子,让您抚养。”张镇平说道。   这样也好,日后她有了儿媳妇,有了孩子,也不会寂寞。   “好。”邬氏点点头,心中这才算是舒服了一些,她看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表情淡然没有说话。   她知道,这个丫头除了出门,是不会将孩子给她抚养的,她现在见的世面多了,也不会听她的话了。   在邬氏房间里面坐了一会儿,安秀儿就离开了,在花园里面走了一会,气温渐凉,她便回了自己的院子,逗弄了一会孩子,洗漱一番,泡个温泉,便也早早的睡下了。   第二天,她带着团团,提着礼物去看梁氏。   趁着年前,她打算接梁氏去自家住一会儿,梁氏好久没有看到女儿,如今大儿子也回来了,她便也点头答应去安秀儿的家中住。   以前她还觉得张家是大户人家,每次都不想要去张家,就是去了,也是当天就回来,若非特殊情况,很少有在那里过夜的,她就是怕给安秀儿惹麻烦。   如今却是不一样了,她看着自家女儿,便觉得自家女儿气质跟以前截然不同,一点都不像是从前那个有些怯弱谨小慎微的女儿,她便知道女儿有了担当,便也不怕再去张家了。   今年她也去了张家几次,每次那些张家的人都是规规矩矩的同她行礼,可是热情了,她自己本身住在城里这么久,见识眼界跟以前也不同,倒也是有两分老夫人的气势了。   如今安家已经不再住从前那个小房子,今年梁氏等人过来的时候,她便给他们寻摸了一个大房子,又准备了仆妇等等,梁氏的眼界自然跟从前不同。   除了接梁氏来家住,安秀儿还将大丫二丫以及安容和给捎上了,她知道安容和想去张家书楼里面看书,大丫二丫也喜欢在张家的花园里面玩耍,而且她也想要屋子里面热闹一点。   邬氏一直不是觉得寂寞嘛,自己让两个侄女过来,偶尔也能够陪她说话,这样,她应该不会再喊着孤独了吧。   这半个月,安秀儿倒是过的好,她有时候跟安容和在书楼里面看书,梁氏便带着团团在书楼里面玩耍,大丫二丫两人偶尔也会跟着众人在书楼里面,偶尔在花园里面玩耍,偶尔安秀儿会让她们去陪邬氏说说话。   有时候安秀儿也会带着众人去戏园里面看戏,梁氏最喜欢看戏了,大丫二丫两人也喜欢这些人唱戏的脸上画的油彩,安容和没有兴趣,便只一头扎进书楼里,每次他们去看戏了,也会叫上邬氏。   只是邬氏这段时间也忙,家中娶媳妇是大事,她也不想要委屈了自己的侄女,每次看戏看到一半,便又被人叫去忙各种事情去了。   有时候看表演杂技的了,安容和倒是对这有兴趣,安秀儿便也叫他过来看,他看的兴致勃勃。   再有时候,安秀儿会带着众人去体验不一样的东西。   今天,她带着众人去马场里面骑马,她跟安容和都会骑马,梁氏跟大丫二丫两人只坐过马车   不过大丫二丫两人毕竟是孩子,看到安秀儿坐在马上威风凛凛的样子,便也不怕,在仆人的牵引下上了马,倒是梁氏,年纪大了,又有些扭捏,怎么都不肯骑,安秀儿便让人牵来一匹矮脚母马,亲自扶着她坐到了马上。   梁氏坐到了马上,脸上羞赧又好奇的笑容来,她像个小孩子一样,紧紧的扶着马鞍,这马缓慢的走了两步,她便有些受惊了,安秀儿拉着缰绳,小声的安抚道:“娘亲您别怕。”   梁氏慢慢的镇定了下来,过了一会儿,她适应了,便说道:“原来骑马是这感觉啊。”   “感觉好吧。”安秀儿将缰绳放到她手上,道:“这匹马可是乖了,您别怕,我带着您走一圈。”   “别。”梁氏还是有些害怕,安秀儿便让仆人在一旁牵着马,自己也骑着马慢悠悠的同她在这草坪上面游荡着,梁氏骑着马在草坪上走着,都有些舍不得下来了。   ☆、第二百七十七章 陪伴家人   “开心吗?”安秀儿问。   “开心。”梁氏赧然一笑。   “以后常来,放松一下心情也好。”安秀儿便说道,她常常骑马,因而已经没有了那种新鲜的感觉,不过为了陪梁氏,也是慢悠悠的跟她在草坪上溜了一圈又一圈。   几个孩子就数安容和最会骑马了,他已经驾着马在马场上溜达了起来,而大丫二丫两人胆子小,只敢在仆人的牵引下,任由这马慢悠悠的荡着。   几个人在马场上玩了一会儿,便也觉得累了,安秀儿下了马,小心翼翼的扶着梁氏从马背上下来。   梁氏说道:“我真的没想到,我这个年纪的人了,竟然还有机会可以骑马,让别人看了,真是笑话呢。”   “谁敢笑话您啊,若是让别人看到了,她们只会羡慕您呢。”安秀儿笑着说道:“以后我带您多玩玩,人生短短几十载,咱现在有条件了,该吃的吃,该喝的喝,开开心心。”   梁氏点点头,脸上带着笑容,如同孩提一般小心翼翼的踩在青软的草地上。   安秀儿又领着众人去插花玩,几个人整整的插满了好几个花瓶,将屋子到处都摆满是花了,这才罢手。   梁氏颇为感叹的说道,“以前不知道有钱人家过的是怎样的生活,还以为他们天天吃鱼吃肉白米饭管饱呢,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您现在也算是有钱人了,想吃什么就告诉我。”安秀儿便说道。   梁氏便道:“我是沾了你的光了,可惜你爹他……”   安秀儿闻言微哀,转言安抚道:“没关系的娘亲,爹不在了,您就好好的活着,将他的那一份都活回来。”   梁氏叹息一声,没有说话,想来,陪伴了她大半辈子的人离开的了,她的心中也是十分的悲戚的吧,人越老本就越害怕孤独,幸好,梁氏还有三个孙女孙子可以承欢膝下。   “我有些想要回乡下了。”梁氏突然说道:“我想要去看看你爹。”   “我爹他一直都跟在您身边呢。”安秀儿说道:“人死后,就会变成守护灵,白天一直都守护在亲人的身边,夜晚,就住在您的心里。”   安秀儿说的实在是玄之又玄,梁氏笑了笑,并不相信,安秀儿便道:“我说的都是真的,不信您可以感觉一下,你现在是不是觉得心中有些泛酸?那是爹听到您的话,在默默流泪。”   梁氏还真的觉得心有些酸,她愣了一下,没有说话,她不是大丫二丫这种爱做的梦的小丫头了,这种事情,她信也不信,不过人死不能复生,本就是为了寻求一个心理安慰而已。   梁氏等人在安秀儿这里住了十多天,便要回去了,她怕这段时间,没人给安老爹的排位上供奉瓜果。   这些事情,就算是梁氏不在,董氏也会做的,只不过安秀儿就是跟梁氏说了也没有用,梁氏她自己想要回去了,她总是觉得住自己女儿家太久了有些不太方便。   已经是腊月了,她也要回去张罗过年的事情,另外一个,张镇平要娶媳妇了,各种事情也比较的多,虽然这些事情都是邬氏在打理,但还是有不少的仆人有些事情估摸不准,来找安秀儿的。   送梁氏等人回去后,安秀儿也没有闲着,整天就忙着家中的一些杂事,亦或是看看账本,今年没有去南诏,她还觉得错过了一次赚钱的机会,有些不太划算,但在家的这段时间,也总是不得清闲。   逗逗孩子,处理一下事情,一天过的飞快,偶尔站在窗外,念叨一下远方的人,一眨眼,就到了腊月十八了。   这日,张家灯火通明,张灯结彩,似乎是很久没有这么大的喜事了,这次娶媳妇,邬氏弄的十分的隆重,红色的彩幔都已经结到安秀儿的门前来了。   安秀儿不禁是想起了自己成亲的时候,普普通通的几桌饭,简单又简单,而来到张家以后,邬氏还对她处处挑剔,哪有像如今这般。   新媳妇拜堂成亲也与她无关,她连五福娘子都算不上,邬氏还真当她是寡妇了,都没有请她去坐席,只说来客很多,让她一个人在房间里面待着。   就连她孩子也被她连累,连去为他们压床的资格都没有,邬氏另外请了族中两个父母双全,六亲俱在的有福气的孩子来,为张镇平跟新妇压床角。   第二天奉茶的时候,安秀儿作为嫂子,邬氏也没有让人来请她,似乎是害怕她会刁难新妇一般,安秀儿没有说话,但房中的傅嬷嬷跟半夏都为她抱不平,觉得邬氏做的实在是太过分了。   安秀儿逗弄着孩子,保持心中平静,她告诉自己,她有限的时光,没必要都浪费在这些事情上。   一直到第三天的时候,邬氏才领着新娘子过来请安,这新妇容色生的极美,肤白如雪,眉如柳叶,腰如杨柳,身姿婀娜,仪态款款,进退有据。   安秀儿见到她便笑了,果然是邬氏心目中的最佳儿媳妇。   也好,省的邬氏日后念叨着没有人陪。   “见过嫂嫂。”新妇躬身向安秀儿行礼,声音是说不出的柔媚动听,一声嫂嫂,好像要将人的心都酥软了去。   “弟妹太过多礼。”安秀儿淡淡的说了一声,让半夏等人奉上茶水来。   这小邬氏也坦然受之,浅浅淡淡的喝茶,同安秀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邬氏在一旁说道:“我今日带她来,也算是认个门,以后你们妯娌要好好的相处。”   “当然,我一见嫂嫂就觉得心生欢喜呢。”这等奉承虚伪的话,小邬氏说的极溜。   安秀儿没有说话,只是低头自顾自的喝茶,她对这小邬氏没有感觉,心中还隐隐有种不舒服的感觉,大抵是觉得她的表现有些太过喧宾夺主。   “好了,既然认了门了,那便回去吧,等过了年,让你嫂子将这些内宅事物教你一教,你早点学会,也算是为你嫂子分担了。”邬氏便说道。   “嗯。”小邬氏点点头,道:“我没事便会过来同嫂嫂请教。”   “见到你们妯娌两个如此的亲和,我就放心了,玉琼,你在这里跟你嫂嫂聊着,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邬氏说着便先离开了。   安秀儿听到邬氏的话,知道这新妇的闺名应该是叫邬玉琼。   “嫂嫂。”等邬氏走后,邬玉琼叫了她一声,问道:“嫂嫂平日里在家,一般都做些什么?”   “带孩子。”安秀儿答道。   “那嫂嫂以前未出阁在娘家的时候,一般做些什么呢?”邬玉琼又问道。   安秀儿看了她一眼,道:“大抵是在绣花做家务。”   邬玉琼便道:“我从前在家的时候,喜欢下棋、投壶、蹴鞠、打秋千,这些嫂子你一般玩不玩?”   “不玩。”安秀儿说道。   “哦。”邬玉琼便道:“我还想下次来找你下棋了。”   “我不会。”安秀儿再次说道。   “不会没关系,我教你啊。”邬玉琼倒是表现的十分热情。   安秀儿摇摇头,一旁的半夏看不惯邬玉琼这模样,便插嘴道:“我们家夫人每天要做的事情可多着呢,哪里跟二夫人一样,天天这么清闲。”   邬玉琼抿抿嘴,说道:“既然嫂嫂没空就算了,不过嫂嫂每天在忙些什么,可以教教我吗?”   半夏在一旁皱眉,心道这新夫人的脸皮可真厚,都说了没空了,她还要过来,   “我们夫人要做的事情,恐怕二夫人您学不来。”半夏又说道。   邬玉琼便道:“我会好好学的,方才母亲也说了,要我跟嫂嫂你好好学学呢。”   “内宅事物我会一一交给你的,你不必如此。”安秀儿便说道:“有什么事情,等过了年再说,过年这段时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恐怕没有时间。”   “那好吧。”邬玉琼听安秀儿这样说,也不好说什么的,毕竟她也是新妇。   跟安秀儿静坐了一会,两人好像没有什么话说了一般,她便躬身同安秀儿心里,然后告辞离开了。   等她走后,半夏便说道:“这个二夫人脸皮可真厚,这才嫁进来几天?就贪慕夫人您手中的权利了。”   “没事,随她吧,反正老夫人也说了,到时候让她管的。”安秀儿淡淡的说道。   “夫人,我说您也太好说话了一些,老夫人她凭什么这样做?她一句话就想要收回您手中的权利,您明明什么都没有做错。”一旁的傅嬷嬷也为安秀儿鸣不平。   安秀儿抬头问傅嬷嬷:“管家的权利有这么重要吗?连傅嬷嬷您也觉得不应该放手?”   傅嬷嬷听到安秀儿这样问,便解释道:“这个,算是很重要吧,大家族的夫人们都喜欢争抢管家的权利,因为这就代表着体面跟在家中受重视的程度。”   “您是不知道,自从您管家之后,我跟傅嬷嬷她们走在路上,这些下人们都向我们行礼了,对我们也尊敬了许多,这些人就是眼皮子浅的墙头草,谁有权利,他们就倒向谁。”半夏在一旁插话道。   “没那么严重。”安秀儿笑了笑,道:“若是他们到时候敢这样做的话,你们尽管来告诉我,我看谁敢如此,直接将他们一家人都给撤了!”   ☆、第二百七十八章 新妇进门   “夫人威武!”半夏狗腿的说了一句。   安秀儿便道:“我管着外面这么多的生意呢,这些人敢来打我的主意,那还真的活的不耐烦了!”   “也是。”傅嬷嬷便点点头,道:“奴婢之前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   安秀儿便道:“这些内宅夫人之间的争斗我并不想参与,心也不在此处,等过了年,她要什么权利,你们尽管让她拿便是,不必阻拦。”   “夫人。”半夏还有些不乐意,她现在在府中可谓是横着走,平日里安秀儿不在家,她帮着管家,她还挺喜欢这种感觉的。   安秀儿也知道她的心思,便道:“你放心,你不管家,我月银也不少你的,到时候等你身体强壮了,我便带你去外面更广阔的世界看看,到时候对这内宅,你肯定也就没有兴趣了。”   “真的,夫人,你真的愿意带我去外面?”半夏听到安秀儿这么说,眼睛都亮了起来。   “是啊,要不这样,你到时候跟这春分秋雨两人学习武艺,等她们两个说你学的差不多了,我到时候就带你出去?”安秀儿打趣道。   “啊,要我跟她们两个学习啊?”半夏还有些不愿意,她自认为自己是安秀儿身边的老人,等级比春分两个人高了那么半级,可是如今安秀儿老是捧着她们两人,还让她去跟她们学习,她有些拉不下脸。   “怎么,不乐意啊?”安秀儿看了她的脸色,便知道了她的想法,只道:“不乐意就算了,你看你这人,性子比我还要高傲,你这样,我怎么敢带你出去呢?”   “没有,我去还不行嘛。”半夏说道:“我可比她们两个要贴心多了,只要您到时候愿意带我去,我天天叫她们姐姐都没关系。”   安秀儿伸出手指一点半夏的额头,道:“我最近去西域,带回来了不少的皮毛,你去我的库房看看,自己挑选一些自用,然后拿一些赏给今年表现比较好的管事。”   “夫人,反正这些人明年都不是您管了,您又何必对他们这么好?自己省着点不行啊。”半夏说道。   “我不管他们明年如何,今年他们为我办事,我该有的赏赐便要给。”安秀儿说了一句,又道:“半夏,我发现你最近是越来越小气了,你这习气跟谁学的啊?”   “我这还不是为夫人您节约嘛。”半夏撇撇嘴说道。   安秀儿便道:“你别为我节约,我现在不差这点钱,傅嬷嬷,你以后帮我好好的教管这丫头,可别一不留神,让她掉钱眼里面去了。”   “哎,夫人放心。”傅嬷嬷点点头。   半夏做沮丧状,安秀儿见她这模样又笑了起来,屋子里面被她这么一搅,倒是多了几丝生趣。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就又过年了,今年过年,邬氏带着邬玉琼两人忙的不亦说乎,邬玉琼还拿来了几框水果过来,说是她娘家来过来的,从北方运过来的,很难得。   安秀儿没有说话,倒是一旁的半夏,当即回赠了更多的水果,道:“这些都是夫人的娘家安大爷拿来的,都是安大爷天南海北的朋友赠予的,太多了,我们夫人都吃不完,本以为你们可能不缺,可是看二夫人拿来的这些水果品类,也没有多少种嘛,那这些我们就送给您啦。”   她说完笑嘻嘻的,邬玉琼有些下不来台,不过安秀儿这里的水果种类的确是多,天南海北的都有,邬玉琼都不知道安秀儿哪来的这么多水果。   “原来嫂嫂这里都有,倒是我自作多情了。”邬玉琼说道。   “无妨,这也是你的一番心意,实际上,这些东西,我们张家都不缺。”安秀儿说了一声,将水果让邬玉琼拿上,然后让半夏送客。   半夏自认为自己扳回了一层,回来后还得意的不得了,安秀儿便道:“不过就是几框水果,她又怎么惹你了?你要这样下她面子?”   “你瞧她那模样,以为夫人缺她这几框水果吗?还特地要说是她娘家拿来的,这就是在说夫人您娘家不如她,所以我得告诉她,她有的,夫人您也都有,还比她更多。”半夏解释道。   “我发现你这小脑袋瓜子想的可真多。”安秀儿无奈一笑,道:“或许她不过真的只是想送一些水果来给我吃呢。”   “那咱们也不过就是给更多的水果给她吃罢了,礼尚往来,她也算是不亏。”半夏便说道。   安秀儿便道:“好了,就你理由这么多,我是说不过你,只是你以后可别将自己给搭了进去,反倒是给我惹来麻烦。”   “夫人放心,我半夏做事呢,一向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若是对夫人恭恭敬敬的,我自然也不会去怨怼他们。”半夏答道。   “随你吧,我相信你有分寸。”安秀儿不想要在这些事情上多言,只抱过团子,又让傅嬷嬷拿过书,开始教团团认字。   团团这么小的孩子,根本就不认得,安秀儿也不管这么多,握着他的小手指,一字一字的指给他看,一边指,一边读,团团倒是很喜欢跟安秀儿这样互动,安秀儿读一句,他也跟着读一句,安秀儿看他,他就咯咯笑。   “你看夫人有了小少爷,现在是烦恼尽去了,这些小事情,我们就不要拿来打扰夫人了。”傅嬷嬷便说道。   “嗯。”半夏点点头,道:“我现在也老了,马上就要被人称为姑姑啦。”   傅嬷嬷便道:“你这小丫头在我面前称老?你是何居心?”   “我错了。”半夏连忙说道:“嬷嬷你可年轻着呢,您跟夫人一样,永远都不会老。”   “小马屁精。”傅嬷嬷轻斥了她一句,半夏便道:“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这几年过年,安秀儿总觉得有些孤独,过年这几天,别人都喜气洋洋的,她却没有地方去,除了大年初二回娘家一趟之外,她天天都在自己的院子里,逗孩子玩玩,抑或是站在窗外看雪。   过年是不能够干活的,否则的话,这一年便要以辛劳开始了,安秀儿也遵守这个规则,一直闲到大年初六,才开始忙活别的事情。   张家的生意没什么要她费心的,跟这些掌柜们打了个照面,说了一些事情,便算过了,她今年主要是要忙着自己的木石商队。   说好建立据点的事情要做起来,安铁石一过年,便已经在忙着招人了,安秀儿也派人在城外建造一个大庄子。   既然是驻点,那自然是要做的结实而稳固,高围墙、深沟壑一点都不能够少,还要在地下挖密室,用来存放一些东西。   安秀儿对安全状况比较的重视,这毕竟是她木石商队的总部,自然是重中之重,为了这个庄子,她自己跑了好几趟,安铁石跟安铁木也去了不少趟。   他们请的工匠,是特意从外地请来的,最为擅长建造这种庄子,曾经建造过不少的钱庄密室。   安秀儿怕乱世有些钱庄开不下去,也想要将自己手中的一部分银钱换成真金白银保存起来,所以打算将地下室建造的安全一些,更何况,她还有不少的宝物呢,那些宝贵的翡翠石以及玉石,一定要找个地方妥善保存起来才行。   如今时局很乱,虽然打仗肯定不会打到这闵月郡来,不过,谁知道呢,安全总是需要的,有了武力,他们才可以应付一些突发情况,万一到时候有流窜的匪徒过来,他们也应付得了。   所以安秀儿才要将这个驻点建造的安全一些。   这边忙着建造驻点,安秀儿又跟安铁石商量着新的生意,两人都是决定上半年再去西域一趟,贩卖一些马匹来也不错。   过段时间,就该出新茶了,到时候以茶叶为主。   这段时间,就多多的招人,好好的训练他们,以确保这一趟行商的安全。   谁知道他们正常的招人,官府竟然找上门了,大意是说安铁石这边的武力太多,违反了朝廷的律法。   朝廷律法?如今朝廷还有什么律法可言吗?安秀儿让安铁石出面,给了这郡守大人十万两银子,说他们只是请人干活而已,并非是组建武力。   这郡守听到他们这样说,便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二话不说了。   这会儿,刚刚过完年,有的是后生出来寻生活,还有一些受了雪灾,从外面流浪过来的流民,这些人听说有人招人,也不问是做什么事情,反正听到有饭吃,还有钱拿,便一窝蜂的便涌了过来,安铁石在城外设立了驻点,报名的人可多了。   郡守大人对此倒是颇为满意,他最怕的就是流民造成的暴乱,如今有安铁石在外招人,这一点倒是不用愁了。   这闵月城外,有多少流民,木石商队也能够吃的下,只是这里大部分的流民都是从一个地方来的,安秀儿倒是不想要将他们同个地方的人聚集在一起,因为这样的话,他们容易拉帮结派,给她造成麻烦。   所以她特地嘱咐安铁石,招了人之后,给他们分组,按照不同村落、不同乡镇、不同府县给他们分到不同的组去,让人给他们训练一些规矩,然后先让一部人去其它的地方建造新的驻点。   如今还没有去西域呢,让他们先去将驻点建造好也不错,这些人在这闵月郡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安秀儿也没有那么多的地方给他们住。   ☆、第二百七十九章 发展商队   人多了之后,事情一下子也就多了起来,矛盾也就都激发了,这种人手突然见的膨胀,两人一下子有些应付不过来,安秀儿只能够从张家抽调人手,让他们先去帮忙管理,然后连夜跟安铁石他们商量,设立一些考核制度,又从之前的那些老人之中,提拔一些人出来,帮忙管理。   在这些新招的人之间,也选择一些机灵听话的人帮忙管理,如此这般,才算是慢慢的将这些人给安抚好,将这些人给安排好。   短短半个月的时间,安秀儿瘦了一大圈,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也都是瘦了一大圈,安铁石作为木石商队的大当家,更是急的头发都白了不少。   终于安秀儿将这些规章制度都给连夜赶露出来,各个驻点的规矩,以及各支商队的规矩,都写的清清楚楚的。   人多了,木石商队自然也不止是一支商队,他们分成了不少的小支队,每一百人为一个小支队,然后每次出行的话,十支商队一起出发,或者更多。   这样安铁石日后发号施令就没有必要用力的大喊了,他直接跟十个小支队的队长说,这些事情,自然有这些小支队的队长吩咐下去。   在这支队之中,又有小组,每二十人为一组,其中一个为组长,这些支队队长吩咐事情的时候,又只要跟这些小组的组长说就行了。   他们总商队运送多少货物,具体会分到各支队,然后支队分到各小组,这些小组要将各自分配到的货物记好,然后签字画押交到商队的大掌柜这里,到时候路上若是发生什么损耗或者丢失了什么货物,就可以具体找到哪支商队,然后查明原因,追究就由他们负责。   这样也不怕有人见到货物多了,发生偷盗的情况。   毕竟人多了,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的人,林子大了,什么鸟都会有,有些事情,安秀儿不得不防。   她一步步的将这些可能发生的事情都给考虑到了,等安铁石等人再走一遍商路之后,回来再看有什么需要补充的,也算是查漏补缺。   在忙忙碌碌的日子之中,他们又准备出发了,这一次依旧是由安铁石带队,在安秀儿的设想中,等到以后,有信任的人可以担得起大梁了,就提为二当家,倒时候他也可以独自领着商队出发,这样就不用每次都要安铁石亲力亲为了。   不过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了,如今他们却是还没有发现这样值得他们信赖的人,如今他们的一切还得靠安铁石。   其实光靠安铁石,效率也很低,一年只能够走两三趟而已,毕竟安铁石也是要休息的,而且他们平日里准备货物也需要不少的时间。   安秀儿想到的是,等日后人多了,就可以各司其职,每人负责自己分内的事情,一些人负责生产货物,一些人负责准备货物,一些人负责运送,一些则是负责跟西域那边的商人谈生意,这样她的班子更容易扩大一些。   等到日后,她的班子扩大了,据点建造起来了,人多了,就可以分成段来运送,而不用每次都从头走到尾,将西域这段长长的路,变成一段一段的短路,这样便可以日夜兼程,加快运送的速度,将这条商路彻底的走活。   当然,这些如今还算是她的一个设想,如今他们的人虽然已经有不少了,但是要组成好几条队伍还是有些不够,而且如今这些人熟练度不够,很多人连字都不认识,自然也不能够担起大梁.   安秀儿想着等这次安铁石从西域回来,她便开始培养一些可以培养的人,教他们算账跟认字,或者直接将队伍里面有能耐的人筛选出来,再加以训练,委以重任。   经过这一次的走商,想必也可以看出许多不同的得东西出来了,安秀儿相信,她的队伍这么多的人中,总有有能耐的人。   她这次除了给安铁石带了不少的货物之外,也给他带了不少的钱,、这次他们也没有必要赶时间,最主要的任务便是,将他们的驻点给建造起来,这样虽然一时之间可能赚不到钱,但是她相信,她这样做,日后肯定会有收获。   实在是上次在西域沙漠的时候,死的那两个人也有些刺激到她了,在她看来,那两个人死的实在是有些冤枉,若是他们有了驻点之后,这些事情便不会再发生了。   总之,建立驻点是百利而无一害,有了驻点,也可以将她的武力给分散开来,她可以一下子招到更多的人,分散在这一条线路之中,也不打眼,等有需要的时候,将这些人都拉出来,说不定都有半只军队了呢。   当然,这个念头,安秀儿也就是在心中想想而已,就之前安铁石在城外招人,都被郡守大人叫去喝茶了,若是她敢这样做的话,那朝廷首先便不会放过她了。   她想的是,她的驻点里面的人,必须要比每一个山寨里面的人都要多,这附近的百姓不是很多都没有饭吃,然后不得不加入了附近的山寨吗?如果她可以给他们吃饱饭,那是不是就可以将他们招到自己的庄子里面来呢?   这样,那她庄子附近,是不是就可以太平了许多呢?   等到人更加的多了,她还可以买地给他们佣种,这样,平日里他们可以充当护卫,而他们的妻儿子女则是给可以给庄子里面佣种土地,供应食物,这样是不是也算是为他们找到了一个生路。   安秀儿想的有点多,她以前是在乡下生活过的,她知道,其实只要有一点点的活路,这些百姓们,便不会走向绝路,便不会走向那放下锄头、拿起刀做匪徒的路。   她可能改变不了所有的人,但是至少改变了一个人,那她就是成功的。   ……   这段时间,安秀儿天天在家忙着生意,带孩子。   她让人买了更多的土地,载种茶叶,载种桑树,栽种棉花,在别人看来,这些没有什么用处、不能吃不能穿的东西,她却是偏偏喜欢栽种,在她看来,这些桑树不是桑树,而是丝绸,这些棉花都是棉布跟柔软的被子,这些茶叶则是可以跟西域那边换马匹跟玉石的黄金。   西域那边的人极其的需要茶叶,他们的那边由于食物的问题,喝茶可以有助于他们的身体的健康,可是偏偏,他们那边又不能栽种茶叶,所以中原的茶叶在他们那边看来,比黄金都顶用。   这一点,也是蓝玉告诉她的,上次她带的茶叶有些少,这次她特地给安铁石等人带上了不少档次的茶叶,各种各样的,可是多了。   她让安铁石带去的茶叶大部分都是在中原收购的,这样采购茶叶也花费不少的金钱,如果她自己也种茶叶树的话,便可以节约不少的钱。   要成为大商人,绝对不是靠着别人,自己仅仅是作为搬运工,而是要有自己货物,再加上跟别人合作,这样才能够成功。   就像是张家做的玉石首饰生意一样,他们自己养着有堪石大师,每次都不愁原料,珍贵的宝石吸引了大量优秀的工匠,然后才能够做出更加精美的首饰,引得天下众人的追捧。   但凡张家涉猎的生意,大部分他们自己都有产出,虽然产出的不多,但是好歹也有一点点,这样,万一发生什么别的事情,他们便也不会手忙脚乱了。   这段时间,安铁石去西域之后,安秀儿在家除了照顾张家的生意之外,便是跟安铁木到处找地方,买地,然后请人,请有经验的师傅过来栽种茶树,请人来照管这些。   安秀儿是个急性子,她嫌重新栽种茶树太慢,有时候也会直接购买别人的茶园,在这个世道,只要有钱,购买几个茶园完全不是问题。   种茶树,种桑树,这些事情,她忙的如火如荼,织造厂也在一家家的增加着,纺线的、织布的、绣花的,各种各样的工匠。   安秀儿带去西域的货物各种各样,针对不同的阶级,有不同档次的货物,有些是普通的,有些这是高档的,这些高档的东西,需要很高的织造水平,这时候,往往就要请厉害的工匠前来了。   这天下,由来便是中等水平的工匠易得,顶尖的工匠却是难寻,往往这些顶尖的工匠还伴随着一身的臭脾气,光是用钱还不能够说服他们,实在是让人有些无可奈何。   往往这个时候,安秀儿派人去请他们,他们还不一定会买账,不过若是那个人真正的有能耐的话,安秀儿往往会亲自前去请,以表示自己的诚意。   时下的工匠都是这样,没有请到他的时候,他往往会非常的高傲,然而,当你一旦是将他收服了的时候,他便又会变得非常的忠诚,因为这个原因,安秀儿很愿意请这些看起来很顽固的家伙。   有时候,这些顽固的家伙往往会出一些题目来刁难她,但是只要这些人是有真正的水平,安秀儿并不惧怕他的刁难。   因为她这人可能没有别的什么特点,一直以来,她最擅长用的便是缠字决,别人顽固,她便比他更加的顽固,她要一直缠到这个人受不了了,答应入伙了,才会罢手。   ☆、280   用钱财跟诚意加真心,安秀儿挖到了一大批优秀的工匠来,这些工匠遍布她的各种产业,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的产业也已经越来越多了。   虽然这点东西比起张家来说不过是小巫见大巫,但是安秀儿已经很是满足了,在她的眼中,木石商队,就跟她的孩子一样,她将它看的很重。   忙忙碌碌的日子过得非常快,安秀儿今天忙着这,明天忙着那,晚上回家还要抽时间跟孩子相处,一眨眼,便是几个月过去了,安铁石又已经跑了一趟西域回来了。   这次去西域,他沿途花了不少的时间,主要是按照安秀儿的吩咐,买地建造庄子,然后买人、招人,管理庄子,建造驻点。   这可不是一个简单的活计,即使是有钱,也没那么容易完成,因为这是他们的驻点,不是一个普通的庄子,首先便是安全问题。   安铁石对这些更懂,他也很重视安全问题,询问了不少人,他们将围墙建造的又高又厚实,选用了厚重的木门,旁边建造两扇小门,平日里进出都用小门,只用重大事情,比如交接货物的时候,才用大门。   除此之外,围墙上,他们都设立了厚重的弓弩,专门训练了一批人使用这些弓弩,庄子四周还做了塔楼,每天有人巡视,围墙四周又挖了沟壑,里面填了一些尖利的木刺,平日里用吊桥放下来,一旦发生了什么事情,将吊桥吊起,敌人若想要爬上围墙,便会落入这沟壑之中。   安铁石为了这庄子的安全也算是煞费苦心,由不得他们不费心,他们的庄子,到时候可是要放着许多值钱的货物的,若是不弄安全一点,一旦被山贼马匪攻打,那后果不堪设想。   当然,做人都要留有后路,除此之外,这些庄子里面都有逃到外面的地道,一旦发生不可抗力了,这地道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安铁石考虑的看似是多了些,但安秀儿对此却是颇为的赞同,在她看来,安全是非常的重要,这样的一个庄子建成之后,基本上是不用因为担心山贼马匪流寇而提心吊胆了。   毕竟,她的庄子是设立在城外,安全一点也是应该的。   实际上,不光是她,但凡大户人家,都有许多别人想不到的密室机关,不说别的,张家就一定有,只是这些机关做的隐蔽,就连安秀儿也不知道这些机关是藏在哪里,但是一旦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这机关密室便可以派上用场了。   其实民间建造密室、地道的风气都是由于这些大户人家的缘故,而这些大户人家,则是由于前朝的一些事情。   前朝皇帝昏庸无道,滥杀忠良,经常以莫须有的名义,将忠良的家眷围困起来,然后再派出重兵抄家围剿。   本朝的大家族们因为听说了这事,难免兔死狐悲,因而才在自家设立了密道。   安秀儿也知道这些事,所以她特地叮嘱了安铁石,万事都要留一条后路,他们建造庄子也一样,不要看着高枕无忧,实际上,危险总是会在不经意的时刻,慢慢的靠近你。   有了安秀儿的叮嘱,再加上自己的所见所闻,安铁石在这些庄子里准备许多的东西,将这庄子建造的如同坚固的堡垒一般。   安秀儿只是听安铁石这般说,她自己倒是没有去看过,不过下半年,她若是跟安铁石去经商的话的,这些东西,她就可以看到了,安铁石说了,他所有建造的驻点,除了沙漠那个,其余的都是闵玉郡外,他们木石商队总部的缩小版。   安秀儿听了之后,有些哭笑不得,难怪他们这一路耽误了这么多的时间,不过有时候想想,她又觉得他这时间,花的也是值得的,她也赞同他的做法。   安铁石在外面将一切都打理的不错,在家里面的安秀儿跟安铁木自然也不甘示弱,两人也将自己在家中的所作所为跟安铁石说了一遍,安铁石听了,也夸赞了他们两人一句。   三人又商量了一些事情,安铁石将账本拿了过来给安秀儿看,安秀儿完全不担心安铁石会贪墨或者是别的,但是她也要看账本,因为她看了账本,心中便会有底,才知道,这一路上,他们的钱究竟是花到哪里去了,才知道,哪些钱是可以省下来的,哪些钱是应该花的。   不过安铁石做事,她还是一万个放心的,安铁石将这一切的花费都记载的清清楚楚,让安秀儿忍不住对他刮目相看。   最后安铁石有些不好意思了,才说这些账本都是随行的账房先生做的。   能够善用人才,也算是一样能力,做大当家的,当然不可能事事亲力亲为,若是什么事情都要自己来做的话,那她早就累死了。   三人商量完了一些事情,安秀儿伸了个懒腰,说道:“若是有一天,我们什么都不用做,这些事情别人都可以帮我们做了,那就说明我们的生意做大了。”   “若是我们生意做大了,大哥你再也不用亲自去西域,只要出发前跟他们说几句就成,二哥你也不用去找这些商户买货,只要让手下的人去办,借用你的几分脸面而已。”安秀儿说道。   “若是真的能够这样便好了。”安铁木笑了笑,道:“我还真的有些期待那一天呢。”   “只要努力,这一天会来的,只是我想当我们的生意越做越大之后,其实也不一定能轻松,毕竟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当真正有了如今自己想要的东西之后,到时候肯定又想要不一样的东西了,谁能够真正的放下一切呢?”安秀儿说道。   安铁石两兄弟闻言沉默了,许久后,安铁石才说道:“我也不知道我以后会变成怎样,但是现在,我认为我是可以做到的,等到了日后我们的商队遍布了天下,我就放权给别人做,自己告老还乡,颐养天年。”   “好啊。”安秀儿点点头。   安铁木便道:“我也是,我给自己立一个目标吧,在我六十岁之后,如果我们的生意尚可温饱的话,我便放下我手中的权利,将生意交给我的孩子,或者是别人去做。”   “那等你们都老了之后,你们想要去干什么呢?”安秀儿问道。   “我嘛,肯定还是自己摩挲几个小葫芦,养几个蛐蛐,到处玩一玩吧。”安铁木答道。   说道这里,他又看着安秀儿,道:“妹妹,上次我抓到几个挺不错的蛐蛐,你要不要去看一看?”   “我?我对那可没有兴趣。”安秀儿摇摇头,道:“实不相瞒,我以前抓蛐蛐,我完全就是为了赚钱,对这些小虫子,我其实并不是很喜欢,也并不喜欢看着他们斗来斗去的。”   “可是蛐蛐这东西不就是这样么?斗来斗去的,否则还有什么看头。”安铁木说了一句。   安秀儿便点头道:“或许吧,所以我才不喜欢。”   “秀儿,你还记得你小时候的事情吗?”安铁石突然说道。   “什么事情?”安秀儿抬头问道,她脑子中记的东西比较多,小时候的事情,她不一定还记得。   “我也是刚刚想才想起来的,那个时候,我们问你长大之后,想要什么,你说你希望你长大之后有吃不完的糖块,天天都可以吃肉,白米饭管饱。”安铁石说道。   “这个愿望么,我现在倒是实现了。”安秀儿点点头,叹息一声,道:“所以说人的欲望是无穷的吧,你看我小时候许的愿望我都达到了,可是我却还是想要更多的东西呢。”   “人都是这样的。”安铁石叹息一声。   “我倒是有一个主意,不如我们将我们的愿望都写下来吧?我们将它们放在一个铁盒子里面,埋起来,等到十年后了,再打开,看看我们的愿望实现的如何了。”安铁木突然说道。   “好啊。”安秀儿欣然应允,道:“以前我们是不识字,现在我们都识字了,可以将我们的愿望记下来。”   安铁石点点头,虽然他觉得这是小孩子才会做的事情,但是他觉得等他老了,将这铁盒给挖出来,肯定会别有一番感触。   三人想着便行动了起来,安秀儿让人拿来了纸笔,郑重的写下了自己的愿望,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也拿起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安秀儿将纸上的墨水吹干,安铁木见到她的动作,探头想要过来偷看,安秀儿连忙将纸给拿开了。   “给二哥看一下嘛。”安铁木说道。   “不给。”安秀儿摇摇头,反过来探头要去看他的。   安铁木见到她要跳过来看他写的东西,也连忙用手挡了起来,道:“不准看不准看。”   “呀,就许你看我的,不许我看你的呀?”安秀儿不满的说道。   “好好,我不看你的,你也别看我的。”安铁木便道。   安秀儿冷哼一声。   一旁的安铁石见到他们兄妹这样子,觉得有些好笑,他写了几行字后,也停下了笔,安秀儿便问道:“大哥你写完了?”   “写完了。”安铁石点点头,安秀儿便斜着眼角想去偷瞄一下,安铁石有些莞尔,却还是用自己的大手挡住了自己写的东西。   “好好好,我不看,我不看。”安秀儿便说道:“我们都不看,等到十年后再看。”   ☆、第二百八十一章 偶尔的幼稚   她说着低头将自己写了愿望的纸折了起来,在背面写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看向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你们的纸上的笔墨干了吗?”   “干了。”安铁木将也将纸条给折起来,在背后写上了自己的名字,安铁石亦是照做,然后将这纸递给了安秀儿。   安秀儿将他们两个的纸条接过来,让人拿来油纸包好,因为担心时岁太久,会损坏里面的纸条,她严严实实的用油纸包了一层又一层。   安铁石两人见到她将薄薄的三张纸条包成了厚厚的一大叠,相视一眼,并没有出声。   “嗯,差不多了,应该不会漏水了。”安秀儿见到自己手中鼓鼓囊囊的油纸包,对身后的丫鬟说道:“给我找一个带锁的箱子过来。”   “是。”这丫鬟躬身退下拿箱子去了。   安秀儿这庄子里面别的没有,各式各样的箱子倒是有不少,因为他们经常需要拿箱子装这些宝贵的宝石,所以她这里的箱子时常备着。   很快这丫鬟便将这箱子拿了过来,安秀儿当着他们的面,将油纸包给放进去,将箱子给锁上了。   她手中拿着钥匙,道:“这钥匙我们就放库房里,至于这箱子,我们就将它埋到土地里,省的我们到时候忍不住将它打开,等十年后,再来这钥匙过来开。”   “我觉得如果我们要忍着不去开的话,最好是现在就将这钥匙给扔了。”安铁木说道:“否则的话,藏哪里都没用,我觉得你们会偷偷的拿着钥匙,半夜去将这箱子挖出来。”   安秀儿闻言苦笑,道:“二哥,我们可不是这种人,你就算是不信我,你也应该信大哥才是。”   “那可说不定,万一你们好奇呢。”安铁木是决定要将童心放飞到底了,他说道:“反正十年后,这钥匙也生锈了,等到十年后,我们直接找一个锁匠,将这箱子给打开便是,或者是直接将这箱子砸开。”   安秀儿点头答应了下来,道,“既然二哥你这样提议的话,那就这么的办吧。”   她说完将这钥匙递给身后的丫鬟,道:“将这钥匙拿去铁匠铺,去熔了。”   丫鬟将钥匙拿了下去,安秀儿看向安铁木,说道:“二哥你现在放心了吧,钥匙扔了不安全,我直接让人给熔了。”   “不错,那我们现在去埋箱子吧。”安铁木说道。   安秀儿便提议说道:“我看我们这院子里的这棵大树挺不错的,不如我们就埋这下面。”   “不妥不妥,就埋在我们附近,我们很容易想起来,况且,未来的事情我们谁都说不定,我建议还是埋远一点。”安铁木又说道。   安秀儿发现自家二哥现在想事情还想的挺全面的,而且心眼好像也变多了,不由得深深的看了他两眼,安铁木被她看的头皮都有些发麻了,才听到她说道:“那我们去到外面的树林里,那里渺无人烟的,我们找一个地方给它埋了,总不会发生什么变故了。”   “好。”三人都觉得可以,便站起身来,骑马往外面而去。   到不远处的小树林里面,安秀儿找到一个小山洞,将这箱子就埋在山洞旁,这样到时候也容易找。   “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安秀儿说道。   “嗯。”两人点点头,将这里的土给踩紧实,这个地方一般也不会有人来,等再过一段时间,这快地方便会变得跟别的地方一样了,到时候也不会被人发现。   等这件事情做完,三人回程的时候,想起来,总觉得方才三人做的这事情,是幼稚至极,三人相视一笑,皆是大笑了起来。   “大哥,我怎么觉得我们今天好蠢啊,不过就是一些不打紧的愿望而已,跟埋宝藏一样的,费了这么的功夫。”安秀儿说道。   “是有点蠢。”安铁石点点头,方才他们三个都这几张纸条还真的看的很重,好像是什么无价之宝一般。   “呃,我们刚刚好像是要谈什么事情来着吧?”安铁木也插嘴道。   他也不知道,他们谈事情谈事情,怎么就到外面来埋这箱子了。   安秀儿说道:“幸好今天半夏没有跟着我过来,不然的话,她若是知道我做了一件这样的事情,她肯定会嘲笑我的。”   “现在就等十年后了。”安铁石说道:“不知道十年后,我们还记不记得它呢。”   “管它呢。”安铁木说道,“我们刚刚要处理什么事情快点处理完,我等下回去还要陪我的小乖乖呢。”   “啧啧啧,安二爷,您老的那几个小乖乖倒是很重要呀,你可悠着点,别到时候别人送你几只蟋蟀你就找不着北了。”安秀儿半是认真半是玩笑的提点道。   “放心,我是那种人嘛,我也不是没有抓过蛐蛐,以前我的那只大将军打遍天下无敌手,可最终也不是被咱爹给打死了嘛,一只蛐蛐而已,我也就是寻个乐子,别人若是用这个东西来迷惑我的心智,让我答应他们一些事情,那是不可能的。”安铁木同两人说道。   “如此说来,那倒是我多虑了。”安秀儿便说道,她也只是随口提醒一句,安铁石虽然喜欢蛐蛐,但是心中应该也这底线的。   “不过二哥你若是真的喜欢蛐蛐,到时候我去抓给你。”安秀儿说道。   “得了吧,以前你还能抓,现在谁敢让你去抓蛐蛐?”安铁木便说道。   “那我让别人抓给你。”安秀儿笑着说道,安铁木不可置否,安秀儿便说道:“我想起以前我们半夜去抓蛐蛐的事情了,等到以后,万一我们这生意做不成了,到时候我就以抓蛐蛐为生,我也不怕饿死。”   “别瞎说话,我们的生意好好的做着,能有什么事情?就算是再差,我们多多少少还有点积蓄,走不到那一步的。”安铁木说道:“以前你是年轻,所以还能够在夜晚去抓蛐蛐,等到以后,我们都老了,哪里还能够熬夜啊?万一到时候在路上摔着,有个什么好歹的,那岂不是更加的糟糕。”   “你们两个,真的是越说越离谱了,人要往前看,我们只会过的越来越好的。”安铁石在一旁听着只觉得好笑。   安铁木跟安秀儿便闭嘴了,安铁石费了好大劲,才将他们的思路拉到了正道上。   回到庄子里面,三人又开始谈起生意来。   安秀儿觉得她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要说的东西了,安铁石的生意做的很好,事情也办的很好,很多的事情,他考虑的比她还要周到,很多的事情她也只是听着,然后点点头罢了。   安铁石同她说了一些他们建造庄子的情况,用来歇歇脚的普通小庄子,他们已经建造了快有一百所了,这些庄子就在各大城池的城郊,较为安全。   这种小庄子的作用便是平日里商队的人经过这里,就歇息一下,省的住店了,这庄子日后就请几个仆人打理就好,平日里就在庄子里面种上瓜果蔬菜,养上鸡鸭牛羊,争取自给自足,还能够稍有剩余,让他们商队的人经过的时候,有得吃住便可。   这种庄子就好像是他们的专门客栈一样,比较普通,因为建造起来的速度也快。   而一些据点,如今才刚刚建造了十所,剩下的十所还在慢慢的建造之中,安铁石觉得建造这么多的据点也就够了,一路上的货物若是转运太多次的话也不太安全,容易发生丢货,或者是别人偷货物的情况。   这二十所大据点,其中有十所是因为这附近经过了很大的城池,安铁石想着到时候可以在这些城池里面做生意,所以才在外面建造一个固若金汤的驻点,而另外十所,则又恰恰是比较偏僻的地方,需要更高的安全性。   如今据点都建造的差不多了,需要的就是人手了,不过这两年来,安铁石也算是上手了,这些招人的事情交给他去做便可,安秀儿倒是不用操心。   反正她现在也算不清他们商队究竟有多少人了,如今大概有一两万人吧,若是加上买的这些打理庄子的仆人的话,肯定还会更多。   如今他们木石商队总部的密室中,卖身契已经有厚厚的一沓子了,安秀儿甚至还专门分出了一个密室出来存放这些卖身契跟房契,根据不同的地方,分门别类的摆放,这样到时候若是真的有事情,要找的话,也比较的容易。   原先安秀儿就想着她的这些庄子都叫木石山庄,后来她想了一下,为了区分大驻点跟小庄子,但凡大据点就叫安石庄,小庄子就叫安木庄,然后按照顺序编好,比如说安石一庄、安石二庄,这样方便他们区分跟记录。   只有他们在郡城的总部才叫木石山庄,只此独一号。   安秀儿这个划分方法,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都觉得很适用,原先他们就管这些庄子叫木石山庄,然后在前面加上那个地方的地名,这样的话,平日里传达地方的时候,的确是没有这么方便。   安秀儿这么说了,安铁石便也让人重新的传令下去,重新的做牌匾,将之前做好的牌匾都换一下。   ☆、第二百八十二章 护短   商量好了这些驻点庄子的事情之后,三人又找商行里面的账房、管事的开了会,安秀儿见了一下安铁石新提拔的一些管事们,跟他们说了几句鼓励的话,然后就离开了。   一到家,她便是去看她的团团,如今团团已经两岁多了,所有的话他都会说了,走路也走的很稳健,可是好玩了,安秀儿每天带着他,日子过的飞快。   至于邬玉琼如今跟安秀儿关系倒是也还算是可以,两人平日里井水不犯河水,相处也算是融洽,见面也可以互相打个招呼。   安秀儿也已经完全将管家的权利都交给邬玉琼了,邬氏一开始还以为她可能会找些事情,百般不愿意呢,谁知道她竟然这么的爽快,让她都觉得其中是不是有什么猫腻了。   安秀儿是真的对这些什么管家大权没有什么兴趣,她现在觉得不用为家中的这些小事情烦心,每天开心都来不及呢,经过这么几个月,邬氏终于确定安秀儿是没有诈,邬玉琼也渐渐对家中的事务都熟悉起来了。   半夏经常跟安秀儿说,邬玉琼废止了家中的一些条规,又重新加了许多的规矩进去,如今张家这些下人们的规矩是越加的严格了。   安秀儿每每听到总是宽厚的笑一笑,道:“你管她这么多,反正她又没有找你的茬。”   “可是万一她找我们的茬了呢?”半夏说道。   “那你就乖一点不要让她找茬,若是她太过离谱,你直接让人来找我。”安秀儿便说道。   “好。”反正有夫人这句话,她怎么闹奴婢也不管了,奴婢呢,以后就跟傅嬷嬷一样,照顾好夫人跟小公子就好了。   安秀儿当时听到这话,说道:“你呀,可别光顾着我们,也顾着自己,赶紧在府里瞄一个不错的后生来,让我帮你做媒,不然的话,我可就要乱点鸳鸯谱了哦。”   每次安秀儿一说这话,一向是泼辣的半夏总是羞的红了脸,不在说话了,安秀儿有时候逗逗她,倒觉得还挺有趣的,不过今日回家,倒是没有见到她,也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了,不过安秀儿对她一向是宽容至极的,她要去哪里,她一般也不会管。   半夏不在,安秀儿便让傅嬷嬷将团团带来,跟他一起在软塌上玩一个蹴鞠的竹球,上面用厚实的布料跟棉花缝了厚实的一层,倒是也不怕伤着孩子。   “夫人。”这个时候,一个小丫鬟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   “咋咋呼呼,没有规矩!”一旁的傅嬷嬷当即呵斥道。   “夫人恕罪。”这小丫头连忙弯腰同安秀儿行礼。   安秀儿抬头问道:“这么急急忙忙的跑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夫人,二夫人突然扣押了半夏姐姐。”这小丫头连忙答道。   “扣押半夏?怎么回事?”安秀儿眉头微蹙,前两天半夏才跟她说邬玉琼对下人们很苛刻,她还让她放宽心呢,怎么今天,她抓人就抓到她的身上来了。   “是这样的,奴婢好像是听说,半夏姐姐跟二夫人身边的贴身丫鬟吵了起来,然后二夫人说半夏姐姐不懂规矩,要打她板子呢。”这小丫头连忙答道。   “打她板子,谁敢打她板子!”   安秀儿轻哼一声,半夏自从跟着她以来,她一直将她当做妹妹看到,也就团团满月的时候,因为发生了意外,所以才被打了板子,那会儿关系到了团团,安秀儿尚且还有些舍不得打她呢,如今不过只是一些小事,邬玉琼竟然敢打她?   “这个邬玉琼倒是好,如今打脸是都要打到我的头上来了?”安秀儿再次冷笑一声,低头摸摸团团的头,柔声哄道:“娘亲离开一会儿,团团你跟嬷嬷玩一会儿,我等会再来陪你啊。”   她才刚回来陪团团一会儿呢,本是不想要离开的,不过这会儿出事的是半夏,她不能够放任不管,便跟傅嬷嬷说了一声,让她帮忙照顾好孩子,自己则是跟着这丫鬟,来看看究竟是什么回事。   跟着这丫鬟来到事发的地点,还没有到目的地,就听到一阵吵吵囔囔的声音,只听到半夏的声音远远传来,“二夫人,你凭什么敢这样做?”   “你一个丫鬟,不守规矩,我还打不得你了是不是?”邬玉琼的尖利的声音传来。   “我怎么不守规矩了?”半夏反驳道。   “你以下犯上,就是无礼!”邬玉琼冷声说道:“我本来还想着看在你家夫人的面子,用竹条抽你两下就算懂事了,可是你既然这般的嚣张跋扈,不知悔改,那我今天还非要打你的板子不成!”   “我看谁敢打我!”半夏声音很烈。   “给我抓住她,先给我掌嘴!”邬玉琼吩咐道。   “谁敢打她!”安秀儿快走几步,在一个嬷嬷挥起手的时候,她站到了门口。   见到安秀儿,这两个执行的嬷嬷不敢再将这巴掌甩下去了,邬玉琼见状冷喝道:“怎么着,本夫人说的话就不算数了吗?”   说着,她也看向安秀儿,道:“姐姐怎么来了?不过就是惩罚一个不懂事的丫头。”   “不懂事的丫头也是我的丫头,由不得你来惩罚。”   安秀儿冷冷的说了一声,从容淡定的走了过来,这嬷嬷再次挥起的手,缓缓的放了下来,她们见到安秀儿这淡定的模样还有些发怵,只躬身的同安秀儿行礼,“见过夫人。”   安秀儿都没有搭理,只沉声道:“谁给你们的胆,竟然敢欺负我的半夏。”   她的声音并不大,但是面前两个婆子听了,却是莫名觉得心中一寒,讷讷不敢回话。   半夏见到安秀儿来了,钳住她的两个嬷嬷手上的力道也小了许多,她轻轻一挣扎,便挣脱来她们的束缚,她走到了安秀儿的身边来,委屈的眼泪的都掉下来了,啜泣的叫了声:“夫人。”   “怎么了这是,这么大个人还哭鼻子。”安秀儿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擦脸,半夏却是哭的更加汹涌了,还从来没有人这样对待过她,就连邬氏也不曾有过。   “好了,好了,傻丫头,别哭。”安秀儿安抚了她两句,然后转头看向邬玉琼,“二夫人方才这是想要干嘛?叫这么多人来,是想要当众打我的脸?”   “嫂嫂,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实在是这丫头目中无人,太没规矩。”不知为何,邬玉琼听到安秀儿的声音,莫名就觉得气势弱了些。   “有没有规矩,都不要你来管,以后不要动我的人,否则不要怪我对你不客气!”   安秀儿声音不大,却让人感觉到后背发凉,她目光扫过在场的人,道:“我不管你们是为了什么原因,打了我的人,是别人吩咐的也好,是自己想要欺辱也好,反正只要让我知道,我就不会让你们好过,你打她一下,我就找理由打你们十下!”   “大嫂!”听到安秀儿威胁在场的这些丫鬟婆子,邬玉琼的脸色便不好看了起来,安秀儿冷眼扫向她,她莫名觉得心中一寒,随即定了定神,心道,自己好歹作为一个大家闺秀,怎么能够弱了气势,想着她挺了挺胸膛,语气含嗔,道:“大嫂,你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说起这些不懂事丫鬟来了。”   “我是不是孩子不要你管,我只知道你今天叫这么多的人过来围观打我的丫鬟,的确用的是好手段!”安秀儿嘴角轻勾,笑容出奇的冷,“我不想要说,只给你这一次机会,如果你还要跟我过不去,想要杀鸡儆猴,从我这里立威的话,那别怪我不给你脸面!”   “大嫂,我不是这个意思。”邬玉琼说道:“难道这丫头犯了规矩,我就不能够惩治她了吗?大嫂你也管过家,知道其中的艰难,若是一人犯错不惩罚,便会人人犯错。”   “我的人犯什么错不用你来管,但是你作为一个晚辈,方才跟指着我的鼻子说我不如一个孩子,这话是犯了规矩的,你若是想要打人,就先打打自己的脸。”安秀儿说着,领着半夏就走。   “大嫂,你这样的话,我少不了要去母亲面前说道说道了。”邬玉琼威胁道。   听到邬玉琼这话,安秀儿转过身来,看了邬玉琼一下,邬玉琼以为她是害怕了,谁知道,安秀儿却是扬起嘴角给她一个嘲讽的笑,淡淡的说出四个字:“随便你了。”   半夏回过头,脸上还怪着泪水,却是朝邬玉琼哼了一声,扬眉吐气的样子,简直是气的她心肝痛。   “简直太无法无天了,果真是一个乡下丫头,简直是不可理喻,哪有这样的道理,她的丫头犯了错,不但不惩罚,还指着我的鼻子说我没有规矩!”等到安秀儿走后,邬玉琼在原地跺起脚来了。   “夫人,您消消气,别跟她一番见识。”邬玉琼的贴身丫鬟连忙说道。   “我不生她气!”邬玉琼说着却是越发的愤怒了,站起身来,便往外走去。   “夫人。”身后的丫鬟连忙跟了上来,“您要去哪里?”   ☆、第二百八十三章 夏去秋来   “我去找老夫人。”邬玉琼说道:“我不信,就没有人能够治得住她,我不信,她在这张家可以无法无天了。”   “夫人,您何必了,这不过就是一桩小事,更何况,她是您的大嫂。”她身后的丫鬟劝慰道。   “小事?她将我的脸放到地上踩的时候,她怎么不说这是一桩小事了?那个半夏,我一定要惩罚她!”邬玉琼越说便越是气鼓鼓的了。   丫鬟没有办法,也只能够跟着她来到邬氏的房间。   “玉琼,你来啦。”见到邬玉琼的到来,邬氏还是挺开心的,她抬手示意她坐下,然而邬玉琼过来,却只是同邬氏一拱手,一副受极了委屈的样子,道:“姑母,儿媳今日过来,是有一事要同姑母说道。”   邬玉琼一般都称呼邬氏为姑母,却又自称儿媳,她觉得这样的叫起来,跟邬氏更加的亲近一些。   “哟,什么事啊,看你这委屈的小样子。”邬氏笑着问道,她对自己这个侄女还是比较宠溺的,毕竟她如今又是自己的侄女,又是自己的儿媳妇,年纪还这么小,况且,如今的邬氏已经比以前也温和了许多。   “是这样的……”   邬玉琼便将事情的经过巴拉巴拉的同邬氏一说,又道:“你说大嫂是不是太过分了一点?她的人,犯了错误,合着儿媳还不能够惩罚了?这样的话,日后儿媳还怎么还管理这个家!”   邬玉琼越说便越是义愤填膺了,她胸膛起伏,很不满意的样子。   “以后她的人怎么样,你就别去管了。”谁知道邬氏听到邬玉琼的话,却是说道。   “母亲!”邬玉琼简直不敢相信,这话是邬氏说出来的,在她看来,邬氏应该要为她做主的。   “乖。”邬氏见到邬玉琼这样,只说了道:“以后她院子里的那些人,你就别管了。”   “可是……”邬玉琼不甘心,她来找邬氏做主,竟然只是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结果。   “听我的!”邬氏见到邬玉琼这模样,便又多说了一句,只道:“孩子,你大嫂她不容易,你要多体谅她一下,她院子里面的那些人,也都比较赤诚,你就不要对她们那么严苛了。”   “我……”邬玉琼没有想到,自己来找邬氏做主,邬氏反而还要责备她对待下人太过严苛,这让她有些心有不甘。   “好了,下去吧。”邬氏见到她这样,哪里还能够不知道她的来由?只挥挥手,让她下去了。   等她走后,邬氏也叹了一口气,道:“这个安氏,真的不让我省心。”   “二夫人也很多的事情不清楚,无意间冒犯了大夫人。”一旁的丫鬟说道。   “那我去看看她,省的她胡思乱想,认为我是故意让玉琼过来欺负她的。”邬氏说着站起身来。   邬玉琼怎么都没有想到,她刚才来邬氏这里一趟,没有让邬氏去惩罚安秀儿,反而邬氏还让人拎上了一些东西,前去慰问安秀儿。   “老夫人来了。”安秀儿的院子里,丫鬟见到邬氏朝这边走来,连忙来通报安秀儿。   “哦,她来?兴师问罪?”安秀儿正在教团子习字,闻言连头都没抬。   通报的小丫鬟闻言都不敢抬头说话,只觉得安秀儿如今的气势好足,她看着都觉得有些畏惧。   “见过老夫人。”随着屋子里面几个丫鬟的通报声想起,邬氏走了进来。   安秀儿这才放下笔,抱着团团同她行礼,“见过母亲。”   “见过祖母。”团团也规规矩矩的行了一个礼,奶声奶气的声音,让邬氏看了就十分的欢喜,当即走过去,轻轻的捏了捏他的脸蛋,道:“你都几天没有来祖母的院子了,有没有想祖母?”   “有。”团团乖巧的点点头。   邬氏便道:“等会儿到祖母的院子去玩耍。”   团团便看向安秀儿,安秀儿点头,他才道了声:“好。”   邬氏走到榻上坐下,丫鬟奉上茶水,她轻啜了一口,这才看向安秀儿,浅淡的问道:“我听说,你方才跟玉琼起了一点冲突?她冒犯你了?”   “不是什么大事,不过就是一个丫鬟而已,她之前还说要跟母亲告状呢,莫非是真的去了?”安秀儿问道。   邬氏笑了笑,道:“她还只是一个孩子,难免有些执拗,你不要跟她一般见识,我已经跟她说过了,以后你院子里面的人,让她不要管。”   “谢谢母亲。”安秀儿平静的说道。   “我让你弟妹管家,真的只是为了给你分担分担而已,你心中不要有什么想法。”邬氏说道。   “好,我知道。”安秀儿点点头,“我不会放在心上的。”   “那就好。”邬氏拉过安秀儿的手,轻轻的拍了拍了,脸上带着笑容,一副婆媳融洽的模样。   安秀儿面上也带着浅笑,邬氏又说道:“我让人给你带来了一些补品,我知道你如今也不稀罕这些东西,不过也是母亲的一番心意,还有一些小玩意,是给半夏那丫头的。”   说着,邬氏身边便有人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去,安秀儿身旁的傅嬷嬷连忙接了下来。   “母亲费心了。”安秀儿说道。   “小事而已,你有空带着团团去我院中玩,我还有事,就先走了。”邬氏说着便站起身来。   “我送您。”安秀儿也起身,一直将她送到院子外,她才转身回来。   “还是夫人有面子。”半夏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   “哟,你方才不是还躲着说不肯见人了吗?怎么这会儿又出来?”安秀儿打趣道。   “夫人你为我做主了,我还躲着干什么?以后在这府中,我估计也没有人敢欺负我们了!”半夏脸上带着一些松快,又有些小得意。   “说的好像以前有人欺负你一样。”安秀儿便说道:“你这样脾气的人,谁敢欺负你啊?我那弟媳不是也没有制住你吗?你还知道请救兵,我看你呀,如今是没有人能够制住你了。”   “我是狐假虎威。”半夏倒是很有自知之明。   安秀儿笑了笑,道:“你别给我惹事就行,该有的规矩还是要守。”   “我知道啦。”半夏嗫嚅了一声,站到了安秀儿的身后。   安秀儿伸了个懒腰,傅嬷嬷便道:“我扶夫人您去休息一会吧。”   “嗯。”安秀儿点点头,躬身对团团说道:“团团,跟娘亲去休息一会吧,等醒来,再去奶奶的院子里面玩耍。”   团团点点头,小孩子,大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能够跟娘亲一起睡,他还是很高兴的,安秀儿也喜欢抱着他,他小小的身子,睡觉的时候,缩成小小的一团,身上还带着一点淡淡的奶香味。   怀揣着一个香甜的梦,她缓缓的睡去了,等到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带着团团去邬氏那里玩耍,顺便去邬氏那里蹭了一顿饭,等回来之后,洗漱一番,一天便又是结束了。   接下来的日子仿佛是过得飞快,一整个夏天,如同流光一般,匆匆的飞掠而去,到了七八月的时候,安铁石等人,又要去西域了。   这会天气正热,谁也想要待在屋子里面,屋子里面放上两个冰盆,抱上一块冰西瓜,美滋滋额啃着,只是人总的往前,他们必须上路了。   他们这次的目标是要走到楼兰,所以他们这次带了更多的货物,路途也更长更远,花费的时间也要更多。   不过如今一路上都有驻点了,吃睡都算是有保障了,比一开始走商的时候,倒是要方便很多。   他们出去行商,也算是有经验了,安秀儿也不怎么担心,依旧是忙着自己的事情,途中还出去了一趟,巡视了一番张家的生意,顺便为自己的木石商行找一些合作的大商人。   这次出行并不远,不过就是在附近的几个郡县走一走而已,所以她带上了团团,团团兴奋的跟什么一样,他一点都不觉得马车颠簸,也特别喜欢安秀儿抱着他骑在马背上,一路上手舞足蹈的,安秀儿见到他这般模样,心中也是开心,觉得他真像他的父亲,长大之后,也一定是一个铁骨铮铮的汉子。   说到张镇安,她这才想起来,她已经有许久都没有见到他了,虽然之前跟他说了联系方式,但是他并没有写信给她,过了这么久,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一切可还顺利。   她常常劝说自己不要去想他,可是她就是忍不住,一有空闲,就会担心他,甚至每次一看到团团了,也会想起他。   她在家并没有跟任何人提及他的存在,也没有告诉邬氏这一切,只是一个人默默的将思念压在心里,仍由它在心间发酵再发酵。   他承诺她五年,她不知道人生有几个五年,但是只要他说五年,她便可以等五年。   他没有写信过来,她当他是有难言之隐,或许一个在战场上叱咤风云的人,不应该有一个世家做牵绊,朝廷也不会允许一个有世家做后台的人当将军,所以她强忍着不去打听他的消息,可是却每每能够听到穆家军辗转征战的消息。   ☆、第二百八十四章 岁月如梭   她常常想去沧州看看,可是想到遥远的路途,想到自己去到了不一定能够看到,想到自己过去可能会给他带来麻烦,她都忍耐了下来。   思念算不了什么的,儿女情长不能够做为他的牵绊。   五年,也算不了什么的,这不是一眨眼,也就过了快一年了嘛。   只是,每次听到他们打了胜仗,她高兴,听到他们打了败仗,她都会担忧,担忧他会不会被人责骂,尤其是每次听到人说战争又死了多少人,她更是担心的不得了,她很害怕这些人之中会有他。   天凉好个秋,一转眼,天气便寒凉了下来,秋风一吹,落木萧萧,安秀儿担心他们边关的消息,忍不住去打听他的消息。   她没有别的心愿,只不过是担心他着凉,想要给他做一双新鞋而已。   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只能够用普通的粗布给他做鞋,可是现在不一样了,她有各种各样的皮革可以选择,鞋子里面还可以垫上各种软绵绵的动物皮毛。   她一边让人打听他们的位置,一边就偷偷的做起鞋子来,因为半夏平日里比较多嘴,傅嬷嬷又特别的关心她,她懒得同她们解释太多,所以这几天晚上,她都不让她们守夜,每次等一天黑,便将门关上,然后自己偷偷的做鞋子。   每天晚上做一点点,等到秋叶落尽,她这鞋子也终于做好了。   她派出的人也打听到了他的位置,这个时候,快冬天了,他们也要去驻守边关了,因为每到这个时候,倭奴国的人总想要来掠夺大齐国的食物,好让他们能够过个丰裕的冬天。   然而,对于大齐靠着边关的几个城池来说,实在不是一种好的体验,每年冬天,他们都要担心倭奴国进攻。   实际上,倭奴国不过就是一个小国,不过是这几年大齐无能,总是想着妥协,才让倭奴国的人变本加厉,大齐边关的国家这么多,可是却只有一个穆家军顶用一点,其它军队的人总是想着吊儿郎当的东一天过、西一天过的混日子。   更何况,如今大齐国内也不太平,时不时的又有一个藩王要举兵谋反,大齐国君生怕自己的位置坐不稳,对于邻国的态度一般也就是安抚,安抚不住了,才让穆家军打一打,而朝廷的大军,则一般都是放在剿灭这些叛乱上了。   这些事情,也是由于如今安秀儿开始走商了,所以才关注的多了一些,天下不太平,对他们这些商队还是有影响的,至少那个打仗的地方不能够贸贸然的去了,附近的地方也要小心。   也幸好,木石商队的护卫都是比较强壮的汉子,每次一闲下来,安铁石等人便组织他们训练,因而各个都算是比较强壮,每次遇到一些流寇倒是也不怕。   如今在路上建立了驻点,安全指数更是大幅度上升,安秀儿基本上不为他们担心了,尤其是这次,他们商队,足足一千多人一起出发。   这可是大部队,一些小的军队也不过就是如此,只要不是真正的碰到一些下作的兵匪,他们便不用害怕什么了。   当然,朝廷的军队也一般是在边关打仗,他们这一条商队走的路算是比较偏僻,倒是不用担心这么多。   实际上,如今悍匪、马匪、流寇众多,根据安铁石的猜测,这些人除了一部分的农民之外,很多的人都是那些打了败仗的反贼,他们无处可去,又懒得做其它的,索性便化为流匪,骚扰百姓。   不过这些流匪最多也就数百人罢了,再多的话,恐怕是要引起朝廷的注意了。   更何况,这些人也挺会隐藏的,所以也难以找到,安铁石他们这一路,携带了这么多的货物,自然被一些有心的人给盯上了,一路上他们碰到的山贼、悍匪可是不在少数。   对于这种情况,安秀儿也早有考虑,她之前就有跟安铁石商量过对策。   他们头次出去走商,这些悍匪们并没有将他们放在眼中,也不知道他们走的什么路,可是如今走了两趟西域之后,他们木石商队在这一带也算是小有名气,自然免不了被一些有心人给盯上。   如今他们商队还算是实力强劲,为了安全,安秀儿一路上也让他们带了不少的武器,车子底下都是刀,箭矢,抽出来就能用,甚至这次他们还特地请了厉害的工匠,专门为商队定制了一些武器,有些车辆看起来是货车,但其实却是箭弩,若是有悍匪不畏死的冲上来,这些箭弩便会给他们好看。   安铁石他们一路跋山涉水,历经艰险的终于来到了西域,安秀儿也将她为他做的鞋子顺利的送到了关山城,送到了他的手中。   毕竟她好歹也是一个大家族的掌家人,想要送一些东西到军中某个将领的手中虽然要费点功夫,但也算不上特别难的事情。   因为每年,朝廷都要给军中的士兵运送一些军粮过去,这运送军粮的过程中,安秀儿让他们帮忙稍过去就行了,也很是简单。   倒是张镇安,这一年来,他忍着没有给她写信,主要还是怕人发现端倪,不知道为什么,在真相没有查清楚之前,他并不想要让别人知道他们的存在,他总怕自己有一天会连累到他们,甚至他此时此刻,喜欢这种孤家寡人的感觉,这样,他想做什么便做什么,没有任何束缚。   不过他也没有忘了对安秀儿的承诺,这一年,他跟疯了一样,简直就是军中的拼命三郎,但凡军中有什么战事,他总是第一个请缨前往,而每次他只要他前去,总是能够胜利,有时候就是穆三公子给他设立什么陷阱,他总能够完美的跨过去,这样一来,不过才短短两年,他因为军功赫赫,在穆家军中,几乎要与穆骞起名了。   但是,这支军队的名字还是叫做穆家军,就是因为这支军队从无到有,一直都是穆骞领着训练的,他如何能够忍的一个外人,与他其名?   但是这样一个好的将领,他不可能明目张胆的来迫害他,可是每次看到他,他又觉得如鲠在喉。   想来想去,他想到了一个法子,他想要将自己的女儿穆清词嫁给张镇安,这样,张镇安便也是他们穆家的人了。   穆清词自己也是一个有着不少战功的女将军,她一向高傲,平常男儿看不上,曾经穆骞也跟她说过不少的郎君,但是她一个都不喜欢,反而还狠狠的打了他们脸,并立下誓言终身不嫁,然而,当穆骞找她来,说要将她嫁给张镇安的时候,她有些犹豫了。   张镇安近两年异军突起,从一个无名小卒变成一个赫赫有名的大将军,可谓是惊才绝艳,她纵然心高气傲,但也是一个女人,一个崇拜英雄的女人。   从前穆骞跟她说的那些人,她之所以不同意,是因为她看不上,她认为这世间的男儿也不过就是如此了,然而,当这次,她遇到张镇安之后,她的心中便有些动摇。   穆骞是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的,她若是不同意的话,早就一口拒绝了,哪会如同如今一般吞吞吐吐,犹犹豫豫,她这模样,分明就是动了心的。   想到这里,他大笑了起来,道:“清词,为父之前一直担心你的终身大事,没想到,倒如今终于是解决了。”   “父亲,女儿尚未做下决定。”穆清词拱手说道,可是微红的脸色,却是暴露出了她心中的想法。   她跟一般的女儿不同,她做了多年的将军,比起一般的女儿家来,要更加的内敛一些,向来面容浅淡,如同她的父亲一般,喜怒不露于神色。   穆骞知道她的性格,见到她这模样,了然她的心思,但他却是不会哄人的人,只正色道:“清词,你嫁给他,不光是你的终身大事,也是我们穆家军的大事,若是你不肯嫁给他的话,我日后就只能够找一个由头将他给杀了。”   “父亲!”听到穆骞这话,穆清词忘却了方才的心动,她不由得有些急了,“好歹他也是为我们穆家军立过汗马功劳的,怎能够说杀就杀呢。”   “你是知道的,我不会留着这样一个人,来给我们穆家军添麻烦。”穆骞的声音有些冷。   穆清词看向穆骞,穆骞的脸庞严肃,可是没有半分说笑的意思,穆清词作为他的女儿,自然是了解他是什么人的,她知道,他这人一向是说到做到。   “这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你最好现在就给我一个答复。”方才还大笑着与她其乐融融的父亲,这会儿,脸色却是如此严肃,带着一些威胁。   穆清词在心中苦笑,这掌权的人怎么会有真正的感情呢?父亲是想要做大事的人,心肠比起一般的人来,更是冷硬,若是自己不肯嫁给他的话,他是不可能放过他的。   若是别人的死活,她自然可能是不管,但是此刻,她想起张镇安,不知为何,面前竟然出现他坚毅的脸庞来。   ☆、第二百八十五章 棋子   他这样一个人,跟自己的父亲一样,不太爱说话,她跟他见面的次数也不多,但每回见他,他都非常的有气势,站的时候,如同一杆枪,坐的时候,又如同一口钟,他老成稳重,跟军中一般的男儿比起来,又知礼有涵养。   他前一刻是一个手握长枪的战神将军,下一刻又好像可以是一位彬彬有礼的贵家公子。   也难怪水清芜会喜欢他了,就是她,对他也非常的欣赏。   但是,在这之前,她对他也仅仅就是欣赏罢了,可是如今想起来,心中竟然多了那么两分心思。   “父亲,您想必不知道,我们军中的水大夫对他一向是情有独钟。”   穆清词将这件事情说了出来,她道:“水清芜虽然是一介女流,但是的医术在我们军中算是一等一的,她连人的肚皮都能够缝合,我们还能够有用的上她的地方。”   “她跟袁天成又有什么联系?我听说他们不是兄妹关系吗?”穆骞狐疑道。   “他们虽然明面上是兄妹关系,但是水大夫对他早已心有所属,父亲想必不知道,水大夫以前之所以这么高调,大出风头,也有一部分是为了他的原因,甚至,她是因为他而来参军的。”穆清词说道。   “那又怎样?”穆骞并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他道:“家国天下当前,哪有那么多的儿女情长,我看你三弟好像对那个水大夫挺上心的,若是她表现再好一点,或许我可以破例让你三弟娶她。”   “爹……”穆清词没有想到在穆骞的眼中,他们姐弟的婚事都是价值利益的,而感情这东西,想必他早就已经摈弃了吧。   “嗯?”被穆清词这么一叫,穆骞心中有些不太满意,看向她的目光,带上了一点冷,他道:“清词,你知道爹爹最是宠爱你了,你可别让爹爹失望。”   “爹你要怎么做,就怎么做吧。”穆清词心中疲惫,不想要与他再多说,转身离开了。   她知道穆骞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外面的百姓说他有多好多好,但实际上,他不过就是一个没有半点人情味的独裁者而已,她之所以能够成为女将军,是因为她有帮他带兵打仗的能力,可是现在,她没有更好的利用价值,自然便又成了他随意摆放的棋子。   他们姐弟是棋子。   所有的士兵也都是他手中的棋子。   他不允许有不受控制的东西存在,比如张镇安这个崛起太快的人,他担心他会不受他的控制,所以要想法子控制他,控制不住了,就杀。   回到自己的帐篷之中,穆清词深深的叹了一口气,突然拍拍手,身边一直伺候她的随从墨玉走了过来,“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你去将水大夫给请过来。”穆清词吩咐道。   “是。”墨玉没有问缘由,掀起帐帘出去了。   不一会儿,水清芜便跟着墨玉来到了穆清词的院子,见到穆清词,她同她行了一个礼,而后问道:“清词姐姐,你今天叫我来,可是身体不舒服?”   穆清词摇摇头,这两年来,她跟水清芜的私人关系不错,私下里,早已同她姐妹相称。   军中的女人不多,水清芜性格也算是比较讨喜,又有一手好医术,这两年了一直尽心尽力的帮她调养身子,缓解宫寒之症,她现在身子好了许多,这全是水清芜的功劳,所以想到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她竟然觉得有些难以启齿。   “没事就不能够来找你聊聊天了么?”穆清词嗔怪的看了水清芜一眼,道:“你都许久没有来找姐姐了。”   “我也想要来看姐姐呀,只是姐姐你不知道,这段时间,伤员大大的增加,我每天都忙不过来。”水清芜答道。   “你辛苦了。”穆清词点点头,刚想要说下面的话,可是见到水清芜清澈的眼睛之后,她却怎么都有些说不出来。   同为女人,她知道她有多么的爱他,她甚至为了他来到了军营,跟这些男人们在一起,虽然没有上战场,但是每天见到的血腥却是不算少。   她本应该是一个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的小丫头,可是,为了他,她变成了一个受人尊敬的大夫,每天跟鲜血打交道。   她知道那些受伤的士兵的创口是有多么的可怕,有些甚至连肠子都掉出来了,她不怕脏,还首次尝试用鱼线将人的肚子给缝合起来,她是军中受人欢迎的水医仙,也是她的好姐妹。   这军中有不少的男儿爱慕着她,其中也包括自己的弟弟,但是她却偏偏喜欢他,她知道他想要的也就仅仅是一个他而已,可是她今天要跟她说,她要嫁给他,她要同他成亲?   这话,她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   她从小就是一个极其坚强的女子,有一颗坚硬的心,就连第一次上战场杀人的时候的时候,她都不曾皱过眉头,但是这一刻,她退缩了,她开不了口。   最后,她也只是跟她随便的聊聊天,关心关心她一下,最终的话她还是没有说出口。   等到水清芜离开之后,穆清词身边的墨玉走了上来,她低声的问道:“小姐,你今天有心事。”   她跟了穆清词很长的时间,对穆清词非常的了解,她知道她是怎样的人,她知道她今天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叫水清芜过来的。   “是有一点事。”穆清词苦于这件事情无人诉说,墨玉询问的时候,她便将这件事情同她说了。   “小姐,您今天不说,总有一天,水大夫也会知道的。”墨玉说道。   “能拖几天就是几天吧,我实在是没有办法跟她说这些。”穆清词叹了一口气,她此刻只觉得心有千千结。   “这件事情,袁将军知道吗?”墨玉又问道。   “他尚且不知,今日父亲才叫我过去,同我说起。”穆清词便答道。   墨玉点点头,道:“小姐你不必着急,我看这事情,袁将军不一定会答应。”   “嗯?”穆清词抬眼看了墨玉一眼,听到墨玉这么说,她的心中又有些不太开心。   什么叫做这件事情,袁将军可能不答应?莫非娶自己还委屈了他不成?难道自己还配不上他!   “哎,小姐您就当我没说。”墨玉虽然只是一个随从,但亦是细心之人。   而彼时,张镇安倒是不知道这些事情,他今天难得的有一天休息的日子,只坐在营帐中跟卫虎他们喝酒,顺便商量他们下一步该如何走,经过这一年的历练,卫虎他们两个已经不是昔日阿蒙,就连自诩为军师的文弱书生郁浩夫,身上也多了不少的血腥气。   也是他们运气好,经过这么多次大大小小的战斗,虽然身上旧伤新伤不断,但是竟然也好命的活到了现在。   可是,张镇安亦是敏锐之人,这段时间,他觉得穆骞看他的目光有些奇怪,而且每次都将他往危险的地方派遣,虽然他并不在意,可是他这样做,却让他的心中有了一些防备。   “老袁。”就连卫虎也看出了一些端倪来,他喝了一点小酒,正色的问道:“我们下一步应该怎么办?”   “等将这仗打完,我们就离开。”张镇安说道:“只是无论如何,都要先将这些倭奴赶走。”   “好。”卫虎点点头。   一旁的郁浩夫,他本就是聪明之人,如今在这军营之中看的多了,眼光比起从前来,更加不可同日而语,他眉头微皱,提点了一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   “我知道,但是我不能够将这边关的百姓置之不顾。”张镇安说道。   “没有你,照样有别人能够打仗。”郁浩夫皱起眉头。   张镇安目光凛然,“可是我的初衷,不是逃避。”   “好了,老袁既然这样说,那就准没错,我们也不是那等懦夫。”卫虎便说道:“我老卫虽然是一个粗人,但是我最近也感觉了一些事情来,不过,老郁,逃避不是男人该干的事情,我们这么多危险都度过来了,还怕他,等打了这次仗,老袁自然有办法带着我们全身而退!”   “你呀,现在是对袁兄弟盲从了。”郁浩夫无奈的说道。   “那没办法,谁让我是一个笨人呢,老袁在战场上多次救了我的命,我这身肉早就卖给老袁了。”卫虎说道。   “好了,卫兄弟你不必如此。”张镇安说道:“其实郁浩夫说的是对的,要不然你先跟他离开。”   “你说什么呢,我现在离开,那岂不是成了逃兵?我不干。”卫虎将脑袋摇的如同拨浪鼓一般。   “放心,我已经联系好了朝廷的兵马大元帅樊将军,在朝廷的大军中为你预留了位置,你们两个过去,一个是军师,一个是将军。”张镇安说道。   “嘿,老袁,不错呀,你什么时候跟他们联系上的?”卫虎笑着拍了张镇安一掌。   张镇安平淡的说道:“我早就看出这穆骞没有容人之量,他既然容不下我,我自然得另寻别处。”   “你行,可是我老卫还是决定要留下来陪你一起打完这一仗,让老郁先走吧,他反正是一个文弱书生。”卫虎说道。   ☆、第二百八十六章 千里送寒衣   “原来在你心中,我就是这种人?”郁浩夫声音有些冷,他虽然气他们不走,但是却也气愤他们都要留下来,却让他走。   “好,既然郁兄弟你也不走,那就都留下吧。”张镇安将手搭在郁浩夫的手上,示意他不要发怒,安心的坐下来。   “虽然这里叫做穆家军,但是这里并不是他穆骞一家人的。”张镇安胸有成足的说道:“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也不会坐在这里等死的。”   “我相信你,好啦,那些太久远的事情我们就不要说了,我们先喝酒吧,人生得意须尽欢。”卫虎举起酒杯来。   郁浩夫拿起杯子同他重重的碰了一下杯子,冷声嘲讽道:“你这样一个粗鲁的汉子,也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了。”   “那必须的呀,我现在可是可是跟着老袁在学认字呢,你别瞧不起人了。”卫虎便说道。   郁浩夫嘴角轻扬。   “将军,有您的东西。”这个时候,外面有人进来通报道。   “什么东西?”张镇安眉头一皱,他以为是朝廷樊将军给他寄来的信件。   “今天外面运来了一些军需,有人给你送了一些东西过来。”这士兵说着,躬身将一个青色的包裹递了过来。   张镇安狐疑的将外面青色包裹打开,里面露出的一个有些精致的包袱来,他抬头见这通报的士兵还没走,挥手示意他出去后,才准备要将里面这个小包袱打开。   “等下,让我猜猜里面是什么。”卫虎有些好奇的说道,他最喜欢玩这种你猜猜我猜猜的游戏了。   “有什么好猜的,东西不都在这里吗?”张镇安说着又要打开。   “哎,别嘛,让我猜猜。”卫虎说着伸手掂量了一下,感觉还挺重的,便道:“我知道了……”   说着他将头探过去,低声的说道:“是不是樊将军送您的甲胄,怕被人发现,所以才这般神秘的放在军需物品之中,用这包裹装着送了过来。”   “你想多了。”张镇安瞥了他一眼,将这包裹打开了。   里面有一份信,娟秀的字体,上面写着袁天成亲启几个字。   张镇安拿起信件将上面的信封撕开,却是一个妇人写来的,大意是他行军途中,曾经救过她,她看到这天气严寒,所以给他做了鞋子以及其它御寒的衣物,虽然不足以抵他的恩情,但好歹也是她的一番心意。   张镇安看到之后,将这信纸捏紧了,普通的妇人不会有这么大的能耐,能够通过运送军需物品,将这包裹送他,会送他东西的人,也只有她了。   她还真的是小心谨慎。   “谁送给你的?”卫虎探出头去。   张镇安将信纸递给他,他看了一眼,笑道:“没想到,我们老袁竟然还挺受欢迎的嘛,竟然有这么多的女人爱慕他,怎么没人爱慕爱慕我,唉,真是伤心。”   张镇安等他看完之后,又将信纸从他的手中接过,好生的折起来,放到了怀里。   “我看看给你寄了什么御寒的衣物好吗?”卫虎说着就已经将包裹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   “咦,有一双鞋。”卫虎将这鞋子给翻了出来,他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又摸了摸,道:“这鞋子不错呀,挺软的,穿上肯定很舒服,老袁你快试试,最好不够长,这样可以让我试试。”   “你可真是贪心不足,水姑娘做的鞋子都穿你脚上了吧。”一旁的郁浩夫怒骂卫虎的不要脸,在卫虎低头正觉愧疚的时候,他却是说道:“这次应该轮到我了吧?”   “不行,这双鞋子我看中了,这双鞋子若是穿不了给我,以后水姑娘做的鞋子,全部都给你行不行?”卫虎说道。   “懒得跟你说,至少先让人家老袁试试吧,你别得让他笑话。”郁浩夫说道。   “没事,他里面还有衣裳呢,还有手套,鞋子穿不得的话,这些衣裳还能够穿,这妇人也算是考虑周到了。”   卫虎依旧是笑嘻嘻的说道,他从来都不跟张镇安客气,平日里水清芜给他做的鞋子、衣服其实都穿他们兄弟上了,这个妇人不过就是一个普通妇人,就算是拿了,他肯定也不会在意的。   张镇安伸手拿过卫虎手中的鞋子,道:“这双鞋子对我来说很特别,就算是穿不了,我也不能够给你们。”   “老袁现在变小气了。”卫虎讷讷的说道。   张镇安没有多说,却是脱下鞋子自顾自的上脚试了,没想到鞋子竟然出奇的合脚,他在地上走了几圈,只觉得又柔软,又暖和,非常的舒服。   “没想到这妇人送给你的鞋子你穿上去竟然刚刚好,而水姑娘说是跟你一起长大的,却不知道你的尺码。”一旁的郁浩夫说了一句。   “是啊,老袁,你跟这妇人,什么关系啊?”卫虎暧昧的说道。   张镇安没有理他,只是继续拿包裹里面的衣裳出来,是贴身的衣服跟御寒的夹袄,摸起来软软的,很舒服,他没有上身试穿,但是他觉得这衣裳他穿起来,定然是刚刚好。   这包裹里面还有三副皮手套,张镇安拿着一人一双扔给了郁浩夫跟卫虎,道:“喏,手套你们拿着。”   “总算是还有点人性。”卫虎说着便将手套给戴上了。   他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得到一点点的东西,便乐呵呵的,此刻戴上手套,他又夸张的叫了起来,道:“这手套真的是太舒服了,而且不笨重,戴上手指依旧灵活。”   “里面应该填充了西域上等羊绒,所以柔软又保暖。”张镇安也戴上了手套。   “而且外观还不错,挺好看的。”卫虎说道:“戴上这手套,再拿上长枪,我能够以一挡百!”   他这话说的虽然有些夸张了,但是郁浩夫难得的没有说他,因为他也很喜欢这手套,不但很暖和,而且很轻,不像是军中的手套一样,很硬,戴起来的时候,行动不便,但是不戴的话,这冷天,长枪冷硬如铁,尤其是值勤的时候,握上一会,手都得冻僵。   “有心了。”他夸赞了一句,问道:“是哪里的妇人啊?我们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怎么没有印象了?”   张镇安并未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只道:“这手套是她送给你们的,袖口处绣了你们的姓氏。”   卫虎闻言一看,果然在袖口处发现了自己的姓氏,小小的,很是精致,他开心的说道:“没想到竟然还有人送礼物给我老卫,看来我也挺讨人喜欢的嘛。”   张镇安微微一笑,倒是一旁的郁浩夫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这是张夫人送给我们的。”   “哎呀,原来是嫂子啊,费这么大的劲,又不说清楚,害我老卫白开心了一场。”卫虎沮丧的说道。   “是你笨,你也不想想,就你那模样,谁能够看上你?”郁浩夫找到机会便必定要打击他。   “是嫂子太聪明,可不是我太蠢。”卫虎反驳道。   张镇安一扬手,示意他们停下来,他问道:“上次我说的那事,你们有帮我去打听吗?”   “倒是打听了,不过不能用啊。”郁浩夫说道。   “怎么回事?”张镇安眉头一皱。   郁浩夫便答道:“我找了军中的李大夫,我同他说了你的情况,他倒是知道一些,不过他说了,一般人若是摔伤暂时失去记忆,慢慢的也就会恢复了,像你这种情况,可能需要针扎。”   “靠谱吗?”张镇安问道:“若是可以的话,带我去找他。”   “你别急,听我说完。”郁浩夫看向张镇安,说道:“拿针扎人的脑子可不是一件好玩的事情,这老大夫他说他也没有把握,若是一定要扎的话,轻则瘫痪,变成傻子,重则当场死亡!”   “那我也要试一试的,你们不会知道没有记忆的痛苦的。”张镇安站起身来。   郁浩夫连忙拉住了他,道:“老袁,你可要想清楚,如今我们大业未成,况且这万一出了什么事,嫂子她怎么办?你还有孩子。”   “是啊,反正已经忍了这么久了,就再多忍一会吧,没有记忆的话,正好能够静下心来做大事!”卫虎也劝说道,难得一次,他跟郁浩夫站在同一战线。   张镇安想了想,心中翻滚的浪潮渐渐平息下来,只叹了一口气,道:“我知道了。”   “你放心,这事情我们已经跟那老大夫打过招呼了,他不会乱说的,我。”郁浩夫又说道。   张镇安想了想只能够将这件事情暂且给压下来,“好,那这事情日后再说,你们也不要到外面乱说。”   “放心,我们虽然看起来不靠谱,但是心中也是有谱的人。”郁浩夫答道,卫虎也在一旁拍着胸脯保证。   说完这件事,两人又坐下来同张镇安说了一些别的事情,不过见他兴致不高,两人便有眼力的起身告辞离开了。   他们两个才走出不远,就见到穆骞身边的贴身随从往这边而来,两人同这随从打了个招呼,看着这随从走进了张镇安的营帐里面。   不一会儿,张镇安便同这随从从自己的营帐中出来,往穆骞的大帐走去。   ☆、第二百八十七章 穆骞的图谋   卫虎跟郁浩夫都是有些心事重重的,不知道这穆骞怎么突然之间就将张镇安叫了过去,两人本能的觉得这并非是什么好事,有心想要跟过去看看,但是穆骞又没有叫他们,可是就这么走了却又觉得担心,便又折回到张镇安的营帐中,等待他回来。   “见过穆将军。”到了穆骞的营帐,张镇安不卑不吭的同他行礼。   “袁将军,请坐。”穆骞请张镇安在一旁坐下,张镇安坐到了他的左下手位置,而他的右下手则是穆清词,张镇安朝穆清词颔首示意,这才坐下。   “今日叫你来,乃是有一件喜事,想要告诉你。”穆骞说道。   张镇安没有答话,静听穆骞继续说下去。   “我看你的年纪应该也有三十多了,却尚未娶妻,因而想要给你许一桩婚事。”穆骞看了张镇安一眼,张镇安表面依旧平静。   “你觉得我家清词怎么眼?”穆骞问道。   “大小姐钟灵毓秀,巾帼不让须眉。”张镇安答道。   “那将她许给你做妻子如何?”穆骞定定的看着张镇安。   张镇安心中波澜荡漾,面上却是风平浪静,他拱手说道:“恐怕不行。”   “为何?”穆骞目光如针,给张镇安施加压力。   张镇安只得找理由说道:“在下喜欢的妻子,是在家中相夫教子,温柔贤惠的,并不喜欢大小姐这种能干的女人!”   “你这是什么意思?”穆清词听到张镇安这般说她,怒气一下子就从心间涌了上来,亏她还以为他不错,没想到他竟然是这等肤浅的人!   “字面上的意思。”张镇安平静的说道:“俗话说白菜萝卜各有所爱,大小姐人是很好,只是不是我的菜。”   “我不是你的菜,那水大夫就是了是吧?”穆清词伸手一拍桌子,道:“那她天天为男人看病,甚至触摸男人的皮肤,这样的人,你就喜欢了?”   “大小姐可能是误会了,我并非觉得这行为有什么不妥,只是我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姑娘,大小姐是,清芜亦是,更何况,清芜是我的义妹,我们并无别的关系。”张镇安解释道。   “呵呵。”穆清词简直是被气笑了,她真是没有想到张镇安竟然敢当做穆骞的面说这些,她知道有人说她,但是别人的眼光,她从未放在心上过,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也这么想!   怒气冲冲,她连穆骞也不管了,转身便走。   “抱歉。”冲着她的背影,张镇安说了一句。   帐营里面只剩下了穆骞跟他两人,穆骞压迫的眼光如箭一般刺在他的身上,张镇安依旧是十分的坦然。   “你很好,竟然这般说我的女儿。”穆骞声音冷如冰,真的,连他也要气笑了,他想过他可能会找理由拒绝,但是没有想到他会以这种理由拒绝。   “穆将军恕罪,在下说的都是实话,若是伤到了大小姐,在下自然会去负荆请罪,多谢穆将军的一片好意。”张镇安说着朝穆骞拱拱手,也离开了。   “可恶至极!”穆骞满脸怒容,手都有些颤抖了,这不仅仅是因为张镇安拒绝了他的女儿,而是因为他拒绝了他!   张镇安回到帐营,方将帐营撩开,竟然看到了卫虎跟郁浩夫,他疑惑的眼神朝两人一瞥,还不待他说话,卫虎已经问起来了,“怎么,这穆大将军,找你有什么事情?”   “没什么事。”张镇安说道。   “真没事?”郁浩夫有些不信。   “嗯,就是我们最近可能要小心一点了。”张镇安提点道:“我跟穆骞之间,已经算是撕破脸皮了。”   “是吗?”郁浩夫忧心忡忡,倒是卫虎,他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听到张镇安这么说,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只道:“我这条命在战场上本来就应该死去了,没想到我能够走到现在,还能够当上将军,我们努力搏一搏吧,搏一搏还有个更好的未来,最不济的也不过就是一个死字!”   张镇安站起身来,拍拍他的肩膀,这卫虎看起来是一个莽汉,却有着一颗赤子之心,实际上,越是这样的人,便越是能够成事。   “都回去休息去吧,我们的未来还很长,我一定会带着你们走更远的路,看更多的风景。”张镇安声音低沉,面容沉稳。   两人忧心忡忡,可是见他并不想要多谈的模样,便同他拱拱手也离开了,只剩下他一人坐在榻上,思量着一些事情。   原本是想要去找那兵马大元帅的樊将军的,可是谁能够知道,当他达到一定地步的时候,这樊将军会不会将他当做眼中钉呢?   男子汉大丈夫,若是遇到问题,只知道一味的逃避,去哪里都不一定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他还偏偏就要待在这穆将军,穆骞他要针对就针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便是。   这次出来打仗,折损了不少的士兵,等这次回程,到时候肯定又会招新兵的,这也是他的一次机会。   这穆家军,日后未必不能够变成他袁家军!   张镇安手上的拳头不自觉的握紧起来,他最不怕的就是别人的逼迫,谁要逼迫他,只会让他越来越坚韧,越来越顽强!   来自战场跟穆骞的双重压力,让他的心中有一种压迫感,他索性也不乱想了,只拿起兵书继续来研究。   胸有对策万千,不过就是一个穆骞,任他阴谋再多,自己只要能够击退敌人,拥有军功,他又能够奈他何?   所以,如今他要做得便是百战百胜!   只有这样,穆骞便永远都没有办法对付他!   “这个袁天成真的是该死!”而在另外一处帐营中,穆骞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父亲,您别生气,他如今还在我们穆家军之中呢,怕什么!”一旁的穆清书说道。   这里的在场的都是穆骞的亲信,今日张镇安走后,穆骞越想心中便越是不舒服,便又将他们叫了过来,想要让他们商量一下对策。   这里面,却有一个俊雅的如同贵公子的人,面带着微微的笑容,让人看着便觉得亲切,只是他坐在这样一群莽汉中,看起来有些格格不入。   “怕就怕他联系朝廷大军,跳出我们穆家军!”穆骞说道。   “若是这样的话,那岂不是更好?”穆清书有些不太明白。   “你姐是个傻的,你如今也是个傻的了?”穆骞别了穆清书一眼,一旁那俊雅公子便说道:“三弟,父亲是一个目光远大的人。”   “二哥,你就将话说清楚嘛。”穆清书说道,他真的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意思,因为穆骞从来都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同他说过。   “父亲,三弟年纪也不小了,有些事情跟他说一下也好,免得他到时候还做出一些什么不合时宜的事情来。”这俊雅公子便道。   “你知道你二哥这趟是出去干嘛了吗?”面对自己的儿子,穆骞总是宽容两分的,想着他年纪大了,便也打算同他说一下。   “二哥不是病了,去外面寻访名医去了吗?”穆清书老老实实的答道,对外面,穆骞一直都是这样说的。   “对了,二哥你现在病好了?身体如今可还好?”穆清书看向自己的二哥,他跟他这二哥,可是有许久没见面了。   “实不相瞒,二哥这次其实是借着生病的借口,去外面筹集军粮去了。”穆二公子说道。   “筹集粮草?”穆清书愕然道:“我们军中的粮草不够了吗?”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这句话他还是知道的。   穆二公子笑了起来,道:“我们的粮草一直都是不够的,难道你不知道吗?”   穆清书摇摇头,道:“若是这样的话,那可真的是辛苦二哥了,只是二哥要去筹集军粮,也没有必要这般神神秘秘吧?直接跟朝廷说不久行了,如今朝廷还要靠着我们打仗呢!”   “因为我们筹集军粮是为了日后做准备,这下你该明白了吧?”穆二公子嘴角含笑,那模样,可真是一个优雅的公子,又好像是一个伪装的阴谋家。   “啊?”穆清书先是有些不解,但是他也不笨,脑子转了几转后,终于反应了过来,道:“难道大哥跟二哥,你们打算!”   他不由得失声,但后面的半句话也被他咽入腹中,有些话,是不能够乱说的。   穆二公子点点头,道:“有些事情,你心中有数就行了。”   “可是!”穆清书被这个消息给彻底的震惊了,在他的眼中,他的父亲一直都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好臣子,他怎么都没有想到,父亲的心中,竟然深藏着这种想法。   “没什么好可是的,父亲战功赫赫,早就是朝廷的眼中钉肉中刺,就算是我们不反,日后也讨不到好果子吃!”穆二公子说道。   “我明白了。”穆清书点点头,脸色一时之间复杂无比。   “原来你们一定要收服袁天成是这个原因。”穆清书觉得一切都可以解释的通了,若是张镇安去了朝廷的军马那里,那日后等到他们刀兵相接的时候,也是一个祸害。   “想明白了就好。”穆二公子朝他点头一笑,穆骞便道:“我听说你最近跟那个水大夫走的比较近,你要知道,这个女人心中可只有那个袁天成,你就不要白费功夫了!”   “可是!”穆清书站起身来,对于这事,他倒是不赞同。   “好了,我不管你怎么样,不过我们的事情你可别同她透露半分,至于你要跟她怎么样,那我不管!”穆骞便说道,不过是一个女人,他懒得为之费心。   “今日叫你们过来,是要你们帮忙想一个法子出来,这袁天成一天不除,终究会成为我们的祸患,可是这厮最近在军中呼声很高,若是贸贸然的处置他,想必军心动摇!”穆骞说道。   这件事情,已经困恼他很多天了。   “之前大小姐那事?”底下有人问道。   “这是说起来我就来火!”穆骞一拍桌子,说道:“张镇安那厮竟然拒绝了我,还说我的女儿不是,实在是让人恼怒!”   “他是个聪明人,既然他这样选择,那说明他要跟您之间,必定要有一场斗争!”穆骞的军师分析道。   “是啊。”穆骞点点头,“我现在就是苦恼这事。”   “这事是苦恼,如今这边关的战事也是苦恼。”穆二公子笑眯眯的说道:“既然有两份苦恼了,不如就让他苦恼对苦恼,正好可以抵消。”   “你有主意?”穆骞偏过头去。   穆二公子便在穆骞的耳边耳语一番。   穆骞点点头,道:“这倒是一个好主意,我不信他张镇安能够有三头六臂,还能够不吃不喝!”   “而且,等将他困死之后,父亲您再派人去救援,岂不是一举多得?”穆二公子眼角微挑,一丝阴鸷从中闪过。   穆骞心中点点头,几人又合谋了一番,穆清书听到他们的计策之后,脸上满是阴鸷。   他早就看张镇安不顺眼了,之前便用计策对付过他,可是却没想到让他一而再再而三的逃掉,反而军功越来越多,还让他打出了威名来,这让他早就怀恨在心。   不过没关系,这一次,想必他再也逃不掉了。   “可是这样,要损失不少的精兵了。”在场有一个将领叹息一声,有些心有不忍。   “哼,他带的那些士兵,全是新招的那些新兵蛋子,死了再招便是,反正在这乱世,只要有军粮,还怕招不到兵马?这次我儿出去已经将粮草的事情解决掉了,日后大家一心打仗便是,我穆骞是不会亏待各位的!”   “是!”被穆骞鹰隼般的眸子一扫,众人都低下头来。   “好了,天色不早了,大家快回去休息吧。”解决了张镇安的事情,穆骞心中微松了一口气,挥手示意众人退下了。   “清河留下。”穆骞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穆二公子便留了下来,穆清书有心想要留下来旁听,但是穆骞并没有叫他,他也只能够不甘心的离开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再生波折   隔几日,中原富庶之地的几个州郡都得到了消息。   朝廷需要人马运送一批军中物资前去边关。   运送军中物资,虽然利润不是很高,但却能够跟军中的人打好关系,虽然危险程度也有,但不是很高,毕竟这些山贼盗匪再大胆,也不敢抢夺朝廷的军粮。   若是他们敢这样做的话,那便是谋反,朝廷如今虽然日薄西山,但也不是这些山贼悍匪能够对抗得了的。   但即使是如此,一些大商人一般不会不去竞争这个机会,他们并需要运送边关物资,来往他们的脸上贴金,也不想要跟边关的军队扯上关系。   就好比这些大家族吧,他们一般来说是不会参与的,他们不需要通过这种方法来跟军方的人打好关系,他们本来权势就颇大了,若是还这样的话,免不了被朝廷怀疑,怀疑他们要与边关的将领勾结,这样到时候没有好处,反而惹上一身骚。   这些小商人吧,有心想要用这种方法镀层金,但是朝廷却也不放心他们。   中等的家族吧,又怕出了什么差池,也不敢接下这种任务。   如今朝廷国库并不充盈,边关连年战事,朝廷内患也严重,经常需要派军队去镇压,再加上朝廷官员的腐败,当局者的荒.淫无道,国库想必早就空虚,给这些商人的利润更加是不高了。   商人为利而来,只要有利益,什么都敢上手,而没有什么利益,众人便懒得去凑了。   安秀儿这次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她本来也对这种什么机会没有兴趣,但后来听说是这次是运送给穆家军,她心中不由得多了两分想法。   又听说这次参与的人并不多,她也有心想要拿下这次运送军中物资的权利,这其中虽然跟张镇安有一些关系,但最主要的还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既然朝廷需要人运送军需,她又有这个能力,帮帮也无妨。   就算是朝廷腐败,但是边关的百姓又没有错,帮着运送一下物资,若是能够帮到边关的战士,使他们打了胜仗的话,也算是她的一份功德,况且,做这种事情,可以博得一个仁商的好名声,也算是有点好处。   安秀儿想好了之后,便让人开始准备起物资来,她打算趁着帮朝廷运送物资的机会,顺便自己也捐赠一点,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要么不做,既然做了,就要做好。   安秀儿一边准备货物,一边让人去跟朝廷洽谈,然而还没有接触到朝廷的人,她派出的人就被人给拦了下来。   安秀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些懵,她如今掌控家中权利,还有谁敢拦下她派出的人?   想了一下,她想起了一个人来。   前两天,张家族中,一个叫张镇煜的人从京城回来了,说是张镇安的堂弟,跟他的关系算是比较近,当时他还温文尔雅的来拜见安秀儿,亲切的叫她嫂嫂,可是安秀儿跟他并不熟稔,也觉得他这人有点太过自来熟,也没怎么搭理他。   这人好像跟张家的那些族老们比较熟稔,那些族老们也非常的喜欢他,还特地将他介绍给她认识,说他从京城回来,不但满腹经纶,而且在京城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也将张家的生意打理的很好。   当时安秀儿就隐隐有些知道这些长老们的心思,不过她并没有将他放在心上,到她手中的权利,不是谁说拿去,就能够轻易拿去的,她随便给他在张家找了一件闲事,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来给她添乱。   安秀儿喜欢当面锣对面鼓,也懒得猜想他的用意,她直接让人将他请了过来。   “见过大嫂,不知道大嫂今日叫小弟来有什么事情?”这张镇煜一见安秀儿,倒是非常的有礼貌同她行礼。   “我叫你来做什么,想必你也应该知道了。”安秀儿说道:“我让人去跟朝廷洽谈,你将我派去的人给拦了下来?”   “嫂子是指您让人去跟朝廷洽谈运送军需物品的事情吧?”张镇煜温和的问道。   “嗯。”安秀儿点头。   张镇煜便道:“这事的确是我做的。”   安秀儿抬头看他,锐利的眸子朝他扫去,张镇煜连忙说道:“嫂子您别误会,我并非是要跟您作对,只是因为张家有过祖训,不能够跟朝廷有任何的瓜葛,我知道嫂子肯定是忘了,所以才派人将那些人跟拦了下来。”   “你倒是有理由。”安秀儿冷笑一声,道:“你可去过边关?可知道这会儿的边关是何等的寒冷?你可知道这大冷天的长枪如冰?若是这批军需晚到一会,边关的战士就要忍饥挨饿多几天。”   “这与我们何干?”张镇煜眼神略有不屑。   “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如何与我们无关?”安秀儿瞥了这张镇煜一眼,道:“边关战士为了百姓安宁抛弃自己的生命,而我们只是派人去运送一下军需物资,你既然还敢阻拦!”   “嫂子,想必你不知道,这事情也不单单是我的主意!”张镇煜抬眼看了安秀儿一眼,道:“小弟我才刚回来,哪有这么大的能量,这事情都是长老会的命令。”   “长老会?呵呵。”安秀儿冷笑连连,她一拍桌子,道:“你少拿长老会来吓我。”   “嫂嫂不要动怒,我们张家虽然是大家族,但本质上还是商人,商人趋利,运送军需只是你的满腔报国的情怀罢了,并无半点利益可言!更何况,嫂嫂你如今虽然掌管张家的生意,但是你也只是代为掌管而已,这张家并非你的一言堂!”   张镇煜声音依旧是温和的,但是安秀儿却从中听到了浓浓的嘲讽跟不屑,她冷冷的一笑,道:“你说的很对!”   “我为张家付出这么多,我不过是说要运送一次军需而已,你们就这样来同我作对,我为张家赚的银钱还少吗!”安秀儿有些愤怒,她没有想到,长老会的人竟然会听信谣言,在这些小事上为难她。   张镇煜便解释道:“并非长老们为难嫂嫂,而是我们是商人!”   安秀儿勾起唇角冷笑,并没有说话,张镇煜便道:“嫂嫂这次叫小弟过来,还有什么别的事情吗?若是没有的话,那我就先走了。”   安秀儿冷眼扫过他,张镇煜便站起身来拱手告辞,离开了花厅。   等他走后,安秀儿扶着额头,连连叹息,这张家怎么这么多的蠢货?好不容易让张镇平那个蠢货放弃了作弄家族生意,现在又来了一个什么张镇煜,这权利就这么的动人心吗?   还是他以为这样就能够将自己给扳倒?   安秀儿知道这件事情是他做的,他却还搬来一个长老会来压迫她。   长老会又什么了不起?一群吃干饭的人,还喜欢指手画脚的,安秀儿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当然,他们也看安秀儿不顺眼,安秀儿管家以严,每次他们想要从账目中做点手脚,都会被她看出来,因为这,她可是得罪了不少人,更何况,她只是张家的媳妇,男人还死了,这样的人当家,也是让他们不屑的。   原先是因为张家嫡系的人无能,没有人能够取代她,现在来了一个张镇煜,这可是大好的机会。   “夫人,张家这边又有妖蛾子了?”半夏捧了一碗汤过来,见到安秀儿满脸怒容,便问了一句。   她现在是处处为安秀儿着想,对张家倒是没有什么感情了。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这件事情你们也知道,我想要帮着朝廷运输一匹军需物品,结果这些蠢货也要过来阻拦!”   “夫人您就别为这些小事劳神了,为这些人生气也不知道。”半夏说道,“来,喝口汤,等会再去找张家的那些老家伙理论理论。”   傅嬷嬷听到半夏的口言之后,便走过来斥道:“什么老家伙?难怪上次二夫人会找到机会罚你,我看你这嘴巴如今是越来越刁钻了。”   “我也就是在我们自己的院子里面,在别的地方我又没有这样说。”半夏便说道。   “那也不行。”傅嬷嬷教导道:“你若是养成了一个这样的习惯,你有时候一下子来不及细想,便会脱口而出,这样不好,以后要改。”   “算了。”安秀儿知道半夏是为她好,不忍对她多做责备。   “夫人,您对半夏这丫头,实在是太宽容了。”傅嬷嬷便道。   “我对你们都很宽容。”安秀儿说了一句。   傅嬷嬷无奈的摇摇头,叹息一声,不再说话。   “半夏,你以后可不能够这样了,你看,傅嬷嬷都不想管你了,做人嘛,基本的礼貌还是要有的。”安秀儿说道。   戴面具嘛,就要从头戴到尾,直到这面具融入到自己的骨子里面去,让人再也找不到那个从前的自己,这样便也发现不了你原本的模样。   “我知道啦,来,您喝汤。”半夏将汤放到安秀儿的手中。   安秀儿轻轻的啜了一口,然后问道傅嬷嬷,“团团睡着了?”   傅嬷嬷点头答道:“我等他睡着了,再出来看夫人您的,夫人您看要不要再给少爷找个专门的教养嬷嬷?”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兴师问罪   “不用,有傅嬷嬷你就好了,我不需要太多的人伺候,这些人暂时也够了。”安秀儿院子里面有不少的人,这些丫头大都闲着呢,很多洒扫的丫头,每天就拿着抹布将没有灰尘的器具擦了又擦。   而春分跟秋雨两人,安秀儿直接就放她们假了,让她们随便出去玩,她在家的时候,有半夏跟一些二等丫鬟在就行了。   “既然夫人您说不用那就不用,反正在这里,老奴也能够帮着照顾一下,老奴看着小少爷也喜欢呢。”傅嬷嬷说道。   “嗯。”安秀儿应了一声,将手中的半碗汤喝完,然后指着钵里面剩下的汤水,说道:“这些汤你们将它喝完吧,不要浪费了。”   “谢夫人赏赐。”半夏跟傅嬷嬷连忙同安秀儿道谢。   大户人家其实也那么奢侈,一般吃不完的饭菜是用来赏赐身边的丫头仆人的,就半夏傅嬷嬷平日的饮食基本是跟安秀儿差不多。   安秀儿跟她们在一起久了,也知道她们的喜好,有时候知道她们馋嘴,也会故意给她们点两个菜,然后自己不吃,留给她们吃。   两人也知道安秀儿这样做的缘故,也领安秀儿的情,因此主仆关系,才能够越处越好,人心都是肉长的,光靠着利益关系,总是不太稳固,只有情义加利益,才能够让人忠心耿耿。   安秀儿平日里做的这些小事,一点一点的虏获了两人的心。   “喝完汤,等下跟我去族中一躺,我倒是要去跟那些长老们理论理论。”安秀儿说道,“这些老人们实在是太过古板了,他们已经老了,总是守着那一套旧的理论,一味的守旧,而不跟着时局走,别人都在前进,若是由着他们,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傅嬷嬷点点头,她对这些事情不太懂,不过她无条件支持安秀儿。   傅嬷嬷进到一旁的耳房,去换了套衣服,安秀儿也进屋子去重新换了套比较规矩的深色衣裳,这才往族中而去。   这族老们住的地方,安秀儿是不想要来的,这里太过庄严肃穆,而且让人觉得有些阴森森的。   可是她又不得不来。   进了这院子,有人进去通报了一声,将她请了进来,这族老们住的地方,不远处便是祠堂,檀香的味道飘了过来,让人觉得有些不太舒服。   “大夫人,族老们请您进去呢。”有小厮过来,有礼请安秀儿进去。   安秀儿进了屋子,是族中的议事堂,架势倒是不小,看来他们早已做好了准备,知道她会来找他们啊。   “见过众位长老。”进了屋子,果然见到大大小小的长老皆坐在列,除此之外,张镇煜也在,安秀儿看了他一眼,这才找了一个位置坐下。   “你来了。”大长老看来安秀儿一眼,道:“我们方才正要让人去找你,没想到你倒是主动来了。”   “哦,大长老派人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吗?”安秀儿问了一句。   “我听镇煜说你最近想要运送军需物品了?”大长老不轻不重的问道。   “嗯。”安秀儿点点头。   “胡闹!”他呵斥一声,道:“这次好在镇煜将你派出人拦了下来,你可知道,我们张家有祖训,不能够跟朝廷的人来往!”   “张家是有祖训,可是如今世道已经变了。”安秀儿说道:“我也并非是跟朝廷的人来往,我只是想要帮帮边关的士兵而已。”   “谁知道你有什么私心?”大长老说道:“总而言之,我们张家,明面上,不准接触朝廷的人,你这次接触,万一让朝廷的人误会,说我们是想要联系边关将领谋反,这个罪行,你可抵挡的住?”   “这个我有想过。”安秀儿便说道,“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大长老便说道:“你还年轻,或许这人朝廷故意洒出来的烟雾弹,故意用来抓一些想要跟边关将领联系的人。”   “那又如何?”安秀儿冷声说道:“朝廷如今自顾不暇,哪有空来管这些,若是他真的敢拿我们张家开刀,我们张家也不必害怕。”   “你竟然发出如此悖论,简直是大胆!”大长老重重的一拍桌子,道:“这也就是在张家内部你敢说这些话,你若是在外面,那我们张家就要大祸临头了。”   张镇煜便道:“嫂子毕竟是一个女人,在外面难免有口不择言的地方。”   安秀儿冷笑道:“你放心,我一向是守口如瓶,这也是在族内,都是我们自家人,若是在外面,我自然不会多说。”   她道:“现在,大家讨论的是应不应该让张家去运送军需,而不是我说了一句什么话。”   “总之不要说什么运送军需了,我反对。”大长老说道。   “我也反对!”张镇煜同样举起手来。   “我们也都反对!”在坐的长老,没有一个人支持安秀儿的,有些人则是保持着中立的态度,不支持,也不反对。   安秀儿看着连连摇头,道:“我再说句大逆不道的话,天下大事分久必合合久必分,你们以为大齐的国君还能够在这位置上坐多久?”   “那也不是你能够置喙的,我们这种大家族只要能够明哲保身就行了。”大长老便说道。   “我本来想着,这次去运送军需,也可以给天下人一个仁商的态度,到时候若真的发生什么动乱了,那些人也可以看在我们曾帮过他们的份上,可是你们却古板、守旧,难道你们以为你们避世就能够避下去?”安秀儿声音微冷。   “你休的胡言乱语,天下怎样,与你一个妇人无关,还由不着你来插手这些事情。”大长老说道:“若是到时候真的发生这样的事情,有人想要来对付我们张家的话,我们张家也不是吃素的,我们这些大家族联合起来,可以无惧任何一方势力。”   “那你们就等吧。”安秀儿知道自己说服不了他们,便也不费口舌了。   她没有必要在这里跟他们耗下去,不过就是一批军需物品而已,不送就不送了,于她而言,并没有什么损失,她已经想好,等安铁石等人回来,就让安铁石以他们木石商队的名义捐赠一批军需送给边关的士兵。   “等下。”在安秀儿起身要走的时候,这大长老却是叫住了安秀儿。   安秀儿转身看了大长老一眼,问道:“您还有什么事?”   “安氏,这一年来你掌管张家的确是很不错,但是你毕竟是妇人,经商方面总归是不如男人,如今镇煜回来了,他在京城那种权利中心待过,京城的铺子都是由他负责的,可以说是经验丰富,我们想着,你暂时休息一会,将生意交给他打理!”   大长老一开始说话还有些断断续续的,到后面则是越说越流利了。   “呵……”安秀儿没有理会他的话,转身就走。   就这般无耻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为张家尽心尽力,凭什么他们说不要她管就不要她管?   他们也不想想,在张家生意发生危机的时候,是谁力挽狂澜,是自己,一开始请晏景修帮忙,然后自己又亲自去学堪石,留住张家一大批工匠,后又亲自管理,日日盯着账本,沧州易号,自己亲自赶赴,才将阻止了聂中通,可是他们现在短短几句话,就要将属于自己的而一切东西都给拿去?   这想的也太美了,她是决计不会接受的!   “安氏!”大长老在后面叫她,安秀儿理都没有理。   她并不是稀罕这权利,只是,她不能够随随便便就将张家的一切交到别人的手中的。   “实在是太目中无人了!”等安秀儿走后,大长老重重的拍了下桌子。   “从前张镇安那小子都不敢在我们面前如此的无礼,她倒是如此的嚣张!”   “是啊,我看这妇人是一朝得志便猖狂了,她以为她帮着管理了一下张家,就能够如何了,她现在都没有上张家族谱,都不算是张家人!”一旁的二长老也说道。   “各位长老,不是张家人,恐怕不能够管理我们张家的店铺吧?”一旁的张镇煜疑惑道。   他这话倒是提醒了这些长老,大长老一拍手掌,道:“对啊,她又不是我们张家人,顶多就是帮忙代管而已,我们可以随时不让她代管!”   “对!”众人皆是抚掌大叹,已经在密谋将安秀儿手中的权利给剥夺了。   安秀儿并不知道他们想法,就是知道了她也不在意,有什么了不起的,她对张家的一切从来都没有留恋过,对张家的权利更是如此。   每次帮着张家管理这大大小小的事情,费了她大量的时间,她还嫌烦呢。   只是今天,张家这些长老们跟她说这些事情的时候,她的心中还是有些不好受,卸磨杀驴,他们这一招,倒是做的极好,只是,她可不会这般如他们的愿。   过了几天,大长老又派人来请她,她的心中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猜想这次的事情,还是跟她有关,说不定又是想要她让出手中的权利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安秀儿虽然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但还是跟着大长老派来的人前去,她倒是想要看看他们怎么说。   ☆、第二百九十章 卸磨杀驴   依旧是到了之前的那议事大厅,还是之前那些人,见到安秀儿过来,大长老清了清嗓子,道:“安氏,你来了,坐下吧。”   安秀儿坐好,也不说话,她倒是想要看看,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倒是想要看看,他们又打算用何等冠冕堂皇的借口,将她手中的的权利拿去。   大长老坐了很久,都没有说话,众人都想要等着安秀儿先开口,谁知道安秀儿倒是能够耐得住性子,什么都没有问。   众人便有些急了,一旁的长老们纷纷看向大长老,大长老咳嗽了两声,说道:“安氏,你现在还没有入我张家族谱吧?”   “嗯。”安秀儿点点头。   大长老便道:“你知道的,我们张家的生意只能够掌握在我们张家人的手中,既然你没有入我们张家的族谱,就不能够算是我们张家人!”   “嗯,我只是替我儿代管,未免等他长大后,发现自己的家业已经被人败光。”安秀儿说道。   谁也休想要拿族谱这事情来压她,她还有孩子呢,有团团在,她说话便有底气。   大长老听到安秀儿的反驳,一时之间,倒是有些无力,的确,安秀儿说的对,她若是以自己孩子的名义来掌管张家的生意,他们倒是也无话可说。   “我们知道你的意思,不过团团年纪还小,他还不足以做当家的当家人。”大长老说道。   “有志不在年少,在我的眼中,他就是你们张家下一任的家主,我掌管张家,也是为了不让张家落入他人之手。”安秀儿说道。   “既然你说他人之手,那木石商队呢?那是你滥用张家职权,弄出来的商队吧?”大长老看了安秀儿一眼。   “那是我大哥二哥的产业,我作为妹妹,也只能够在人脉上稍稍的帮助他们一下罢了,他们商队能够有如今的规模,那都是他们一步步走出来的,与我无关。”安秀儿冷声说道。   “可是,如今木石商队的发展越来越快,未来某一天,未必不能够成为我们张家的绊脚石,若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如何自处?”张镇煜开始向安秀儿发难,他说道:“我建议,嫂嫂可以将木石商队并入我们张家!”   “你们想的倒是挺美!”安秀儿冷笑连连。   她倒是没有想到,他们不但想要拿她手中的权利,而且还想要贪慕她手中的木石商队。   “若是这样说来,那在坐各位的妻子想必也不是什么普通人吧,若是你们能够劝说各自的妻子将家族产业并入张家,那我也可以!”安秀儿冷声说道。   众人无话可说,这的确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们妻室的家族一开始就发展的,而你的两位兄长却完全是在你的帮扶下,白手起家!”大长老又说道。   “那又怎样?有志不再年高,我大哥二哥他们,想什么时候努力,想什么时候发迹都可以!”安秀儿再次反驳。   “你果然是伶牙俐齿!”大长老说不过安秀儿,就开始拿话来压安秀儿了。   “过奖过奖。”安秀儿朝他们拱拱手,并没有半点觉得羞赧的意思,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他们这样对待她,她便以同样的态度回报他们。   “几位长老,可还有什么话要说?”安秀儿见到几位长老,气成猪肝色的脸色,冷笑道。   “你一个女人家在外面奔波,实在是丢了我们张家的脸面!”大长老又想了一个理由说道。   “哦,是嘛,那以前你们不说?”安秀儿抬眼看向他,之前他们不说,现在再说也是晚了。   “以前我们是没有办法,找不到人选,只能够让你暂时掌管,现在张镇煜已经回来了,他又能够掌管好张家。”大长老再次说道。   “所以,你们今日叫我来,就是想要逼迫我交出手中的权利了?”安秀儿面无表情。   “这不是逼迫,我们只是为为了你的未来,好言相劝,你毕竟是一个妇人,一直在外面奔忙,也不合适。”大长老语重心长的说道,安秀儿不说话,只是看着他冷笑,大长老便道:“我们同你说话,你总会觉得我们是害你,只是为了你手中的权利,既然如此,那就让你婆婆来劝说罢。”   说着他拍拍手,邬氏便从后面的侧门走了进来。   “众位长老。”邬氏款款而入,同众人打了一个招呼,然后在大长老的身边坐下,好歹她作为前任老家主的妻子,坐在大长老的身边,是合情合理的。   “安氏倔强,还得让你来劝劝她。”大长老对着邬氏说道。   安秀儿笑了起来,今日她来这里,这大长老倒是威逼利诱都用了一个遍,可惜她并没有买账,不曾想,他竟然将邬氏也给请了过来。   “秀儿。”邬氏开口叫她。   安秀儿抬头看她一眼,邬氏心中有些愧疚,偏过了头去。   “秀儿,你毕竟是一个妇人,就不要在外面奔忙了,将手中的事情交给镇煜去做,他是你堂弟,也是信的过的,他从前在管理京城,手段也有,你大可以放心。”邬氏说道。   “母亲,你今天为什么要帮着他们来跟我说这些?”   安秀儿抬头看向邬氏,道:“之前你说二弟娶了媳妇,说我在外面太忙,要我将管家的权利交给她,我说好,现在你又来劝说我将外面的管家的权利,交给这个什么堂弟,您可真会想啊,你以为你随随便便的两句话,我就要按照您说的做吗?”   “秀儿。”邬氏听到安秀儿这般说,有些脸红。   大长老便道:“你母亲也是为了你好,你一个人妇道人家在外面跑实在是不合适,而且,你今天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我已经跟张家所有的人都打过招呼了,以后让他们不用听你的!”   “母亲你也是这样认为吗?”安秀儿看向邬氏。   邬氏对着安秀儿的目光,艰难的点点头。   安秀儿突然就觉得有些悲凉,她大笑了起来,笑完之后,才道:“既然母亲你都这么说了,那我还能够说什么?反正这张家的确不是我的东西,你们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安秀儿说完便起身离去了。   她不稀罕这张家的东西,也并不喜欢这些权利,她只是她特别不喜欢他们的这种态度,尤其是邬氏,一次的帮着别人,来伤害自己。   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她的木石商队也发展的差不多了,她没有必要要死皮赖脸的赖在张家不走。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面,安秀儿开始收拾东西,她让人将春分秋雨两人给叫了过来,春分跟秋雨两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见到安秀儿的脸色有些不太好,春分便问道:“夫人,怎么了吗?”   安秀儿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秋雨,道:“你们两个本来就是老夫人给我请的,现在你们依旧回到老夫人的身边去吧。”   “为什么?”春分一开始还没有反应过来,见到安秀儿脸色冰冷,她脸色一下子变了,啪的一声跪在地上,问道:“夫人,我们两个做错了什么事情了吗?您为什么要赶我们走?”   秋雨也跪下来,看向安秀儿:“夫人,是不是因为我们这几天做错了什么事情,丢了您的脸面,还是我们这几天没来伺候您,您生气了?”   “我不是赶你们走,我只是人归原主!”安秀儿也不看她们,只道:“我就要带着孩子离开这张家,这张家谁爱待就待!”   说着她看向半夏跟傅嬷嬷说道:“你们两个是镇安给我找的,想跟我走便走,不想跟我走便留下来。”   “我要跟着夫人。”半夏连忙跟在安秀儿的身边,道:“我一直都是夫人您的人。”   “老奴也是。”傅嬷嬷也不问为什么,只是想默默表示自己的立场。   “既然如此,那收拾一下属于你们的东西,就走吧。”安秀儿说着又回到了自己的房间的。   半夏跟秋雨依旧跪在大厅,她们互相对视一眼,都不知道她们究竟是犯了什么错误,就要这样的被抛弃。   安秀儿从屋子里面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她的东西并不多,除了一匣子破碎的玩物之外,她什么都没有带,就这样牵着团团走了出来。   见到春分跟秋雨两人跪在原地,倔强的眼神微微泛红的样子,她有些难过,觉得是自己过分了。   想了想,她又走过去,从怀里给她们一人拿了一千两银票,道:“如果你们还想要跟着我的话,就去找老夫人赎身!”   “夫人?”春分听到安秀儿这话,不由得大喜,接过银钱道:“谢谢夫人!”   秋雨也接过银钱,“谢谢夫人。”   “好了,别在这里跪了,自己的身体,跪坏了不值得,都起来吧。”安秀儿说道:“我给你们这钱,也是给你们一次机会,未来的路,你们自己选择,无论你们怎样选择,我都不会怪罪你们的。”   说完,她朝她们两人一笑,两个丫头已经是泪眼婆娑了,她们哭着道:“夫人,我们当然是跟着您了。”   ☆、第二百九十章 离开张家   “那就快去,我在城外木石山庄等着你们。”安秀儿说道。   她今天是气的狠了,邬氏三番五次这样做,丝毫都没有为她想过,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再在张家待下去?   一开始,她待在张家的动力是张镇安,后来则是为了邬氏,邬氏起来刚强,实则傻的很,她担心等她走后,她会被人欺负,可是如今看来,她倒是不会被别人欺负,因为她只会欺负她。   如今张镇安已经失去了记忆,他已经记不起张家来了,他现在有了新的目标,既然如此,她又何苦为他守着这个张家?   “夫人,您真的要离开吗?”傅嬷嬷跟半夏也背着一个包裹前来。   “当然要离开,不然你还以为我是说假话的?”安秀儿瞥了她们一眼,两人便都不说话了。   今日安秀儿被张家那些族老们给叫去了,想必是没有什么好事,可能安秀儿被他们给气到了,傅嬷嬷两人见到安秀儿这样,也不敢多说话,只默默的向前拿起了安秀儿的包裹,跟在了安秀儿的身后。   “娘亲,我们去哪里啊?”团团仰头问道。   “去我们自己家。”安秀儿答道。   她也不想要去找梁氏,免得她担心,又免得她问来问去,她还是去木石山庄待着吧,如今这庄子如今也已经建造好了,她也不用担心没有地方去。   安秀儿要去哪里,自然也没有人敢拦她,她就这样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到了门外,还伸手拦了一架马车。   倒是门房看到她这情况,觉得有些奇怪,张家有马车,她干嘛还要拦外面的马车?只是他们也不敢多问。   等安秀儿坐马车走了之后,她离开这事才有人告诉了邬氏,邬氏知道安秀儿肯定会生气,她还想着等她气消了,再去哄哄她呢,谁知道她直接就走了。   “让她去吧,她现在心情不好,想要回娘家住两天也是正常的。”邬氏挥退将这事告诉她的下人,也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她还以为安秀儿会像从前一样,只是出去散散心,她还以为她永远都不会离开张家的。   但过了一会儿,春分跟秋雨两人过来了。   “老夫人。”两人进来后,同邬氏跪下,邬氏见到两人举动,问道:“怎么了?你们这是。”   “求老夫人能够允许我们两人赎身。”春分两人说着,从怀里拿出银钱。   “你们要离开张家?”邬氏眉头一皱,道:“你们在安氏那里伺候的好好的怎么要离开呢?可是安氏对你们不好?”   “不,夫人对我们很好。”春分跟秋雨摇摇头,说道:“是夫人让我们来赎身的,她说我们是老夫人您的人,我们若是不赎身的话,她就不允许我们两个跟着。”   “春红,将她们两个的卖身契还给她们。”邬氏也没有多想,只道:“你们拿了卖身契就去找你们夫人便是,有你们两个在她的身边,我也放心些。”   “是,我们会好好照顾夫人的。”春分跟秋雨两人接过自己的卖身契,然后同邬氏躬身行了一个大礼,这才转身离开。   两人一离开张家,找来两匹马,去木石山庄找安秀儿去了。   安秀儿才刚刚将团团哄睡下,她一个人坐在榻上,思量着接下来要走的路,如今没有张家的事情要操心,她轻松的不得了,好像一下子就多出了好多的时间,只是心中也一下子变得有些空。   “夫人,春分跟秋雨两人来了。”傅嬷嬷进屋来,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让她们两个进来吧。”安秀儿发话道。   傅嬷嬷出去,不一会儿,便领着春分两人进来了。   “见过夫人。”两人同她行礼,安秀儿看了她们一眼,两人便很有眼光从怀里将卖身契给掏出来,递到了安秀儿的面前。   安秀儿接过去,看了两眼之后,又将它还给两人,道:“这卖身契,你们自己收着吧。”   “不,还是夫人您收着吧。”两人不肯接,道:“这样夫人就不会动不动赶我们走了。”   “你们两个,给你们自由不要,却偏偏要做我的丫头,你们是不是傻?”安秀儿无奈的摇摇头。   秋雨便道:“我们不是傻,而是相信夫人的为人,在夫人的身边我们很开心。”   “是啊,而且我们日后想要自由的时候,我相信夫人也一定会给我们的。”春分也答道。   “那可不一定。”安秀儿挑眉。   春分便道:“若是夫人不肯给,那也算了,就当我们跟错了人,反正这卖身契您拿着便是。”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那我就收下了。”   说着,她将这卖身契折好,放到了自己的怀里。   她这里的卖身契太多,但是她们两个的又不同,她回屋后将她们的卖身契专门放到了自己存放宝贝的匣子里面,因为这不仅仅是一张卖身契,而是两颗赤诚的心。   春分跟秋雨两人也是常常来这木石山庄的,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的熟悉,因而也没有什么生疏的感觉,反而还觉得比在张家更加的自由。   安秀儿亦是如此,这是她亲手让人建造起来,这里才是她的地盘,张家,只不过是一个容身之地而已。   在那里,别人可以随便就拿走她的掌家权利,便也可以随时找个理由将她赶出去。   她也是一个要面子的人,既然这样的话,那她自己走好了,免得到时候又被他们找个什么理由赶出来,伤了脸面跟和气。   安秀儿离开张家之后,时间便多了起来,这几天也没有什么事情,她便有更多的时间,用来陪团团了,小孩子本来就要人陪,这几天安秀儿陪着他,他可是开心了,安秀儿也觉得开心,便也渐渐的忘却了一些不快,只一心的陪着孩子。   “夫人,柳掌柜来了。”安秀儿本以为她这段时间会一直这样的空闲下去,却没有想到,还没有空几天,便又有人来找她了。   “柳掌柜?他来找我有什么事?”安秀儿眉头一皱,但是想到这柳掌柜以前也算是她的半个心腹,便让人将柳掌柜给请了进来。   安秀儿如今没有掌管张家了,所以她跟柳掌柜会面的地方便也用不着正式,她就像是见一个普通的朋友一般,随便就约在不远处的凉亭里面,甚至柳掌柜进来的时候,她还在喂团团吃糕点。   “见过夫人。”柳掌柜看到安秀儿还是恭恭敬敬的同她行礼。   “柳掌柜来了,快请坐,刚泡好的铁观音,你尝尝。”倒是安秀儿,对他客气了许多。   没有了那种上下级的关系,如今她只是将他当做是一个普通的朋友。   “谢过夫人。”柳掌柜端起茶喝了一口,安秀儿问道:“今日怎么有空来找我了?”   “还不是张家的事情。”柳掌柜出声说道。   安秀儿便道:“我现在已经不是张家的掌家人了,张家的事情,你不用跟我说。”   “夫人您听我说完。”柳掌柜见到安秀儿这态度,苦笑一声,摇摇头说道:“是那张镇煜,您走后,他大肆的打击排挤您以前看重的人。”   “也包括你?”安秀儿一下子就明白了柳掌柜的来意。   柳掌柜点点头,安秀儿便道:“对不起了,是我连累了你们,没想到张镇煜的心这么的狭窄,可惜我帮不了您。”   “夫人您真的不考虑回去吗?”柳掌柜说道。   “我回去干嘛?”安秀儿淡淡一笑,道:“他们如此作践我,我又何苦回去,自讨没趣。”   “可是……”柳掌柜还想劝说一下,他道:“难道你就眼睁睁的看着,曾经信任您的人,被他人这般的作践,您就忍心将您的心血拱手让给别人?”   “这从来就不是我的东西,就是花再多的心血又如何!”安秀儿大声的说道。   说完她也沉默了,想了想,她道:“的确是对不起曾经跟着我的老人,可是张家毕竟不是我的产业,这样吧,你们知道我新建立了一个木石商号,你去跟他们说,若是还有人想要跟着我的话,便离开张家,来找我,我定然不会让他们失望!”   “夫人的意思是?”柳掌柜微怔。   安秀儿便道:“没有我,张家还是那个张家,照样能够转下去,我离开张家,便是一个全新的我,我会重新发展我自己的产业,真正属于我自己的产业,没有张家,我会过的更好!”   安秀儿说话的声音并不大,平平淡淡的,但是她这平淡的样子,却给了柳掌柜极大的信心,仿佛一下子,眼前的人变得光芒万丈,可是再定定神,她还是那个她,带着浅笑。   “既然夫人这么有自信,那我老柳跟您干了!”   柳掌柜自从见了安秀儿去整治聂中通那一招,便知道她不是普通的内宅妇人,她胸有沟壑,有勇有谋,心肠柔软,但是该硬的时候也会硬,他觉得跟着她,一定错不了。   “多谢你的信任,等我的生意做起来,我一定不会亏待你的,未来的分号大掌柜之中,必有你的一席之地!”安秀儿许诺道。   ☆、第二百九十二章 投奔   “谢谢夫人抬举!”安秀儿如今在闵月郡并没有什么铺子做跟脚,可是柳掌柜却并不认为她是在画大饼,他对她有信心。   这信心,不仅仅是来源于她曾经是张家的掌家人,更是来源他身处的木石山庄,以及木石商队。   这木石商队他自然是听说过的,今年年初的时候,在城中招人还弄出了一番大阵仗,连郡守大人都惊动了,这郡城中但凡有头有脸的人都知道了,听说他们乃是去西域行商,去西域这一路,悍匪横行,一般的小商队可是没有这么这种胆量。   而安铁石已经带着木石商队去了好几次,这几次的财富积累起来,想必是不小了,要买几个铺子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虽然他跟安秀儿认识的时间并不长,可对安秀儿却是莫名的敬畏,张家还有一些曾经跟着安秀儿的人被打压的更加严重,若是自己回去一说,他们肯定会愿意跟过来的。   有钱、有人,又有货物,何愁不成事?   当然,这还是他不知道安秀儿为木石商队建立的那些驻点,以及瓷窑、丝织局的这些大手笔,若是他知道的话,免不了要惊叹了。   “这次你回去将这些我的话转告给那些人,若是愿意来的话,尽管来,我这儿什么人都要,若是早点过来,我们还可以在年前开些铺子,等我大哥他们回来,正好还可以卖点西域货。”安秀儿说道。   “好,小的这就去办。”柳掌柜既然答应了安秀儿,也不拖泥带水,告辞离开了。   张家闵月郡的这些商铺,很多的掌柜都是安秀儿劝说回来的,很多的工匠诸如方席玉等等,都是安秀儿用请他们回来的,如今安秀儿都走了,他们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听到柳掌柜这么一说,一个个都要过来投奔安秀儿。   除了他们之外,还要张家堪石队的人,安秀儿怎么都没有想到,就连徐老他们都来了。   见到他们,她可真的是有些受宠若惊,她原本以为,随随便便来个几个人就行了,却没有想到,竟然来了这么多的人。   她的花厅都坐不下,只能够让春分领着他们去山庄里面专门的议事堂。   “承蒙各位的信任,妾身真的是感激不尽。”安秀儿站在上首同他一躬身,坐下来的时候,她眼眶有些湿润,被人认可的感觉真好,她从没有想过,这些人竟然这么的信任她。   虽然张家许多人并没有将她做的一切放在心上,但是,别人却是将她做的而一切看在了眼里。   “应该是承蒙夫人还愿意收留我等。”底下的的柳掌柜说道。   “是啊是啊。”众人连连点头。   有人说道:“夫人您是不知道,您走后,那张镇煜实在是太过分了,他肆意安插自己的人,我们做什么都要像他的人禀报,哪像您在的时候,什么事情都可以自己做主!”   安秀儿闻言便笑了,她任由他们自己做主,是因为她很多事情都不懂,若是贸贸然的插手,不但众人会觉得累,而且也做不成事。   反正她到时候只要看到最终利润增长就行了,其它的她不管,反正她会看账本,到时候账本上有错了,再去找他们麻烦便是。   不过她心中虽然是这样想着的,嘴上却是说道:“众位都是张家的老人,我从前对大家是百分百信任的。”   “是啊,张镇煜这厮分明过就是不放心我们,而且原先夫人给我们每个铺子一成红利,让伙计们平分,可是张镇煜一来,直接就将这一成减少成了三分,你说这三分利能干嘛?”有掌柜的抱怨道。   其实很多铺子请来的掌柜几乎都没有什么红利可分,只是拿基本的工钱,但是安秀儿深知只有钱才能够让人积极,所以给了他们一成红利,他们帮她赚钱,也是帮他们自己赚钱,这样一来,可不就是积极了么。   安秀儿闻言也只是笑笑,道:“到时候你们来我的铺子,红利绝对不会少于一成,只要你们用心做。”   “好,我们都愿意跟着夫人,那些伙计们也都愿意过来。”底下有掌柜的答道。   “行,等下你们去找我身边的大丫头秋雨领钱,你们各自帮我去这闵月郡甚至是徐州买铺子,你们想开什么铺子就开什么,想买哪个地段就买哪个地段,买到的铺子无论大小,都由你们经营打理,包括招伙计都由你们负责,固定的月银跟以前在你们张家的时候一样,我另外给你们一成五的红利,前期的装潢、进货的钱都从我这里支取,老规矩,记好账就行。”安秀儿说道。   “谢谢夫人。”众人闻言大喜,一成五的利润,可不算少了,况且固定的月银还在外,就是这铺子没有赚到钱,他们也亏不了。   最最重要的是,这铺子可以由他们选择地点,一起都由他们自己打理,这一点让他们觉得非常的满意。   “只是有一点,店铺的名字必须带我们木石的商号,另外一个,我们开铺子一定要讲究诚信,不能够欺骗顾客,以次充好,只要能做到这一点的掌柜,我都欢迎。”安秀儿又说道。   “这个夫人放心。”众掌柜躬身答道,他们都是知道安秀儿的行事风格的,在她手下做事,只有守规矩讲诚信,便是又自由,钱又多。   实际上,安秀儿心中也明白,这些掌柜们其实跟她也没有太多情义可言,不过就是因为张镇煜的改革触犯到了他们的利益,而他们又信任她,所以柳掌柜这么一说,便都跟了过来。   跟这些掌柜们商量了一些事情之后,安秀儿便让他们去找秋雨签文书,支取钱找铺子,而其它的人则是留了下来。   这些人中,方席玉也赫然在列,还有跟随他的一些工匠,安秀儿朝他点点头,心中不禁颇有感触,道:“谢谢你们,真的没有想到你们也会过来。”   方席玉便笑道:“本来我们就是你请回来的,自然的跟着你了,我们相信你。”   “方大师你跟着我绝对没错的,实话告诉你,我这里存着的极品宝石还多着呢,只是我平日里舍不得拿出来,这次你们来了,我在这庄子里面给你们划分一处地方,供你们平日里住所工作所用,到时候将我的宝石也拿一些给你们练手。”   “我就知道你肯定藏有很多的宝石,幸好这徐老跟我透露了,才让我没有错过这次好机会。”方席玉大笑了起来。   安秀儿也笑,又看向徐老等人,道:“徐老,他们过来就算了,您跟着凑什么热闹啊,难不成,这张镇煜还敢对您不敬?”   徐老苦笑一声,道:“我主要是想要跟夫人您学学,我在张家,便再也没有半点进步的地步了,而跟着夫人,平日里可以跟你交流,夫人为人大方,每次去各大场口,准备的金钱充足,我可以肆意买下自己看中的原石,这让我多了几分进步的可能。”   “那其它的人呢?”安秀儿又看向别人。   钱老便站出来说道:“夫人您忘了从前跟大家打的赌了么?我们可都跟您签了十年的合同呢。”   “是吗?我记得我当时签的是十年不允许离开张家啊。”安秀儿狐疑道,难不成是她记错了。   “在我们心中,我们签的是十年都跟着夫人您。”钱老便说道。   安秀儿岂能够不知道他们的心思?对于他们的心意,她也颇为感动。   能够得到别人信赖的感觉简直是太好了,她的眼眶方才才被风给吹干,可是这会儿,她觉得又有些湿润了,他们的举动让她觉得一颗心的都变得暖暖的了。   “这样吧,等我大哥他们回来,我让我大哥亲自护送你们去缅甸一趟,到时候你们去堪石,我让他们拉个几百十车的原石回来,这样我们就也可以建造一个原石库了。”安秀儿说道。   “夫人这样买原石的话,想必要花不少钱。”徐老说道。   安秀儿道:“到时候我们拿上我们中原精致的丝织品、绣品、瓷器直接去原石矿,找矿主换原石,我相信只要诚意到了,这矿主会答应的。”   “既然夫人已经想好了,那在下就先行谢过夫人了。”徐老拱手同安秀儿作揖。   安秀儿连忙伸手扶他起来,道:“我本来是没有打算弄这些的,但是你们既然相信我,我必定不会让你们失望。”   “这段时间,你们就好好的整理一下自己笔记,好好的休息一会儿,陪陪家人,等到明年,我们再出发,到时候不单单是去南诏、缅甸寻翡翠,还可以去西域看玉石,去宝鸡找鸡血石,哪里有宝石的踪迹,哪里就有我们的影子。”   “好!”听到安秀儿的话,徐老的胸腔之中也不禁是生出一股豪气来,作为堪石大师,他也有他的追求,他的追求不是贪慕安稳,恰巧是,他喜欢去到各个不同的地个,凭借着自己的眼力,寻获到不同的宝石。   将他们都安顿好了,安秀儿才松了一口气,她本来以为她自己从此可以轻松许多了,可是没有想到,这么多的人愿意追寻她,看来,她又得忙起来了。   ☆、第二百九十三章 颇具规模   “娘亲,娘亲!”安秀儿伸了个懒腰,就看到团团往这边跑来。   “团团。”安秀儿连忙伸出手来,待他跑近,一把拥住了他。   “娘亲你又骗我,你刚刚说过会儿就回来,怎么让我等了那么久?”团团扁着嘴,有些不开心的说道。   “对不起啊,团团,娘亲方才真的是太忙了。”安秀儿将他拥入怀中,说道:“过段时间,娘亲可能又得开始忙了,到时候你一个人在家中好好的好吗?”   “不行不行,我要跟着娘亲。”团团道。   安秀儿便道:“那行,如果你表现乖,听娘亲的话的话,娘亲可能就会带上你哦。”   “我会听话的。”团团奶声奶气的说道,他短胖的手抱着安秀儿,都舍不得的撒手了。   安秀儿看到他如此的依赖自己,又开心,又是觉得有些愧疚,只伸手捏捏他的脸,心道:如今你如此的依赖娘亲,可是你又能够依赖娘亲几年呢,一眨眼你就长大了,到时候也会张开翅膀,飞离开我了。   我会珍惜如今跟你在一起的每一天,尽量不错过你的成长的。   “妹妹。”   正跟团团母子情深着呢,安秀儿又听到了安铁木的声音,她又捏捏的团团的小脸蛋,道:“是二舅舅回来了。”   “二舅舅回来了。”团团拍着小手,他对安铁石没有什么印象,但是跟常年在家中安铁木还是很熟悉的。   安铁木每次办完事回来,都会来找安秀儿,每次过来都会给团团带一些礼物,这让团团非常的喜欢他,也记住了这个老是给自己带玩具的舅舅。   “二哥。”等安铁木来到了门口,安秀儿才抬起头来。   “妹妹,我方才去了你的住所,她们说你在这里,所以我特地过来找你。”安铁木说着,又低下头来,捏了捏团团的脸蛋,道:“叫舅舅。”   “舅舅。”团团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安铁木便从怀里面掏出一把丝带来,他拿着其中一根丝带,将之往上一撸,这丝带便变成了一朵小花。   团团看到了觉得非常的神奇,也抢着要,安铁木便很有耐心的教他,很快团团便也缓缓的将这丝带撸上去,做出一朵的小花来了。   安秀儿便让他一个人在一旁玩耍,然后又看向安铁木,道:“二哥,你这次去巡视那些瓷窑,可有收获?”   “先别说什么瓷窑了。”安铁木急着说道:“我刚回来,顺路去张家找你,结果倒好,他们说你回娘家了,我觉得奇怪啊,娘亲没说你在家啊,再一打听,才知道你到这里来了。”   “那二哥你知道……”安秀儿刚欲说,安铁木便答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了,张家这些人简直是太过分了,尤其是那个张镇煜!”   “妹妹,只要你一句话,我现在就去找那张镇煜的麻烦,半路叫人打他一顿也是可以的,你要怎样,我都可以,哪怕是与张家打擂台,二哥也丝毫不惧的,就是大哥知道,他也肯定是支持的!”   这次他去别的郡城去巡视瓷窑去了,才刚回来不久,知道这事之后,他顿时火冒三丈,气冲冲的去找了张镇煜,差点没挥起拳头打他。   最后他想起安秀儿的叮嘱,让他不要莽撞,他这才忍耐了下来,只连忙过来找安秀儿。   “算了,他张家要怎么样,日后都与我无关。”安秀儿冷声说道:“离开张家,我现在还觉得轻松一些。”   “可是……”安铁木面上还是有些怒意,道:“我就是替妹妹你觉得不值,那会儿妹夫刚出事,妹妹你为了张家的生意,付出了这么多的努力,他们岂能够如此,卸磨杀驴!”   “没事,我以前付出的努力,如今都化作好运伴随在我的左右。”安秀儿说着遂将今日的这些人来找她的事情跟安铁木说了一遍。   安铁木一听,抚掌大叹,道:“哈哈,这些人才是有眼光的人,他们跟着妹妹你,比待在那张家好多了!”   “二哥,你就会为我戴高帽子,我现在都有些压力了。”安秀儿便说道。   “有什么压力?如今我们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还有什么怕的?我已经跟乡下那些农民说好了,到时候直接让人去收他们的棉花,还交付了定金,那些桑树长势也很好,我又种了一批,明年开春,便开始养蚕,丝织局也到位了,绣娘也开始工作了,丝织品从开始到成品我们都可以自己做,瓷窑的发展也很好,张镇煜到时候就是想要找我们的麻烦,他也没办法!”   安铁木分析道:“原材料上他找不到麻烦,至于在西域交换的那些货物,他们更加拿我们没办法,西域的货物我们若不是想要留一点到闵玉郡来,稍微低价一点,在其它的州郡完全可以卖光,大把的大家族想要与我们商队合作,这个销路问题,妹妹你也不用担心。”   “这条商路上的驻点安石庄、安木庄都盖好了,人也请好了,武器也做的差不多了,只要商路没有问题,我们的资金就不会有问题,只要资金没有问题,那还会有什么问题呢?”   “我们买了庄子,庄子里面可以种庄稼,可以自给自足,我们自己也买了田地,不用买粮食,我们还可以从西域买马,今年我们自己也买了茶树,这样,除了官府,还有哪家大家族可以钳制住我们呢?”   安铁木分析了一大堆,虽然有些啰嗦,但是安秀儿越听便越是觉得兴奋,之前心那一点点压力也早已消失无踪影,原来不知不觉之中,他们的木石商号已经有这么的强大了。   她不由得笑了起来,道:“我得给大哥写封信,让他拉一些货物回来卖,今年我们可能还有几间铺子要开业呢,到时候也可以卖一些西域的货物作为噱头。”   “妹妹你想要做什么都可以,反正我支持你。”安铁木便道。   安秀儿点点头,道:“现在呢,我要陪着我的团团玩耍了,等到时候我的铺子开业了,肯定还会有的忙。”   “放心吧,就你的那管理方法,你这甩手掌柜做定了,除了一开始可能会忙一些,到时候你照样轻松。”安铁木便道。   “希望如此。”安秀儿觉得安铁木说的倒是也有道理,她一向是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既然用了这个人,就对他百分百的放心,平日里她也不插手,所以除了每月看看账本之外,其余的时刻倒是轻松。   自己的铺子,便没有那么多需要注意的地方了,反正她都交给那些掌柜去办,她如今只要负责给钱,到时候只要负责收钱就行了,想想还觉得挺开心的。   “娘,给你一把小花。”这时候,团团也将安铁木带来的那些丝带用完了,他捧着一束丝带小花来到了安秀儿的面前。   “谢谢团团。”安秀儿接过他手中的小花,又道:“你将花都给了娘亲,那你自己呢?”   “我自己不要。”团团说道,“只要娘亲开心便好了。”   “那二舅舅呢?他给了你丝带,团团不要感谢一下他吗?”安秀儿又说道。   “我给他留了一朵。”团团说着从袖子里面掏出一朵花出来,递给了安铁木。   “谢谢团团。”安铁木接过他递过来的花,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走,舅舅带你去玩。”安铁木跟团团说着,大手一捞,直接将他给抗走了。   安秀儿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也觉得欢喜,安铁木是真的很喜欢团团呢。   她不由得就想起自己的嫂子董氏来,她来城里的时间也不短了,大夫都看了不少,却依旧没有传出有身孕的消息,想必她的心中也是有些焦虑的吧。   自己到时候得好好的同她谈谈,孩子这事情只能够随缘,不能够太过强求,免得她多想,做出一些不合时宜的举动来,破坏家中的和谐。   一个和谐的家是最美的,虽然他们生意越做越大,但安秀儿不希望自己的亲人就变了,她希望他们一如既往的朴素而单纯。   回到自己的住所休息了一会儿,少顷,安铁木就带着团团回来了,团团的脸上一片潮红,看起来是玩的非常的开心。   “妹妹,我该回去了,你也回咱家住两天,娘亲还不知道这事,你跟她说说,免得到时候张家找上门来,她胡思乱想。”安铁木说道。   “好。”安秀儿点点头,道:“我也正想回去看看呢。”   反正没事,她便让安铁木等她一会儿,自己便吩咐人收拾东西,跟安铁木一道回安家去了。   安家如今换了一个大宅子,虽然不如张家大,但是院子里面的景致也是颇为不错的,安秀儿两人方一到家,董氏就迎了出来,安铁木先下马,董氏走过去,“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我在城外的木石山庄待了一会。”安铁木便答道。   董氏又将看向身后的马车,咬着唇,似有疑惑的样子,安铁木还没有答话,安秀儿便带着团团从马车上下来了,董氏一张脸这才变得和煦了起来,道:“原来是妹妹啊,我还当是谁呢。”   ☆、第二百九十四章 开导   “你以为会有谁啊?”安秀儿笑了笑,抱着团团道:“叫舅母。”   “舅母。”团团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董氏也喜欢,一把将他抱过去,“来,让舅母抱抱。”   “这小子重着呢。”   “我这做惯了活计的人,这点重量算什么?”董氏可是稀罕团团,一路上一直抱着他到后院花厅,都不带停的。   “娘,您看谁来了。”进了屋子,董氏便招呼了起来,梁氏出来,看到自己的儿子女儿以及外孙子,脸上的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张开手将团团抱过来,口中道:“我的乖孙子。”   “娘,您至少也得问问我两句吧?”安秀儿有些吃味的说道,她这眼中都没她了。   “你我都养了十几年了,算不了什么客人,自己找个位置坐着吧。”梁氏依旧是逗着团团,都不看安秀儿,安秀儿一脸无奈,只挨着董氏坐下。   “娘如今可是喜欢小孩子了。”董氏说道。   安秀儿笑笑,道:“我们家都三个小孩呢,够娘亲玩的了,对了,怎么没有见到他们?”   “两个丫头,城中的王员外家的闺女请她们去玩去了,容和在学堂读书呢。”董氏便答道。   “哦。”安秀儿点头,道:“也是,一眨眼都是两个大丫头了。”   “可不是,平日里在家都没有人陪我这个老太婆玩了,你大哥天天外面奔忙也不娶妻,你二嫂现在又生不出孩子,你说我们家也不比从前了吧,我说要让他们两兄弟纳个妾这也没有什么吧,可是你两个哥哥就是实诚,不肯。”梁氏说着对此事还颇有怨言。   梁氏这种心思她能够明白,但是此刻董氏还在场呢,她听到这话,想必心中是不好受。   “娘,您就别太着急了,这会儿嫂子不是再调养身体嘛,等身体调养好了,三年抱俩,到时候您都带不过来。”安秀儿说道:“至于纳妾的事情,您可就不要说了,大哥二哥都不会答应的,您这样说出来,让嫂子听了,心中不是滋味呢。”   “你嫂子不会的,她这人大方,我之前问过她了,她也是同意的。”梁氏便说道。   安秀儿看了董氏一眼,她咬着嘴唇,可不像是心甘情愿的样子,想来是怕别人说她小气,善妒,不得已才答应的吧。   “娘,您一天可别瞎琢磨这事啊,你思量着纳妾,还不如给大哥找一个好姑娘。”安秀儿便说道:“我听说很多人家纳妾之后,背地里是各种手段,搅得家宅不宁,您可千万别这样,没必要为了要个孙子,将好好的一个家,弄的人心分散,心力憔悴。”   “我这也就是在心中想想,他们兄弟两个不愿意,我不会的。”梁氏说道。   安秀儿便道:“那您可要记住了,一些街上看起来实诚又可怜的姑娘,您可千万不能够往家里面领啊,现在我们生意正是起头的时候,好多人都故意想法设法的送女人进来,好来算计我们呢。”   “有这事?”梁氏说着脸色有些不太正常。   “当然有!”安秀儿郑重其词。   梁氏便道:“放心,我不会的。”   “那您可要记住了,这段时间,千万要小心,这些生意人最是奸猾,手段多着呢,他们有时候故意买来一些姑娘在街上装可怜,引得您去买,或者呢,您在街上走的时候,又故意让人将您撞倒,然后找个心善的姑娘去扶您,等您对她们心生好感,将她们带回家的时候,他们的计谋就慢慢的得逞了。”   “你放心,娘亲又不是傻瓜,我不会上当的,就是来到我们家了,我也想法子将她们赶出去。”梁氏闻言便道。   安秀儿也说道:“是这样的,我们这种人家,有事情用钱来报恩就行了,您可不能够说着看着这姑娘不错,就要拿来给大哥二哥当妾,这是不合适的。”   “放心,你们孩子的事情我不插手,以后呢,我一个孤老婆子,天天在院子里面看看花得了。”   “您别这样说,赶明儿,我去城里面给您请戏班子来唱戏,再给您请几个机灵的丫头逗您开心,平日里让大丫二丫她们都陪陪您,您就不孤单啦,我现在搬出张家来,到时候我也会领着团子常来看您的。”安秀儿适时的说道。   “你们这群孩子有心了。”梁氏脸上表情还是有些恍惚,她并没有听清安秀儿的话。   倒是一旁的董氏问道:“妹妹你方才说你离开张家了,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没事,就是我以前不是帮着张家管家嘛,我现在不管了,所以我也就搬走了,反正在张家待着,睹物思人,我心中也难受,索性搬出来住。”安秀儿答道。   “原来是这样。”董氏点点头。   梁氏闻言并没有觉得不应该,脸上反而有着开心的神色,道:“那正好,搬到我们家来住。”   “我现在在我们城外的木石山庄住着呢,我搬到这里来,怕到时候会给你们添麻烦,不如娘亲搬到城外木石山庄跟我一起住,到时候您就可以天天看到我们家团团。”安秀儿笑着说道。   “那行呗,我过几天就去木石山庄跟你一起住,在这城里面住着我也觉得憋得慌。”梁氏便说道。   “不如一家人都搬到外面去住几天吧,反正那边地方也大,住的地方也有,人过去就行,不麻烦。”安铁木便提议道。   “那好啊。”董氏也欣然应允,道:“省的这城里的一些夫人,天天叫我去赴宴,我一个乡下妇人,什么都不懂,去了让她们笑话。”   “谁敢笑话你啊。”安秀儿便道:“她们叫嫂子去赴宴,都是想要巴结你的,可不敢给你脸子看。”   “那不一定啊,那宴会上这么多的人,看我不顺眼的多着呢,我上次去那个什么赏菊宴,就有一个妇人阴阳怪气的说我乡下人没见识,不认识那些菊花,幸好那些花我之前正好在妹妹家看过,就一一都答出来了,那人的脸色当时就不好看了。”董氏说着觉得有些扬眉吐气。   梁氏也点头附和道:“是啊,这城里人心机也太深了一些,我们去城外住几天,清静清静。”   “既然你们都这样说了,那我们就去呗,反正容和在书院读书,就晚上回来住,他现在有书童伴着,家里面也有仆人,我们倒是不用费心。”安秀儿说道。   一家人都同意搬到木石山庄去住,安秀儿听了心中也挺高兴的,择日不如撞日,大家一商量,决定明日就去山庄。   安秀儿在屋子里面同梁氏说了一会话,抱着团团出来的时候,董氏跟她说了,“妹妹你不知道,娘她昨天还真的从外面领了一个姑娘回来呢,说是这个姑娘可怜,你要不要去看看?要不然真的是别人派来的。”   “无妨,其实那些话我都是瞎编的。”安秀儿凑到董氏的耳边说道:“我知道嫂子您肯定是不想二哥纳妾的,所以才特的跟娘亲说了这些,那个姑娘,娘亲想必等下就会将她送走了,这段时间她肯定也不会张罗这些,嫂子你可以放下心来了。”   “妹妹……”董氏听到安秀儿这一番话,心中只觉得五味陈杂,她没想到安秀儿竟然这般为她着想,还编出一个理由来骗梁氏。   “妹妹你这样做,嫂子都不知道该怎么说了,那天娘跟我说起这事,我当时虽然答应了娘,说愿意相公纳妾,但其实我心中,很是难受,仿佛有人要将我的心,生生掰去一半。”   董氏眼眶有些发红他,安秀儿递过一块帕子给她,她轻擦了一下眼角,说道:“可能她们说的对,我乡下来的,小家子,不大度。”   “这哪里是大不大度的问题?”安秀儿跟她走到了一个亭子里面坐下来,道:“是女人就都不大度,谁想着将自己的男人同别人分享呢?那些人那般说,其实都是嫉妒你,她们的心中早就酸的不行了,所以才会说那些话。”   “我也觉得。”董氏听到安秀儿这般说,心中的阴霾顿时消散了许多。   “这些什么夫人的,我早就看透了,她们的丈夫娶妻,她们心中其实都难受着哪,但是平日里又不得不做出一番大度的模样来,也是为难她们了。”安秀儿说道。   董氏点点头,道:“也是,她们都是一群可怜人。”   “当然了,真正大度的女人也有,那她肯定是不太爱自己的男人,所以才能够做到宽待他的妾室,我这人一向是心胸狭隘,我喜欢的人,我不能够忍受同别人分享。”安秀儿便说道。   董氏叹息一声,道:“如果你二哥一定要纳妾的话,我虽然心中会难受,但是我还是会答应的,我希望他过得好,我不希望他因为没有儿子,而被别人指指点点。”   “那嫂子你就要努力啊,这段时间有去看大夫吗?大夫怎么说?”安秀儿关切的问道。   “还是老样子,说要我回家好好调养,我药都吃了一大堆了,没见效。”董氏说着,眉宇间又多了几分愁绪来。   ☆、第二百九十五章 糍粑   安秀儿便安慰道:“你不用着急,这也是上天的缘分,或许你跟你的孩子缘分没到,这不孩子就没来呗,你先将这件事情放心,或许哪天这孩子不知不觉的就来了。”   “嗯。”董氏点点头,道:“妹妹你放心,我以后不会胡思乱想了,我会好好的,无论有没有孩子,无论你二哥他纳不纳妾,我都会坦然面对,因为我知道,无论什么时候,我都是你们的家人。”   “这样想就对了。”安秀儿笑笑,道:“我们都是一家人,好好的在一起生活,有时间多多关心孩子家人,不要将时间浪费在胡思乱想上。”   “我知道的。”董氏点点头,又道:“好了,我们进屋去坐吧,就不要在这亭子里面吹凉风了。”   “嗯,我带着团团去房间里面睡会,团团今天中午没有休息,你看他这小眼皮都耷拉的不行了。”   董氏一看,果然见团团坐在安秀儿的怀中,小脑袋都一点一点的了。   “那你快带着孩子去休息吧。”董氏说了一声,两人各自起身分别。   安秀儿经常来安家,这安家也有专门为她准备的院子,她来这里,虽然是回娘家,但就跟自己家一样的自由自在。   在安家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她便跟梁氏等人一起坐马车到城外的木石山庄住下了。   这城外比城内要冷那么一点点,这木石山庄建造的就好像一个小型的城池一般,地方很大,梁氏听倒是听了多次,却还是第一次来,对这里很是好奇,安秀儿足足花了两天的时间,才将带着她,将这山庄转了一个遍。   “这么大,我会迷路。”梁氏一路喃喃的说道。   “不怕,到处都有人,您若是迷路,随便让人送您回来就行了。”安秀儿便说道。   “是啊,您平常去哪里,让丫鬟陪着您。”董氏也在一旁说道。   梁氏实际上也是说说罢,她并不担心迷路,这都是自己儿子女儿的地盘,她怕什么啊。   回到自己的院子安顿下来,这一次,安秀儿跟梁氏他们都挤在一个大院子里面,住在一个院子里面,每天都有声音,梁氏也不喊着孤独寂寞了,她每天都乐呵呵的。   安秀儿陪着她天天在庄子里面转悠着,赏赏花,有时候安秀儿也会干点活,用稻草将这庄子里面的树给包起来,未免这些树给冻着了,或者往这些树身上刷一层石灰,这样可以杀杀虫。   做点事情,走动走动,消磨一下时间,也不累,反而好像远离了喧嚣,回到了乡下的那种安宁的心情。   这几天,安秀儿的那些掌柜们应该也在忙着找铺子,倒是也没有空来找她,就是有事,也是来找秋雨拿银子,他们都是有经验的老掌柜了,安秀儿又放手让他们去做,他们并没有什么事情要询问安秀儿的。   倒是徐老等人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事情做,也常常在这山庄里面转悠着,经常会碰到安秀儿等人,有时候一群人一起在庄子里面做一些事情,倒是颇有乐趣。   这庄子颇大,如今商队的人没有回来,倒是显得空空荡荡的,安秀儿索性提议徐老将他们的家眷请过来一起住几天,徐老等人想了想也答应了。   有了他们的家眷之后,庄子里面总算是热闹了许多,梁氏也有人陪了,徐老等人的家眷会常常来同她请安,他们的妻子也会同她唠唠嗑,老年人就是希望有人陪着,有人陪着说说话,日子过的飞快。   这样的日子并不久,还没有半个月,张镇煜终于坐不住的找上门来了。   安秀儿听到张镇煜来了,倒是觉得有些奇怪,不知道他要来干什么?   但是毕竟他好歹也是张镇安的什么堂弟,自己还是要给点面子,安秀儿便让人将他叫了进来。   并不是什么重要的人,安秀儿都没有在自己的院子里面接待他,她潜意识里都不想要让他进入自己的庄子,直接就让他在庄子不远处的一个平常下人们休息的房间里面接待了他。   这对他可谓是有些怠慢,张镇煜见到安秀儿这般怠慢的态度心中也有些不悦,但是这会儿他管也没管这么多。   因为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见到安秀儿的时候,他便冷喝道:“安氏,你真的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安秀儿不知道他的这态度为何而来,自己这段时间,可是没有去惹他,也没有去找他的麻烦,但是,她还是保持端庄淡定的样子坐在那里:“堂弟这话怎么讲?”   “怎么讲?呵,我真的没有想到,原来嫂子你才是隐藏最深的那一个!”张镇煜脸上布满怒气,指责道:“我说之前张家说要你交出张家的权利,你答应的那么爽快呢,原来你早就准备好了后手!”   “什么后手?”那一刻,安秀儿是真的不打算管张家半分。   “你讲那些掌柜们都给带走了,堪石大师也带走了,雕刻大师也给拐走了,你就留给我一个空架子,你叫我怎么管理?”   张镇煜先是指责了安秀儿一番,然后说道:“但是,你别以为你这样就可以将我打垮,我今天来,我不是来跟你求饶的,我是要告诉你,你做的那些小动作对我来说没用,没有那些人,我照样可以将张家管理的好好的,比你在的时候还要好!”   “那就恭喜你了。”安秀儿淡淡的说道。   张镇煜冷哼一声,转身就走。   “这人过来干什么的?脑子有病吧!”春分在一旁说道。   “谁知道呢,这些人是自愿跟着我的,我又没有用什么手段!”安秀儿说了一句,道:“行了,懒得管他,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通天大道!”   “走吧,老太太还等着我们一起去做面人呢。”半夏也在一旁说道。   “对,那我们快去,团团还在等着我呢,等下我去玩了,他又要说了。”安秀儿说着站起身来,道:“我告诉你们,他们谁捏的面人都不如我好看,我捏的面人最是可爱了。”   “那我们可得看看夫人您的手艺。”春分两人说着便跟在安秀儿的身后。   今日下了一场小雪,天气有些寒冷,众人打算围在一起打算是一餐美味的食物,安秀儿作为其中的巧妇之一,是要过去露一手的。   到了院子之后,安秀儿去了厨房,偌大的厨房里面已经有了不少人,除了梁氏之外,还有一些则是徐老、方席玉他们的亲眷,他们觉得这庄子里面清静,有时候也愿意过来玩一玩。   厨房很大,也不怕站不下,众人纷纷准备着自己的拿手的食物,安秀儿从前在乡下,没有什么吃的,她最擅长做的就是各种面食,她喜欢用将面团做成各种模样,小兔子、小鸭子、小人儿、花朵,一个个白嘟嘟的,好看极了。   除了她之外,这些夫人们都各有拿手的绝技,有做红烧狮子头的,有做佛跳墙的,还有蚂蚁上树,众人都亲力亲为,反正也就是消磨时间,玩一玩,寻找一个乐子罢了。   做了很多菜,男人们便是评委,他们有三道菜的选择权利,他们除了知道自己的妻子的拿手好菜之外,其它的菜色便不知道哪些菜是谁做的了,自然也无从作弊,最后票数最高的,不是这些味道各异花样白出的菜式,也不是安秀儿做的好看又好吃的面食,竟然是梁氏的一道普通的糍粑。   这道糍粑从和糯米粉到捶打都是梁氏自己做的,她自己一锤一锤的慢慢将这糍粑给打出来,安秀儿让她找别人,她不干,她说她就当做是锻炼身体,消磨一下时间。   这和糯米粉里面加了许多的桂花,闻着香味扑鼻,因为击打的时间跟力度很好,吃起来,又软又黏,最重要的是,花了很大的心思,所以,众人一致将票投给了这道糍粑。   梁氏听到自己的菜受到众人的欢迎,脸上也是带着几丝淡淡的笑容,道:“谢谢大家的喜欢。”   安秀儿将奖品,今日新采的一株早梅别到了她的鬓边,惹得梁氏咯咯的笑了起来,当着众人的面,别这样鲜艳的花朵,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   “没想到,你说的神秘奖品就是一株梅花,你不会是故意作弄我玩的吧?”梁氏说道。   “我是认真的。”安秀儿说道:“无论谁得到大家的认可,奖品都是这一株梅花,没想到,拔得头筹的竟然是我的娘亲呢。”   “是啊,娘亲您今日可算是用了心思了,您都多少年,没有做桂花糍粑给我们吃了?”董氏也在一旁说道。   梁氏便道:“这糍粑你爹他爱吃,而且也经放,以前一到冬天,我就给他做许多的糍粑,在锅里烤一烤,便让他带着上路,大冬天的,一路上可以吃个把月,也不会变味。”   “是啊。”众人都点点头。   徐老便道:“我吃着这糍粑,也想起来从前,那会儿我还不是堪石大师,刚刚出来当学徒,每年过年的时候,我娘也会给我做一大包这样的糍粑,让我带着路上吃,我每次走路去郡城,一路上就靠着这糍粑撑过来的。”   “难怪了。”一旁的钱老接话,他们并非世家的人,都是靠着自己的努力,一步一步走到今天,听着梁氏说着这些,两人都有些老泪纵横。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兴师问罪   众人的记忆中,都有吃糍粑的经历,每年过年了,就算是再穷的人家,都舍得拿一些糯米出来打糍粑,平常精粮可是舍不得吃,到了过年,这糍粑可是难得的美味了。   梁氏做的糍粑既有心意,又有情义,让人不禁是思量起从前,第一名可谓是实至名归。   “好了,就别提以前那些不开心的日子了,我们的日子只会越过越好。”安秀儿笑着说道。   梁氏拿出帕子抹了把眼泪,“是啊,我做梦都想不到,老了老了,我还能够过上这样的日子。”   “这是您的福气,福气有早到晚到的,但是有福之人,无论何时,福气都会不知不觉飞到您身边来。”有夫人讨巧的说道。   梁氏点点头,又乐呵呵的了。   吃完了饭,众人便各自告辞了,这会儿,天气也有些冷,梁氏喜欢在下午睡会觉,安秀儿也喜欢睡觉,等到众人离开之后,她也带着团团去休息去了。   天气越来越冷,离过年也越来越近了,这几天,好消息不断的传来,跟随安秀儿的那些掌柜们铺子一间一间的开起来了,似乎是要给张镇煜一个好看,他们也是卯足了劲,拿出了自己的全部实力。   张镇煜没有将这些铺子的掌柜们放在眼里,他等他们走后,都迫不及待的在各个岗位换上了自己的人,也只有方席玉跟徐老等人的离开能够让他皱一下眉头了。   临近过年,正是生意好的时候,这会儿倒是看不出什么名堂来,不过张家的生意对比去年,可是差了一些,当然张镇煜也没有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些铺子的生意还是很好的嘛。   毕竟,他又没有安秀儿那般快速算账的能力,也没有安秀儿这般强大的对比分析能力,他对比自己从前在京城开的店铺,觉得也差不了多少,京城地段跟这郡城自然是不同,因而他还有些沾沾自喜。   安秀儿这段时间,天天都忙着去参加一个又一个店铺的开业礼,这郡城里面,几乎所有零散商客要卖的铺子,都被安秀儿的掌柜们买下来了。   安铁木也开始忙了起来,很多的掌柜们开的是绸缎庄,他得为他们牵线搭桥,木石商队是有自家的货源的,所以这些绸缎大部分也用不着到别家去买,要到别家去买的,这些掌柜们的手中都有人脉,也用不着他担心。   闵月郡就这么大的,闵玉郡的铺子有一大半是被张家掌控着的,要买的零散铺子也买不了多少,跟随安秀儿的掌柜们大都去了府城,不过去府城的人安秀儿就任由他们去折腾了,只是让安铁木去看看,这大冬天的,她可是不想动弹。   而张家那边,不知道张镇煜是跟邬氏他们说了些什么,张家的人派人来了好几次,安秀儿都没有搭理他们,就连张镇平夫妻也过来了,不过安秀儿没有理他们。   张镇平有些怵安秀儿,邬玉琼也是,所以两人来找安秀儿,也不敢多说什么,安秀儿也不留他们住,就请他们喝杯茶,就让他们都给离开了。   于是乎,张家开始发大招,邬氏亲自过来找她了。   毕竟是自己的婆婆,对于邬氏,安秀儿自然不能像对其它的人一般怠慢,她只能够派人将她好声好气的请了进来,然后叫上梁氏、董氏等人一起去见她,可谓是给了邬氏最高的待遇。   邬氏一进来,原本以为只有安秀儿在的,没想到梁氏等人都在,反而她这边只有一个人了,这倒是让她有些不好说的,很多的话,她都不方便说。   “秀儿,你出来也有个把月了,回去吧,母亲很想你。”邬氏用感情招数。   安秀儿便道:“母亲如果真心想我的话,可以搬来一起住,我们这里可好了,什么都有。”   “唉,你这孩子,肯定还是在生我的气吧,我当时因为你只是生气了,只当你是回娘家散散心,谁知道,你竟然这么久都不回来。”   “我没有再在张家住下去的必要了。”安秀儿淡淡的说道,“反正我在张家只是一个吃闲饭的废人,住在那里,未免让人嘲笑,不如自己搬出来住,落个清静。”   “可是……”邬氏欲言又止。   她有许多冠冕堂皇的话,有许多规矩礼仪的条条框框可以说出来,让安秀儿不得不妥协,可是面对这个儿媳妇,她有些话实在是说不出口,她也没有那个脸,用所谓的规矩,来让她妥协。   “亲家母,我看住在这里挺好的,要不你也过来住几个月吧,那张家偌大的宅子,你一个人住着,平日里也少了一些亲情味。”梁氏便在一旁说道。   邬氏笑了笑,并没有应声,她作为一个雍容华贵的夫人,她怎么会住在这种地方,即使这里并不差。   更何况,她今天主要是来劝说安秀儿的,见到安秀儿油盐不进,她便也不叫她回家住了,只道:“秀儿啊,我听说你最近新招了不少的掌柜?在徐州开了不少的铺子?”   “我最近天天都陪着我娘亲跟团团呢,生意上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安秀儿回答。   邬氏便道:“我也是听镇煜说的,她说你挖走了张家很多的人才,连徐老他们都被你挖走了。”   “您听他瞎说,徐老这种人,在张家多年,张家经历那么多次危机,他们都没有走,怎么这次突然被我给挖走了呢?”安秀儿冷笑了一声,道:“母亲,您早就没有管张家的事情了,现在又何必插手这些事?”   “我这不是不忍心看到张家的产业,落入别人的手中嘛,毕竟那是你父亲还有镇安他们的心血。”邬氏说道。   “您不忍心看着张家的产业落入别人的手中,那您就忍心看到张家的产业被人败光吗?”安秀儿说了一句后,有些生气,她跟邬氏的想法不同,便也懒得同邬氏多说,只转移了话题,道:“如今张家的一切都跟我没有关系,这些事情,母亲就不必跟我说了。”   “秀儿。”邬氏叫了她一声,安秀儿抬眼看她,眼神有些冷漠,邬氏的眼眶突然就红了,道:“如今你跟我越来越不亲了。”   安秀儿微怔,她没有想到邬氏竟然会说这样的话。   “人都是相互的,母亲你多想了。”安秀儿淡淡的说了一句。   邬氏叹息一声,她自然是知道安秀儿的意思,只道:“好吧,这些事情我都不说了,你有空就回来住住吧,我先走了。”   她抬手让身边的丫鬟扶她起来,否则的话,她还真的担心她再站在这里,会难受的落泪。   “春红,你说她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邬氏出了门,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春红低声道:“人都会变的,老夫人您也变了。”   “我变了?”邬氏问。   “您变得更加的慈祥了。”春红说道,“若是以前的话,这事情,您肯定已经发怒了,可是您在夫人面前,总是非常的和善。”   “或许是因为我底气不足吧。”邬氏叹息一声,道:“罢罢罢,我也不管了。”   “是啊,请恕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这些事您还管什么呢?夫人无论怎么做,总归不会害您。”春红说道。   邬氏又叹息一声,道:“我还不是担心她一个妇人,天天在外面奔忙,我没有想别的,我真的没有的意思,可是这孩子好像是误会我了呢。”   “她会理解您一片苦心的。”春红说道。   回到家中,邬氏还长吁短叹的,她不知道,她自以为的一片好心,已经成了别人手中的一把刀,狠狠的刺向了安秀儿。   安秀儿难受的不是别的,难受的只是说这话的人偏偏是她,是她一次次的在她的背后拆台,她从来都没有支持过她做的事情,尽管她为这个家庭一而再再而三的付出,可是她从来都没有看在眼里,没有真正支持过。   她想要做什么事情,总是打着为她好的旗号,可是却从来都没有问过她究竟愿不愿意,她就这样去做。   这样一个人,安秀儿还能够说什么呢?她不用去管她是怎么想的,反正她现在也有了新的儿媳妇了,还是她的侄女,会有人陪她解闷,新媳妇会陪她说话,会比她更讨巧,到时候她还会有孙子,那么自己便没有那么重要了。   以前安铁石就是说她好强,他说没有她,张家一样转的好好的,邬氏一样活的好好的,如今看来,果真是。   那么,她还是好好的规划自己的事情吧,别人既然不在意她做的一切,那么她又何必再多去做呢,索性如他们的愿算了,省的还让人怨怼。   她现在一天过得再开心不过了,每天陪着梁氏跟孩子,时间过得照样快,而不必像之前一样,每天的时间都要计划的清清楚楚,每天都跟战斗一样,现在没有必要了,现在她也不用早起,大冬天的可以窝在被子里面,想什么时辰起就什么时辰起。   偶尔去处理一些事情,都不是什么大事,轻松的很。   她甚至还能够抽出时间来看看书。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安铁石归来   说到书,她突然想起一事来,张家之所以能够成为大家族,除了人脉、银钱之外,还有一代一代积累下来的文化,比如说张家有个大大的藏书楼,各家各户各人还有各自的藏书,甚至包括很多的孤本。   安秀儿她自己在木石山庄也准备了一个书楼,但是现在还是空空如也的。   所以她直接发布命令,让众掌柜在门外贴告示,收书,也让各人在外面的书店里面买书,这样慢慢的积累起来,他们张家的书也不会少了。   她还专门设立了一个有关堪石的书籍库,徐老他们都将自己的笔记抄写了一遍放在里面。   安秀儿没有放她在张家看来的那些书籍,而是整理这段时间,自己记的笔记。   南诏的拍卖会又要开始了,她本来想要等到安铁石他们回来再去,可是眼见着这天一天天的冷了下来,安铁石他们也没有见着回来,所以她想要自己拉一支队伍,再去南诏一次。   没想到说曹操曹操就到,正在她盘算着庄子里面的护卫,看能不能凑出一些人再去南诏一趟的时候,安铁石写信回来了,大概就是他已经进入大齐境内了。   这世道兵荒马乱的,要写封信回来实在是不容易,安铁石这信,说不定就是让自己庄子的人传递回来的,若是这样的话,那说明他也应该快要到了。   安秀儿挺开心的,这样再过十来天,她就可以去南诏了,徐老他们初次成为他们木石商行的人,她得拿出本事来,可不能够让他们给小瞧了。   虽然他们也不会小瞧她,但是这次,她指的是财力,她记得每年去南诏的时候,张家给的银钱并不多,不过才一百万两而已,用于堪石的才五十万两。   后来她掌家了,直接提升到二百万两,而且是全部用于堪石,这次若是她带队,直接带三百万两银子去,将那里面能买的原石全部都给买下,让其它的家族就就跟过去看看就行了。   等明年开春去缅甸的时候,早点过去,争取能有机会认识缅甸翡翠坑的矿主,让他可以卖一些原石给他们,好用来填充她的原石库。   安秀儿想想,还有些得意,不过只是一年多而已,她的木石商号就发展的这么大了,财力人力都不缺,如今缺的只不过是一些时间而已。   安秀儿猜的果然没错,安铁石这信回来之后,不过五天,安铁石就回来了,这次他还带来了一些货物回来。   因为在徐州就有他们的驻点,所以安秀儿早就将她在徐州开了铺子的事情写信告诉了安铁石,安铁石听说了这些消息之后,才特意留了一下货物回来,不然的话,早就卖光了。   有这些货物的存在,安秀儿手下的那些丝绸庄的生意一下子大涨,毕竟西域的货物在中原可是稀罕货,这会儿又正是冬天,安铁石带回来的那些毛皮、毛毯、毛毡非常的暖和,是众人都需要的。   这次除了西域的毛皮之外,安铁石还顺带买回来一些北方的皮毛,这些貂皮、狐皮是郡城这些夫人小姐们所喜欢的。   而他们来买这些东西时候,免不了要带顺带着买一些别的货物出去,有时候绸缎什么的,也就直接在他们铺子买了,所以他们的生意一下子就好了许多。   有时候安秀儿也会去郡城里面走走,偶尔经过她自己的铺子的时候,她见到里面商客如云,她也会驻足观望,眼角含笑。   等安铁石将商队的事情全部都安排妥当了之后,安秀儿便开始准备去南诏的事情了。   安秀儿问安铁石,“大哥,你们跑这一趟下来,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了。”安铁石摇摇头,道:“我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了,有时候觉得天天在行走,才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江湖人,有时候停下来,反而觉得有些不习惯。”   安秀儿听到安铁石这样说,就放心了。   安铁石知道了安秀儿的事情,不过他也没有多问,在他看来,她离开张家也是很好的,离开张家,她可以更恣意的发展自己的生意,而不用看别人的眼光,让别人说她假公济私。   所以,关于她为什么离开张家的事情,他一句都没有问,他只是将他从西域拉来的一些货物,优先让她挑选,安铁石每次留下来的货物都是最优等的,那些毛毯,冬天赤脚踩上去也不冷,踩上去就好像踩在白云上面一样。   安秀儿让仆人们将她屋子里面的地板上都铺满了,这样团团就可以随时在地上跑来跑去了,就算是摔倒了,她也用不着心疼,因为不会很痛。   她的床上也垫的软软的毛毡,这种毛毡很容易发热,即使是她这种冷血人,晚上放上汤婆子,再睡上一会儿,不一会儿便也热了。   这次安铁石回来,还特地给她带来了一只宠物,是一只白色的波斯猫。   这波斯猫非常的好看,它有着一双不同颜色的眼睛,一只湛蓝色的,一只琥珀色的。   安秀儿从来都没有见过两只眼睛不同颜色的猫咪,她见到的最多的猫是灰黑相间的乡下夜猫,后来到城里来了,城里的姑娘小姐们喜欢养只猫,但大都是琥珀色的眼睛,有只蓝色的眼睛的猫就足以让众人围观了,而安秀儿这只猫竟然有两只颜色不一样的瞳孔,这可让众人好奇了,安铁石将猫包给安秀儿的时候,可是引起了众人的围观。   连梁氏都觉得非常的好奇,整天将这猫稀罕的跟什么似的。   安铁石看到了便道:“早知道,我也应该给娘亲买一只猫回来。”   “唉,没办法呀,有些人,心中就只有他的妹妹,将我这个娘亲都不知道忘到了哪里去了。”梁氏这语气有些泛酸。   安秀儿便道:“若是娘亲喜欢的,那这只猫就由娘亲抱过去养好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当安秀儿说要将猫送给梁氏的时候,梁氏又挥挥手,道:“你养着吧,你大哥特地给你买的,我看团团这孩子也挺稀罕的。”   “您拿着吧,我呢,养团团这只小猫咪就行了,娘亲您一个人,养只猫更好。”安秀儿说道,她是有些担心梁氏会寂寞,正好听梁氏这么说,便将这只猫送给她了。   梁氏果然是喜欢这只猫的,听到安秀儿这般说,便道:“你真的决定送给我?”   “当然。”安秀儿点点头,道:“我若是想要猫的话,明年叫大哥再去西域买便是,到时候在这里开一家猫场,各种各样不一样的猫,养个十几只,谁喜欢都可以抱一只。”   “你可以买到别的猫,不过我这猫可不便宜。”一旁的安铁石便说道。   “有多不便宜?”安秀儿问道。   “就是有钱也买不到的那一种,这种猫是波斯皇室才有的,波斯曾经发过鼠患,猫就是他们眼中的神,因为我这次带去的一幅大绣品,他们非常的喜欢,所以才送了这只猫给我。”   “啊,这么珍贵,那我不能够要了。”梁氏觉得她怀中的这只猫有些烫手了。   “越是这样,您就越要养着呀,听大哥这么一说,那这猫身上还带着祥瑞之气呢,您养着挺好的。”安秀儿便说道。   她见到梁氏也的确是喜欢这种猫的,从前她没有见到她这样主动跟他们这些孩子要过礼物过,这是第一次,她无论如何都得将这猫给让给她。   “那既然如此,那这猫就属于我了。”梁氏小孩子一样的,摸了摸这猫的头,道:“得给这小家伙起个名,叫什么呢?”   “叫小白好了。”这一刻,梁氏真的很像一个孩子。   “小白,嗯,好名字。”安秀儿立即点头。   梁氏便笑了起来,如同小孩子一般说道,道:“以后小白就是我的了。”   “是您的。”安秀儿笑道。   团团眼巴巴的看着,但是也没有出声,梁氏便道:“团团若是想白白了呢,就来看望外婆,外婆就会将小白给你玩了。”   团团点点头,道:“外婆,你一直住这里好不好?”   “外婆过几天就要离开了。”梁氏住在木石山庄也有很久了,如今安铁石回来了,她也是时候住回去了,不然两个孩子都住在外面不像话。   团团有些舍不得梁氏离开,安秀儿便摸摸他的小脑袋,柔声哄道:“外婆要回去住,下次我们可以去外婆家看望她。”   团团乖巧的点点头,梁氏便道:“要不,秀儿你跟我们一起回去住吧,你一个人在这城外,娘亲放心不下。”   “有什么不放心的,这庄子安全着呢,如今这些护卫也都回来,就更加的安全了,您不用担心。”安秀儿同她说道。   梁氏见安秀儿眼神坚定,便也不多说什么了,只道:“你若是想回来,就尽管回来,家里面永远留了你的位置。”   “谢谢娘。”   安秀儿不想要住在城里,她觉得住在这里挺好的,再过几天,她就要去南诏了,若是住在安家,到时候免不了还得跟他们有一番分别,她不喜欢离别的场面。   ☆、第二百九十八章 信   梁氏在这木石山庄住了一晚,第二天,安家众人就都回去了,这偌大的院子,一下子就变得冷清了下来,安秀儿还有些微的不习惯,不过幸好,还有几个丫头陪着她,她平日里在屋子里面教团团写写画画的,陪他玩玩,时间倒是过得飞快。   几天时间眨眼而过,众人都修整好了,准备启程去南诏。   然而,在这个时候,却有一个人递了一封信在安秀儿的手上。   安秀儿如今她虽然已经不在管张家的事情了,但是她还管着木石商队的事情了,如今他们又成立了木石商号,还是有许多的事情让她处理的。   所以,她以为这信件应该只是生意上的问题,然而当她打开这信件之后,她的面色一下子就变了。   “怎么了,夫人?”一旁的傅嬷嬷正逗弄着团团呢,突然见到安秀儿的脸色好像有些不对劲。   “你去让人将我大哥、二哥他们请过来。”安秀儿紧紧的捏着信纸。   “是。”傅嬷嬷见到安秀儿脸色苍白,有心想要问,可还是点头,出去吩咐人去找安铁石、安铁木两人去了。   “夫人,发生什么事情了?”回到屋子后,傅嬷嬷担忧的问道。   “有些事情,我到时候恐怕得出去一趟,你得帮我看好团团,若是张家那边来人了,你别让他们将团团带走了。”安秀儿转脸同傅嬷嬷吩咐道。   傅嬷嬷见到她这模样,越加是担心了,问道:“夫人,您可别这副样子,您跟老奴说说,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安秀儿摆摆手,道:“你不必多问,只要你帮我照顾好团团就行了。”   “娘亲。”团团伸手过来抱着安秀儿的胳膊,奶声奶气的说道:“娘亲不是说不离开团团了吗?”   “团团乖乖的啊,娘亲这次出去有事。”安秀儿蹲下身子,摸摸团团的头。   团团仰头看着安秀儿,大大的眼睛里面蓄满了泪水,安秀儿看着心一下子就软了下来,她将他揽过来,亲吻着他的头发,在他的耳边说道:“团团乖,要不然这几天,娘亲陪你好好的玩玩?”   团团知道他就算是再怎么撒娇,再怎么哭诉,安秀儿该走还是会走的,便乖巧的点点头,“那我要去外面玩雪。”   “玩雪啊。”这几天很冷,安秀儿怕冻着他,不想要他玩雪,因而听到团团的话,有些迟疑,团团仰头小心翼翼的问道:“娘亲不肯答应团团这个要求吗?”   他的声音软软糯糯的,安秀儿想了想,便也答应了下来,道:“娘亲怎么会不答应呢,那我们就出去玩雪吧。”   “那我要出去堆雪人。”团团听到安秀儿答应他出去玩雪,他本来是很开心,可是想到这是以娘亲的离开作为交换的,顿时便也没有那么的开心了。   虽然小孩子看起来什么都不懂,但是其实他们懂的也多着呢。   安秀儿给团团戴上手套,披上披风,围上围巾,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确保他不会冷着了,才带着他出了门。   昨夜刚下了一场雪,安秀儿特地让人留了门前两旁的雪,这会儿正好带着团团上去玩,团团的名字真的是一点都没有叫错,他此刻穿的就跟一个球一样,出了门,迈着小短腿便要往雪地上跑去,见到雪花便滚了上去,在雪上滚成了一团。   “团团。”安秀儿见到他摔倒了有些担心,叫了他一声,团团却是从雪地上爬起来,同安秀儿笑。   安秀儿便也弯起嘴角同他笑笑,道:“团团,你小心点,别再摔着了。”   “娘亲我知道的,你快过来,给我堆雪人。”他看着安秀儿。   安秀儿便走过去,在地上滚起了一个雪团,团团见到这雪团越滚越大,拍着手,为安秀儿鼓掌。   “娘亲你可真厉害。”团团拍着手掌,跳起来说道。   安秀儿见他一脸开心的模样,也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将这雪球滚成雪人的身子,然后又在雪地上滚出了一个雪人的头。   一旁的小丫头拿来了黑宝石做眼睛,又拿了红色的小绣球做鼻子,还有披风围巾等衣物,这雪人披了披风,围上围巾,圆嘟嘟的,可爱极了。   “团团,这雪人像不像你?”安秀儿堆好雪人后,对着团团说道。   团团点点头,向前两步,抱着雪人道:“像。”   “他就是你的雪兄弟。”安秀儿说道:“这个冬天,娘亲不在,就让它守护你吧。”   “娘,你能不能不要走?”团团抱着雪人,抬头看向安秀儿,又旧话重提。   “团团乖。”安秀儿低头捏捏他的鼻子,她看着他清澈的眼睛,跟黑宝石一样,就这样带着恳求的看着她,心中早已是软成了一团,她也不想要离开她,可是这一次,她不得不离开。   如果是去南诏她还可以带上他,可是这一次,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妹妹。”这时候,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走了过来,见到安秀儿跟团团,安铁木说道:“你让人来说有急事找我们,没想到自己却是带着团团在这里堆雪人玩。”   “大哥,二哥,你们来了。”安秀儿见到安铁石两人,连忙直起身来,同他们打了个招呼。   “舅舅。”见到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团团非常的开心,一下子就跑了过来,免不了又摔了一跤,安铁木过去将他抱起,道:“小团子,有没有想舅舅啊?”   “有啊。”团团点点头,道:“我可是想舅舅了,可是舅舅都不来看我。”   团团跟安铁木是比较熟悉的,安铁木每次办完事情回来,经常来看团团,带团团一起玩,团团从小就没有见到父亲,安铁木给了他父亲般的温暖。   安铁木抱着团团,将他放在肩膀上,让他骑在脖子上,然后问道安秀儿,   “妹妹,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恐怕我们不能够去南诏了。”安秀儿说道。   “怎么了?”安铁石问,“可是张家那边又起什么妖蛾子了?”   “我们进去说吧。”安秀儿转身进了屋子,安铁石两人也跟着进了屋。   等丫鬟上了茶之后,安秀儿将他们挥退,又让傅嬷嬷将团团带走,才说道:“是镇安他遇到麻烦了。”   安秀儿说着,从怀里面掏出方才那信件来,将他递给安铁石。   安铁石看过之后,也是面色一变,将之递给安铁木,安铁木看完说道:“妹夫他们被困,没了军粮补给,我们的确是应该快点去救援,可是我们从这里过去,需要很长时间的,我怕我们会来不及。”   原来这次张镇安接受了命令,死守关山城,他们倒是也不怕敌军来袭,只是这次他们的军粮有些不够了,张镇安派了人去讨要,可是穆骞直接说没有,说朝廷缺军粮,让他们自己想办法,或者等过段时间再给他们送。   这本来就是穆骞等人的一个计策,他们就是想要困死他们一行人,所谓的过段时间自然是托词,他当然不会让人给他们送军粮,无奈之下,卫虎跟郁浩夫两人只能够给安秀儿送了求助信。   “这信件是他们派人快马加鞭送给我的,我也不知道路上究竟是耽误了多少天,我就想着我们马上筹备好物资出发,越快越好。”安秀儿捏着信件,说道:“否则的话,正如二哥所说,我怕我会来不及。”   “不会有事的。”安铁石便说道:“上次你不是已经备好了物资了吗?只不过是因为张家的原因而没有将那批物资送到,我们想办法将那批物资搞到手,就可以节约很多的时间了。”   “也是。”安秀儿点点头,道:“那批物资本来就是我筹备的,它理应由我分配,我这就去张家,讨要这批物资,大不了我花钱买便是。”   “且慢。”安铁石见安秀儿这急切的模样,制止了她的动作,道:“妹妹你若还是张家的掌权人,这一批物资你想要怎样处理,自然是不成问题,可是如今,那张镇煜分明就是要跟你过不去,你去讨要,他定然不会给你的。”   “我还会怕他?”安秀儿冷哼一声,说道:“我已经不是从前那个意气用手,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我这次退出来,自然是留了后手的,若是他乖乖的将物资给我便罢,若是不给我,我便搅它个天翻地覆。”   “为了一批物资暴露你花这么长时间埋的那些棋子实在是有些不划算,大哥去为你想办法吧。”安铁石说道,“明天一早,大哥一定帮你将这物资弄到手。”   “大哥你有什么好主意?”安秀儿听到安铁石这般信誓旦旦,问了一句。   “没什么好主意,不过是一个‘抢’字而已,张家的护卫都分散在各地,前两天他们城中的护卫也大都领着人去南诏了,而我们的人则是刚刚回来,比他们要多。”安铁石说道。   “大哥你不会是真的想要?”安秀儿看向安铁石不敢将她的怀疑说出口。   “没错,就是抢。”安铁石见到安秀儿这模样,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抢   “抢?”安秀儿做事一向讲道义的,这个‘抢’,她还从来没有做过。   “管它什么阴谋悖论,如今我们实力强,直接抢了便是,到时候就算是张家追究起来,也拿我们没有办法,就算是官府介入,但看在妹妹你的面子,想必也不敢深究,我们最多也就是赔他们一点钱罢了,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安铁石说的一脸轻松。   安秀儿听的目瞪口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在她的心中,她的大哥一向是正直忠厚的人,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会想到一个这样蛮横直接的主意。   “这,这可真是……太暴力了。”她有些说不出话来,最后咽了口口水,道:“不过我喜欢。”   三兄妹对视一眼,皆是大笑了起来。   他们又不是那种古板的人,如今在外面历练了几年,自然是知道那些规矩教条都是上位者为了控制底下的百姓而设立出来的条条框框,时下这种乱世,靠的就是拳头,只要他们不违背自己心中的道义跟底线,没有什么事情是不能够做的。   “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抢回来是再好不过的事情的,只不过大哥你到时候要注意分寸,尽量不要伤人,就是伤了人,也一定要保证不能够打死人。”安秀儿叮嘱了两句。   “无妨,张家留守的这些护卫我大都认识,我带着人去,他们还是会给个面子的,到时候大家装作打一打,也就好了,反正一切的责任我承担便是。”安铁石说道。   “那行,那就这样说定了。”安秀儿点点头,说道。   她现在也厌烦跟张家的那些人扯皮,因而非常赞成安铁石的主意。   三人商量了一下细节,安铁石到时候要跟安秀儿一起去给张镇安运送物资,自然是不能有事的,后续的事情只能够交给安铁木处理。   “幸好,他们的这信件早到了两天,若是等我们出发去了南诏,他们再送信来,那可说什么都晚了。”安秀儿说着将这信纸在火盆里面点燃,直到它化为灰烬,才说道:“那麻烦大哥二哥出去安排一下,最好我们的人今天晚上就能够出发。”   “没问题。”安铁石点点头,说道:“正好我们这段时间准备出发去南诏,很多事情也早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再增添一些人手就差不多了,我今日便让人去抢粮,晚上连夜就走。”   “跟守城的人说好,让他们不要关城门。”安秀儿又说道。   “无妨,我今夜让人请他们喝酒,到时候将城门打开便是。”安铁石胸有成足,说话的时候,就将一切都谋划好了。   安秀儿点头,她这个大哥,已经不是原来的大哥了,如今他处理起这些事情来,显得得心应手。   不过话又说话来,她也不是以前的那个她了,如今她做起这些事情来,也是习以为常,丝毫没有畏惧。   “那我们分头行动,我就在这里等着大哥你的好消息了。”安秀儿说道。   安铁石朝她一点头,又看了安铁木一眼,先行离开了。   安秀儿跟安铁木交代了一些事情,道:“二哥,到时候我跟大哥离开后,家中的事情又要麻烦你看着了。”   “我都习惯了,我会将家里面安排好的,你们路上注意安全。”安铁木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道:“你帮我照顾好团团。”   “好,我知道你不放心团团在城里,今年我们一家人都来木石山庄过年。”安铁木又道。   安秀儿便彻底放下心来,道:“张家那个地方,我是反正是不想要回去了,到时候无论张家那老夫人说什么你们可不能够心软才是,不能够让她将团团带走。”   “是。”安铁木点点头,安秀儿又道:“到时候若是有人找麻烦,二哥你不要害怕,我们如今这么多人呢,该借的势就借,只要舍得花钱,不会有什问题的。”   “放心,我如今能够处理好这些事情的。”安铁木说道。   “我相信你。”安秀儿点点头,心中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一切有我呢。”安铁木说道:“你就放心去便是。”   “谢谢二哥。”   安铁木跟安秀儿说了几句话后,便也离开了。   安秀儿一个人坐在屋子里面,想着他被人围困着,便是担心的不得了,只站起身来,在屋子里面沉吟着,颇有些不安心的模样。   傅嬷嬷抱着团团走了进来,见到她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是问了句:“怎么了,夫人,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安秀儿摇摇头。   傅嬷嬷知她是不想说,便道:“您有什么事,可一定要跟老奴说才是,不然老奴这心中,担心着哪。”   “没事的,你帮我去收拾一下东西,我今晚可能就要离开了,到时候帮我照顾好团团。”安秀儿走过来,伸手捏了捏团团的脸,将他抱了过来。   “娘亲,你又要走了吗?”团团大眼睛看着她,依依不舍的样子。   “嗯。”安秀儿点点头,团团便道:“那今晚我可以跟娘亲睡吗?”   “当然可以。”安秀儿在他的额头上亲了一下,他便又问道:“那等娘亲走后,我可以去跟奶奶玩吗?”   “到时候外婆会过来陪你玩,还有舅舅他们陪着你哪,到时候有你喜欢的容和哥哥,还有大丫二丫两位姐姐都会过来陪着你。”安秀儿答道。   小孩子的记忆力没有那么好,这会儿他虽然提起了邬氏,但是安秀儿一说其它人,他便将邬氏抛之脑后了。   不提她跟邬氏之间的矛盾,现在的安秀儿可不敢让邬氏带孩子哪,她非常弄不懂邬氏这人的想法,她怕邬氏到时候又培养出一个张镇安来,事事以家族为重,而不考虑自己。   她希望的团团,日后是一个有担当的人,是一个有底线,有责任心的人,但不是一个愚昧的人,明知道家族的一切都是错的,还按照他们说的去做。   安秀儿能够理解坚守着家族,以家族为重,但是为了所谓的家族荣耀去巴结奉承这些家族长老,她就不能够理解了。   这些长老们,平日里滥用私刑,对族人苛刻,权利大的很,然而,他们也只会窝里横了,到了外面遇到更厉害的人的时候,一个个灰溜溜的如同一条狗,哦,不对,应该说他们连狗都不如,他们只会死守族里,根本就不敢去外面的世界。   无论家族遇到了多大的麻烦,他们都不敢出面,只躲在后方,自以为自己是那运筹帷幄的高人,拿着手中的旗子调兵遣将。   安秀儿最是看不起这种人了,她以前是不懂,可是随着这两年接触的事情越多,她对他们便越是厌恶,厌恶的都不想要跟他们再说话,厌恶的她见到他们便觉得恶心。   可是他们都是张家的老前辈哪,更何况,还有邬氏,一次又一次的奉承他们,愚昧的效忠他们,而伤害自己亲密的家人。   她知道她是劝不住了,所以也懒得劝,由得她去折腾吧,自己如今都离开了,看她还能够折腾谁。   团团她自己带,可不会再让邬氏养育了,万一邬氏天天给团团灌输这种观点,团团天天耳濡目染之下,说不定会长歪。   这次让他待着这木石山庄,她是有考量的,这里安全,就算是张家动粗,以他们木石商队如今的武力,他们也不用怕,而张家,除非将散落各处的武力都联合起来,否则的话,倒不一定能够打败他们。   更何况,张家族中不会容忍邬氏为了一个孩子大动干戈的,邬氏自己若是想要来抢孩子,也顶多就是带几个人来,放几句狠话吓他一吓了,安秀儿将最坏的结果都考虑进去了,她丝毫不怕邬氏的到来。   晚上带着孩子一起睡觉,团团知道她要走,眼睛一直睁着,她同团团讲故事,讲一些山精野怪的故事,讲一些善良与爱的故事,团团睁着眼睛,很想要多看自己的娘亲一会儿,可是到最后,还是睡着了。   看着他的睡眼,小小的身子才那么一团,睡在厚实的被子里面,就露出一个小脑袋,安秀儿看着,只觉得可爱极了,心肠软的一塌糊涂,她真的舍不得走,但是为了日后一家的团聚,她必须要离开。   她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孩子的父亲出事,她应该去帮助他。   “叩叩叩。”有人轻轻的敲了敲她的门,安秀儿坐直身子,道:“进来。”   “夫人。”是傅嬷嬷走了进来,她道:“安大爷他们已经准备好了车马,等着夫人您出发呢,东西我们也都准备好了,这次您依旧是要带上春分秋雨吗?”   “不带了。”安秀儿摇摇头,说道:“到时候我们木石商队有人,他们会保护我的。”   “啊?”傅嬷嬷没有想到,这次安秀儿竟然连春分秋雨两人都不带了,她们两个不一直都是她的丫鬟兼职保镖的吗?每次安秀儿去外面,总会带上她们的。   “让她们在家中保护团团,我怕到时候张家那边的人,会趁我不在,派人过来抢团团。”安秀儿说道。   “哦。”傅嬷嬷点点头,这时候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一声清脆而又欢快的声音传来,“夫人,准备好了吗?我们要出发啦。”   ☆、第三百章 运送物资   两人知道安秀儿要离开,不用她吩咐,自发的就准备好了东西,然而安秀儿并没有让她们跟上的想法。   “咳咳。”安秀儿咳嗽两声,傅嬷嬷便走了出来,斥道:“你们两个咋咋呼呼的,小少爷还在睡觉呢。”   “是我们不对,我们就是来看夫人准备好了没有,该出发啦。”春分吐吐舌头,想到又要出门,虽然累,但是她心中还是挺雀跃的。   “这次夫人说不带你们两个,让你们在家中保护团团。”傅嬷嬷说道。   “啊?”春分的脸色一下子就变了,她道:“为什么?是不是我们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导致夫人如今,不信任我们了。”   “你们别乱想,夫人说了,到时候张家可能会派人来抢走团团,所以让你们将他保护好,你们还不知道啊,在夫人的眼中,团团才是最重要,这样一个重要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   傅嬷嬷将安秀儿的那段说辞说给两人听,两人咬咬唇,点头,但心中总觉得有些不是滋味,两人本能的认为安秀儿这话只是一个借口。   安秀儿不带上她们是有自己的考量的,两人并不知道张镇安是谁,但是上次毕竟见了面,心中肯定也有所怀疑,若是自己这次带上她们的话,她们难免会猜测许多,所以,自己还是什么不带她们的为好,就当做是做好事,普普通通的去运送一次军粮。   “春分,秋雨。”安秀儿走了出来,见到她们两个脸上失落的表情,心中也是一软,伸手搭上了春分的肩膀,安慰道:   “你们两个不要多想,这次我出去不是什么大事,没有什么危险的,反而是团团在家中,我很是放心不下,我走了,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照顾他,无论如何,都要将他留在木石山庄,切不可让张家的人将他带走了,知道吗?”   “知道了。”两个丫头点点头,眼圈还是有些微微发红的模样,安秀儿便伸手揽过了她们,道:“傻丫头,让你们在家中歇着还不好啊,偏偏要跟着我风里雪里的闯荡。”   “夫人。”春分趁势靠上了安秀儿,道:“我们就是喜欢跟夫人您一起出去嘛,我们不在您的身边,很是担心您的安全。”   “没事的,我出去这么多次了,况且木石山庄那么多的人呢,我怕什么。”安秀儿笑了笑,轻轻拍了她的后背,然后把她放开,道:“如今你们三个丫头,再加上傅嬷嬷就是我最信任的人了,你们一定不要辜负我的信任才是。”   “夫人您放心,春分对您忠心耿耿,如若有二心,天打雷劈。”春分立即同安秀儿发誓。   安秀儿便道:“不必如此,我自然是信任你们的。”   “夫人,大爷已经到城外来了。”一个护卫急急的跑了过来。   安秀儿点点头,道:“好,我这就过去。”   说着她便同傅嬷嬷以及春分、秋雨两人告别,傅嬷嬷要照顾孩子走不开,春分秋雨两人跟在她的身后送她,刚刚从屋子出来,到了马车旁,却看到半夏守在那里,道:“夫人,东西我都已经给您准备好了。”   “好。”安秀儿点点头。   半夏其实很想要跟安秀儿一起去,但是见到她并没有带她走的意思,这些话便也没有多说,只是叮嘱道:“夫人,木炭就在马车的座位下面,您打开就可以看到,侧边的座位下面放了一些糕点,还有您御寒的衣物,还有……”   半夏还欲喋喋不休,安秀儿却已经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道:“知道啦,我会看的。”   “嗯。”半夏点点头,不再说话,安秀儿踩着小凳子上了马车,朝他们挥挥手。   车夫便带着她离开了木石山庄,又走了不远,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已经在那里等着她了。   “得手了?”安秀儿问。   “那可不,大哥出手,自然是手到擒来。”安铁石语气轻快,显然很是顺利。   “那我们出发吧。”安秀儿说道。   安铁石点头,同众人说了一声,队伍向前奔去,过了一个小山坡,安铁木跟两人告辞,安秀儿免不了又老生常谈的拜托他两句,整个人这才缩进马车里。   安铁石骑了一会儿马,也坐到车里来,安秀儿并未睡着,马车里面放着暖炉,她伸出手烤着火。   安铁石撩开帘子进来,带来了一身的寒意,安秀儿抬头见到是他,叫了声:“大哥。”   “外面实在是太冷了,我进来烤烤火。”安铁石说了一声,在侧边的位置上坐下,脱下手套,伸出手在这小火盆上烤了一会。   安秀儿见到他好像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大哥你若是有什么事情,直说便是,跟我,不必如此扭扭捏捏。”   “没什么事,就是想要问下妹妹,你其实不用跟着来的,这事情交给大哥就行了。”安铁石说道。   “我怕他到时候会有什么话要对我说的,你们传达不到。”安秀儿便说道。   安铁石摇摇头,“你呀……这次出来,也不带个小丫头。”   “无妨,到时候到了前方的城镇,直接买一个便是了。”安秀儿说道:“你知道我的想法,我不想要让别人知道这事情。”   安铁石知道安秀儿这人做事一向是谨慎,滴水不漏,便也点点头,在她这马车里面坐了一会儿,喝了一口热酒,他便又出去了。   赶了一晚上的路,众人都有些累了,不过到了上午的时候,终于到了城镇之中,众人修整一会儿,找了个客栈,喝了口热汤。   安铁石便道:“这若是在西域那一路上,我们根本就用不着找客栈,现在路上都有我们的庄子,只要到了我们的庄子,将东西一扔便是,自然有人过来帮我们喂马,给我们准备吃食。”   “那不错了。”安秀儿点点头,道:“怎么样,我说弄这些个庄子,好处多多吧。”   “那是那是,没有对比,不知道那庄子的好处呀。”一旁安铁石的亲信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道:“这一路,天寒地冻的,想必要辛苦你们了。”   “应该的,应该的,东家吩咐的事情,我们一定会做到的,更何况,夫人也跟我们一道,那我们更加不能够让夫人您小看了。”这亲信连忙说道。   “前路还长着呢,只希望你们到后面也有这样的热情。”安秀儿淡淡的说了一句。   “肯定会的,我们可是走过西域的人。”这人拍着胸脯,十分自信的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她并非不相信他们,而是不相信人心,他们以为他们去过西域就算是厉害了,但其实不然,他们要去的这一路,并不会比西域要简单,去西域的时候,他们途中都有驿站,走走停停的,又不赶时间,而这一路,她是去救人,一路上,自然是风餐露宿,疾行如火。   不过现在她也不想要说这些来打击人心,只希望他们真的能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吧。   在这城镇中休息了一会儿,安秀儿也没有买什么小丫头,她这一路不是来享受的,她早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   安铁石给她找了两个护卫照顾着,也就足够了。   一路往前走,果然如同安秀儿所料,不出三天,队伍中开始有人抱怨了,五天过后,众人已经是叫苦连天了。   安铁石对这些状况有所准备,他提高了这一趟的金额,众人便又打了精神,到了八天后,他们遇到了一小波来劫持的马贼。   这些马贼以为安铁石他们的队伍不过是普通的商客,所以前来劫持,不曾想,安铁石走过危险的西域商路,这些马贼在他们面前还不够看,他们有精良的装备,也见过鲜血,轻易地便将这些马贼打退。   但是遇到这一批马贼之后,众人的心中便多了几分戒备,安秀儿也没有想到,这些马贼竟然这样的大胆,他们的商队人这么多,他们竟然也敢向前来劫持。   幸好,他们带了特质的车弩,而且安秀儿为怕路上的安全问题,给这些护卫配的都是最好的弓箭跟装备,所以才能够将他们打退,然而,虽然看似轻易,但队伍之中还是有人受了伤。   但凡受了伤的人,安秀儿便让他们在附近的城池修养,给他们留了银钱,约定回来的时候,再来带他们走,否则的话,这些受伤的人势必会延误他们的形成,而且带伤赶路,对他们的伤势也很不好。   这样越往前走,马贼便越加的多了起来,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一波又一波,安铁石等人是不胜烦扰,在各种防备之下,还是被他们抢去了一些物资。   “穷寇莫追。”安秀儿因为赶时间,也不能够再去追回那些被他们抢去的物资,索性他们这次带的物资繁多,应该足够前方的士兵们挺过这个冬天了。   一路上快马加鞭,风餐露宿,十天后,他们离关山城已经是很近了,若是继续疾驰的话,约莫只有三天的路程,可是行百里者半五十,到了这最后的路程,他们遇到了大危机,好容易过了那一段马匪多的路途,天突然降下大雪,不过只是短短一晚上的功夫,便已经没过了人的小腿,车马根本就不能够前行。   ☆、第三百零一章 大雪纷飞   这会儿已经是马累人疲,众人一路上经过了这么多,也早已经是无力,只想着就这样躺在在雪地上,睡过去罢了。   “秀儿。”安铁石看了安秀儿一眼,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这会儿,车马实在是没有办法过去。   “大雪,我们没有办法过去。”安铁石声音低沉。   “不能够过去吗?”安秀儿站在马车的边沿讷讷问了一声。   “不能。”安铁石摇摇头。   “夫人啊,走不了,这么大的雪。”有人听到两人的谈话,在一旁哀叹道。   众人皆是怨声载道,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有小头目过去踹了他们一脚,可是他们却是毫无反应,一副累瘫的了样子。   安秀儿见状问道:“那如果我们要等这雪消融,要多久?”   “看这雪这么厚,还有这天色,应该还会再下雪的,这个冬天,这里的雪应该不会消融了。”安铁石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们不能够过去也要过去了。”安秀儿从马车上面跳下来,一旁的侍卫没有看住她,见到她跳下雪地,打了个趔趄,差点摔倒,连忙伸手过来搀扶她。   “不要。”安秀儿甩了甩手,道:“谁说这雪地不能够行走的,我这不是还能够行走的吗?”   她在雪地上艰难的行走了几步,雪很快就没过了她的小腿,几乎要到她的靴子里面去了。   “妹妹。”安铁石动容的叫了一声,她还是一步一步的走了过来,道:“怎么不能够过去?若是不能够过去,那难道我们要在这里待一整个冬天?”   众人都不回话,这雪地实在是太难行了,若是他们是单人那自然是好说,可是这会儿,他们还押运着这么多的货物。   “这一路,我之前没有跟你们说清楚,但是你们想必也猜出来了,我们的目的是去干嘛,没错,我现在告诉你们,我就是去押运军粮的!”安秀儿大声说道。   “有一群我们的同胞,现在正在前方打仗,跟凶狠的倭国人。”安秀儿说道:“天寒地冻,他们缺衣少食,被倭国人围困,前方是敌人,后方没有资源,薄衾似铁,长枪如冰,他们就这样,忍着饥饿与严寒,去与敌人斗争,付出他们的鲜血跟生命。”   “若是能够为了百姓抛头颅、洒热血,这些都算不了什么,可是若是我们这批物资没有送到的话,那他们便不是死在敌人的手中,而是饿死的,是死在我们的手中。”   “我知道,你们之中许多的人都厌恶朝廷,我也讨厌朝廷的不作为,但是这些,跟前方打仗的士兵没有丝毫关系,他们原先其实也跟你们一样,只不过没有活路了,所以才去当兵。”   “没有人生来就伟大,我并不是要为他们歌功颂德,我想要说的,这些人之中,可能很多都是你们的亲人,如果你们的父母亲人就在前方,而我们因为大雪,延误了时机,而导致他们饿死,你们的良心过的去吗?”   “区区一场大雪算什么,古有愚公,一座山都能够移走,我知道大家很累,我也很累,但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我一个妇人都能够明白的道理,难道众人不明白吗?”安秀儿说完,众人焉巴了的身躯,稍稍有精神一点,有些人已经从雪地上爬了起来。   安秀儿又看向众人,问道:“你们知道为什么沿途这么多的马匪吗?”   没有人答话,安秀儿便道:“但凡有良知的人,宁死也遵守着军规法纪,可是有些人可不是这样的了,因为缺衣少食,他们不再抗击敌人,而变成马匪,反过来伤害我们。”   “我们如今虽然安全,但是谁也不知道以后会如何,我们可以偏安一隅,但是我们的亲人朋友呢?大家都是经历苦难的人,也是走南闯北的好汉,我不相信,大家见到那些受害城池村镇的惨状,心中不感到苦痛,当时大家都痛恨自己来晚了一步,痛恨自己的无能无力,但是大家不曾想过,正是因为大家一次次的退缩,才导致了这种情况,很多事情的起因,原先只是因为一件小小的事情。”   “我不知道,若是我们这批物资没有送到会发生怎样的后果,我妄自的揣测一下,将士们饥寒交迫,无法再战,倭奴国破城,城中变成一片地狱,许多的百姓因此而死,我们的同胞兄弟被杀,同胞姐弟被辱,一些士兵们死在了战争之中,死在了与倭奴人的抗争之中,而一些人却是性格偏执,由此生恨。   因为他们以死保护着百姓,以血肉为我们打造一片还算是安乐的屏障,而在他们需要帮助的时候,却没有人帮助,他们也因此走上了马匪之路,反过来伤害我们,于是国家越来越乱,天下越来越不太平,先是一些小百姓受到骚扰,最后便轮到了我们。”   安秀儿言语如刀,生生的劈开这祥和的人世,为众人展现出一片这样的地狱来,再加上这一路所见所闻,所打退的那些马匪,众人已经有些不寒而栗。   “大家都想想吧,如今我们已经走到了这里,已经有了兄弟们受伤了,仅仅是因为一场大雪,你们便跟我说走不了,我看不是人走不了,而是你们的心走不了!”安秀儿的声音虽然不大,但却是振聋发聩,如同鼓槌一样的打在众人的身上。   “张夫人说的没错,大家都好好的想想吧,日后我们有了妻儿子女,等我们老后,跟儿子说起往事,是留下一片峥嵘热血,还是留下一派懦夫的形象,就看这一次了。”安铁石也大声的说道。   众人一溜儿的从雪地上站了起来,心中都觉得非常的羞愧,安铁石便又道:“这次回去之后,每人奖赏十两银子!”   “大当家,我们哪里还好意思要您的赏金,就是没有赏金,我们亦是不会害怕这次的大雪,不就是雪嘛,怕什么!”一小头目大声的应和道,又大声的问道众人,“兄弟们,天降大雪,这次我们能不能过去?”   “能!”众人皆是大喊,身子站的笔直,声音聚集成一团,震耳欲聋。   “能的话,大家就开始,赶马的赶马,推车的推车!”这小头目大声的吩咐道。   众人纷纷行动,安秀儿见状,心中微松,但心中的这根弦,始终是紧绷着的。   虽然士气已经提升了,但是艰难的条件并没有因此而改变。   安铁石也下马加到推车的阵营之中来,安秀儿也前去帮忙,不过她实在是没有力气,最后累的气喘吁吁,未免还要人将她扛出去,她便也不逞强了,只是在一旁给众人加油鼓劲。   “等到了关山城,我们的酒水管饱。”安秀儿说道,“到时候大家可以开怀畅饮,我相信这件事情,会伴随大家一生,也值得大家吹嘘一生。”   踩在这雪地上,就好像踩在厚重的泥里面一样,雪又开始下了,即使是戴了手套,但是众人还是感觉自己的手都要麻木了。   安秀儿又再次说道:“若是这般艰难的事情都熬过去了,以后还有什么事情熬不过去?这件事情定然会磨炼到大家的意志,以后我们木石商队选小组长、小队长,小头目,也都会从这里面挑选。”   这些话,又激励了众人,大家这会儿明明已经手酸了,但是又鼓起了劲来。   最主要的原因是,安秀儿一直在旁边跟着队伍走,众人都能够看到,这会儿,她的衣衫上已经沾满了雪,就连嘴唇也是苍白的毫无血色,但是,她一直走在队伍前方,这极大的鼓舞了众人,众人见到她都能够坚持,若是自己不能够坚持,岂不是让一个女人比了下去,徒徒让人笑话。   经过一天,众人已经饥肠辘辘,但是没有人停下脚步,只一边往前走,一边往嘴中塞着冷硬的干粮跟水,一天一夜过去了,众人已经忘记了饥饿,谁也没有提出来要停歇,只这样走着,走着。   好容易出了这片雪山,众人一句话都没有说,只一个个都瘫了下去,安秀儿也是累的不行,她几乎是爬上了她的马车的。   然而寒冷并没有让众人休息多久,一会儿,众人又纷纷被冻醒了,醒来之后,众人没有抱怨,只一味的往前走。   这是他们口中的一口气,他们担心,若是这一口气下去之后,他们便再也撑不起来。   安秀儿也有这个担心,她也不敢在舒服的马车里面待太久,而是陪着众人一起走,不过是三天,她的脚便起泡,又生了冻疮,但是她依旧是忍着疼痛,默默前行。   “还有一天我们就到了。”安铁石鼓舞道。   明明是三天的路程,但是因为大雪的原因,众人还是慢了一天,但是这一天算不了什么,若是换成一支别的队伍,他们不一定能够坚持走到这里。   这个消息本来应该让人鼓舞的,但是这会儿,没有人发出欢欣的声音,因为他们再也没有力气喊叫了,连脸都被冻僵,冻的说不出来。   ☆、第三百零二章 危机   “好了,休息会继续前进吧,早点到达,我们也可以松一口气。”安铁石说道,“等进了城,大家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众人有气无力的点头,默默的前进,安铁石看了安秀儿一眼,道:“妹妹你还是去马车里面吧,要不然,你去马上坐着,我拉着你走。”   “不用,我虽然帮不上忙,但是我不能够成为你们的负担。”安秀儿摇摇头,坚定的说道。   安铁石叹了一口气,没有再劝说她,他也知道她起到的作用,身先士卒的效果还是不错的,现在这些小崽子每次推一会儿的车,总免不了要看安秀儿两眼,看她还在不在,看她有没有倒下。   这是安秀儿走路走的最远的一次,她从来都没有走过这么多的路,这会儿,她的双腿早就不是她的了,她也是凭着一口气,凭着对他的思念,才能够坚持到这里。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只想要着往前再往前。   而城中,众人已经是没有粮食了,战士们又冷又饿,每日守在城墙上几乎都瑟瑟发抖。   这边关城本来就穷困,城中的百姓们连年被这些倭奴们侵扰,家中本就不富裕,来这里之前,穆骞便在这边关城中募集了一次粮食,他们就是想要张镇安没有任何外力,没有任何办法再得到粮食。   因为他只能够死守着边关城,他若是一走,这边关城必破,可是他不走,他就只能够活活的饿死。   他知道张镇安为人正派,是不会派人去烦扰百姓的,但是他手下的人就不一定了,若是他们去烦扰百姓的话,到时候他就算是得胜归来,他照样有理由将他拿下。   张镇安也是心急如焚,他这次带着三万人,堪堪只够守城,根本就不能够乘胜追击倭奴人,但凡他一走,这些倭奴人便会向前来侵扰城中百姓。   边关城是守卫大齐的一道屏障,若是这屏障被破,后果不堪设想。   更何况,这本来就是穆骞的阴谋,他更加不可能离开了,他若是擅自离开的话,穆骞定然会找理由将他拿下的。   “去将郁将军跟卫将军两人找来。”这几天,张镇安的心情非常的烦忧,他就算是有万分的能耐,但是他终究不是神仙,变不出粮食来。   “大哥。”郁浩夫两人进来,见到张镇安紧皱的眉头,也是一凛。   “老袁,你有主意了么?”卫虎没有将他们求助安秀儿这事告诉张镇安,更何况,这会儿安秀儿还没有到,他们的心中也是非常的担心。   “如今的情况只能够主动出击了。”张镇安身上带着一丝煞气,说道:“我给你们留两万五千人守城,我自己带着五千士兵,前去倭奴国。”   “老袁,这实在是太危险了。”郁浩夫连忙阻止,这等危险的事情,他当然不会同意了。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办法了。”张镇安冷冽的眸子扫过两人,道:“我必须这样做。”   “倭奴国的后方可是埋伏着数十万人,你这几千人过去根本就不够看,更别说抢到粮食了。”卫虎硬着头皮说道。   “那我该怎么办!”张镇安身上带着煞气,说话的语气中有些颓然。   “你别着急。”卫虎见到张镇安这模样,有些骇然,不忍心再骗他,只道:“你给我三天的时间,三天的时间,我给你变出粮食来,如今,只要想办法稳住士兵,熬过这三天就行了。”   “你们从哪里变出来的粮食?”张镇安冷声问道。   到了这个时候,卫虎两人自然也不可能再隐瞒下去,只道:“我们去找了夫人,她给我们准备了粮食,半月前就出发了,应该快到了。”   “你们!”张镇安听到两人的话,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握紧拳头说了句,“简直是胆大妄为,这件事情与她无关,战争更是跟她无关,你怎么叫她去筹集军粮。”   “可我们这也是没有法子啊,一个月前我就看出了这是一个阴谋,因为我们三万人,在没有后方补给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办法守住这一座城啊!”郁浩夫连声说道。   张镇安眉头微攒,这会儿,两人都已经去请她了,他也没有办法,只问道:“他们什么时候到?”   “应该快到了。”卫虎说道:“顶多三天,肯定会到。”   “前两天下大雪,我猜他们路上肯定会拖延一些时间。”卫虎咽了咽口水,说道:“之前我们一直有通信件,这几天没有他们的消息了。”   “这一路如此的危险,你们两个兀自拉一些不相干的人下水,若是他们出了事情,我饶不了你们!”张镇安语气森然,握紧了拳头,但是这会儿,他们的确是他们的救星。   “我们的粮食还够吃三天吗?”张镇安问道。   “够的!”卫虎忙道:“方才来之前,我已经去巡视过了。”   “那就让将士们吃饱。”张镇安眉间紧了紧,道:“若是他们没有来,到时候我们就直接杀往倭奴国,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好!”卫虎点点头,一副信心满满的样子,出了张镇安的阵营,他的脸上却是一派担忧之色了,甚至双手合十,喃喃的祷告道:“我的嫂子啊,你可一定要靠谱啊,我老卫的性命这次就靠你了。”   “唉……”郁浩夫也叹息一声,说道:“要说老袁就是一个古板之人,若我是他,直接杀往穆家军,看他穆骞有何话可说。”   “老袁心中有他的底线!”卫虎说道:“这些事情他是不会做的,他也不会丢下这些百姓们不管的。”   “所以啊!”郁浩夫又叹息一声,道:“这穆骞就是抓住了老袁的弱点啊。”   “你就别说这些了,若是老袁也是穆骞那等自私自利的人的话,你我二人,还会愿意跟着他嘛!”卫虎却是笑了起来。   “你说的倒是也是。”郁浩夫也淡淡的笑了笑,可是脸上的神色终究是忧心忡忡的,“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啊。”   “快了,我派了小队前去接应。”卫虎说道。   “再派一支去吧,这样大家知道有物资送来,心中也会松快一些。”郁浩夫说道。   “好。”卫虎点点头,跟郁浩夫分别之后,便领着人去接应安秀儿等人了。   安秀儿一行人离边关城越来越近,眼见着就要来到边关城了,众人都松了一口气,谁知道这时候,前方突然有人张扬马蹄上,安秀儿等人一惊,安铁石连忙发号施令:“准备防卫!”   虽然他说了这样的话,可是他们的人的动作还是慢了一步,这些人还是很快将他们给围了起来。   安秀儿来的时候,也是做过准备的,这会儿看着他们的身上穿的衣裳,原本就苍白的脸色一下子就变得刷白,她在安铁石的耳边说道:“大哥,这是倭奴人。”   安铁石的心中也紧张了起来,倭国人,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他们这几天连续赶路,此刻已经是精疲力竭,哪里还有力气跟着他们打。   “熬过这关,就到了吧。”安秀儿也是累的不行,但是她还是强撑着身子,让自己站起来。   “你去马车里面躲着。”安铁石对安秀儿说道。   “大哥。”安秀儿很是担心,但是她知道,这会儿自己留下来只是累赘,便爬到了马车里面,透过车窗,往外面看。   若是以前,见到这场面,她早已经吓瘫了,可是说来,人的潜力真的是无穷的,如今见到这等场面,她心中虽然害怕,但好像习以为常,竟然没有什么波动,她唯一怕的不是自己的安全,而是这批粮食能不能安全送到。   “前面的人,留下粮食。”有人过来同安铁石等人喊话,安铁石不动声色的瞥了一眼队伍之中的人,在死亡的阴影下,那几个守着车弩的人已经暗暗做好了准备。   这是倭国人,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话要跟他们说的,若是以前肯定就直接干的了,可是这会儿,他们就算是勉强压榨出一点力气来,但却是坚持不了多久。   安铁石念头转的飞快,他也在想办法,至少拖延一些时间,让众人多休息一会儿。   “识相的,乖乖交出粮食,否则的话,我们这大刀可是不长眼。”为首的一人冷森森的说道。   “想要粮食,就自己拿来!”安铁石也是一个铮铮铁骨的汉子,就算是在生死存亡的时刻,他也非常的有傲骨。   从听到他们的声音那一刻起,安秀儿就本能的觉得有些不对劲,这些倭奴人长的大齐国的人略微矮小一些,不过他们坐在马背上,她也发现不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们的大齐话说的实在太好了,倭奴国的人虽然跟大齐的语言有诸多相似之处,但是口音却是截然不同。   只是他们说的话并不多,安秀儿也不能够确定他们究竟是不是倭奴国的人。   坐在马车里面细细的打量着他们,想从他们的身上发现端倪,最终她的眼神定格在他们脚上的靴子上,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来,这些人的鞋子不是统一的,而是各种不一样的鞋样混杂。   若真的是倭国士兵的话,那他们肯定会是统一的鞋子,就算是偶尔有不一样的鞋子,那也不多,她再细看,这些人的手明显在发抖。   ☆、第三百零三章 自愿为人质   若是倭国士兵的话,在他们人多的情况下,根本就不会留守,何必还要跟自己的人说这么多的废话,直接打便是。   鉴于这种种疑点,安秀儿当即断定,这些人根本就不是倭奴人,而是那些马匪伪造的。   她说奇怪了,这个地方怎么会有倭奴人,除非张镇安的城池破了。   “你们是什么人!”想到这里,安秀儿掀开轿帘走了出来。   “你是何人?”为首的人举着大刀,凛然的看着安秀儿,满身的煞气。   “我是这里的主事人。”安秀儿踩在马车的横板上,同这人对视。   “你?”这人冷冷的看了安秀儿一眼,并不相信,安秀儿见状,便看向安铁石,吩咐道:“你过来。”   “是,夫人。”安铁石虽然不知道安秀儿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但还是配合的走了过来。   “你们好大胆子,竟然伪造倭奴国人,你们可知道,劫持朝廷的军粮是大罪!”安秀儿突然喝道。   “你胡说什么,这根本就不是军粮!”这人闻言,当即说道。   “这么说来,你们确实不是倭奴人了。”安秀儿冷然笑了起来。   这首领见状,知道自己一时之间犯了大忌,让安秀儿知道了他们的底细,不过他也不怕,这会儿,他也能够看出安秀儿是不想要跟他打了。   “那又怎样?反正你们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死!”   “我们是生意人,生意人讲究一个和气生财。”安秀儿淡淡笑道:“你们不就是想要这批物资嘛,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们,这批物资,我的确是运到关山城去的,虽然不是军资,但却也是军资,是我私人掏腰包,送与这边关战士的。”   “我知道你们这些人当中,是有当过兵的,你们这些人,一些是逃兵,一些是无路可走的百姓,联合起来,形成了一支杂军,又不知道是受了谁的蛊惑,来为难我。”   安秀儿扫了对面众人一眼,今天的风很大,他们带着帽子,面容她有些看不清楚,但是,她却好像看到了他们脸上的慌乱,以及强装镇定的表情。   前方没有人说话,安秀儿知道她是猜对了,她便又说道:“我看你们也是想要成大事的人,成大事,必须需要粮食跟物资,我这批粮食实乃是救急之用,若是你们真的需要,我可以再送你们一批,比这更多。”   “花言巧语!”这首领根本就不信安秀儿的话。   安秀儿也没指望她三言两语就能够让他们相信,她只是又继续说道:“你们其中既然是有当过兵的,便应该知道,前方战事是何等的艰难,在那里,也曾有过你们的战友,也曾有过你们的兄弟,你们是怎样沦落为马匪的我不想要知道,但我知道的是,你们曾经也是迫不得已,更何况,你们想要抢走我们的东西,也没有那么容易。”   “我们这里有几驾车弩,车弩是什么,想必你们连听都没有听过吧,我跟你们解释一下,就是一种特质大型的弓箭,里面藏有三千六百根箭,每次百箭齐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够不够喂我的车弩。”   安秀儿表情淡漠,道:“我不想要跟你们打,并非是因为我们怕你,这一路上,大大小小的战斗,我经过了无数次,但是,我若是跟你们打了,我们这边的人势必也会受伤,这样,势必会影响我们前进的速度。”   “所以,我现在给你们两条路,一是选择相信我,我到时候我会给你粮食,一是打!”安秀儿看着这首领。   “你倒是好胆。”这首领看着安秀儿,又看了看安秀儿那边的人跟物,一眼扫过去,果然发现有几马车上面的东西跟别的东西不同,而且那马车旁边的人见到他扫过来目光的时候,隐隐有着一丝凶狠,这首领好像发现他按着什么机关,而那车的方向,好像对着……自己?   “好,我相信你,但是空口无凭,我们兄弟总不可能白走这一趟的。”着首领看着安秀儿。   安秀儿钻到马车里面,捧着一个匣子出来,道:“这一趟出来,我们也没有带什么银钱,这是五万两,我全都给你,五万两银子,你们毫无伤亡,跑一趟就可以拿到,也应该知足了。”   “好,除了这五万两银子之外,还有……”这首领突然伸手指着安秀儿,“你!”   “我?”   “对,你跟着我们一起走。”这首领说道。   “没问题。”安秀儿一口答应了下来,道:“既然你们不相信我所言,我跟着你离开也无妨。”   “夫人,你不能以身犯险。”安铁石当即说道。   “无妨,不过就是去他们的地方住上一段时间而已,有何惧之。”安秀儿一脸的坦然,这一刻,她的胆子,折服了所有人!   众人还欲阻拦,安秀儿便道:“你们别婆婆妈妈了,快些去,这些物资绝对不能够延迟,如今天寒地冻的,寒冷跟饥饿的滋味想必各位都体验过,你们也应该知道边关战士的艰难。”   安秀儿看向安铁石,同他交换了一个眼神。   安铁石见到安秀儿脸色坚决,杏眸里面满是坚定之色,就知道她已经打定了主意,想到这里,他点点头,道:“好!我一定会立马将这货物送到的,你等着我重新带着货物来赎你。”   “无妨,到时候直接拿钱来就行了,想必对于这些货物而言,这些好汉更喜欢银钱。”安秀儿笑道。   “对,我们要一百万两!”那首领旁边,一个刀疤男说道。   “你以为我们是生产银子的吗?”安秀儿看向这起来,“我若是随口答应,那肯定是骗你们的,我让我的手下们回去,顶多只能够筹集十万两银子,而我现在马车上的这些货物,约莫也就是五六万两而已,我现在给你们五两,再加日后的十万两,也不算是食言。”   “你一点都不怕死?”这首领看向安秀儿,似乎对她的坦然很是好奇。   “我当然怕了,但是怕也得上,毕竟你们要我的命也没有用,还不如留着我的命,换取更大的利益,我见几位额头宽阔,以后定然是能够做大事的人,我也愿意帮扶几位英雄。”   安秀儿说的的话,一点都不带奉承之色,说的合情合理,却这让这些马匪心中感到十分的熨帖,道:“、那么就这样说定了,最迟明年开春,拿十万两银子来雁荡山赎人,现在你过来。”   安秀儿捧着盒子下了马车,安铁石看着她向着这些马匪走去的背影,眼含泪光,心如刀绞,亲人跟物资不能够两全,此刻,他明白安秀儿的选择。   她选择的是保全这些货物,是保全他的安危。   安秀儿已经到了马匪这边,她将盒子捧上去,这首领接过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银票。   安秀儿见到他这谨慎的样子,笑了笑,若是这会儿她还有力气,定然是要窜起,然后趁机拔出头上簪子,给他一下,可是这会儿,她手脚几乎都是没有知觉的,别说跳了,她连走路都费劲。   “极好。”这首领大笑一声,将匣子合上,递给身后的人,伸手将安秀儿一捞,安秀儿便落到了他的马背上。   “走了。”他吹了声哨子,这会儿他们也不用伪装成倭国人了,而是露出了他们马匪的本质。   眼见着这些马匪劫持着安秀儿而去,安铁石双目血红,紧咬着牙关,攥着缰绳的双手握的极紧,甚至发出了了“咯吱”的声音,此刻寒风簌簌的,他的心也是空空荡荡,寒风从心里吹过,将他整颗心都要冻成冰。   良久后,他从牙缝了挤出了一个字,“出发!”   “夫人他……”一旁的亲信见到他的身影都有些发怵,但还是担心的问了一句。   “送了货物,尽快返程。”安铁石说了八个字,便闭口不言,只闷闷的赶路。   众人遇到了这变故,又见前方的安铁石身上带煞,连话都不敢说了,更别说喊苦喊累了,这样以来,速度竟然又比之前快了许多,   一个时辰之后,他们就遇到了卫虎派来的前来接应的小队。   这些接应小队见到他们自然是满心欢喜,一个个都欢呼了起来,可是安铁石这边的人脸上却没有丁点笑容,只是木然将货物交给他们去押运,自己则是爬在货物上喘气。   “这一趟累坏了吧。”有士兵想要跟安铁石的人搭话,可却没有一个人理会他们。   这些人知道他们的不易,倒是也没有多说,再过了小半个时辰,他们又碰到卫虎派来的另一支前来接应的小队,一行人总算是顺利进了城。   本来这是一件好事,但是因为路上发生了太多的变故,连他们的东家也被人掳了去,这实在是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有人来将他们安顿在几个大帐之中,又给准备木柴生了火,安铁石等人自己带来的物资中便有酒,也有锅碗瓢盆,便拿出东西来温了酒喝了,然后躺在地毯上呼呼大睡。   ☆、第三百零四章 搭救   安铁石没有休息,他握着刀,坐在火盆旁边,面容冷酷的骇人,就连卫虎过来请他,他也是一脸带煞的表情。   “哎,兄弟,我可跟你没仇啊。”卫虎是见过安铁石的,见到安铁石这模样,也是有些害怕。   “你们快点将货物卸下,留一些粮食作为我们回程之用,我们要回去了。”安铁木冷冰冰的说道。   卫虎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这个态度,只当他就是这样的人,还大咧咧的同他说道:“急什么,反正货物已经送到了,也不用着急了,在我们军营多待今天,我带你们去看看我们跟倭国人打仗。”   安铁石斜看了卫虎一眼,眼神很冷,尽管他知道这件事情与他无关,但是他就是忍不住的迁怒,若不是他们写信回来,自己跟妹妹就不会过来,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卫虎见到安铁石的态度不对劲,也不敢招惹他,只进去看了看,没有见到安秀儿,他这才奇怪的问了一句:“哎,怎么没有看到夫人啊?”   “她被人抓走了。”安铁石低沉的声音中压抑着惊涛骇浪,“我们路上遇到了马匪,众人刚刚从雪地上趟过来,已经是没有再战的力气,妹妹她说服了马匪,以自己为质,被他们带走了。”   “啊?”卫虎一听到这事,面上立马出现了怒容,道:“安兄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你应该早点跟我说就是,看我这就带领这小队,将夫人救出来。”   “呵,靠你们?”安铁石冷笑了一声,道:“你们不是被困了吗?怎会有多余的兵力,再来救我的妹妹。”   “你瞧不起我们是不是,好歹我们这里也有三万人,分出两千人过去救夫人是足够了吧?”卫虎说着便道:“你等着,我这将这事情告诉老袁,到时候他定然会有办法的。”   卫虎说着便往外走去,走了几步,他又折返了回来,道:“你跟我一起去,老袁想要见你。”   安铁石撑着大刀站起身来,身子踉跄了两下。   “你怎么了?”卫虎见他这样,关切的问了一句。   “我们大当家太累了,这几天,我们几乎都没有睡觉,从雪地上一脚一脚的走过来,到最后几乎是拖着腿过来的,腿早就冻僵了。”一旁有人回道。   “辛苦了!”卫虎听到这话也不禁是有些动容,他拍拍安铁石的身子,说道:“那你在这里休息,我让几个人过来照顾你们,柴火管够。”   说完,他便出去了,过了一会儿,便进来几个人,来帮他们做一些跑腿的活计,或者是加两根柴火,或者是帮他们倒酒。   而卫虎自己则是火急火燎的跑到了张镇安的帐营,方一拉开帐营,他便急急的说道:“老袁,不好了。”   “发生事了?”端坐在主坐上的男人,背脊挺直,他早已经习惯了卫虎的风风火火,闻言也不过是抬头瞥了他一眼,复又低头忙着自己的事。   “发生大事了,夫人她被马匪给掳走了。”卫虎连忙说道。   “嗯?”张镇安腾的站起身来,双目盯着卫虎,“你将话说清楚。”   卫虎便将从安铁石那里听来的话,再跟张镇安说了一遍,张镇安听了之后,心中便是一窒,只觉得额角的太阳穴‘突突’直跳,脑袋涨疼的很,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冲破牢笼一般。   他双目犹如鹰鸮,只将卫虎看的低下了头去,“对不起。”   是他的错,如果他不给她写信就好了,可是,如果他不给她写信,这粮食的困局也不会解。   “那个商队的人在哪?”张镇安问了一句。   “我带你去。”卫虎连忙说道,他想要将功补过。   张镇安跟着卫虎前去,方一出去,巡逻的士兵们便同他行礼,一路的声音,张镇安却恍若没有听到一般,只大踏步的往前走,龙行虎步之间,气势恢弘,让人望而生畏。   “将军。”守着帐营的两个士兵同张镇安行礼。   卫虎亲自将帐帘掀开,张镇安走了进去,见到了坐在榻上烤火的安铁石。   安铁石也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之下,他冷笑了一眼,突然站起身来,冲上前去,打了他一拳。   张镇安猝不及防,被他打中,身子踉跄了两步,他身后跟着的两个士兵立马向前来,喝道:“大胆!”   张镇安伸手阻拦了身后两个士兵的动作,擦掉嘴角的一点血迹,看向安铁石,“她在哪个地方。”   安铁石没有说话,只冷冷的盯着张镇安看,道:“你快点给我滚,否则我怕我控制不住我的拳头。”   卫虎见到他们这般剑拔弩张的阵势,也有些被吓住了,缓过神来之后,他连忙打圆场,“你们这是干什么,都是为了夫人好,不要这般冲动行不行!”   安铁石仍旧是看着张镇安,这个男人凭心而论,的确是极其的有气势,可是在安铁石的眼中,他不需要一个如此出色的妹夫,他需要的妹夫是能够陪在自己妹妹身边的,而不是将一切丢给她扛。   “我妹妹,如今尚且不足花信,可是她如今过的是什么日子?她以前无忧无虑,可是她如今却是殚精竭虑,不过是短短三年而已。”   面对安铁石的质问,张镇安的眼底浮上了一丝苦涩,他说或许是对的,可是他说的一切,他根本就不记得。   “我知道你失去了记忆,你不知道我妹妹为你做了多少事,那么我今天就一一说给你听好了,我不说别的,就说这一次,我们来到这里,有多么的不容易,天寒地冻的,我妹妹为了激励别的护卫,跟着一起从雪地上深深浅浅的趟过,来到目的地,我的腿脚尚且冻僵,她不过只是一个女子,恐怕腿脚都早已如废。   在家中,她处处被你的母亲刁难,被你的兄弟责难,这一切她从未抱怨过,依旧替你照顾孩子,打理家务,打理生意,可是后来呢,你们张家却尽是些忘恩负义之人,卸磨杀驴,你的母亲联合张家族人将她手中的权利夺去,将她的心血尽数践踏。   就连这次的这些货物,实不相瞒,我们也是从张家的族人手中,抢夺而来!”   安铁石将他所知道的往事一一告诉张镇安,张镇安听着心中很是难受,可依旧是觉得空落落的。   一旁的卫虎都有些急了,等安铁石说完之后,他连忙说道:“你们就不要说这些好了吗?安爷,我叫你爷行不行,你快将夫人的位置跟我们将军说一说,让他带病前去搭救啊,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安铁石瞪了卫虎一眼,卫虎回瞪他一眼,安铁石才发现自己的拳头已经紧紧的攥着了,若不是方才卫虎的话,他肯定是控制不住,又要打人的。   安铁石知道这会儿不是跟他们斗气的时候,最终他还是将安秀儿的位置告诉了张镇安,“那些马匪说,要救她就来雁荡山。”   “我现在就去救她,你在这里好好歇着。”张镇安说了一句,转身就走。   卫虎也跟着离去,两人才离开不久,就看到了郁浩夫。   见到张镇安,郁浩夫停下脚步,同他打了个招呼,道:“将军,他们运来的东西我已经点好了,一些御寒的棉衣等物是现在发给士兵,还是等你来发?”   “现在发下去吧。”张镇安说道。   “好,还有……”郁浩夫还欲说话,张镇安便道:“还有什么事情等我回来再说。”   “老袁你急着离开,有什么事情吗?”郁浩夫问了一句。   卫虎便退开一步,同郁浩夫解释道:“夫人她出事了,如今老袁正要去救她。”   “啊。”郁浩夫惊讶。   卫虎便道,“我不同你说了,我也要去就嫂子。”   说着便跟上了张镇安的步伐,张镇安兀自点了两千士兵,见到卫虎,便道:“不用你,你去帮浩夫将物资发下去吧。”   “老袁,我跟你一起吧。”卫虎说道。   “不用,这是我的私事。”张镇安一脸冷漠,抬腿跨上马背,疾驰而去。   雁荡山离这里约莫有六十里的距离,一来一回的话,一天的时间差不多了,不会这会儿,已经是下午了。   不过张镇安可没有思量这么多,点好了士兵就往外面驶去,一路上从城中穿过,疾驰而去,惹得城中的百姓纷纷躲避不已。   走出城外,群马驶过雪花四贱,花了好几个时辰,终于在天黑前达到了雁荡山。   雁荡山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张镇安方才到雁荡山的脚下,山上的人便知道了,有探子急急忙忙的前去同首领报信。   简陋的洞穴中生着火,安秀儿此刻正坐在火炉旁烤火,坐在主卫的是此中的首领,旁边还有那个刀疤男。   “报,有大群的士兵往这般来了。”探子进到洞穴,禀报首领。   这首领当即看向安秀儿,目光一寒,安秀儿连忙解释道:“我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你你骗鬼呢?你刚刚上山,就引来了官兵,不是你还有谁!”坐她对面的刀疤男当即大喝。   “我真的不知道,不过可能是我的人没有说清楚,你让他们上来,我去跟他们说。”   ☆、第三百零五章 搭救(二)   “哼,你会有这么好心?”这首领也不笨,听到安秀儿的话后,拿起旁边的剑往安秀儿的脖子上一放,道:“我对你以礼相待,你却是各种对我耍花招。”   “我人一直都在你这,如何耍花招?”   安秀儿有些无奈,道:“我是真的见你们是一群好汉,有心想要跟你们交好,可是你们却多番怀疑我的用意。”   “你休得做出这么一番柔柔弱弱的样子蒙蔽我大哥。”刀疤脸的男人喝了一声,又转头同这首领说道:“大哥,你别跟她多说,直接将她压过去,就知道这些人究竟是为何而来了,若是是为她而来,便以她作为人质,若不是为她而来,将她杀了便是,用不着怜香惜玉。”   “可是,她承诺过的十万两银子。”这首领还有些迟疑。   这刀疤脸的男子便道:“银钱我们日后有的是机会得到,命却只有一条。”   安秀儿闻言,心中叫苦连连,忙道:“我是真心真意想要跟你们合作,你们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况且,二当家,这寨子暂且是由你大哥做主,哪里能够轮得到你在这里发号施令,越俎代庖。”   “哼!”刀疤脸冷哼一声,道:“我跟我大哥乃是过命的交情,哪里轮的到你在这里挑拨离间,来人,将她捆起来。”   方才还算是待遇不错的安秀儿,一瞬间便又成了阶下囚,这些马匪们果然是喜怒无常,她费尽了口舌,勉强得到还算好的对待,可是这会儿,又回到了之前了。   “我跑不了,你们捆太紧了,勒的我手腕痛。”安秀儿对这捆绑她的马匪说道。   她的手脚方才烤火才觉得活泛了一点点,这会儿手依旧是有些冻着的,被这冰冷的绳子一捆,便觉得很不舒服。   “束紧点,省的她耍花招。”一旁的刀疤脸却是添油加醋。   安秀儿侧头,可怜兮兮的样子,他却是将头调到一边,道:“你那一招对我来说没用,我都女人不感兴趣,我看到你只觉得作呕!”   “你以前是不是被什么女人伤害过啊?”安秀儿弱弱的问了一句,这刀疤脸没有回答,安秀儿便也不说话了,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随便他们了。   被推搡着出了这洞府,外面比这简陋的石洞而来,又冷了许多,安秀儿不禁是打了个寒颤,脚踩在雪地上,又冷又钻心的疼。   “别推搡,我慢慢走。”安秀儿对束缚她的人说道,可是这两人却没有听她的。   好容易才走到了山底,底下却早已经是打起来了。   “住手!”有人将安秀儿推了出来,她一个站不稳,就倒在了雪地上,这模样实在是有些狼狈,她趴在雪地上,背着手,也爬不起来,乌黑的头发散落着,好像在洁白的雪上,盛开了一朵悲怆的花。   “这个女人,你们认识吧?”马匪首领说道,他骑着马在安秀儿的前方,道:“你们若是不束手就擒,我就将这个女人给踩死!”   “你敢!”张镇安厉喝一声。   “我们有什么不敢的!”这首领冷哼一声。   安秀儿听到他的声音,心中突然就安定了下来,她什么都不怕了,只抬头看向这马匪头子,道:“有本事你就踩,你的马踩了我,你包括你这里所有的兄弟,都得给陪葬。”   安秀儿的声音极冷,此刻她无畏无惧,只觉得自己浑身都充满着勇气,她好像一点都不怕死了。   “我之前就是信了你的邪。”首领怒气冲冲,他们做马匪的,最怕的就是被人知道了自己的老巢,可是这会儿,朝廷的官兵都打到门前来了,早知道就应该见她杀了。   “你们现在放下武器,束手就擒,我还可以给你一次机会,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们不客气!”张镇安声音低沉而又冰凉,冷的几乎能让这空气都凝结成雪花。   “我们既然已经做了响马,便早已经将脑袋别到了裤腰上,死,我们不怕,但是这个女人,必须死!”   首领阴森森的说道,他骑着马,马蹄扬起再落下,离安秀儿不过是寸许的距离,“你们只要再向前一步,我就踩死它。”   “生又何欢,死有何惧。”安秀儿突然笑了起来,道:“之前我说了很多,但是有句话,我一直没有跟你们说。”   “什么话?”首领喝问。   “我之前说了你们很多好话,其实都不过是为了自保而说出来麻痹你们的,其实你们就是一群失败者,一群孬种,一群渣滓,欺软怕硬,无能无用,恶心卑鄙!”   安秀儿怒骂,马匪首领怒气冲冲,他拉起缰绳,身下马匹便高高的扬了前蹄,眼见就要踩到安秀儿的身上,然而,安秀儿预料中的疼痛却没有来。   只听到一阵风声,耳边一阵长啸,一阵鲜血喷溅到了她的身上,她只觉得有人长臂将她冰凉的身子捞起,她抬头,只看到一个坚毅的下巴,再看的时候,却是已经来到马背上。   方才那首领的马轰然倒下,一杆长枪插在了马的咽喉处,枪头已经全部没入马身。   安秀儿看了一眼,心中绷紧的弦渐渐放下,她只觉得眼前一黑,再也强撑不住,昏迷了过去。   ……   醒来的时候,安秀儿已经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了,她微微的动了动,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疼痛,尤其是一双脚,冷冰冰的,她蜷起身子,碰到了脚上伤口,只觉得痛的厉害。   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是一顶帐篷,侧头一看,有一个男人坐在不远处的桌子前,在看些什么东西。   “你醒了。”男人没有回头,可是背后却好像长了眼睛一般。   “嗯。”安秀儿点点头,却觉得嗓子哑的厉害,有些干。   男人放下手中的书卷,站起身来,却一直背对着她,安秀儿就这样看着他的背影,挺拔依旧。   良久后,男人终究是转过身来,她看着他的脸,嘴角轻轻的扯了一下,露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来,好像凋落在地上的白色梨花,一地凄美。   她将手从被子里面伸了出来,手指头动了动,朝他勾了勾,示意他过来,还从来没有人敢对他做这样不敬的动作,可是她这般做,他却不由自主的动了腿,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站到她的床榻前了。   “水。”她指了指自己干涸的嘴唇。   “哦。”张镇安迈步去了桌子前,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   她躺在床上,也没有法喝,他端着水,愣了片刻,才将水放到一旁,伸手将她扶起来,然后又将水递给她。   她看了水一眼,没有去接,她再用她那一双水盈盈的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垂着头。   见她不喝,他有些愣,怔了片刻,才弯下腰,将水放到了她的嘴边,她这才低头喝了一口,喂她喝了几口水,他将杯子放到一旁,正准备离开,她却是伸手拉住了他的衣角。   他回头,她拍拍床榻,自己往里挪移了一些,示意他坐下来。   “陪我坐一会吧。”她说道。   他大刀阔斧的坐了下来,整个人坐的端正,坐的笔直,蓦地,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伸了过来,搭在他的手背上。   他微怔,想要将之拿开,可是这双手实在是太凉,他忍不住也将她握住,想要为她暖一暖。   “侧过来,让我看看你,好吗?”她低声问,却让人无法拒绝。   他侧过身子,她迎上他的眼,唇角含着笑意,眼中却蕴满了泪光。   她将手从他的手中抽出来,抚上了他的脸,用手丈量着他的模样,那冰凉的小手划过他饱满的额头,他挺拔的鼻梁,他有棱有角的脸,冰凉的触感,让他的心都不禁是打了个寒颤。   “你好像比以前瘦了。”她说道。   他抿着嘴唇,没有说话。   “你见到我好像不太高兴,是不是不喜欢我了。”她说完一句,眼泪已经簌簌的落了下来。   再苦再累的日子从来都没有抱怨过,但是这一刻,他的冷漠,让她的心难受极了,只觉得有满腔的委屈,满腹的心酸,却不知道该谁诉说。   “其实这次我本来可以不来的,但是我想要来见一见你,所以我也跟着过来了。”安秀儿想要笑,但是眼泪却是落得更快了。   “我知道我是咎由自取,但是我跟着商队一起来,是有作用的,那几天下大雪,雪可厚了,是我激励了他们,否则的话,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才会到,所以我来是有作用,而不单单是为了见你,才任性妄为。”   她缓缓的说道,眼泪在她的脸上连成线,已经顺过脸庞从尖细的下巴流了下来,她道:“我不是一个任性的人,我只是不放心,我不放心他们,担心他们不能够及时将物资送到,所以才跟着一起过来。”   “你不要生我气好不好?”她拉着他的手,眼睛如同一汪清澈的泉眼,就那么看着他,眼泪却是不停的流。   他别过脸去,只觉得她这份爱实在是太沉重。   “你不爱我了,所以你也不会生我的气了。”见他不说话,她又喃喃自语的说了一声,兀自擦了一把眼泪,抬起头,本想要坚强,可是悲伤却是不能够自抑,方才擦掉的眼泪,又流了出来,甚至比之前更家的汹涌。   她低下头,捂住嘴,可即使是如此,悲泣的声音还是从牙关中挤了出来,呜咽声犹如血泣,让人心颤。   她不由自主的蜷缩起来,缩成小小的一团,躲在角落里面,默默的哭泣。   ☆、第三百零六章 有人爱着,真好   “对…不…起……”她想要说话,却根本就不能够开口,她此时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张嘴便是不由自主的呜咽声,她自己都怕了,只低下头,将头埋在被子上,将嘴紧紧的捂住。   他整颗心都觉得痛了起来,一抽一抽的,那疼痛就从心里涌到脸上,他伸出手去,轻轻的环住了她,她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终是伸出手去,将他也紧紧搂住。   “是我对不起你。”他拍拍她的后背,以视安慰,见她哭的伤心,便终究也是遵循本心,紧紧的拥抱住了她,道:“你这个傻姑娘,你不知道,那马蹄踩下去的那一刻,我心有多痛,我感觉我就要失去我最宝贝的东西,我想也不想的,手中的长枪就扔了出去。   幸好我的身手还算快,当我将你搂在怀里的那一刻,我才觉得我这颗心落了下去。”   哭了许久,她才停歇了下来,放开他,看着他的眼睛,“你说的是真话?”   他点点头,伸手将她脸上还有的眼泪细细的擦干净,道:“你看你,哭的眼睛都肿了,等下你大哥见到了,还以为我欺负你了哪。”   “你本来就是欺负我。”安秀儿说了一句,却又是拥抱住了他,她在他的耳边说道:“你可以欺负我,但是你不能够不记得我,不能够不爱我。”   “好。”张镇安点头。   安秀儿便又放开了他,只认真的看着他的眼睛,道:“你撒谎我,你早就把我忘记了。”   “我会记起来的,我保证。”张镇安看着她,认真的说道:“就算是我记不起以前的事情,我也会爱现在的你。”   “真的?”她问。   “真的。”他再次将她搂住。   “我爱你。”她在他的耳边说道。   “我也爱你。”他同样应了一声。   “都好久好久没有听到有人说爱我了。”安秀儿笑中带泪。   这话让张镇安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只能够将她搂的更紧,许久后,他才放开她,扶她躺下,帮她掖好被角。   “睡吧,我就在这里陪着你。”他拿着书卷,坐在她的榻前,她便笑了,睁开眼睛看他一会儿又闭上,然后再睁开。   “闭眼!”他低斥,她合上眼,片刻后忍不住再睁开。   “我在这儿呢。”他明白她的心事,说了一句。   她便伸出手来,将之放到自己的被窝里面,放到她的心口,然后才乖巧的闭上眼。   胸口传来的炙热让他手一烫,连心都给灼了去,片刻后,她已经入睡,他才偷偷的将手抽出来,帮她掖好被子,走到书桌前,提起笔,写些什么东西来。   安秀儿再次醒来的时候,蜡烛在帐内摇曳出几丝亮光,张镇安已经不在屋子里面,见到她醒过来,屋子里面一个姑娘朝她恭敬的笑了笑,有些拘谨的问道:“您醒了,可要吃点什么?”   “给我一杯水吧。”安秀儿说道。   姑娘转身给她倒了一杯水,她上上下下的打量这姑娘一眼,问道:“你是谁?”   “我是将军从城里找来的丫鬟,专门过来照顾您的。”小姑娘答了一句,将安秀儿从床上扶起来,将水递给她。   安秀儿喝了一口水,朝她笑笑,道:“谢谢你了。”   “夫人您可要吃些什么?”这小丫头又问道。   “给我来碗白米粥就好。”军营条件简陋,安秀儿知道她想要吃些什么好的,这里肯定也没有,更何况,这会儿,她最想吃的,还是一碗简单的白米粥。   “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拿。”小丫头跑了出去,不一会儿,便给安秀儿端了白米粥过来,安秀儿喝了两口,便闭上了嘴,再也喝不下了。   “您吃这么一点点就不吃啦?”小丫头黑眸看着她,似乎是在讶异她的胃口如此之小。   “没胃口,吃不下。”安秀儿摇摇头,道:“有点冷,帮我将火盆再生大一点吧。”   “好。”丫头将火盆搬的离她近了些,又用火钳将上面的炭火拨开,不一会儿,这火便旺了起来,木炭发出了噼里啪啦的声音。   安秀儿从榻上坐起来,浑身都酸的很,之前在雪地里面有些被冻着了,后来又一直都绷着的,这会儿松懈下来,只觉得浑身无一处不疼痛。   她伸出手去烤火,又脱了袜子,将自己的脚也拿到火上去烤着,她靠的极进,有火星子溅到她的脚上,她也不觉得疼。   “夫人,您离火太近了。”一旁的丫鬟提醒道。   “我太冷了。”安秀儿答道,这帐营太过空荡荡,她是真的觉得冷的慌。   “那也不能够靠这么近。”小丫鬟有些执拗,过来将火盆离的远了些,安秀儿见状摇摇头,无奈的斥道:“你这小丫头。”   丫头抬起头,却发现安秀儿脚上满是疮口,星星点点的,有些触目惊心。   “您的脚怎么了?”小丫头问了一声。   “走太多路,这次过来,又冻伤了。”安秀儿淡淡的答道。   小丫头听安秀儿说的轻描淡写,看着却觉得有些心疼,道:“你这种贵气的夫人,原来也会生冻疮的啊。”   “是啊。”安秀儿淡淡一笑,道:“我本来就很怕冷,脚又被冻伤,那就更加冷了。”   “啊,您冻伤了脚,不能够用火烤的。”小丫头突然想起来什么,道:“您伤的这么严重,不能够直接用火烤,用火烤会导致更严重的。”   “是吗?”安秀儿笑笑,道:“我就是想让它快点好,过几天,我还得赶路呢。”   小丫头将火盆又拿的远了些,走过去,将安秀儿的双腿抱着放到了榻上,道:“您这种情况,已经很严重了,不能够用火烤,我给您打盆温水来,您泡着会好很多。”   说着她用被子将安秀儿的双腿盖好,又跑了出去,给她打了水过来,安秀儿一边泡着脚,小丫头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道:“您多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谢谢。”安秀儿又喝了一口热水,暖流入腹,果然觉得舒服了许多。   “我去给您找个汤婆子过来,等会将您的脚给暖着,这样好的快。”小丫头说着,道:“您一个人待一会,没问题吧?”   “没事,你去吧。”安秀儿摇摇头。   小丫头伸手探了探水温,见已经有些凉了,便帮她擦干脚上的水迹,她动作轻柔,虽然小心翼翼的避开了她的伤口,可她还是感觉到了丝丝疼意。   “您现在这里待着,我去给您找个汤婆子来,再给您找些棉布来,帮你清理一下创口。”小丫头说着,帮安秀儿将各处的被角掖好,然后跑了过去。   安秀儿一个人躺在榻上,半眯着眼睛,脚上的伤口被水这么一泡,这会儿觉得有些疼,还有些痒,她强忍着没有去挠,只对伤口上的痛置之不理。   小丫头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又风风火火的进来了,她手里拿着一些棉布,同安秀儿说道:“对不起啊,夫人,这里没有汤婆子,我只给您找了一些干净的棉布来。”   “无妨。”安秀儿轻声道,“辛苦你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现在给您包扎一下。”她坐到安秀儿的榻上,说一句得罪,然后拿这棉布来给安秀儿包扎伤口。   安秀儿看着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小翠。”丫头低声答道。   “小翠,好名字啊,碧绿无暇。”安秀儿答了一声,小翠便将头低垂了下来,她轻轻帮安秀儿按摩脚底,以此来刺激伤口处的血液流通,安秀儿被她小手这么一按,虽然有些痛,但痛过后,却也觉得舒服多了。   外面一阵寒风掠进,伴随撩开帐帘的人,安秀儿侧头,见到是张镇安过来了,只抬眸看着他,一旁的小丫头连忙同他行礼道,“见过将军。”   “不必多礼。”张镇安大踏步的走过去,问:“你在做什么?”   “夫人的脚严重冻伤,我在给她包扎伤口。”小翠答道。   张镇安低头去看,果然见那莹白的脚踝下面,一双小脚冻的发肿、发红,如同两只通红的萝卜。   他坐过去,安秀儿怕他嫌弃,连忙将脚要缩回到被子里面,却被他的大手一把握住了,她将头别到一边,听到男人低哑的声音:“你这是怎么弄的?”   “走路走的了。”她还是这般轻描淡写的说着,一边挣扎的要将自己的脚从他的手中抽回来。   这会儿她的伤口狰狞,她觉得有些丑,实在是不想要被他看到。   “别动。”他说了一声,又的帮她按揉了一遍,他的力道极大,她忍不住的叫住了声来,“啊,好痛。”   他停了停手,又道:“现在痛,你这伤口才能够好的快。”   说着便又继续,安秀儿强忍着疼痛,张镇安便说道:“痛就叫出来,没关系的。”   安秀儿这才叫出了声来,他这力道,她感觉整双腿都要被他掰断了,按揉了脚板之后,他又帮她捏了小腿,依旧是一样的疼。   这疼痛持续了很久,她终于停手,她只剩下了喘气的力气了,她抬头看着他,他便解释道:“你这冻伤已经很严重了,一定要按揉活血,不然你这双腿就要废掉了。”   ☆、第三百零七章 我想帮帮你   “你懂得可真多。”安秀儿看他一眼,方才的疼痛,让她的语气算不上柔和。   “以前在老太夫的身边待过一段时间,知道了一些东西。”他说着,又拿起一旁的棉布将她的双腿包扎起来。   “好了,以后每天都让人给你揉一揉,不要乱走动,会好起来的。”张镇安说道。   “我就是想要乱走动,我现在也走不了啊。”安秀儿小脸皱了起来,道:“实在太疼了。”   “走不了就在这里躺着吧。”张镇安便说道。   两人就坐在这昏黄的屋子里面,小丫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行礼离开了,张镇安也站起身来,道:“不早了,你早点休息。”   “你要走?”她拉住他的手,张镇安回过头,她便道:“留下来陪我好不好?”   这样一个小要求,夫妻之间,算不了什么,张镇安迟疑了一下,点头答应了下来,“那我先去处理一下公务,等下就过来。”   “那你快点。”她放开他的手,笑了笑,张镇安起身离开,她将自己埋在厚重的被子里。   许是白天睡了太长的时间,晚上却是怎么都睡不着,过了许久,她才感觉到有人进来,坐在她的榻上。   “你忙完了。”黑暗中,她蓦地出声,男人没想到她还醒着,回声道:“你怎么还没睡。”   “我在等你呢。”安秀儿答了一句。   “睡吧。”男人将身上厚重的铠甲褪去,在床边坐了片刻,才掀起被子,躺了进去。   他不知道该如何同她相处,只睡在床边,两人的中间,隔了一条很大的缝隙,这情况让安秀儿觉得有些好笑,仿佛又回到了多年前,两人初认识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的,离她好远。   她伸出手去,搂着他,在他耳边呢喃,“你都许久没有陪我入睡了。”   “睡吧。”他拍拍她的手,她却整个人都贴了上来,又将腿钻到他的膝盖弯处,以此取暖。   “我喜欢贴着你睡,感觉你一身好暖,冬天没有你,我都很难得睡着。”安秀儿低声的说道。   张镇安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知道他现在一身的确是烫的厉害。   “你抱抱我,好吗?”她说道。   他仿佛一只傀儡,木讷的伸出手去,搂住了她。   “不是这样的,你应该侧过来,将我搂在怀里。”她再次提出要求,他低头,睁眼看着她,黑暗中,什么都看不清楚,他却觉得看到了一双透亮的眼睛,在同样的回望着他。   他只能够依言,侧过身去,将她整个人都搂在怀里。   白天她穿着厚重的衣裳,他还看不出来,这会儿她躺在被窝里,他才发觉她瘦的厉害,整个人很是柔弱,仿佛他稍稍用力,就可以将她腰肢捏碎。   似乎是想要试一试,他忍不住将她搂的紧了些,很快,他一身便越发便道滚烫了起来,鼻尖有一缕女人身上特有的馨香,直往他的鼻子钻,让他觉得心猿意马,痒的厉害。   可她却是在他的怀里睡的极好,道:“只有你的怀抱,才是最温暖的地方,你若是每天肯为我过来暖暖被窝,我的腿伤,肯定一下子就好了。”   “你倒是想的美。”他说了一声,语气却带着若有若无的宠溺。   “不可以吗?我在这里呆不了几天,我还得回去呢,团团还在家中等我。”安秀儿窝在他的怀里,说道。   “我尽量。”他一张嘴,唇边就碰到了她的发丝,轻柔的感觉,只让他不禁是一抖。   一整个晚上,他都不敢动,一直僵着身子,可是她倒好,睡的可香了,早上他习惯了早起,可她却是揪着他的衣裳,不然他离开。   “我知道你醒啦。”他在她耳边说道。   “还早,再睡会儿好吗?”安秀儿说道。   “我还有事,你睡吧。”张镇安说道,他已经习惯了早起,去四周转一转,松松筋骨,况且万一到时候会有敌军来袭击,他得死死守着。   “你走了,我也睡不着了。”安秀儿挽着他的胳膊,道:“就半个时辰,好不好?”   “半个时辰太久了。”   “那一刻钟行不行?”   “好吧。”一刻钟的时间,他答应了下来,她便将头枕在他的肩膀上,满怀欢喜着。   “一刻钟到了。”半响后,他提醒道。   “还没有,我数着呢。”她说道。   “你又骗我,我没听到你数。”   “我没骗你,我在心中默数,从一数到九百。”安秀儿抬头看着他,说道:“现在还是数到七百。”   张镇安便笑了笑,罢了,陪她再躺一会吧。   “哎,我问你一件事,那些马匪你是怎么处置的?”安秀儿昨天心烦意乱的,今天才想起这事来。   他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安秀儿便推了推他的隔壁,他淡淡的说道:“杀了。”   “杀了?”安秀儿有些惊讶,道:“我还以为你会收服他们呢。”   “你为什么会觉得我会收服他们?”张镇安问。   “因为你是将军啊,你现在手上的士兵并不多,难道你不应该趁着这时局扩张你的势力吗?”安秀儿说道:“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但是我也能够感觉到你的危机。”   “我的危机,你说说看?”张镇安听到安秀儿的分析,顿时来了兴致。   “那我就随口分析一下,说错了你不要笑话我啊。”   安秀儿笑了笑,靠着他的肩膀,说道:“你不是穆家军的人吗?但是你又不姓穆,从这次穆家军断你粮食的情况就可以看出来,穆家军的主帅已经容不下你了,所以,就算这次你们活着回去了,他还是会想法子,来对付你。”   安秀儿这么说着,越发害怕起来,道:“如若真的是我猜测的这般,那你以后岂不是要面对无无数的危机?明枪暗箭的,我们不要打仗了好不好?我们回去经商?商场虽然可怕,但是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一无所有,至少还会有生命,可是战场就不一样了。”   张镇安没想到他如今的处境竟然连一个普通的妇人都能够看出来了,他嘴角噙出几丝苦笑来,只紧紧的将她搂住了,道:“你不用担心,我自有法子。”   “我想要帮帮你。”安秀儿认真的说道。   “你要怎样帮我?”张镇安笑道。   “嗯……”安秀儿想了一下,拄着脖子看他,看着就笑了起来,突然低头在他的唇上亲了一下,然后盈盈的看着他,道:“如果你需要,我可以在财力上帮助你。”   “你?”张镇安手指划了自己的唇角,道:“你大哥不是说,你在张家的管家权利已经被张家那些族老们收回去了吗?而且你作为一个妇人,就算再次成为了张家的掌权人,他们肯定也不会容许你肆意妄为的。”   “我自有我的办法,我要像你一样,将不服我的人,全部镇压!”安秀儿说道,语气中也带着几分凌厉来,张镇安诧异于她话中的气势,又听到她说道:“你知道你以前叫什么名字吗?”   “张镇安。”他答道。   “你反过来念。”   “安镇张。”   “是吧,我就是安,专门镇压张家那些不听我话的人。”安秀儿语气俏皮,又道:“我觉得你杀掉那些马匪是对的。”   “说说看。”从短短的对话中,张镇安已经能够看出她胸有沟壑,非普通妇人。   “这些马匪骚扰过往百姓,作奸犯科,本就是罪大恶极之人,知错能改,弃暗投明,说来也是可收可杀,若是一般的将军,肯定就将他们给收编了,但是,若是要打造一支强军之师,就要有军纪严明,宁缺毋滥,你若是杀了这些马匪,虽然日后会少很多的马匪前来投诚,但是也会得到更多百姓的爱戴。”   “你倒是懂的很多。”张镇安语气飘忽,似是在想什么。   “其实我对这些一点兴趣都没有,不过我在家中看了很多的兵书,我就怕到时候见到你了,跟你没话说。”安秀儿低低的说道。   “你……”张镇安声音低哑,这样一个女人,这般为了他,他是真的无话可说了。   “其实你没来之前,我也一直在犹豫,该不该杀掉这些马匪,但是后来他们掳了你,我便不再犹豫了。”张镇安答道。   安秀儿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深吸了一口气,道:“一刻钟到了。”   张镇安伸手紧紧的搂搂她,道:“那我先走了,我等下有空再来看你。”   “我知道你很忙,但是你晚上可以过来陪我吗,我怕冷又怕黑。”安秀儿恳求道。   “好。”张镇安终究是答应,起身,低头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一下,这才换了衣裳走了出去。   安秀儿躺在帐篷里面养伤,她腿疼,又没有办法乱走,待在帐篷里面实在是有些无聊,幸好,还有那个叫小翠的小丫头陪着她,这丫头还算是机灵,担心她一个人无聊,又说笑逗她开心。   只是小翠从未离开过这关山城,见识有限,说着说着,便变成安秀儿讲故事给她听了,她听的极其认真,时不时还应两句,安秀儿作为一个讲诉者,便也觉得有意思起来。   ☆、第三百零八章 梦里的田园   “夫人你懂的可真多。”小翠拍掌道。   “不过就是走的地方多了些。”安秀儿随口答了一句。   “可是在小翠的眼中,夫人已经是一等一的厉害了。”小翠看向安秀儿的双眼之中带着不加掩饰的濡慕,安秀儿笑了笑,这个小丫头,看起来很是单纯的模样,像极了曾经的她。   忽然屋子里面的铃铛响了起来,小翠连忙起身,道:“肯定是有人找您,我出去看看。”   “去吧。”安秀儿看着她转身,又看着她一跳一跳的如同一只小兔子一样到她的面前来,同她禀告,“夫人,有人说要来见您。”   “让他进来吧。”安秀儿说道,这里要见她的人不多,要么是张镇安的兄弟,要么就是安铁石他们。   果然她猜对了,来的人是安铁石。   安铁石大踏步的走进来,见到安秀儿坐在床榻上,担忧的问道:“妹妹,你没事吧?”   “昨天我本来就要过来看你的,可是你昏迷着。”安铁石见到安秀儿好好的坐在床榻上,眼眶有些发红,道:“我特别担心你。”   “我没事,让大哥担心了。”安秀儿抬头笑着看向安铁石。   “没事就好。”安铁石点点头,看了她片刻,沉默一会,同她说起一些商队的事情来,道:“我们的东西已经交接给他们了,我已经将我们商队的人安排在了城里,就我担心你,所以还住在这军营。”   “谢谢大哥了,你不用担心我,你应该去陪陪他们,这一趟这些兄弟们的确是辛苦了。”安秀儿点头道:“这次,真的是很感谢他们。”   “我会酬谢他们的,妹妹你尽管就休息就好了。”安铁石说着看向安秀儿,道:“妹妹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休息一会儿,回家呗。”安秀儿说道:“这次过来,我的脚伤着了,生了冻疮,恐怕要过几天才能够好了。”   “那你就在这里休息一段时间吧,反正有妹夫在,我也不担心你,你若是急着走,不将这伤养彻底了,以后年年都会复发的。”安铁石说道。   “我知道,到时候看。”安秀儿说道:“这一趟大家都累了,就在这里好好的歇着,也算是领会一些关山城的风光。”   “好。”安铁石点头,又同安秀儿说了一些事情,然后便离开了。   等到安铁石走后,安秀儿也长舒了一口气,回想起这一路的辛苦,在心中悠悠的叹了一口气,这次已经够苦了,但以后肯定还会遇到比这更艰难的事情的。   虽然躺在床上养伤的感觉很闷,有些百无聊赖,但是偏偏时间又过的极快,一眨眼,一天就又过完了。   晚上,她蜷缩在床上,他很晚很晚才进来,然而,当他坐在她榻上的那一刻,她便醒来了,“你今天很忙吗?”   “有些忙。”他答了一句,脱了外面的甲衣,躺在她的身边来。   这一次,他驾轻就熟的抱住了她,她有一搭没一搭的在他的耳边说着一些从前的事情,他认真的听着,只觉得有一个人,拿着一把水草一直在轻轻的挠他的心。   “真希望回到从前啊。”她说道。   “可惜时光只会往前走,不会倒流。”他答道。   “会好的对吧?这段艰难的日子,会过去的对吧?”她仰头问他。   “会的。”   他低头含住了她的唇瓣,将她搂的更紧,这一刻,他将对她所有的爱怜都付诸了行动,柔情蜜意,疾风暴雨,她紧紧的抱住他,两人从未靠的这么近过,她胸腔的思念被他捣的稀巴烂,她在他如牛的喘息声中化成了一摊水。   “你可以将我变小吗?这样你就可以将我放在怀里,我就可以随时跟着你走了。”云雨过后,安秀儿躺在他怀里说道。   张镇安没有答话,他又不是神仙,自然没法将他变小。   “没关系的,变不小就算了,我会等你,也会帮你。”她再次重复了一边,却懒得想其它的事情,在他身边的时候,她什么都懒得想,只想靠着他。   “我不想让你太辛苦,以后你不要这样了,乖乖待在家里好吗?”张镇安说道。   “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我可以帮你。”安秀儿说道:“你跟我说说你的想法,让我安心好不好?”   张镇安没有说话,安秀儿叹息一声,说道:“你不说我反而会乱想,会担心,你说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也可以帮帮你。”   “我不要你帮我。”他抿着嘴,“你知道你若是帮我的话,会将你也扯进来,我要走的路非常的危险。”   “我不怕,我会小心的,你不跟我说,我以后被谁害了,我都不知道。”安秀儿低声说道。   “那好吧,我跟你说,你别告诉任何人。”张镇安想了想,终是说道。   “你说,我听着。”   “我也想要成为一方兵马大元帅,手握兵权,不再被别人束缚。”张镇安说道。   “没问题啊,我支持你,只是当你手握兵权之后,岂不是要征战四方了?那岂不是永远都没个停歇的时候?那时候,我还能够跟你在一起吗?”安秀儿说道。   “可以,到时候我去哪里,都带上你,直到天下太平,我们再隐居田园,你说好不好?”他低哑沉稳的嗓音为她构造了一个盛世田园。   “好。”安秀儿连连点头,她已经沉浸到他所说的世界之中了。   “五年可以吗?”她问道:“五年,这四方能够平定下来吗?”   “我尽量。”他伸手轻抚着她的头发,她将头靠在他的怀里,柔声道:“我相信你,但是无论如何,你要将安全放在第一位,知道吗?哪怕时间再长点。”   “我会的。”张镇安点头,搂着她道:“睡吧。”   “嗯。”她乖巧合上了眼,未几,却又再次睁眼,“你想要建立自己的兵马大权,需要不少的银钱吧。”   “嗯。”他应了一声。   “钱的方面,我来帮你想办法。”安秀儿说道:“你这次回去之后,可以开始招兵买马。”   “你为什么这么的聪慧?”张镇安有些诧异了,安秀儿随随便便说的几句话,都是他接下来想要做的事情,只是她愿意来帮他善后。   “我爹娘将我生的这样聪慧啊。”安秀儿答道,她在几年前突然开了慧根,很多事情她都不敢去多想,因为她将事情想的太透彻,就失去了很多的猜测的乐趣。   人活着还是糊糊涂涂的好,有些人糊涂了一辈子,照样过的好着呢。   “秀儿。”他叫了她一声,她抬头,碰到他的下巴,他在她耳边低声说道,“睡吧。”   这一晚上安秀儿睡的并不好,她总是梦到金戈铁马,梦到他突然被人用长戈刺中,从马上倒下,她惊醒了好几次,每次她醒来,他都在她的额头轻吻,让她不要害怕。   到了下半夜,她梦到她自己,梦到自己的商队碰到了马匪,梦到自己的大哥二哥被人杀死,她还梦到,他将一把长刀插进她的胸怀。   这梦实在是太可怕,到了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她的头沉重的要命,小翠守在她的床边,见她醒来,一脸欣喜,“夫人您终于醒了。”   “我怎么了?”她摸着自己的脑袋。   “您昨晚上突然感染病邪,浑身发热,额头发烫,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了。”小翠忧虑的说道。   “不会吧?”安秀儿不敢相信,“我怎么突然之间就病了呢?”   “可能是您之前太累了吧。”小翠捧着汤药过来,一勺一勺的喂她,道:“您不知道,昨天您没醒来,将军可是担心了,守了您一整天,晚上还守着您,今天敌人来袭,他又带着兵去打仗去了。”   “啊?那他去了多久了?会不会有危险?”安秀儿担忧的问道。   “不会的,将军可是战神,才不会有事呢。”张镇安守了关山城两年,在这关山城的百姓之中深受爱戴,百姓们都对他盲目的崇拜了。   “那就好。”安秀儿点点头,但是心中还是十分的担心,她侧着耳朵想要听外面的声音,可是她只觉得耳朵嗡嗡嗡的,什么都听不到。   “您别担心,好好的养伤,不让将军担心便是对他的帮助了。”小翠说道。   “现在什么时辰了?”安秀儿问道。   “午时末了,夫人饿不饿,要不要吃点东西?”小翠问道。   安秀儿摇摇头,道:“这汤药实在是太苦,我现在整张嘴都是苦的,哪里还能够吃的下。”   “那您躺着,我出去打听一下,有什么事情,我立马回来告诉您。”小翠说着又扶她躺下,给她掖好被角,又在她床边坐了一会,见她好像睡着了,这才跑了出去。   安秀儿只觉得头昏昏沉沉的,这两年她的身体好像不如之前的好了,几乎每年都会得病,就没个好的时候,真是让人感到忧愁啊。   她一点都不喜欢这种病恹恹的感觉,好像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一般,这感觉可真的是糟糕。   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睡梦中依旧是不得安稳,再次醒来的时候,她看到他担忧的脸,连甲胄都没有换,身上还带着一点血腥气。   ☆、第三百零九章 礼物   “你受伤了?”她问道。   “没有,这都是敌人的鲜血,吓到你了吧?”张镇安伸手握住她伸出来的手。   “不会,只要你没事,就吓不到我。”她轻声的说道。   “你好些了吗?”他将她的手放到被子里。   “我好多了,只是头还有些晕。”她脸色苍白,可一点都不像是没事的样子。   “你没事就好。”他点点头,将手从她的手中抽出来,道:“我还有些事,就先走了,我过会再过来看你。”   “去吧。”安秀儿知道他肯定有事,就是再想他留下来陪伴,也只能够大方的让他离开。   等张镇安走后,小翠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道:“你不知道了,夫人,将军对您可是看重了,方一下了战场,就过来看您了,您在他的心中可是重要了呢。”   “是嘛。”安秀儿笑笑,小翠又端上汤药来让她喝。   说来也正是奇怪,这汤药苦的很,可是她却好像是一点都感觉不到苦的样子,一勺一勺的将这汤药喝了个干净。   “将军,您终于来了。”军医提着药箱,要给他包扎伤口。   “让你久等了。”张镇安说了一声,脱掉甲胄,再脱掉里面的夹袄以及中衣,里面的白色里衣早已经被鲜血染红。   他的右胸处有一个尺许长的伤口,鲜血淋漓的,狰狞可怖,军医轻轻将他伤口处的衣料揭开,他虽然一声不吭,但是额头上却是有青筋跳动。   军医帮他清理了伤口一放,上了药,然后细心的包扎起来,叮嘱道:“将军这段时间可要注意,右手不能够多用力。”   “那得看那些倭国人会不会再来了。”张镇说道。   如果他们还来的话,他还是得拿起长枪,参与战斗。   “老袁。”卫虎跟郁浩夫两个人闯了进来,见到张镇安躺在榻上,担忧的说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张镇安摇摇头,道:“你们两个还好吧?”   “我们都是一些小伤,方才太医已经给我们包扎过了。”卫虎答道。   “那就好。”张镇安点点头。   卫虎走过来,道:“方才我看到那倭奴砍了你一刀,可是担心死我了,幸好,大哥你吉人自有天相。”   “我没事,你们两个身上也有伤,去好好歇着吧。”张镇安说道。   “嫂子知道你受伤的事吗?”卫虎问道。   “她不知道,她自己都病着呢。”说起安秀儿,张镇安的脸上罕见的出现一抹柔情。   “唉,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卫虎摇摇头,说道:“以后在哥哥的心中,我跟老郁两位老弟要靠后站了。”   张镇安看着卫虎,卫虎便道:“那嫂嫂的病怎么样了?”   “她也没事。”张镇安答道。   “那我们去看看她吧,她来了好几天了,我们都没有去见她。”卫虎说道。   “去吧,你这人话多,陪她说说话也好。”张镇安淡淡的说道。   “什么叫我这人话多。”卫虎耷拉下脸,故作几分不悦,郁浩夫遂在一旁说道:“大哥你好好休息,我们就不打扰了。”   “对,我们看望嫂子去了,俗话说,好吃不过饺子。”卫虎的脸上有几分戏谑的笑,郁浩夫拉了拉他的衣袖,将他扯下去。   “你这人,不要乱开玩笑。”出了帐营后,郁浩夫说道:“朋友妻不可欺,更何况,还是大哥的妻子。”   “我没开玩笑。”卫虎为自己辩解道,“我什么时候开玩笑了,我是要去看望嫂子啊。”   “那你那一脸恶心的表情,一点都不正经。”郁浩夫便说道。   “我方才脸色不正经吗?”卫虎还没有感觉到自己的不妥之处,又想起他那半句没有说完的话,便悻悻的闭上了嘴。   “很不正经。”郁浩夫瞥了他一眼。   “我冤枉啊,我对嫂子那是百分百的尊敬的,我就算是对谁不尊敬,我也不敢对嫂子不敬啊,你知道我这人就是嘴贱,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卫虎说着也有些内疚。   “那我现在该怎么办?”卫虎认真的问道。   “怎么办?好好的准备一份有心意的礼物,将你最珍贵的东西拿出来,让嫂子开心开心,到时候去大哥面前给你说两句好话。”郁浩夫便说道。   “啊,我最珍贵的东西是我上次好容易才搜罗到的二十年陈酿女儿红,我真的要拿出去吗?”卫虎有些不舍的说道。   “当然要,这才是你的心意。”郁浩夫说道。   卫虎哭丧着脸,道:“那你在这里等一等我,我去拿。”说着他就跑远了。   郁浩夫见到他跑远的模样只觉得好笑极了,之前让他将这酒拿出来喝,他怎么都舍不得,没想到这会儿,倒是舍得去拿了,等他将这酒送给嫂子之后,自己得想个办法去嫂子那里骗过来,分一杯羹。   郁浩夫这边想着自己的主意,不会儿,卫虎便将捧着自己的酒跑过来,一脸哭丧着脸的表情,“我珍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红啊,就这么没了。”   “你少来,给嫂子送礼你还舍不得?你要知道,这一趟嫂子给我们送粮食过来,多么的辛苦。”郁浩夫说道。   “舍得舍得。”卫虎虽然心疼,但是想到是送给安秀儿的,他便也不心疼了。   两人来到安秀儿的帐营前,拉响了铃,小翠跑出来见到是卫虎两人,连忙进去同安秀儿通报了,安秀儿连忙让小翠请两人进来。   得到允许之后,卫虎跟郁浩夫两人才走了进来,两人虽然算是莽夫,但还是恭恭敬敬的同安秀儿行了礼,安秀儿坐在榻上,请两人坐下,才道:“今儿你们两个怎么有空来看我了?”   “听说嫂子病了,我们两人非常的担心,特地过来看看。”卫虎连忙说道,并将手中的东西提起,道:“二十年的陈酿女儿红,我的珍藏啊,送给嫂子了。”   “谢谢。”安秀儿见到他依依不舍的模样,只觉得好笑,道:“这酒既然是你的珍藏,你怎么突然想到要送给我呢?”   “因为我没有别的珍贵的东西可以送给嫂子了。”卫虎答道。   安秀儿觉得卫虎这人倒是挺纯良的,她不明白他怎么突然想到要送礼物给她,不过也没有多问,只又看向郁浩夫,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道:“既然卫兄弟都给我送了他最珍贵的东西,那郁兄弟你呢?”   “我?”郁浩夫突然有些无话可说,他本来是要撮窜卫虎的,自己倒是没有给安秀儿准备礼物。   安秀儿见到他这样子,便道:“难道你没有给我准备礼物吗?”   “准备了,忘带了。”郁浩夫有些尴尬的说道。   “忘带了呀?”安秀儿看着他,问道,“那是什么东西呀?你先跟我说说,下次再带给我。”   “嫂子我告诉你啊,老郁有一把匕首非常的珍贵,削铁如泥,是他上次从敌人手中缴纳到的。”卫虎抢着答道。   “匕首啊,我正好需要一把匕首防身呢。”安秀儿看着郁浩夫说道。   郁浩夫听到卫虎都这样说,便从怀里将他珍藏的匕首拿了出来,道:“这把匕首的确很是珍贵,不过今天送给嫂子了,嫂子一介女流行走江湖,比我更需要它。”   一旁的小翠接过来递给安秀儿,安秀儿打开刀鞘,见这匕首的确是寒光铮铮,她拿自己的头发试了一下,的确是吹毛断发,非常的锋利。   “谢谢你了。”安秀儿本来只是同他开个玩笑,但是见这匕首之后,却甚是喜爱,只恨不得将之据为己有。   “这匕首我收了,我也没有什么珍贵的东西送给你的,就将这坛珍藏二十年的女儿红赠予你吧。”安秀儿说道。   “啊?”卫虎听到后便说道:“嫂子是不是不喜欢我的礼物?”   “喜欢,不过借花献佛嘛,这坛酒跟这把匕首在我的心中是同样的珍贵,所以就将之赠予郁浩夫了。”安秀儿说着突然有些想笑,不过她忍了下来,依旧是说的极其认真。   “嫂子喜欢就好,不过嫂子将这酒送与老郁,我就又有机会喝到了。”   卫虎神经反应慢,这会儿才明白之前郁浩夫对他的撮窜,想着也大笑了起来,今天他跟着郁浩夫来到安秀儿这里,好像什么损失都没有,这酒在郁浩夫这里,日后他照样可以喝到,反而是郁浩夫损失了一把匕首。   “这匕首我是真的喜欢,下次,我让镇安拿什么东西赔偿你。”安秀儿想想又说道。   “本来就是赠予嫂子的,嫂子能够拿一坛酒出来回礼,我已经是很满足了。”郁浩夫连忙说道,他脸皮可没有卫虎厚,若是卫虎的话,想必早就答应下来了吧。   安秀儿将这匕首放在她的枕头下,朝郁浩夫笑了笑。   两人又跟安秀儿说了一会话,大部分是卫虎在问,安秀儿答,三人聊着天,喝着茶,时间倒是也过得飞快。   卫虎还有些羡慕安秀儿的,羡慕她走了那么多的地方,见过那么的世面,而他就只能够在这种苦寒之地,忍受风吹日晒,生活中一片血色。   “天色不早了,我们先离开了,下次有空再来陪嫂嫂说话。”眼见天色已晚,郁浩夫站起身来,同安秀儿告退。   “去吧。”安秀儿朝他们笑笑,道:“我现在身体不好,就不送你们了。”   “不用送,嫂子你好好的休息吧。”卫虎说了一声,同安秀儿挥挥手,然后离开了。   ☆、第三百一十章 都要好好的   等到他们两人退下去之后,安秀儿笑了笑,又将方才那把匕首拿出来把玩起来,这匕首非常的锋利,外面也精致,她是真的很喜欢,所以才将它留了下来,说来主动跟别人讨要东西,她倒是挺过意不去的。   “夫人,该吃药了。”这时候,小翠又将一旁炉子上熬着的药到了一碗出来。   “好。”安秀儿连忙将这匕首给收好,接过小翠递过来的药,慢慢的喝着。   一碗药喝完,她歇息了一会儿,感觉口中没那么苦了,才让人上了饭,喝了两口白粥。   这段时间,她一直都在这里养伤,本来还想着回去过年,可是照这个光景看来,过年是回不成了。   她挺内疚的,因为自己,又耽误了行程,不能够让大家及时启程,耽误大家与亲人的团聚。   想来想去,她让安铁石带着一部分人先回去,一部分人留下来,到时候跟她一起回去。   这一路挺危险的,安铁石有些不放心,怎么都不肯回去,众人也都表示理解,只让安秀儿好好的养伤便可,这让安秀儿觉得挺感动。   不过她也能够理解,这世间,有这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很多人就是回去了,也不见得能够跟自己的家人团聚,他们出来的目的就是为了赚钱,只要安秀儿给他们足够的金钱,他们是愿意在外面过年的。   在这里足足待了半个月,虽然每天的生活都很枯燥,甚至时不时便有倭奴的侵扰,张镇安常常要去打仗,有时候她都能够听到杀声震天,一开始的时候,她非常的担忧,可是到了后来,她竟然也已经习以为常了,觉得这没有什么了。   反而她觉得这段日子非常的快乐,她跟他这里过了一个年,虽然东西不多,一切都很简陋,但是她觉得非常的开心。   跟这些士兵以及她的护卫们在一起,她剪了红纸贴了窗花,还亲自下厨做了一顿饭,虽然她已经许久没有做饭了,但是技艺还是可以,众人都觉得她做的非常美味,安秀儿也觉得很开心。   过了年,倭奴也退了,张镇安该回去了,安秀儿也该回去了,她在这里虽然很快乐,她虽然不想要跟他分开,但是为了长久的相聚,他们只能够分开。   她只能够再次跟他离别,她必须要回去,新的一年到了,她也该回去办些事了。   “明天我就要走了。”晚上,安秀儿躺在张镇安的怀里,在他的耳边幽幽说道。   “路上小心。”尽管他也舍不得离开,但是他却说不出挽留的话来,他知道他若是一挽留,她肯定就不走了。   “我舍不得你。”安秀儿说道。   “我也舍不得你。”张镇安将她搂的更紧了一些。   “有什么事情你一定要写信告诉我。”安秀儿说道:“我会回去帮你筹集军饷。”   “好,我趁着新年,回去多招点士兵。”张镇安说道:“这穆家军,说不定能够叫做袁家军。”   “可是你又不姓袁。”安秀儿想到他这个名字,还有些吃味,道:“什么袁天成,缘自天成,简直是不得了,她就想要将你从我身边抢走,你回去之后,可要离她远点。”   “知道啦,我只是当她是我妹妹,否则的话,我不会等到现在。”张镇安答道。   “那你要记得你说的话啊。”安秀儿说道:“我不允许你娶别人,你是我的。”   “好。”张镇安点头。   “你想做皇后吗?”他突然问道。   “我才不想呢。”安秀儿说道:“皇帝有那么多的妃子,就算是做了皇后又如何,我最心爱的人,被人分成了好多去。”   “你说的对。”张镇安点点头,道:“我对这天下也没有什么兴趣,我只想要过简简单单的日子。”   “可是你现在走的路已经不寻常了。”安秀儿突然说道,“你不过只是短短几年,就成长到这个地步,我若是上位者的话,我肯定也会将你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欲要除此而后快的。”   张镇安笑,“他们是想要除掉我,但是除掉我也没有那么容易,你放心,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会轻易就被人除掉的。”   “你应该这样说,想要除掉我的人还没有生出来呢。”安秀儿吃吃的笑道。   张镇安便也笑了起来,他将下巴抵在她的头顶,闻着她的发香,悠悠的说道:“你放心,他们越是将我当做眼中钉,我便活的越是畅快。”   “可是一想到你生活在危机四伏的地方,我便好担心啊。”安秀儿趴在她的胸怀,越想越担忧。   “别担心,他们都说我生来便是虎,再危险的地方只要有我在,便不用怕。”张镇安答道。   “好,我不怕,我等你回来。”安秀儿说着仰头,咬了他的下巴一下,他的下巴有些胡须,刺的她的唇瓣有些痒。   他低下头来,轻覆上她的唇,她便觉得一身的软了下来,在他的炙热的爱下,在他给她带来的狂风暴雨中,她很快就化成了一滩水。   “我明天都没办法回家了。”她累的不行,可是却舍不得入睡,最后一晚上,她想要一直同他说说话,将以前错过的日子,全部都补回来。   他轻吻了她的发,其实他真的很想要将她挽留下来,很想要跟她说一声,回不了就别回了。   但是这不可能,她必须要回去的,他不能够将她留在这危机四伏的地方。   “明天我送你。”他说道。   安秀儿狠狠的锤了他一拳,“我一点都不想要听到这个答案。”   他握住她的手,说道:“对不起,我本不该给你眷恋。”   “你别这样说,我走就是。”她害怕他到时候不理她,不给她写信,便道:“有空你一定要来找我,没关系,我有办法,不会让别人发现你的存在,你有空一定要给我写信,我不会让别人发现的。”   “怎么好像偷/情一样。”张镇安有些无奈的笑了起来。   “是啊。”安秀儿点点头,道:“但是没有办法啊,谁叫你一直都不在我身边呢。”   “对了,我回去如果怀孕了,那该怎么办?”安秀儿突然又想起这个问题来,“那我麻烦大了,别人一定会怀疑我在外面偷汉子了。”   “别瞎说。”他再次堵住她的唇,耳鬓厮磨间,将她的胡言乱语,全部都吞去,将她的柔情蜜意全部都吮去。   “还没有离开,我就已经开始思念了,我想我是完了。”安秀儿说道,“我跟你在一起,我都没有想孩子了。”   “对不起。”他再次同她说道。   “你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安秀儿抬头问。   “我不应该占有你,因为这可能会给你带来麻烦。”张镇安声音沙哑,“可是我看到你躺在我的身边,我就忍不住,我觉得我一颗心都长满了草,只有你才能够拔去。”   “我本来就是你的人,又何来占有一说。”她躺在他的胸怀,说道:“我不怪你,如果我怀孕了,我就偷偷的生下来,反正我一天到处跑,谁也不知道我去了哪里,不过这几年我的身体很差,应该不会怀孕的。”   “辛苦你了。”他将她搂的更紧,感觉搂着她,就好像拥有了整个世界,她明明就躺在他的怀里,可是他竟然就已经开始想她了,这种感觉,他从未有过,只感觉心头酥酥麻麻的,如同身在电流之中。   “我不辛苦,可是你一定要好好的,你知道吗?”安秀儿殷切叮咛道。   “我会好好的。”张镇安答应她。   “那我们拉勾。”她拉起他的手指,举止有些幼稚。   “好。”他也任由她的动作,死亡不单单是她不能够承受的,也是他不能承受的。   两人又躺了一会,天色便微曦,安秀儿起身,道:“我该走了。”   张镇安拉着她的手,安秀儿侧头看了他一眼,他还是放开了,其实他何尝又舍得放开手?   “走了。”她穿好衣裳,在他的额头上一吻。   “我送你。”他要从床上起来,安秀儿将他按住了,道:“你好好睡,我不要看到你送我,我怕我会忍不住哭。”   “我现在好歹也是一支商号的东家,在那些人面前哭多没有体面,多没有威严。”安秀儿朝他笑了笑,道:“别送我,好好睡,我走了。”   安秀儿动作很快,很快她便穿戴整齐的离开了,他坐起来,眼睁睁的看着空荡荡的帐营。   就算是没有从前的记忆,他也爱惨了现在的她,可是为什么命运却偏偏要这样安排,他如今若是不向前,便是一个死字。   他已经深陷这个泥潭,拔不出来了。   出了门,安铁石站在不远处等她,安秀儿大大方方走过去,同他打招呼:“大哥。”   “妹妹。”安铁石叫了她一声,看了看她身后,道:“妹夫怎么没有过来送你。”   “不要他送。”安秀儿笑了笑,一直到上了马车,她都没有回头。   因为她其实没有那么坚强,她怕她回头一眼,便会落泪,这里这么多的人看着呢,她不想要在别人的面前哭泣。   但是等上了马车之后,她还是忍不住的偷偷的撩开窗帘,回头看了一眼,她见到他站在帐营门口,真的很想要下马,回去再拥抱他一次。   但是她没有这样做,她忍住了,她怕她拥抱他就舍不得回去了,她的行程已经被她推迟了好几次了,她若是再不回去,等回去的时候,黄花菜就该凉了。   张镇安他们要招兵买马,她同样也要招一些护卫。   这会儿,又正是招人的好时机,她不能够错过,一年之计在于春,她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有很多的事情要规划好。   这次回去后,休息几天,还得去缅甸,去找那些矿主,找他们买原石,说来事情可真的是繁多。   不过她会将这些事情一件一件的处理好的,她现在浑身都充满了干劲,她会回到张家,帮他拿回一切,拿回去她曾经甩手不要的一切。   以前她是要了没用,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既然他有需要,她就要帮助他,他曾经为了张家付出了那么多,现在她要帮他将一切都拿走,用以帮助他。   ☆、第三百一十一章 归家   回程的路上倒是没有再发生什么大事了,安铁石等人轻装出行,路上的这些马匪,他们可是丝毫不惧的,因为安秀儿被劫持的事情,众人一路上都憋着一口气,见到这些马匪可没有心慈手软。   当然不长眼的马匪毕竟也是不多的,安秀儿回程的路上只不过是遇上了几小波而已,比来的时候,遇见的马匪可是少的多。   一路有惊无险的回到了闵月郡,等到了闵玉郡的时候,地上的雪都已经融化了,众人好像一下子从冬天回到了春天。   终于回到了木石山庄,安秀儿第一件事便是去看团团,在外面的时候,总担心他会不会饿着,会不会冻着,会不会病了,或者又是被邬氏将之给抢走了,她胡思乱想了很多,见到团团的时候,所以的阴霾尽数消退,她整个人都松懈了下来,只直直的走过去,将他紧紧的搂在怀里。   “团团,娘亲可想你了。”安秀儿在团团的耳边说道。   “娘,我也想你。”团团抬头看着,安秀儿又再次将团团搂在怀里。   良久良久,傅嬷嬷在一旁说道:“夫人,您风尘仆仆的回来,先进来喝碗热茶,换套衣裳,暖和暖和吧。”   “嗯。”安秀儿应了傅嬷嬷一声,抱着团团进了屋子,将他放在榻上,看着他说道:“团团,娘亲等会再来陪你啊。”   团团乖巧的点头。   安秀儿进到里屋,洗了个澡,去了一身疲惫,换上一套柔软舒适的常服,这才又走到了外室来。   她身边的随从将她从外面买的东西拿了出来,安秀儿拿出一些小玩意给团团玩,又让身边的这些丫鬟们各自去挑选自己的东西,小丫鬟们大都开心的去挑选去了,唯有半夏等人依旧是围在安秀儿的身边。   “夫人,您这一路,没有出什么事情吧?”春分问道。   “没事,放心吧,就是有什么事情,我现在不也是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来了嘛。”安秀儿脸上露出微笑来。   “夫人不在家,奴婢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春分说着,眼眶便有些发红。   “你这小丫头。”安秀儿看着春分一眼,从怀里掏出帕子来,递给她。   “我很担心夫人,您一个人出去,没有我们在身边,我们很怕您会出事。”春分抽泣着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道:“你这傻丫头,快别哭了,我这不是安全回来了嘛。”   春分有些羞赧的擦了擦眼泪,抿着嘴不再说话了。   安秀儿看着屋子里面的这些丫头,无奈的摇摇头,道:“好了,都别守着我了,我给你们准备了礼物,你们还不去看,等下都让她们给挑光啦。”   “我知道,夫人肯定给我们准备了别的礼物了。”半夏讨巧的说道。   “没有。”安秀儿摇头。   半夏便道:“没有也没关系,只要夫人回来了,就是对我们最好的礼物了。”   “你嘴倒是甜。”安秀儿看了半夏一眼,正好这会儿又有人将东西往屋子里面搬,安秀儿便道:“我在别的郡城买的锦缎,你们都去挑选吧。”   几个丫头这才欢天喜地的去挑选东西去了。   安秀儿看向一旁的傅嬷嬷,道:“嬷嬷,你也跟着去选,不要在这里守着我了。”   “夫人赐给我的锦缎我这一辈子都穿不完了,等下她们挑选之后,若是还剩下一些便给我,就是没有剩,夫人的一片心意我也都领到了。”傅嬷嬷答了一句,依旧站在安秀儿的身边,未动。   安秀儿抬头看了她一眼,傅嬷嬷脸色祥和,她心头便也觉得安宁,听着耳边这些丫头们叽叽喳喳的声音,看着她们的笑脸,安秀儿搂过团团,在他的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她现在觉得幸福极了。   抱着团团玩了一会,安秀儿觉着有些困倦了,便让傅嬷嬷带着团团去玩耍,自己一个人回房间休息了一会,等睡了一觉起来,丫鬟伺候她梳洗之后,她懒洋洋的出了屋子,斜躺在榻上。   “夫人。”傅嬷嬷走过来,给她倒了杯茶。   安秀儿接过喝了一口,问道:“团团他睡着啦?”   “睡了。”傅嬷嬷答道。   安秀儿拍拍旁边的位置,让傅嬷嬷也坐过来,傅嬷嬷推辞了一下,安秀儿故作生气样,她才坐了过来。   “我出去这段时间,有发生什么事情吗?张家有没有派人来啊?”安秀儿问道。   “有是有,不过我们遵循着夫人的话,没有让他们进来。”傅嬷嬷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傅嬷嬷便又道:“老夫人很想小少爷,一直都想来看他,但是我们没同意,我想,夫人您这次回去,还是得去看看她,否则的话,有些不太合适。”   “我会去看她的。”安秀儿略微颔首,侧脸看向傅嬷嬷,又问道:“怎么没有见到我娘他们?”   “安老夫人他们前两天回乡下去了,也是夫人回来的不巧,若是您早两天回来,就能够看到他们了。”傅嬷嬷说道。   “回乡下去了啊。”安秀儿想着叹一口气,道:“我爹忌日快到了,他们应该是回去拜祭,以前我爹那么的疼爱我,可我如今却是这么的不孝。”   “您别难过了,您现在不是忙吗,以后有的是时间,我想安老爷也会原谅您的。”傅嬷嬷连忙说道。   安秀儿又叹息一声,点点头,道:“这次我出去,也没人给这些丫头们发个压岁钱,待会你帮我给她们补上。”   “我早就她们发了。”傅嬷嬷便说道。   “那就好。”安秀儿点点头,道:“那就再给她们发一份月钱,过年嘛,月银双倍,让她们开心开心。”   “是。”傅嬷嬷点头,道:“夫人真是心善。”   其实这会儿已经出了年了,连元宵节都过了,这一趟,安秀儿的确是花费了不少的时间,只恨时光太过匆匆。   才休息没两天,安铁石便让人去城外招一些汉子来做护卫,安秀儿也带着礼物,去了张家一趟。   她是去看望邬氏。   毕竟是晚辈,大过年的,没有过来看望她,安秀儿心中还挺过意不去的,这几天处理了一些杂事之后,就带着团团过来看望她了。   门口的小厮见到安秀儿过来,根本就不橄拦,只连忙让她进来,安秀儿朝他们点点头,让人给他们发了利钱,这才进入了张家。   这张家的一草一木看起来还跟从前一样,虽然是初春,万物尚在沉睡之中,但是张家庭院依旧是郁郁葱葱,百花齐放。   安秀儿一进门,邬氏跟邬玉琼两人便得到了消息,不过邬氏此刻对安秀儿还有生气,而邬玉琼则也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她已经习惯了这张家都由她做主了,她怕安秀儿又是想不通,来夺取她的管家权利。   “娘亲,你好久都没有带我来看奶奶了。”一旁的团团说道。   “我这不是带你来嘛。”安秀儿低头朝他一笑,说道,“我们这就去看奶奶,你瞧,我们还给她准备了礼物,待会见到奶奶了,你嘴巴要甜啊。”   “会的,奶奶可喜欢团团了。”团团点点头,还有些小自恋,安秀儿领着他一路往邬氏的院子走去。   走到邬氏的院子门口,很快就有人去通报了,邬氏还有些拿乔,对坐在一旁的邬玉琼说道:“我想要去看我的孙子,他们那些人还推三阻四的不让我进去,现在她来我的院子倒是想来就来,哪有这个道理。”   说着便对前来通报的仆妇说道:“让小少爷进来,安氏暂且在门外等着吧。”   仆妇前来通报,安秀儿还没有说话,一旁的团团却是抱着安秀儿说道:“我不去,娘亲不去,我也不去。”   “小少爷,老夫人让您进去呢,您就不想她吗?”仆妇哄道:“以前老夫人一直都带您玩耍的,您难道忘了吗?您这样做,老夫人可是会伤心的。”   “可是我若是进去了,让娘亲一个人在这里等着,娘亲也会伤心的,我就要在这里陪着娘亲。”团团却是抱着安秀儿不撒手。   安秀儿伸手轻轻的抚摸团团的脑袋,心中只觉得熨帖极了。   “小少爷。”这仆妇要来拽团团的身子,团团挣扎了一下,安秀儿一下子就炸了,“你干嘛?”   仆妇只觉得安秀儿冷眼如刀,一时有些骇然,不敢再说话,只是低着头,嗫嚅道:“是老夫人让小少爷去见她的。”   “你没有看到团团不愿意见她吗?”安秀儿冷声说道:“宠之子却要辱其母,老夫人可真是好礼仪,既然她不愿意见到我们母子,那我们母子也不见她了。”   说着安秀儿领着团团转身就要走,仆妇连忙拦住安秀儿,道:“夫人,您消消气,我再去问一问。”   “那就快去。”安秀儿声音依旧很冷,她发现邬氏还想要在她面前立规矩,难道不觉得现在立规矩已经是太晚些了吗?!   仆妇再次去找邬氏通报了去了,邬氏想要见到团团,没办法只能够让安秀儿两人进来。   ☆、第三百一十二章 指责   安秀儿到了邬氏的房间,同邬氏行了一个礼,邬氏没有叫她起来,仿佛又回到她刚来张家的时候,那会儿,她也是这般的同她拿乔。   只是如今的安秀儿,却不再是那个任由她磋磨的人了,邬氏若是对她不好,她也懒得理会,她不叫她起来,她自己就起来了。   “安氏,你如今真的是好大的胆子,你是半点都没有将我放在眼里啊。”邬氏冷声说道。   “母亲何出此言,儿媳刚一回家,就领着团团过来看望你了。”安秀儿答道,“还特地给您带了礼物。”   说着她将礼物给了团团,团团乖巧将她的东西接了过去,迈着小短腿,将礼物交给了邬氏,“奶奶,你就不要生娘亲的气了。”   邬氏看着手中的礼物,又看了看膝边的团团,小人儿大大的眼睛,圆嘟嘟的脸,实在是太可爱了,邬氏见到他,心肠难免柔软一些,可是抬头安秀儿,脸色还是很难看,道:“我如今是拿你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如今你又有能耐,还能够拿团团来制约我。”   “母亲这话未免说的太难听了一些。“安秀儿无奈的摇摇头,说道:“什么叫做拿团团来制约您呢?我只是担心您,希望您能够好好的。”   邬氏冷笑一声没有说话,安秀儿自己找了一个位置坐下,不理会邬氏的脸色,若无其事的问道:“母亲今日来身体还好吗?”   “不好。”邬氏呛声道。   “不好的话,儿媳这就去给您请大夫。”说着她看向一旁的丫鬟,突然就大声斥责道:“你们平日里是怎么伺候老夫人的,老夫人身体不好,怎么不去请太夫呢!”   “夫人!”众丫头连忙低下头,安秀儿曾经管过家,余威仍在,她大喝的时候,让人发憷。   “你们这么多个人,照顾一个人都照顾不好吗?”安秀儿冷眼扫过众丫头。   “够了!”邬氏发了火,道:“这不是你们安家,不是你的那个劳什子木石山庄,我的丫头,还轮不到你来训斥。”   “她们既然照顾不好母亲你,我就能够训斥!”安秀儿却是毫不退让。   “你!”邬氏很是生气,道:“如今你真的是无法无天了。”   “我只是关心您的身体,省的您整天被这些丫头给气坏了,话说,弟妹是怎么照顾您的呀,您这身体不好,她也不管管的吗?”安秀儿说道。   “我不好,都是被你给气的!”邬氏觉得如今安秀儿是越发的无赖了。   “我?”安秀儿指着自己,道:“哎,母亲,您可不要冤枉我,我才刚回来,怎么会气您啊,我还特地花心思给您挑了礼物。”   邬氏闻言,越发气的发抖,她发现安秀儿如今不但是无赖,而且脸皮还厚,以前她也不是一个这样的人啊。   一旁的团团见到邬氏胸口起伏不定,只伸手出来轻抚着邬氏的胸口,道:“奶奶,您别生气了。”   “团团。”邬氏轻抚着团团头,看着安秀儿,道:“如若你不是生了一个好儿子,我早就将你逐出张家大门了。”   “无所谓啊。”安秀儿耸耸肩,道:“您现在比将我逐出张家大门也差不了多远了。”   “你,我就知道,你还是怨我,你今天来,就是故意来惹我生气的吧?”邬氏一拍桌子。   “没有啊。”安秀儿看着邬氏,道:“我是很真心诚意来看望母亲,谁知道母亲您脾气那么大,那么的不重颜面,我好心好意来看望您,您却将我拒之门外。”   “你……”邬氏不会爆粗口,她擅长拐弯抹角的骂人,擅长指桑骂槐,可是安秀儿不听她这一套,而且脸皮厚到没边了,邬氏自己反而气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自从安秀儿进门之后,就一直都在挑战她的权威。   “秀儿……”邬氏叫了她一声,手指着她,道:“你扪心自问,这段时间,我对你怎么样。”   “您对我,就这样啊。”安秀儿表情依旧,道:“没有觉得有多好,反正在您的心中,从来都没有将我当做是您的亲人过,无论我怎么暖,怎么捂,你的心,就好像一块捂不热的石头。”   “我的心是石头,你的心才是铁石心肠!”邬氏冷声斥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天天在外面跑,我何曾有说过你半句?你就连过年都不回家,说走就走,我又何曾有惩罚过你?可是你呢,不但不知道感恩,反而心怀怨怼。”   “我心怀怨怼?”安秀儿听到邬氏的话,简直是被气笑了,她道:“你说的没错,我就是心怀怨怼,你说的这些你以为就是对我的宽容了?脚长在我自己的身上,我想怎样就怎样,你没有资格管!”   “我没有资格!”邬氏越发生气,道:“我看你是猪油蒙了心吧,我是你婆婆,我怎么没有资格管你!”   “你连你自己都管不好,你凭什么管我?你说你是我婆婆,好。”安秀儿点点头,突然质问她,道:“那您儿子呢?”   “我是你媳妇,你总该给我个丈夫吧?那你儿子呢?”安秀儿质问邬氏。   邬氏一下子就怔住了,她瞪着眼睛看安秀儿,看着看着,眼圈突然就红了,眼泪就如同线一般,从空洞的眼睛中流了出来。   “若不是你,镇安怎么会出事?你现在还来怨我?”邬氏控诉道:“如果他当时听我的话,娶的不是你,他现在还会好好的。”   “我知道了,我就算是做的再好,为您做的再多,为张家做的再多,您都从来没有看在眼里,而别人随便做一点点事情,您就感激涕零了?”   安秀儿脸上带着笑,但是她这模样,只无端端让人觉得有些可怕。   “我对您那么好,甚至比我自己的娘亲还要好,每次有什么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是给您送过来,无论寒暑从未间断,可是您呢,您是怎么对我的?”   “抛去您说的那些控制我的行动的事情不言,您跟我说说,您真的有为我做过什么?”安秀儿偏着头,斜睨着邬氏。   “你想让我为你做什么?”邬氏冷声的问道:“我已经为你做了那么多了,家族长老的压力,我都给你扛下了了,不然你以为你一个妇人,可以随便在外面跑吗?”   “啧啧啧,您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我记得还在上上个月,您还帮着张家那些人从我的手中夺去我掌家人的权利,而且我在外面跑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张家的生意,你们这些人吃的、穿的,若是没了外面的生意,以什么来支持你们这种奢侈的生活!”   “我不需要,我当年有嫁妆十里,你呢,你的一切都是我们张家的!”邬氏冷声道。   “是啊,我的一切都是张家,但不是你的。”安秀儿说道:“我的一切都是我现在奋斗过来的,而且,张家的一切,我还会拿到手的,我不会妥协的!”   “你就不能够消停消停,你不能够好好的在家带带孩子吗?”邬氏质问道。   “能啊,但是不是现在,我儿的东西,我要帮他讨要回来。”安秀儿看着邬氏,道:“你是张家族谱上的女人,但我现在就将话放在这里,我迟早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你真的是好胆!”邬氏气急败坏,安秀儿却是不为所动,过会儿,她道:“我今天是来看望你的,我不想要对你说太多的有的没的,反正就这样吧,多余的我也不想说了。”   一旁的团团睁着眼睛,看看安秀儿,又看看邬氏,早就有些吓坏了,方才两人争吵的时候,他没有说话,此刻倒是扁着嘴,一下子就哭了出来,往安秀儿坐的地方跑去,“娘……”   “团团。”安秀儿将他搂过来,道:“别怕,没事的。”   “我不要你们争吵。”团团哭诉道。   “我们不是争吵,我只是跟你奶奶说一些事情。”安秀儿说道:“声音大了点,吓到团团了,对不起啊。”   团团摇摇头,又跑回到邬氏的身边,道:“奶奶,你不要骂娘亲,娘亲很辛苦的。”   “我没有。”邬氏同团团解释,团团眼角依旧挂着眼泪,道:“奶奶,您别责怪娘亲。”   邬氏有些无奈了,只道:“我真的没有。”   她的声音大了些,团团哭的更加大了,邬氏手忙脚乱的哄他,最后看向安秀儿,道:“你是故意带着孩子过来气我的吧?”   “不过就是孩子哭闹而已,母亲你又想多了。”安秀儿语气淡漠。   “我多想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你就是故意如此,你就是故意不让我好过是吧?”邬氏冷声道。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安秀儿看着邬氏,道:“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母亲您又受什么打击了,我对您这么好,一回来就来看望你,可是您为何每次总是对我冷眼相向?您从一开始就恨不得告诉所有人,你不喜欢我,到了现在,您还是这样认为的吗?”   “您听听别人都是怎么说的,很多话我不想要跟您说,但是做人,要心中有数。”安秀儿环顾四周,忽然说道:“您那个小侄女呢?我的弟妹呢,我这做大嫂的好容易回来一趟,她怎么连个面都不露?”   ☆、第三百一十三章讥讽   邬氏没有吭声,安秀儿便看先向一旁的丫鬟,说道:“二夫人虽然整天都很忙,但是过来老夫人这里坐一会儿的时间应该还是有的,你们去请她过来。”   丫鬟一个个都站着没动。   安秀儿便说道:“为什么不去请,莫非二夫人就在老夫人这里,只是没有露面?”   “你胡说八道什么!”邬氏将手上的茶杯往桌子上一顿。   “我只是猜测而已,母亲您何必发这么大的火?”安秀儿看着邬氏,忽然站起身来,轻手轻脚的走到了邬氏的身边,从她的身边略过,走到椅子后的帘幔前,邬氏见状,忙大声的斥责道:“安氏,你究竟要做什么!”   安秀儿没有说话,只突然将帷幔一扯,一个人影便从落下的帷幔之中显露了出来。   “弟妹呀,原来你在这里啊?怎么了,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嫂子的事情,否则看到大嫂来了,怎生的要藏着躲着呢?”安秀儿一脸讥讽的笑。   “我是怕嫂子误会,所以才……”邬玉琼解释了一句,却连自己都说不下去。   “你怕我误会什么呀?”安秀儿又问了一句,挑眉道:“我能够误会什么?你过来跟母亲聊聊天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何苦要藏着掖着?”   “我没有。”邬玉琼走出来,一脸尴尬的模样,邬氏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她觉得她今天整场都被安秀儿给压制住了,只大声的说道:“安氏,你够了!”   “我够了?”安秀儿看了邬氏一眼,道:“我好心的过来看望自己的婆婆,可却被您多番防备,罢了,既您然不欢迎我,我就走了。”   说着安秀儿站起身来,拉着团团的手就要离开了。   “安氏,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邬氏生气的斥责道。   “这是我家呀,难道不是?”安秀儿看着邬氏,突然又笑了起来,邬氏莫名觉得有些心虚,也没有再说什么,就这样让安秀儿这般的离开了。   “娘,你看她,她实在是过分了。”邬玉琼在邬氏的身边说道。   邬氏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道:“她现在羽翼已丰,完全没有将我放在眼里了。”   邬玉琼将头偏在一边,脸色有些阴晴不定,说实话,她现在嫉妒死安秀儿了,她嫉妒死她了,她嫉妒她可以任性妄为,她嫉妒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甚至连邬氏都可以不放在眼里,而她,却是要在她的身边小心伺候着。   “娘……”出了邬氏的房间,团团拉长了声音,叫了安秀儿一声。   “吓到你吧?”安秀儿弯下腰,将团团抱起来,道:“对不起,本来想让你跟奶奶好好的相处,结果娘亲搞砸了。”   “没有。”团团抱着安秀儿的脑袋,说道:“我们以后不要来这里了。”   “为什么?”安秀儿问。   “只是我喜欢现在的娘亲,不喜欢刚刚的娘。”团团答道。   安秀儿笑了笑,道:“娘亲在你身边的时候,永远都是你最爱的那个娘亲好不好?”   “好。”团团点点头,一脸濡慕的样子,安秀儿抱着他离开张家,抱着他上了马车,然后离开了。   方才她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了,看来如今她也变坏了,居然敢跟邬氏争吵了。   走在街上,安秀儿看着街道两旁鳞次栉比的店铺,心中一时有些怔愣,她想了想,让车夫将车马停了下来,带着团团走了下去。   “夫人。”春分从车上下来,道:“我跟着您一起。”   安秀儿点点头,在街上逛着,淡淡的说道:“其实我也没有别的事情,就是想要下来看看。”   春分看着安秀儿笑了笑,安秀儿领着团团去街道上买一些小玩意,孩子对什么东西都很好奇,安秀儿虽然都买得起,但是却也不想要培养他这种伸手即得的感觉,每次他要买东西,她都让他选择。   当团团又在糖人与面人之间犹豫的时候,安秀儿说道:“团团,娘亲只有这么多钱,你买了这个,就不能够买那个了。”   “那我要面人。”他虽然什么都想要,但最终还是做出了选择。   “以后团团若是想要买东西的话,要自己赚钱了。”安秀儿说道。   “啊?”团团仰头看着安秀儿,有些心不甘情不愿。   安秀儿便道:“你若是表现好的话,娘亲会奖励你一些钱币,等到下次出来的时候,你就可以用你的自己的钱买东西了。”   “好。”团团点点头,其实他对钱也没有什么概念,安秀儿如今也不缺这点钱,她只是希望孩子日后能够明白,自己想要什么东西,要靠自己的努力得到,而不是哭唧唧两声,就可以达成自己的目的。   幸好,团团真的很乖,目前都没有长歪的症状,否则的话,安秀儿一定会伤心的。   “咦,这里有家茶楼,进去坐坐。”安秀儿看了看茶楼上的商号,走了进去。   “这位夫人,里面请。”伙计很热情的招呼道。   “哟,东家来了。”倒是在柜台后面的掌柜,听到声音之后,抬起头,见到安秀儿,连忙迎了出来。   “掌柜的不用客气,我现在也不是张家的张家人了,我就是想过来喝杯茶。”安秀儿说道:“以前一天东奔西走的忙个不停,都没有时间坐下来,静静品茶呢。”   “那是那是。”这掌柜的自然也知道她跟张镇煜之间的那点事,也识趣的没有再在此事上说什么,只是连忙请安秀儿坐下,又让伙计去将他们那珍藏的茶叶拿出来。   安秀儿见到这掌柜热情,便同他多聊了两句,问道:“张家如今这茶馆的生意怎么样啊?”   “还行,跟以前差不多。”掌柜的说道。   安秀儿便点头赞道:“张家多亏了有你们这些老掌柜呀。”   “夫人谬赞了。”掌柜的笑笑,接过一旁的伙计拿来的茶叶,亲自给安秀儿泡了茶。   安秀儿低头品茶,见到这掌柜的还在她的身边,便抬头同他、说了句,“好了,你去忙吧。”   “哎,那小的就先走了啊。”这掌柜的说道,“有什么事情叫小的就行。”   “去吧。”安秀儿朝他挥挥手,一个人慢慢的品着茶,一旁的团团,趁着安秀儿不注意,踩着凳子俯身喝了一口,却被这茶水烫的龇牙咧嘴,安秀儿见状担心的看他一眼,见他没什么事,才道:“这茶水很烫,你小心点。”   “知道了,娘亲。”团团点点头,也学着她的样子,往茶水里面小口吹气,然后轻啜了一口。   安秀儿见到他这乖巧的模样,伸手揉揉他的脑袋,道:“你呀,真的是。”   团团也笑着看向安秀儿,他的眼睛湿漉漉的,如同一只小鹿,安秀儿每次见着他黑白分明的眼睛,便是觉得心中软乎成一团。   正喝着茶,安秀儿无意间抬起头,就见到一身华服的张镇煜从楼下上来了,他似乎就是为了安秀儿而来的,见到安秀儿的模样,大笑了两声,道:“嫂子来了,怎么也不打个招呼?”   “我就是过来喝口茶而已。”安秀儿举起茶杯,遥遥朝他一敬。   “掌柜的,这位是我们张家的大夫人,你认识吧,下次她来喝茶要免单啊。”张镇煜大声的对着身后跟着的掌柜说道。   “是是是。”掌柜的连连点头,安秀儿瞧了他一眼,道:“张镇煜,我来喝茶,不需要别人来给我免单,况且,生意是生意,我也不缺这点喝茶的钱。”   安秀儿说着,一旁的春分便从怀里掏出银子往张镇煜的怀里一抛,瞥了他一眼,仰头道:“不用找了。”   “呵……”张镇煜接过这银钱,哑然失笑,他走过来,在安秀儿的面前坐下,道:“嫂子今年过年听说又去外面做大生意去了?”   “没有什么大生意啊,只是不得已,孤儿寡母的混口饭吃而已。”安秀儿依旧端着手上的茶杯,道:“倒是堂弟如今春分得意,威风凛凛。”   “哪有,我有如今,全靠嫂子承让。”张镇煜朝安秀儿拱拱手,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好像一个月后,张家族老们又要开集会了,不知道堂弟准备好了没有呢?新官上任三把火啊,堂弟,不知道你去年在过年几个月里赚了多少钱?可有我从前赚的多?”   “这个就请嫂子放心了,我就算是赚的再少,比嫂子你总是要强上那么一丁半点的。”张镇煜笑眯眯的说道。   “哦,那我就拭目以待了。”安秀儿将杯子放下,站起身来,道:“我们走。”   见到安秀儿离开的背影,张镇煜的笑容凝固在了嘴角,他不知道安秀儿今天究竟是过来干嘛的,一时之间,倒是有些不清楚安秀儿的来意。   安秀儿离开茶馆后,又顺带在这街上逛一会,但凡张家商号的铺子她总要进去看一看,遇到自己木石商号的铺子,她也会去转悠一下。   时间过得也快,在这街上随随便便的转一圈,吃个饭,天就快黑了,安秀儿也不在郡城多做逗留,称着城门还没关,出城回木石山庄休息去了。   ☆、第三百一十四章 恢复记忆   第二天,安秀儿闲着无事,又来这店铺转悠,这让张镇煜越发紧张起来,不知道她究竟有何目的。   第三天的时候,还是那家茶楼,张镇煜堵住了安秀儿,“大嫂,你究竟是想要干什么?”   “怎么,这张家的店铺我来喝茶都不行吗?”安秀儿言笑自若。   “喝茶,你的木石商号不是开了茶馆吗?”张镇煜不阴不阳的问道。   安秀儿斜睨了张镇煜一眼,道:“我给了钱的,我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你究竟想要干嘛?”张镇煜声音冷了下来。   “我就是来喝茶的,堂弟不要想太多了。”安秀儿还是笑,一双眸子灿若星辰,可是看在张镇煜的眼中却很是别扭。   “我不管你有什么阴谋,尽管放马过来,我都不怕。”张镇煜盯着安秀儿说了一句,便愤愤的离开了。   到了第二天,张镇煜幼稚的开始转悠木石商号的铺子,开始在木石商号的茶馆里面喝茶。   安秀儿听人说起后只觉得好笑,她真的就是想要去喝喝茶而已,这张家的一切,她不说了如指掌,但至少还是知道一些,她不需要通过这种方法来探听张家什么情报,若说她真的想要做什么,就是想要他慌乱不堪吧。   很明显,他开始跟木石商行的人接触了,不过她的木石商号也没有什么可以探听的,他爱去便去,她坦荡,随他如何。   张镇煜去他们家的普之后,安秀儿便再也没有去过张家的铺子了,她开始大肆的招人,张镇煜听到这个消息之后,猜想安秀儿是要扩张自己的生意,若是让她扩张成功的话,势必会挤压到张家的生意,便也大肆的招人。   安秀儿见到他也来招人,她也懒的跟他抢,只又开始在张家的这些铺子转悠了。   “你又来干嘛?怎么不跟我们抢人了?”张镇煜见到安秀儿,冷声道,他连装都懒得装了。   “我从来就没有跟你抢过人啊。”安秀儿说道:“如今时局不太平,我要招一些人可是简单的很,我没有必要跟你抢,是你这人心眼太小,总是疑神疑鬼。”   “我疑神疑鬼?”张镇煜冷笑连连,道:“分明是你有鬼,怎么,你不甘心是吧?你还有什么后招,你尽管使出来吧。”   “啧啧啧,你现在是要跟我撕破脸了,连嫂子都不叫了呀。”安秀儿笑了起来,笑容有些冷,又有些妩媚,让张镇煜看了为之一怔,正欲说话,可是安秀儿却是转身离开了。   接下来的几天,她没有再去张家,而是将自己关在房间里面,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看似和平,但她与张镇煜之间必有一番争斗,现在不过就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了。   她知道她自己擅长什么不擅长什么,通过这几天的试探,她发现张镇煜其实也没有那么聪明,就是心机多了一点,不过管他什么阴谋,她只要阳谋一出,必定让他无处可讨。   “夫人,有您的信。”安秀儿正在写些什么东西,半夏走了进来,将一份信件递给安秀儿。   安秀儿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看了半夏一眼,有些狐疑的接过信件,将信纸撕开,上面的人熟悉的自己,让她的脸上露出了笑容来。   是张镇安写来的,他说他已经记起来了往往事,他对不住她。   安秀儿才看了两行,泪腺便有些止不住,连忙将半夏支了出去,自己回到内室,将这信件翻来覆去的看。   他说他已经平安到达了沧州,这段时间,也没有战争,便天天练兵,闲着无事的时候,有些想她。   安秀儿看到这字眼的时候,一下子就笑了起来,想起他在苦寒之地的辛苦,又忍不住的落泪。   他说过段时间他就打算招兵买马了,穆骞虽然为难他,但是他不怕,他说如今正是招新兵最好的时机,他只要有粮草,他自己也可以拉起一支军队。   果然他的想法,跟她想的差不多,离开的时候,她同他说了一些,那时候他还咬着唇,没有说话,没想到这次却是愿意主动了。   看到后来,安秀儿才明白,原来他恢复了记忆,他全部都想起来了,上次他曾告诉过她,他若是想要恢复记忆,除非用银针扎头上的穴位,人身上每一个穴位都是非常重要的,更何况是头上的穴位,一个不慎就会瘫痪,变成残废,甚至是死亡。   那个时候,她便以为,她跟他以前的记忆,只有靠她来铭记了,却没有想到,他竟然冒这么大的险。   她捏着信纸,心中既是高兴,又是担心,若是当时那大夫万一手抖的话,万一他出了什么事情的话,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幸好,幸好,这一切都过来了。   如今他恢复了记忆,便是一个完整的他了,也是她的他了。   好容易将这信件看完,安秀儿将这信纸紧紧的攥着,然后又铺开重新看了一边,攥紧,又铺开看了一遍,她足足看了好几遍遍,也将这信纸捏的不成样子了,才站起身来,将它拿到火上烧掉。   她提笔,写了一封回信,怕着信落到别人的手中,她还用了暗语,不过她相信张镇安能够看懂的。   让人将这信让人送出去之后,安秀儿又想起眼下的事情来,不久后,族老们会召开族会,主要是让张镇煜将去年一年的张家的生意状况跟族老们说一下,而族老们则是回顾一下历史。   这在张家族人中虽然是什么大事,但是其实也就是走一个过场。   但是,这是安秀儿的好机会,其中大有可为。   她不能够再等下去了,她现在就要拿到张家的生意,因为张家的生意几乎遍布整个大齐,这不单单能够为他们带来银钱,更重要的是,这是一张庞大的网。   有了这张网,她跟张镇安传递消息会快很多,而且不让人怀疑。   以前她一直盼望着他能够恢复记忆,可是如今,他真的恢复记忆了,她却是担心起来,她担心他日后在谈吐之中,会无意的露出破绽。   如果别人不知道他是张家的人,如果别人只道他是孤家寡人,对他的防备便不会有那么的深。   如今,只能够小心再小心了。   一个人在床沿上坐了一会,发了会呆,安秀儿只觉得自己的心中好像有一团化不开浓雾,让她心中有些闷,她连忙站起身来,去外面透透气。   这会儿的春光好极了,草长莺飞,光是看着便让人觉得愉悦,心中的那些阴霾也散去,只让人想起开心的事情来。   那年她出嫁,也是这样好的春色呢。   “夫人,想什么呢?”傅嬷嬷带着团团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没想什么。”安秀儿摇摇头,蹲下身子,捏了捏团团的脸。   “娘亲你有什么开心的事情?”团团看向安秀儿。   安秀儿偏头看着他,“团团为什么这样问?”   “因为娘亲如果开心的话,就可以带团团去玩了。”团团奶声奶气的答道。   “小人精,你想去哪里玩呀?”安秀儿柔声问道。   她今天的心情,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喜悦是真真实实的,而那些忧怯,却来自于脑中的胡思乱想。   “娘妻,我想出去打秋千。”团团答道。   “打秋千啊?那是女孩子才做的事情。”安秀儿说了一句,又见到他耷拉下来的小脸,便道:“不过呢,团团想要去,那就去呗。”   安秀儿带着他出去,抱着他坐在凳子上,让他抓紧了缰绳,然后在他的身后,轻轻的给推他。   “再高一点。”团团兴奋的说道。   安秀儿便又用了一些力道,团团开心的咯咯直笑,“我飞起来了。”   “是啊,我的宝贝。”安秀儿附和他的话。   推了一会儿,她停下来,也坐上了秋千,她抱着团团一起,高高的荡起。   在荡的最高的地方,她抬头,看到天边的白云,真的是好美好美。   “春天终于要来了。”安秀儿同傅嬷嬷等人大声说道了,语气振奋,藏着一丝不为人知的欣喜。   “春天早就来了。”傅嬷嬷答道。   “对。”安秀儿应了一声,自己却咯咯的笑了起来。   傅嬷嬷便对身边的这些丫头们说道:“看来,夫人今天是真的遇到好事了,笑得这么开心。”   “这几天夫人一直都待在房间里面,哪里有什么好事啊。”春分便说道。   “那肯定是有人给夫人写了信的缘故。”半夏说道:“我方才给夫人送了一封信,夫人看完信出来之后,就开心成这样了。”   “那要盼望那人常给夫人写信才好呢。”秋雨也说道。   安秀儿荡了一会秋千,有些累了,便从秋千架子上下来,今天荡了一下秋千,让她觉得特别开心,她不由得一时兴起,她对着春分这些丫鬟们说道:“你们上去打秋千,谁打的高,打的好,我有奖励。”   “真的?”众丫头毕竟都是一群姑娘,姑娘家,哪有不爱打秋千的嘛。   “真的。”安秀儿点点头,道:“我什么时候说过假话?你们都去准备一下,待会你们每人都可以选择两个人,谁被选择的最多,便是胜者,到时候我会奖励神秘礼物一份。”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打秋千   “什么神秘礼物?”半夏连忙问道,她一向对这些有兴趣。   “神秘礼物,是不能够说的。”安秀儿给了半夏一个你懂的眼神,抱着团团离开了。   “哎,那我们什么时候比啊?”半夏又看着安秀儿的背影问道。   “就现在,快去叫院子里面的这些丫头都过来,我给你们半个时辰准备,半个小时候之后,过来叫我。”安秀儿说着抱着团团继续往前走。   “走走走,我们快去叫其它的小丫头。”半夏很急的说道,“我对夫人说的神秘礼物很是好奇。”   “说不定夫人到时候赏你一朵花,到时候也说是神秘礼物。”秋雨在一旁说道,上次那些夫人比赛做食物,最后不是梁氏胜利了嘛,安秀儿的礼物就是一朵梅花。   众人听秋雨这么一说,倒是有些急了,道:“夫人不会真的就给我们一朵花吧?”   “就是只给我一朵花,我也要拿第一。”半夏傲娇的说道。   “啧啧,有我在,你就拿不了第一。”春分说道。   “你功夫厉害,不代表着你打秋千也厉害。”半夏却是不甘示弱。   “那咱们等着瞧。”春分给了半夏一个挑衅的眼神,离开去叫人去了。   她随便在路上抓到了一个丫头,同她吩咐了一句,便去找安秀儿去了,安秀儿此刻正带着团团在屋子里做游戏,两人笑的开开心了,见到春分过来,安秀儿便问道:“怎么了,你都准备好了吗?”   “还没呢,不过我不需要准备。”春分傲娇的说道。   “那到时候与我的神秘大礼错过,你可不要哭鼻子啊。”安秀儿说道。   “不会。”春分摇摇头,道:“你们在玩什么,我也要玩。”   “就是简单的抓猪游戏。”   这是很简单的游戏,就是将左手五根手指头合拢,右手将之紧紧的握住,只露出指尖,不让他们看到下面的手指头,然后让人从这五根手指头中找出中指来了。   安秀儿稍稍一说,春分便明白了,“我也要玩。”   “好,那大家一起玩啊,输的人就是小狗啊。”安秀儿将五指合拢,让他们两人猜,团团点了一根手指,安秀儿故意问道:“团团,你确定是这根手指吗?”   团团想了想,又有些犹豫,最终还是点点头。   安秀儿又看向春分,道:“你选哪根?”   春分点了一根,安秀儿也是这样斜着眼睛看她,“你确定哦?”   “确定!”春分说了之后,安秀儿便将手放开了,结果,他们两人都猜错了。   “你们两个都是小狗。”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轮到了我。”春分见自己猜错,还有些不甘心,也将手指头藏起来让安秀儿猜,结果安秀儿一下子就猜中了,就连团团也轻而易举的猜中,安秀儿跟团团齐声道:“你是小狗。”   众人都笑了起来,轮到了团团,他胖嘟嘟的小手很容易区别,安秀儿两人一下子就猜中了。   “夫人,为什么我猜你的一直都猜不中,你一下子就猜中了?”猜了几次之后,春分有些疑惑了,她觉得以她的眼力,不应该猜不出来的。   安秀儿笑而不语,春分还欲要再问,安秀儿便道:“好了好了,你该去比赛了。”   春分有些不情不愿,只道:“再玩一把,再玩一把,我一定会猜出来的。”   “再给你玩十把你也猜不出来了。”安秀儿伸出手指点了一下她的额头,抱起团团站起身来,道:“走了,我们去看打秋千比赛了。”   春分只得站起身来,跟着安秀儿来到后院之中。   一众丫头已经跃跃欲试,有人给安秀儿搬来了椅子,安秀儿窝在椅子里面,开口道:“开始吧。”   众丫头早已经编好了序号,便一个个的开始了,她们平日里躬身做着事情,倒是看不出来,等到了秋千上之后,一个个便变成了一只只花蝴蝶,在秋千架上上下翻飞,那一个个丫头的脸上因着这发自内心的笑容,都变得生动俏丽了起来。   “棒极了!”安秀儿给她们鼓掌,一旁的团团也是一边开心的跳着,一边拍手。   小半个小时候,这些丫鬟们的打秋千比赛就算是完了,众人开始投票,安秀儿为了公平,自己并不行使投票的权利,她只负责给胜利的人发奖品。   参与的小丫头并不多,这些也不耗时间,等到结果出来,大出众人意料,不是春分也不是半夏,竟然做事沉稳的秋雨。   “秋雨,你赢了。”安秀儿将秋雨招到自己的面前来。   “夫人。”秋雨有些羞赧的过来,睁着眼睛等着安秀儿给她发礼物。   秋雨虽然会功夫,但是她其实是一个很娴静的姑娘,心中有想法,但又不说出来,不像是春分,咋咋呼呼的。   “喏,这个送给你。”安秀儿从头上拔出一根簪子来,道:“这是给你这次胜利的奖励。”   “不,夫人,这个我不能收。”安秀儿头上这根簪子看起来朴素,但是簪子的尾部镶嵌了一朵用羊脂玉雕刻的兰花,晶莹剔透的,十分贵重。   “收着吧。”安秀儿见她不接,便将簪子插到了她的头上。   “嗯,真好看。”她朝她笑了笑,看向众丫头,道:“以后大家可得努力哦,说不定下一个得到我的奖品的人就是你。”   众丫头看着秋雨头上的这根簪子,有些羡慕嫉妒的,但是秋雨一向是安秀儿面前的红人,她们也都没有说什么不合时宜的话,只是纷纷上前恭贺秋雨。   最后秋雨承诺下次出门给她们带好吃的糕点,她们才算是罢休,放过了她。   “好了,都去干活去吧。”最后一旁的春分说了一句,众人才纷纷的散开。   “你们也都去忙吧。”安秀儿朝半夏这三个丫头挥挥手,站起身来,领着团团往屋子里面去了。   过了片刻,有人过来找她,她将团团交给傅嬷嬷看管,跟着这人去到议事堂议事去了。   议事堂里面,安铁石也在,安秀儿见着他,招呼了一声:“大哥。”   “妹妹。”安铁石朝她点点头,等她坐好之后,才说道:“这次主要是跟你说一些,这段时间我们招人的情况。”   “想必我们多了不少的新成员吧?”安秀儿见到安铁石这模样,便笑道。   安铁石点点头,安秀儿便也笑了起来,道:“那就好,好好的训练一下他们,然后将他们分配到各个不同的庄子里面去。”   “这个我知道的,如今我们也有经验了。”安铁石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道:“也是,反正这些事情大哥都懂,我就不为大哥你操心了,倒是二哥还没有回来,如今这边的货物的事情倒是需要他去看看。”   “没关系,我这段时间去巡视了一下,都很好,再过不久,又是一批新的货物了。”安铁石说道。   “嗯,大哥你先不要急着去西域,等这个月过完,你带着徐老他们去缅甸一趟。”   “知道。”安铁石点头答应,安秀儿便道:“那到时候去缅甸的事情你跟徐老他们去商议,我就不插手了,我这几天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做,到时候大哥你还得给我掠掠阵。”   “放心。”安铁石郑重的点头,眸子里满是坚定,他对安秀儿今日所做的事情也有所猜测。   “好了,那大哥你先去忙,我跟这位小哥还有一些话要说。”安秀儿起身跟安铁石说了句,安铁石便站起身,安秀儿一直送他到门外,才回来跟这议事堂的一位小哥说道:“你是过来拿账本的是吧?”   身穿缁衣的小哥点点头,安秀儿便道:“我拿给你,该改动的地方我都标注,你到时候照着写便可,小心点。”   “放心。”这人点点头,安秀儿便让他在这里稍候,然后亲自回房间,拿了几本账本交给他。   “去吧。”给了他账本之后,安秀儿便也不让他多留,只朝他挥挥手,将他打发离开了。   这人就是安秀儿的后手。   张镇煜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他却不知道该要忍耐的道理,反而在这个时候,假公济私,虽然东西不多,但是同族老们报备的时候,他总归是没有办法解释的,所以他便想了一个这样的法子,找人做一本专门用来报账的假账。   这是很正常的事情,很多的人都喜欢这样满天过海,之前那沧州的聂中通不是长年用这种方法来欺瞒他们的嘛,不过最终还是被查了出来。   如今张镇煜不过才掌管生意几个月就敢这样做,说实话安秀儿倒是要佩服他的胆量,她佩服他,就这样将把柄送到她的手中来。   请人做假账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贪墨的不过只是一些小东西,只是为了完美,所以才请人做的假账,但是好巧不巧的,他请来做账的人是安秀儿的人。   所以这人将账本给了安秀儿,安秀儿帮他做了一份完美的假账。   这假账从表面上来看是平的,但实际上只要细查,足足有上百万辆银子的亏空,安秀儿很想要看看到时候他怎样收场。   当然,为怕别人揭穿不了,张家族人的族会,她是要去的。   ☆、第三百一十六章 族会   离那族会也没有几天了,安秀儿这几天倒是轻轻松松的,终于到了族会的那一天,安秀儿找找的就带着团团来到了张家。   到了张家宗祠门口,守门的人还不让她进去,一旁的春分见状要跟这守卫理论,正好张镇煜走过来,见到安秀儿进不去,他的脸上便是露出了笑来,不阴不阳的说道:“嫂子,不好意思,这是张家的族会,你不是张家族人,不能够进入。”   “你少拿这个来压我,我就要进去,你们谁敢拦我?”抬头睨了张镇煜一眼,她又回神冷眼看着门口的守卫,道:“以前我管张家的时候,你们怎么不敢拦我?果然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   说起她往前走了一步,这守卫终究是收起了手中长枪。   “哟,嫂子你进来啊。”张镇煜故作夸张的看着安秀儿。   “我是来看你有多衰的。”安秀儿眉眼一挑,牵着团团走到他的前面。   到了家族祠堂,祠堂中间放了一张桌子,一些族老们坐在桌子旁边,邬氏赫然在列,而周围,则密密麻麻站着一些张家晚辈,以及其它的旁系、支系,二长老看到安秀儿眉头一皱,呵斥道:“安氏,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安秀儿挑眉看了这二长老一眼,自顾自的找了一个空位坐下,道:“我是带着团团来的,我有理由来这里,我要守着我儿的家产不被某人败光。”   安秀儿看着坐在末位的张镇煜,他从鼻子里面发出哼声,面容不善的看着安秀儿。   “堂弟何必用这种眼光看着我?”安秀儿揉揉团团的头,声音极其淡漠,“若是堂弟有能耐的话,我自然是不担心的,可惜呀……”   “你这是什么意思?”听到安秀儿的鄙视,张镇煜非常的不满意。   “字面上的意思。”安秀儿连眼神都吝啬。   “好了,既然她来了,就让她坐下来听听吧。”最终大长老发话道。   众人便都不做声了,大长老说了一些老生常谈的话题,无非就是希望张家团结一致,向前发展。   说了一些无用的话之后,大长老翻开手中的本子,表彰了几个后辈,然后才终于进入主题,让张镇煜来跟大家报备一下去年家族的生意。   其实这本来就是走一个过场,往年这些长老们只要拿到了分红就行,对这些账面上的东西其实也不会怎么看,只要账面基本上是平了的就行,今年,张镇煜头一次接管家族的生意难免会严格一些。   主要还是因为安秀儿在这里,所以这些族老们想要给安秀儿看看,未免她挑刺。   当然,他们也是有这个信心,认为张镇煜这账目一定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毕竟张镇煜头一年掌管生意,他定然会将账本做平的。   于是,家族的懂这些的五长老出来,接过张镇煜的账本随手翻看,然而翻看到一处的时候,五长老的脸色变幻了一下。   众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五长老的脸上,他目光的变化自然也没有逃过众人的眼睛,二长老问了一句,“怎么了,五弟,这账本有什么问题吗?”   五长老没有说话,而是继续翻看,又让人将算盘拿来,他的手指飞快的在算盘上拨动,那“哒哒”拨动算盘的清脆声音好像是敲打在众人的心上一般。   “怎么了?”   张镇煜见到五长老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心中也有些忐忑了,他不由得看了安秀儿一眼,却见安秀儿是一副淡然的模样,端坐在椅子上,好像是在等待着看他好戏的样子。   “镇煜,你这账本有没有拿错?”五长老合上账本,看向张镇煜。   “没有啊。”张镇煜连忙俯身再次看了看,这账本的确是他拿来给大家查总账的那一本。   “真没有?”五长老又问了一句。   “我看看。”张镇煜也有些不敢确定了,只将这账本接了过来,他现在看到五长老这神色,心中确定这账本有问题,他自己将这账本翻开看了看,可是又看不出什么问题来。   “有什么问题吗?五长老。”张镇煜抬头问了他一句。   五长老同张镇煜使了个眼色,问道:“你这账本真的没有拿错?”   张镇煜收到五长老的眼神,心中一个咯噔,连忙道:“不好意思拿错了,我再回去找找。”   “既然镇煜将账本拿错了,那这事情就下次再说。”大长老见状便说道。   众人都不是笨人,这张镇煜是他们推上去的,他们可不能够自打自脸。   安秀儿笑了起来,道:“不过就是拿错了一本账本嘛,我们可以在这里等等,让他一边说,一边让人去拿便是。”   “嫂子啊,这账本我也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恐怕一时之间找不到啊。”张镇煜连忙说道,脸上赔着笑。   “哦。”安秀儿点点头,道:“这账本是何等的重要?况且这还是家族一年一度的族会,在这关键的时候,你连个账本都会拿错,还一时之间找不到,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根本就不适合掌管我们家族。”   “这只是小错而已,安氏你不要挑刺!”大长老淡淡的说道,面上若古井无波。   “如果这也是小错的话,那什么才是大错?”安秀儿笑了起来,道:“若是发生这事情的是我?你们又会如何处置?”   “大哥,我觉得也应该在这里等等,让镇煜将账本拿过来,他虽然是拿错了账本,但是那账本放在什么地方,他应该都知道吧,总不可能乱扔。”一直都默不作声的三长老开口了。   “这里可还有这么多的族人呢,做事也要服众才行。”安秀儿轻敲着桌子,寸步不让。   “张邬氏,管管你的儿媳妇,长辈还在这里,岂能够容得她一个小辈开口!”大长老突然朝着邬氏怒喝道。   “大长老,我母亲好歹也是前任家主的妻子,为家族殚精竭虑,你就这样呵斥她,未免太不给颜面了吧!”安秀儿盯着大长老,略带尖锐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大殿泛起回音。   “我是家族晚辈,但是这本来就是家族的集会,无论男女老少,人人都可以质疑!”安秀儿冷喝道。   站在外围的人见到安秀儿这气势皆是不敢说话,坐在场中的大长老怒气冲冲,而一旁的张镇煜攥紧手指,脸色十分的难看。   “安氏,你是要跟我过不去是吧!”张镇煜看向安秀儿。   “我不是跟你过去不,一切想要将家族拉向毁灭之地的人都是我的敌人,更何况,你贪墨家族银钱,假公济私,你以为别人不知道!”安秀儿重重的一拍桌子,道:“今天这账本,你拿也得拿,不拿也得拿!”   “堂弟,去拿账本吧,否则这个位置,恐怕将不容许你再坐。”没有想到的是,一直都在邬氏旁边,缄口不言的张镇平突然开口。   他以前在这种会议上一向是闭目养神的,但是这一次,他睁开了眼,站在安秀儿的身边。   安秀儿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说来,她已经有好几个月没有见到他了,这次再见,突然觉得他跟以前好像有些许不同。   “镇平。”安秀儿叫了张镇平一声。   张镇平抬起头来,看了安秀儿一眼,朝她点点头。   他似乎也应该做些什么了呢,按道理,这个张家当家人怎么都轮不到他张镇煜来坐,他似乎虽然不明白了安秀儿的作法,但是她一定有别的想法。   这几年来,张镇平将安秀儿的所作所为看在眼中,他是信任她的,这次,他打定主意,无论她是要做什么,他都支持她。   “镇平,秀儿,你们两个要做什么。”邬氏看了两人一眼,语气带着一点责问,她想要息事宁人。   安秀儿有时候觉得邬氏真的是愚昧的可笑,她这个时候来质问自己两人是要干嘛?   “娘,我们没有做什么,只是这是家族的族会,我们虽然不打理家族的生意,但是有些事情还是要知道清楚的。”张镇平说道,“嫂子说的对,这样一个,在这种重大场合都能够带错账本的人,我怀疑他根本就没有能力掌管家族的生意!”   “若是这样的话,还不如将生意重新交给我来管理!”   他这话一出,众人都震惊了,张镇平从前年管理张家生意虽然没有亏本吧,但也没有发展,众所周知,他不是经商的料,他也不爱经商,却是没有想到,他今天竟然也要来掺一脚。   安秀儿看向张镇平,老实说,她也不明白张镇平究竟是想要干嘛了,若是他也要张家生意的话,那她还真的是有些为难。   “我若是重新管理张家的生意,我可以让我嫂子协助我一起管理,到时候我们张家肯定能够在这乱世中屹立不倒。”张镇平说道:“我嫂子的能力你们都知道,你们无非就是担心她是一个外人,让她来协助我,为了她的儿子,她也不会有二心的。”   张镇平这话说的合情合理,众长老脸色便变了变,大长老的脸上也露出沉思来。   ☆、第三百一十七章 目的   “大长老!”张镇煜见到这情况,一下子有些慌了,他连忙说道:“你们不能,你们至少也得给我时间证明我自己啊,我不会比他们差!”   “可是你连一个账本都拿不出来,你让别人如何信任你呢?”六长老说道:“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这账本是有什么猫腻!”   “我没有!”张镇煜辩解,六长老便道:“既然你没有,那你现在就让人将账本拿来,让我们一观!”   张镇煜拿来敢将账本拿过来,真正的账本上面有漏洞,而他手中这份账本又出了问题,此刻他坐在这里,简直是如坐针毡。   “账本我还没有做好。”张镇煜想了想,答道。   “账本怎么会没做好呢?每次卖了东西,不都得记账嘛,家族中还有这么多的账房先生呢,如今离过年也过了个把月,你跟我们说还没有做好?”   安秀儿冷笑了起来,说道:“堂弟你不会是想要去做假账吧。”   “我没有!”张镇煜连连摇头,但是这会儿他心中的确就是有一个这样的念头,他真的是受够了,他想过今天安秀儿回来找茬,但是他不知道账本怎么会突然出现问题。   “你没有,那账本呢?你说放在哪里,我们一起去拿。”安秀儿继续逼问。   张镇煜已经面如死灰,他看着手中的账本,翻开再查看,脸色一下子就变了起来,这账本上,有个很大的漏洞,他一开始没有发现。   “莫不是,你手上的这本就是账本吧?”安秀儿笑眯眯的看着他道:“账本没有拿错,而是你做了假账,谁知道这假账中竟然出了漏洞!”   “我没有。”张镇煜反驳。   “你敢发誓你没有?”安秀儿盯着他,目光如刀,要将他心中的一切虚伪都给削去。   “这一切都是你捣的鬼!”张镇煜额头上冷汗直流,被逼的没法子,只腾的站起身,怒视安秀儿。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你明明做错了事情,却不敢承认,反而要推到我的身上,这可真的是好笑了。”安秀儿冷笑连连。   这张镇煜可真是不聪明,五长老一眼都能够看到这账本上的漏洞,可是他竟然毫无所觉,真是让她感到意外。   张镇煜别无它法,只恨恨看着安秀儿,道:“安氏,我记住你了,这生意我大不了不管了,我到是要看看,你又有何等能耐!”   张镇煜将账本一砸,看向安秀儿,那双眼睛仿若深渊一样,里面隐隐有着来自地狱的火焰。   “你以为张家的生意是你想做就做,想不要就不要?”安秀儿冷眼看着张镇煜。   “你还想要怎么样?”张镇煜黑眸中冷焰闪动。   “这账本既然有问题,那亏空的银钱自然要你来填上才是!”安秀儿面对张镇煜如针般的目光,毫不退缩。   “我不知道我这账本有什么问题,但是我知道,这都是你搞的鬼!”张镇煜声音颤抖。   “这是你自己做的账本,让你拿其它的账本来你也拿不出来,如今却要冤枉我?”安秀儿冷笑一声,将桌子上的账本拉过来,翻了翻,道:“光是这第一页,这上面的总账跟账本就有五六万两银子对不上。”   “不可能!”他明明核对过的,没有问题。   “我再看看,到时候你倾吞的银钱,可要都补回来才行。”安秀儿说道,“我当家的时候,可是没有占公中一文钱的便宜。”   事情闹的有点大,安秀儿不依不挠,让人拿了笔墨,慢慢的核对,花了两个时辰,最后查出来,他这账面上,一共是少了九十八万两银子。   “九十八万两银子啊,这可不是少数,你是不是应该将贪墨公中的银钱吐出来呢?”安秀儿冷眼看着张镇煜,说道:“到时候我可不想要给你收拾烂摊子。”   “什么九十八万两!”张镇煜眉头一皱,一把拿起桌上的账本,道:“你胡说八道。”   “我有没有胡说八道,你自己心里有数,你自己贪墨的银钱,已经全部都在这账本上写出来了。”安秀儿冷眼瞅着他,道:“你当初怎么跟大长老他们承诺的,可是现在,又是如何做事的!”   “我怎样,轮不到你来说。”张镇煜冷声道,额头上青筋暴起。   “怎么轮不到我来说?你做的不好,我就能说!”安秀儿目光冰冷。   “镇煜的确是有失职,罚他将账目理清楚,若是真有贪墨,就补上吧。”大长老有气无力的说道,这一瞬间,他恍若衰老了十岁。   他一手将张镇煜推上台,没想到他自己不顶用啊,这般轻易的就被安秀儿当着众人的面给打了下来。   “此事我认同。”安秀儿点点头,就在大长老疑惑她为何这么容易搞定的时候,安秀儿的目光又扫过在坐的众人,语不惊人死不休:“家族已经无主多日,既然好容易开一次族会,我提议,家主之位由我儿来继承,大家觉得如何?”   众长老都没有说话,如今没有家主,他们在张家说一不二,他们哪里能够容许有一个小儿坐在他们的头上,若是这小儿是真的傀儡那他们乐意,可是偏偏安秀儿越来越难搞。   “胡闹,嗷嗷待哺的小儿岂能够做家主?”一旁的二长老怒斥道。   他知道若是让团团做了家主,便相当于是安秀儿坐到了家主。   安秀儿笑了起来,道:“前朝文帝刚生下来就做皇上,我家子规做个家族又有和不可。”   大长老知道安秀儿是想要夺权,一时之间脸色非常的难看,其它的长老脸色亦是难看异常。   “生意可以先由你管着,至于子规当家主的事情,还得容后再议,毕竟家主是一个家族的脸面,子规年纪还是小了点。”大长老用了怀柔的方法,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张家迟早要交代你们年轻人的手中的,家主之位也迟早是子规的,你大可放心。”   “我只是怕几位长老再昏庸,用了张镇煜这等人。”安秀儿淡淡一笑。   大长老的脸皮抖了抖,又见安秀儿从袖子里面拿出一叠发黄的房契、地契把玩着,心中便是一愣,脸上的怒气硬生生的消散了。   “不会,以后就让你打理生意,我们几个老家伙也懒得操这个心了。”大长老连忙说道。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将手中这叠发黄的房契地契重新塞回去,道:“这就对了嘛,我当家,一定不会贪墨张家公中半分,该各位族老的红利也少不了。”   “好了,你们继续开你们的集会吧,我的话说完了,我先走了。”安秀儿站起身来,说着抱起团团,转身就走。   张镇平也站起身来,坐在大长老旁边的邬氏还有些怔愣,张镇平走到她的身边,扯了扯她,她才后知后觉的站起身来。   一出了这祠堂,邬氏便看向安秀儿,问道:“你方才拿的是什么东西?”   安秀儿躬身同她行了一个礼,“一叠房契地契而已,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这不是普通的房契地契吧?我好像在哪里见到过。”邬氏拍拍脑袋,可却是怎么都想不起来了,她只能够甩去这个疑惑,又道:“你好容易撂了挑子,生意就交给族里打理不好吗?为什么又要去打理生意?”   安秀儿本欲要走了,闻言便回过头来,看着邬氏说道:“因为我不能够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家人的心血,被别人践踏!”   “难道我又愿意吗?”邬氏见说不过安秀儿,甩下这样一句话,越过她,气冲冲的离开了。   安秀儿看着邬氏的背影消失不见,回眸看着张镇平。说道:“弟,你还站在这里,是想通了吗?”   “是啊。”张镇平说道:“我相信你,相信你不会害我们的。”   “随便你相不相信我了,反正这是你们的权利。”安秀儿对此无所谓,她早就做好了孤军奋战的准备,至于张镇平她已经很久都没有管他了,只要他不坏自己的事情,她就谢天谢地了。   “嫂子,你想要做什么,你就跟我说说好吗?”张镇平突然说道。   安秀儿顿住了步子,回过头来看他,道:“我没有什么要做的,我要做的就是拿回属于我们的一切,外面的生意本来就是我们的,为什么要让张家这些族老们来置喙?我们分给他们红利是情分,不分是本分,他们已经绑架我们很久了,你们碍于情面,我无所谓。”   张镇平闻言沉默不语了,即使是他,从前那么的纨绔,可是在这些族老面前,他也是恭恭敬敬的,没有人有她那样的胆子。   张镇平再次看了安秀儿一眼,她还是那个她,可却又不是她了,她好像历经了血汗,开出了最鲜艳的花朵,她身上有勇气,也有力量。   “走了。”安秀儿跟张镇平挥挥手,带着团团走出了这祠堂。   回到自己的木石山庄,她开始布置了起来,她必须要服人,才敢有今天这番在长老的祠堂里面争斗的勇气。   以前她在张家也埋了不少自己的人,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无容人之量   还有张镇煜这个愚蠢的人,他难道不知道,最近他招的那些人全部都是她的人吗?有时候,成大事,需要的只是一两个附和的人而已,只要有那么一两个人附和,后面的人自然就会附和了。   安秀儿深知这个道理,商场如战场。   以前面对这种危险的时候,她手忙脚乱,但是如今她却很是淡然,她已经跟从前截然不同,她已经不是那个任人可欺的姑娘了。   虽然她想到即将到来的那些也会觉得害怕,也会觉得忐忑,但是她现在已经拥有了勇气,她要帮助他,她要让他没有后顾之忧,所以她必须得这样做。   ……   而另一边,张镇安也在开始着招兵买马的事情,原先穆骞冷眼看着他去做,后来他发现好像有人给他提供粮食之后,他的眉头开始紧锁了起来,看着张镇安的眼神也越发的凌厉。   但是张镇安已经是不怕他的了,他是一只虎,但是他已经老了,而他正值壮年,打仗、争斗,他都不怕的。   穆骞越发的担忧起来,他已经老了,日薄西山,两个儿子虽然也还算不错,大儿子睿智近妖,小儿子也算是少年英雄,英武不凡。   可是,他们两个虽然表现不错,毕竟是在他的守护下长大的,比起张镇安来说还差了一点。   这就是让穆骞担忧的地方,他原先以为张镇安算不了什么大敌,成不了什么大气,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他就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了,他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联络了外面的人,有了军粮的支撑。   在这样一个乱世,只要有了军粮军饷,要找多少人来打仗,完全不成问题,张镇安本身又是战神将军,他如今在军中已经是一呼百应,甚至有很多人都忘记他穆骞的存在了。   原先别人都知道这是穆家军,可是如今别人口中谈论都是穆家军里面的袁将军,这可真的是让人讽刺。   不过说起来,他真的已经是很久很久都没有上过战场了,这战场上的事情,大部分的都是由底下的将军去出汗流血,他作为一个大帅,一直都是负责调兵遣将,运筹帷幄之中,决胜与千里之外的。   但是随着张镇安在营地里面的呼声越来越烈,他的心中不知不觉,也越来越慌乱了。   “我今天找众位来的原因,想必众位也都知道了。”穆骞坐在主卫,整个人如同一把尚在剑鞘里的长剑一般,虽然默不作声,但是却让人感到无形的杀气。   众人看着穆骞都不敢说话,众人自是知晓他的意思,无非就是为了最近威名赫赫的张镇安罢了。   “大家有什么好主意?”穆骞冷眼扫过众人,说道:“并非是我没有容人之量,实在是因为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众人皆知。”   “如今他的确是已经崛起了。”一位眼神凹陷,眸光锐利的将军说道:“我建议大将军你还是称帅吧,您称了帅,所有的将军无论怎样,都是您手底下的将。”   穆骞这些年来一直都很谦和,为了不让皇室起疑心,他明明已经有了做帅的能力,也可以当这个兵马大元帅,可是他还是自谦的以大将军自称,后来也没有找到机会,倒是也没有机会挂帅了。   穆骞将自己的疑问同众人说了出来,很快便又有人给他出了主意,“我们可以打着剿灭倭奴的名义,让皇上给您颁布帅印。”   “剿灭倭奴,谁去剿灭?”穆骞冷声的看向出主意的人。   这人便道:“你到时候派那袁天成跟他新招的新兵去剿,到时候就算是他打了胜仗,那也是您的功劳,就算是败了,朝廷也不会追究的,反而会赞扬您的勇气,所以无论从哪一方面看,您都没有损失。”   穆骞沉思了一会,倒是觉得这主意也有那么一点作用,别的就不说了,至少将他打发走,他可以眼不见为净。   “我觉得有些不太妥当,这种法子我们之间已经用了多次,可是这斯就好像是蟑螂一样,怎么都灭不掉他,若是让他顺利剿灭倭奴人归来,那我们的敌人就可怕了。”穆二公子穆清河说道。   “清河说的有道理。”穆骞点点头。   底下就有人说道:“若是他真的能够灭了倭奴人,那就是让他称王称霸又如何!”   这人的话一说,穆骞的脸色便变了起来,他的眸子如同刀一般往那边一扫,这人连忙改口道:“我的意思说,若是他连强大的倭奴人都能够剿灭的话,那我们是真的拿他没有法子了。”   “那难道就要眼睁睁的看着他这般的嚣张?要眼睁睁的看着他将我们穆家军改为袁家军?”一旁的三公子穆清书也忍不住的说道。   他的话说完,底下坐着的众位将军便都是默不作声了,他们原本都是穆骞的追随者,可是如今看到他这般容不下人样子,莫不觉得心头有些发凉。   一开始,张镇安可能是借助的是穆家军的力量,一开始崇拜张镇安的的确是是穆家军的人,可他的呼声,都是靠他一次一次的战斗换来的,是用鲜血换来的。   如今,人是他自己招的,粮食也是他自己的,他若是还能够打服倭奴人,那他们还有何话可说?   可是看起来,这穆家父子好像是很不甘心的啊。   众人虽然是他的亲信,但是当初他们聚集到穆骞的身边,是因为被他的魄力所折服,可是今日看到穆家父子这表现,却让他们有些失望,穆骞,如今也跟他们想象中的那个大丈夫相去甚远了。   “好了,众位暂且先下去,这些事情我们再考虑考虑。”穆骞眉头紧皱,挥手让众将都下去了。   这些将军们出了门,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目光与相熟的将领扫过的时候,都是沉甸甸的。   飞鸟尽、良弓藏这故事他们听了也有不少,今日穆骞他们的表现无端端让他们觉得有些害怕。   ……   几乎是同一时间,张镇安也在跟郁浩夫、卫虎他们议事,张镇安问到郁浩夫:“老郁,我们如今招了多少人了?”   “这次总共招了五万人,再加上从前跟随我们的三万,一共是八万人。”郁浩夫答道。   “这其中到时候肯定有受不了训练的逃兵,我们就假设我们有七万人吧。”张镇安沉思了一下,又问道:“七万人的话,一天要吃多少粮食,一个月要多军饷?”   “粮食一天要几百担,军饷的话一月大概三五万就行了,有时候若是有战事,我们免不了要拿出一些银钱来做赏赐,还有弓箭、马匹等军需,一年的话,约莫需要上百万两银子。”   郁浩夫答出这话的时候,心中也有些忐忑,上百万两银子这可不是少数目,谁也不知道安秀儿能够弄到这么多钱。   张镇安听了点点头,道:“上百万两银子,还好。”   “大哥,我话还没有说完,前期是需要这么多,但是随着后面我们招的人马越来越多,我们需要的粮食银钱便也要的越来越多了。”郁浩夫又说道。   这个时候,一旁的卫虎开始说话了,“老郁,你这样算账可是不对。”   “有什么不对?”郁浩夫最是不服气卫虎的反驳了,在他看来,他不过就是一个莽夫,管管打仗也就算了,这些算账什么,他懂什么。   “实际上我们只是前期需要钱,到了后期,每打一次胜仗,每破一次城池,我们打扫战场的时候,不可能是空手而回的。”   卫虎说道:“这两年,我们没有嫂子的支持,穆骞也就是给我们吃饭的口粮而已,可是我们的兵却是最富的,这是什么原因,你想过没有?”   郁浩夫听到卫虎这般一说,一下子就明白了过来,他点点头,道:“我明白了。”   “明白了吧?”卫虎拍拍他的肩膀,打了他两下。   张镇安便点点头,道:“你说的没错,的确是这样,我们只需要前期的粮食,以及关键时期的补给,其余的时候,我们自己想办法。”   “对,只要兵力强,能够打胜仗,自然不怕没有军粮。”卫虎说道。   “那我们就继续招兵吧,这一点,浩夫你擅长,至于卫虎,你还是去训练这些士兵,对待他们一定要狠,不要手下留情。”张镇安说道。   “大哥你放心便是。”卫虎拍拍胸膛,道:“这事包在我身上,我一定会将那些小子练的哭鬼喊娘。”   张镇安闻言笑了笑,看了两人一眼,漆黑的眼睛深不见底。   光阴似箭,一晃又是三个月过去了,安秀儿也再次掌握了张家的权利,这一次,她比从前更狠,那些人对她也是更加的服帖,这其中,包括张家的那些长老。   以前安秀儿还会听这些长老们叨叨叨,后来她发现这下长老们实际上就是蛀虫,除了依附于张家,一无是处,也一无所有之后,她就一点都不怕他们了。   她用银钱收服一些长老,让他们站到自己这边,至于一些不支持她的长老,她则是用各种手段打压,包括将他们那一脉的族人从张家店铺的各种的职位上给撤下来。   ☆、第三百一十九章 前往京城   他们在族中是德高望重的长老,可是他们也要吃喝拉撒,他们也要考虑后辈们的前途,他们去找安秀儿算账,可是安秀儿根本就不听他们的,张家族中怨声载道,很多人都将这些事情投向邬氏,可是邬氏又岂能够管得住安秀儿?   她每次说,安秀儿都是点头答应,然而背地里她可不会傻傻的按她说的去做,如今张镇平也好像成长了起来,偶尔也会帮她管着一些张家的人,或者劝慰一下邬氏。   如今论财力,安秀儿如今掌管着张家,手上还有一个木石商号,论武力,木石商号的人随时可以化身为打手。   安秀儿每次去张家的祠堂,都要带上一群人过去,这些长老们拿她根本就没有办法。   也因为这,安秀儿发现人只要不要想那么多,不要考虑那么多,不要在意那些流言蜚语,便会活的恣意许多。   就像张家这些长老们吧,她以为他们有多厉害,能够掌握张家族人的生死,可是如今看来,也不过就是如此,她只要好好的看好自己的孩子,去张家的时候,多带点护卫,她什么都不用怕。   如今她只忙着她自己的事情,偶尔跟张镇安秘密书信来往,一般张镇安有什么要求,便会写在信里。   不过两人一般用的都是暗号,虽然事先并没有商量好,但是奇怪的是,两人就是互相能够看懂对方的暗号。   如今安秀儿的西域商路彻底走通了,她的那些庄子将这一条条长长的道路,分成了数段小路,这样来回的时间便节约了许多,光是一个春天,商队的人便数次往返,运送了不少了货物过来。   几乎每隔个十天,就会有一批货物被送到闵月郡来,原本很稀罕的东西,如今在闵月郡倒是变得较为寻常起来,不过即使如此,价格依旧是昂贵,毕竟,这生意是垄断在安秀儿的手里。   当然,安秀儿自然也不会杀鸡取卵,她卖的价格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倒也不算是特别贵,这些西域货物,除了用钱买之外,她还想出了一个办法,那就是以物易物。   以大齐特有的茶叶、瓷器、以及丝绸来换取西域的毛皮、宝石、美酒等等,这样一来,也省的安铁木到处去收购了,直接就有人送上门来,很多的百姓舍不得花钱或者是没钱买这些,便拿自家的茶叶等物来换,店铺的生意也因此好了许多。   木石商号的发展很顺利,徐老他们也快从缅甸回来了,这次他们在缅甸待的时间虽然有些长,不过他们搞定了原石的事情,这时间也算是花的值得了。   他们这次回来,将会带回来大量的原石,不仅仅是如此,他们还跟缅甸那边的原石矿打好了关系,以后要从他们那里买原石是更加的方便。   木石商号的发展很好,成长的很迅速,走的这条西域商路,虽然一开始是艰难了一些,但走了几次之后,一切便都顺利了起来,虽然路上依旧风餐露宿,依旧会有风险,但是商队每次都这么多的人,倒是也不怕。   去西域的利润真的是很大,安秀儿如今重新掌管了张家的生意,她估量了一下,张家林林总总的商铺繁多,看起来赚的钱很多,但其实花的钱更多,总的账一算,竟然还不如她的木石商号赚钱。   木石商号,除了一些护卫的工钱,基本上不要花什么钱,而这边的这些茶叶、丝织品运到了西域再换的那些毛皮、宝石,这一趟下来,获得的利润是以十倍来计算。   就是减掉人工的投入,她也纯利润也足足有五倍以上,如今她又建造了许多庄子,运送货物的速度非常快,她赚的钱也非常多。   她在木石山庄的底下挖了一个大金库,储藏了不少的银钱,包括那些稳固的驻点安石庄,底下也藏有金库,这样,到时候就算是天下不太平,哪怕是钱庄发生了变故,她也不用担心什么。   如今支持张镇安的那点银钱对她来说不过就是九牛一毛,她要掌控张家,不过就是为了方便跟张镇安传达消息而已,另一个,张家商铺虽然赚的银钱不多,但是毕竟驻点多,密密麻麻的几乎布满了整个大齐,安秀儿可以通过这一张网传递自己的消息,辅助木石商号的发展。   知道张镇安正在练兵,安秀儿又让人去西域买了一批宝马回来送给他,兵马、兵马,一支军队,兵重要,马也是同样的重要,一般来说,骑兵比步兵要厉害许多,战斗力也更强。   安秀儿不希望张镇安出事,送给了他们一批上好的马,给张镇安的更是楼兰皇室的宝马,日行千里,有价无市。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无论是遇到了什么事情,就算是打不赢,有匹好马,至少逃跑快。   前两天,她接到消息,他已经去征战倭奴了,她心中既是担忧又有些高兴,倭奴凶狠,是大齐人们心中之痛,这几年,大齐皇室渐微,每年竟然都要送给倭奴无数的钱财,以求得片刻安宁,百姓们早就不堪重负了。   如若他能够灭掉的话,在百姓们的心中,必定能够拥有不凡的地位。   可是因为倭奴人凶狠,安秀儿又十分担心张镇安的安危。   不过她想太多也没有用,她能够做的便只是相信他,等待他回来。   她也不是在家中虚度光阴的女子,她如今也又有自己的事情要做,这样一来,日子便过的快些了。   趁着空闲,这几天,安秀儿将这一季度的账本清理了一下,却发现张镇煜从前掌管的京城那一块,已经许久没有消息传来,好像已经是去了联系一般。   安秀儿当即眉头一皱,心道肯定是找张镇煜在捣鬼,便让人去将张镇煜找来。   如今张镇煜这厮如今已经露出了自己的本性来,安秀儿让人来找他的时候,他在青楼喝花酒,有姑娘陪着,正玩的起劲,安秀儿的派去的人好声好气的去请他,他却一拍桌子,大声喝道:   “想要见我,让那个女人自己来,她以为她是谁,想要叫我去,就叫我去?她算什么东西!”   “张爷,我们夫人可是已经说了,她有事要问你,您若是不肯去的话,那我们可得将您请去了。”安秀儿派出的人皮笑肉不笑的说道。   “我倒是想要看看,你们要如何请我!”张镇煜冷声说道。   “行。”为首的人说了一声,可不会跟他客气,直接就将他架走了。   “你们大胆!”张镇煜冷喝了一声,他身边的莺莺燕燕们皆是大叫了起来。   “张爷,这可怪不得我们,是您自己敬酒不吃吃罚酒。”为首的人说了一声,依旧是让人将他架着往外走。   “你们放手,我自己会走,去就去!”张镇煜冷冷的说道,挣扎了一下。   可是这几个护卫却依旧是没有放手,只依旧是架着他往外走,最后他脸面全无,只涨红了脸色,被护卫塞进马车,一左一右的架着他,将他带到了木石山庄,带到了安秀儿的面前。   “夫人,人带来了。”几个护卫朝安秀儿一拱手,安秀儿朝他们挥挥手,道:“你们先下去吧。”   “是。”几个护卫朝安秀儿以稽首,便下去了。   等他们走了之后,安秀儿才看着张镇煜,同他一挥手,道:“请坐。”   “哼!”张镇煜冷哼一声,别扭的坐在了椅子上,道:“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你说呢?”安秀儿瞥了他一眼,问道:“那京城的生意是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我不知道。”张镇煜扭头说道,他视安秀儿为仇人,自然不会将京城的事情告知安秀儿了。   “你不知道,谁知道?”安秀儿冷声说道:“之前京城的生意可一直都是你在打理。”   “我如今在张家已经是一个混吃等死的废人了,张家的生意与我没有半分关系。”张镇煜语气可算不上好,他现在都恨死安秀儿了,安秀儿在他的心中,就是那种可怕的蛇蝎女人。   “行吧,你不说就算了,我到时候派人去京城,我会让他们在京城收集你的证据,到时候若是被我发现一点端倪来,你就完蛋了。”安秀儿说道:“你贪污张家的一切,我都要你吐出来。”   “我反正就这烂命一条了,随便你怎么着吧。”他如今已经变成了一个没脸没皮的人,无论安秀儿怎么威胁,他就是不肯说。   “我就给你这一次机会,你若是现在告诉我,我还可以绕过你,若是你不肯说,等我查出来,你就完蛋了。”   张镇煜还是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你不说算了,滚吧。”安秀儿也懒得同他多说。   张镇煜闻言便站起身来,离开了。   等他走后,安秀儿坐在屋子里面,却是有些烦闷了起来。   其实前几天她有派人去京城打探消息,可是连她去探的人也没有传消息回来,好像消失了一般,也不知道是张镇煜搞的鬼,还是别的原因。   所以她今日才将张镇煜找来试探一番,不曾想张镇煜的嘴竟然这么的严实,半句话都不肯透露,也不知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第三百二十章 前往京城(二)   京城几家铺子虽然并不多,可毕竟是在京城那样的地方,这几家铺子还是很重要的,安秀儿便想着亲自去京城看一看,弄清楚事情的原委,反正这段时间她也没什么事做,去京城就当是去游玩了。   这京城,她还从来都没有去过呢,好歹也是大齐的都城,想来肯定是非常的繁华吧。   她这段时间在家中也待腻了,木石山庄虽然好,但是天天看,也是烦闷,除了公事之外,身边也没有个说话的人,还要照顾团团,她也想要去外面散散心,换换心情。   正好这段时间张镇安去打仗去了,不能够给她写信了,她便想着去京城一趟。   如今她也算是了无牵挂了,倒是想走就走。   既然已经打定了主意,安秀儿便也不再迟疑,她跟张镇平商量了一声,让他照看一下邬氏,又跟安铁木叮嘱一番,让他照看好家中跟生意,而她自己则是带上春分秋雨以及一些护卫便准备出发了。   这次出门,她没什么压力,只当是外出游玩,便带上了团团,反正这沿途都有他们的庄子,也不怕风餐露宿。   她本来还想要带上梁氏的,但是梁氏一听是要去京城这等遥远的地方,便拒绝,主要还是因为路途太遥远了,梁氏怕自己吃不消。   安秀儿想了想,便也作罢了,这一路的确是路途遥远,虽然是当做游玩,但也是一路颠簸,万一梁氏在路上真的吃不消,病了,那她可真是罪人。   团团得知安秀儿这次要带他出去玩,非常的开心,安秀儿见到他高兴,便也觉得高兴,她再也不想跟他分开了,这次出去,能够与他一同风景,一路相伴相依,想来便觉得快乐   倒是傅嬷嬷,得知连团团都要被安秀儿带去,十分的不舍,只差没有哭泣了,这让安秀儿有些过意不去。   傅嬷嬷的年龄跟梁氏一般大,安秀儿也担心她受不了一路的颠簸,便也没有带她,这次,半夏想去,她便又带上了半夏,傅嬷嬷则是留下来看家。   对于这安排,傅嬷嬷也没有什么怨言,她年纪大了,安秀儿留她看家,说明她放心她,反正木石山庄这么多人,安秀儿院子里面如今丫鬟仆人也很多,虽然团团跟安秀儿走了,让她一时之间有些不习惯,但还是她也没有多说什么,只让安秀儿注意安全。   安秀儿点点头,她一点都不担心安全问题,她就跟着木石商队送货的人一起出发,如今她的驻点已经建好了,沿途都有安木庄提供食物跟住所,非常的方便。   有时候赶路觉得累了,她便在木石庄子里面休息,等到下一波人送货的人去了,她再跟着他们出发。   时间过的很快,一路走走停停,眨眼间便是一个月过去了,安秀儿也顺利的来到了京城。   “夫人,这就是京城吗?”还没有到京城,远远就听到了喧闹声,路上的车马也多了起来。   安秀儿点点头,应了一声,“是啊。”   她也是第一次来京城,对这京城的一切都很好奇,而团团更是好奇的打紧,肉嘟嘟的小手,早就勾起了车帘,探头往外瞧着。   “你小心点,别摔下去了。”安秀儿同团团说道。   “娘亲,你看这城墙,好高。”团团听到安秀儿声音,转头同她说道。   安秀儿便也探头去看了一眼,点头道:“嗯,是挺高的。”   京城历来就是皇都,说它是大齐最为繁华的城池是一点都不为过,光是站在城外就能够感受到这座城池的庄严肃穆,越往前走,来往的车马便是越多,耳旁一派喧闹之声。   城门口的地方已经排成一条长队,进城的、出城的人络绎不绝,守城的士兵们正在严正盘查。   安秀儿连忙让老成的秋雨将他们的路引拿了出来,排了约莫一刻钟的队才轮到他们,秋分将路引递给守城的士兵,又偷偷的给守城的士兵们塞了一些银钱,这守城的士兵很快就让他们过去了。   “果然啊,这京城果真是热闹繁华,冠盖满京华呢。”安秀儿说道。   “是啊。”秋雨也在一旁应了一声,原先众人觉得闵月郡就算是繁华,可在京城这地方,摩肩接踵、目不暇接。   “夫人,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啊?”半夏问了一句。   “先去找家客栈休息吧。”安秀儿说道。   “行。”半夏点点头,出去跟车夫说了一声,这京城他们虽然没有来过,但是这车夫是木石商号的人,倒是已经来过这京城好几回了。   “夫人,这京城也有我们木石商号的铺子,不若夫人先去铺子里面休息一番。”这车夫停下马车,提议道。   “行啊,去看看吧。”如今这边的事情都是安铁石在打理,安秀儿从来都没有去看过。   车夫带着安秀儿一行人往木石商号的店铺而去,安秀儿在外面看了两眼,见他们商铺的东西挺不错的,也颇受这些贵妇的欢迎,便点点头,道:“我就不进去了,他们忙着呢,我们若是进去了的话,免不了又要给他们添麻烦,还是先找间客栈住下吧。”   “是。”车夫听到安秀儿这样说,便也没有再说,领着安秀儿去找客栈去了。   其实京城城郊之外,倒是有安铁石等人的庄子,不过因为京城进进出出的都要盘查,安秀儿觉得非常的不方便,所以便住到了城中来,住在城中的话,也好打听一些事情。   这京城客栈的价格比其它地方略贵,不过安秀儿如今倒是也不缺这点钱,在京城最热闹的地方找了一家客栈安顿好之后,她便带着团团等人去街上逛了起来。   街上很是热闹,小商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比起郡城来,还是要热闹许多,更重要的是,这些来往的人大都身着华服,一个个流光溢彩,就是这些小摊贩也穿的整整齐齐,不卑不亢。   这京城乃是权贵集中之地,说不定这街上随便碰到的一个人就是什么皇亲国戚,高官贵人。   不过安秀儿也不是惹事之人,她倒是也不担心这些,只抱着团团,带着他在街上到处逛着。   这京城太热闹了,执幡算命的、卖膏药的,时不时还有锣鼓喧嚣声,有人在空旷的地方卖艺,耍猴、舞狮,变戏法,这些卖艺的人简直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赢得众人喝彩。   安秀儿倒是也看了几场,这京城的杂耍跟郡城的杂耍也没有什么区别,不过见团团看的开心,她便也让半夏等人打赏了一些银两。   再往下走,又见斗鸡的场子、斗虫的馆子、唱戏的乐坊,各种娱乐之地繁多,各种找乐子的方式。   有时候就在大街上,都能够看到一群人围在一起看斗鸡,大树下,亦能够看到三五人在斗虫,时不时听到丝竹声声,这地方的人,恍若毫无烦恼,一派歌舞升平。   天子脚下,果然是不同凡响,上位久居这等地方,而不去外面查看,又怎知百姓苦呢?想起沿途的贫苦与荒凉,城墙内外,俨然是截然不同的一番景象,安秀儿不禁是叹息一声,怅然若失的回到客栈。   本来这些事情与她无关,可因为张镇安的缘故,如今她想事情也想的多了一些。   “夫人,您怎么了,我看您好像有些不太开心的模样?”细心的秋雨发现了安秀儿的状态有些不对。   “我没事。”安秀儿摆摆手,说道:“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心情有些不太好。”   “您想起什么了?”秋雨问了一声。   安秀儿摇摇头,道:“没什么,大家出去,还玩的开心吗?”   “开心,这京城好生繁华,好玩地方太多了。”半夏答了一句,眼神隐隐有些兴奋,她是第一次跟安秀儿,一开始还觉得疲惫,不过到了京城,便觉得这一路的辛劳很是值得。   安秀儿便笑了笑,将心中的情绪掩去,只低头看着团团,说道:“团团,你今天玩的开心吗?”   “开心,只要跟娘亲在一起,团团就很开心。”团团仰起头同安秀儿说了一句。   安秀儿没想到他竟然会这样说,也是了,孩子哪里知道什么热闹不热闹呢?大概跟自己的亲人在一起,就算是身在寂寂无人的山村,也是觉得欢乐的吧。   “秋雨,你等下派人去打听一下,京城的那些铺子究竟是怎么回事。”玩耍了一会之后,安秀儿谈起了正事。   “是。”秋雨点头,躬身退了出去,安秀儿又跟半夏、春分两人叮嘱了两声,便在这客栈休息起来。   他们住的这客栈很不错,要的又是上房,被褥什么都是新换上的,闻着还有一股子太阳的味道,房间也很宽敞,里面一应俱全,让人宾至如归。   在这京城闲逛了两天,安秀儿派出去的人便打听了到了,原来张家在京城的店铺早就被张镇煜偷偷易号了,他一次次的将张家那些老人全部换去,然后伪造账本跟银两,上交张家。   反正他是张家嫡系,又是张镇安的堂弟,老家主的侄子,谁会怀疑他呢。   ☆、第三百二十一章 仇人?   不过他既然已经易号张家的商铺,为何又会回到郡城呢?这一点安秀儿有些想不明白,可是她派去打听的人什么也打听不到,原先那张家的店铺都好好的开着,可是他们却不知道这店铺是张家的,只说了自己这店铺乃是京城一位贵人的,上面有大势力罩着。   还别说,在这京城开铺子,没有一点关系还真不行,尤其是这等首饰铺、绸缎庄这等大店铺,若是没有一点关系,光是别人来找麻烦,就够你应付了,更何况,还会有一些达官贵人不要脸的来赊账。   因而,这京城的店铺,就算是没有关系,也要硬扯上一些关系,他们都会扯一张虎皮,拉一张大旗,将自己背后靠山说的越大,便越是让人不敢轻举妄动。   安秀儿也不知道,这店铺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店铺还是不是挂在张镇煜的旗下,前去打听的人也打听不出什么来,安秀儿便打算亲自去查探一番,没道理好好的店铺就变成了别人的,而自己这个当家人一无所知。   这日,她假装成一个普通的顾客,去张家原本的一家首饰店,这首饰店的门口的牌匾上,招牌左上角有一个小小的煜字,应该是张镇煜自己弄出来的商号。   安秀儿走进去,店小二立马便迎了出来。   “你们掌柜呢?我有事情找他。”安秀儿想要找这掌柜试试运气,说不定他得到了交代,还认识她手中的信物。   店小二见安秀儿的穿着也不算差,身上气度不凡,连忙请她到一旁的桌子坐下来了,并奉上了茶点,安秀儿端着茶环顾着四周,不一会儿,就见到一个中等身材的中年男子,往这边而来。   “这位夫人,您找我?”这男子同安秀儿拱拱手,安秀儿便从怀中,将张家的信物拿出来,方一拿出来,果然就见这掌柜面色一变,随即朝安秀儿拱拱手,道:“夫人在这里稍等片刻,接下来,他又转身同这伙计小声的说了一些什么,其中看了安秀儿一眼。”   安秀儿见到他这态度,只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又说不清哪里奇怪,她心头虽然升起了一种不妙的感觉,但是仍旧是坐在这里,想要将事情搞清楚。   “团团,你跟着半夏姑姑去外面玩好吗?”无论等会发生什么事情,安秀儿都不想要伤害到团团,便让半夏以及她的两个护卫带着团团出去。   半夏知道安秀儿要谈事,便也不多话,只是抱起团团出去,看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朝她点点头,她便出去了。   屋子里面还剩下安秀儿跟春分秋雨二人,这掌柜的一直站在安秀儿的身边,既像是陪着她,又像是监督她。   过了片刻,安秀儿将茶杯放在桌子上,道:“掌柜的,你认识我这信物,却又不是我的人,对吧?你方才对店小二说了些什么,是想要将你们的主事人叫来是么?”   掌柜闻言脸上闪过一丝异色,道:“只是上面的人有吩咐,看到这令牌的人一定要留下来?”   “难怪,难怪我派出这么多的人都石沉大海了。”安秀儿摇摇头,道:“看来你们东家有大能量,这么多的店铺说是他的就是他的了。”   “这些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够置喙的。”这掌柜躬身答了一声,对安秀儿的冷静表示诧异。   安秀儿冷笑了一声,既来之、则安之,反正她现在要走,那人肯定也不会让,况且,她也走不了,这掌柜既然已经跟上面的人说过了,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来,她倒是想要看看,这人是何方神圣。   安秀儿并没有等太久,很快一个身穿蓝色锦袍的男人走了进来,他见了掌柜,问了一声:“人在哪里?”   “就是这位夫人。”掌柜的指了指安秀儿。   男人便将锐利的眼神放在安秀儿的身上,打量了她一眼,安秀儿迎上他的目光,也上下看了这锦袍男子一眼,见他身材欣长,举手投足之间,也有些气势,此刻他身上隐隐带着煞气,眼睛里面却尽是疑惑,“怎么是个女人?”   掌柜的没有说话,这男人便又喃喃自语道:“女人就女人吧。”接下来,他朝他身后的人一挥手,道:“将人带走!”   春分跟秋雨两人连忙站站到安秀儿面前,摆出架势。   “呵,你带的这两个丫鬟还是练家子啊,看来我们没有找错人了。”锦袍男子说了一声,他身后的那些护卫,眨眼间便到了安秀儿的面前。   春分两人的眼中闪过一抹凌厉,心中暗道糟糕,却也来不及细想,就要冲上前去。   “慢着。”剑拔弩张之际,安秀儿的声音如云破月,横亘在刀兵之间,让众人安静了下来。   “你今天带着这么多人,我这就两个丫鬟,奈何不了你,不过你总得跟我说说缘由吧?”安秀儿说道:“我只是来买个首饰而已,莫非你们这家是家黑店?”   “黑店不黑店的,你说不算,至于缘由到时候自然有人跟你说,谁让你认识张镇煜呢。”   男子不阴不阳的说了一声,朝那些护卫使了个眼色,安秀儿便道:“你不用做这姿态,我确实认识他,我也逃不了,既然这样的话,我跟你走吧,这两个小丫头,什么都不懂,放她们回去吧。”   “夫人,我们跟着你。”春分二人连忙说道。   “将她们带走。”男人喝了一声,安秀儿却是道:“不必如此大动干戈,去哪里,你直接跟我说就行,龙潭虎穴我也不是没去过,好歹我也是一个女人,至少在这大街上,给我两分体面。”   安秀儿说着站起身来,整理了一下衣袍,跟着这锦袍男子的身后。   这男子诧异于安秀儿的淡然,不禁拍掌道:“好胆,但你也休想耍什么花招!”   “我不用耍什么花招,我坦坦荡荡,愿意跟你们去弄清事情的原委。”安秀儿说道。   “哼,希望你等下还能够保持这般淡定!”男人说了一声,一路领着安秀儿往前走。   一行人七拐八拐的,却是来到了一道偏僻小门前,这京城安秀儿没有来过,这地方她也看不出是什么来路。   “夫人。”春分在后面扯了扯她的衣裳,这地方看着有些阴森,门口守门的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可是在春分这种练家子看来,却觉得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无妨,他们抓我,无非就是两点,求财、求色,要财我可以给,要色,天下美人千千万,我跟他们素不相识,这京城我头一次来,不可能为了我大动干戈。”   安秀儿很是坦然,走在前面的男子听到她这话却是冷哼一声,道:“先别说求财求色,到了我们这地,先扒了一层皮再说。”   安秀儿说道:“我都不认识你们,不过就是运气不好认识一个张镇煜而已,没道理得到这般待遇。”   “我劝你别太自信,老实点!”一行人进了院子里面,放眼望去,一片戚戚,以安秀儿的眼光看来,这座院子应该不小,只不过这地方,是这院子的角落,被这家的主人改成一个什么私刑库,应该鲜有人知。   果然如同安秀儿所料,从这侧门走进来,他们又走进了一个院子,这院子很大,亦是很荒芜,院子两旁没有抄手走廊,亦无耳室,顺着中间的石路走过去,便直接是这院子的厅堂。   到了厅堂里面,气氛瞬间便冷凝了下来,春分秋雨两个丫头虽然是练家子,但见到这屋子里面的景象,也不由得惊叫了一声,饶是安秀儿淡定,也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只见这厅堂里面摆满了刑具,各种各样的,上面沾满了已经干涸了的腥红的血液,看起来触目惊心,屋子里面有着淡淡的血腥味,让人闻着有些作呕。   除了这些刑具之外,正中间放着一张太师椅,一张案几,除此之外,一应皆无。   “这是什么地方?”春分有些害怕,不由自主的靠安秀儿更近一些,身子微微挡在她前面,喝问了一声。   “刑堂啊,看不出来吗?”男人见到她这表现很是满意。   “为什么带我们来这里?”秋雨也问了一句,她们不过是初次来京城而已,不可能得罪人。   “我很怕痛,你直接说吧,想要问我些什么,想要知道些什么?”安秀儿抬头看向这男子。   这男人嘴角轻勾,露出一个冷笑来,他冷峻的眸子死死的盯着安秀儿,似乎要从安秀儿的脸上看到一丝一毫慌张的模样,可惜,他找不到,哪怕是最能够出卖人的眼睛,里面清澈能够倒映出他的模样来。   “既然带你来这里,自然不会光问你两句话就算了事,你这淡定的态度激怒了我,我决定先甩你两鞭子。”男子说着走到墙壁前,从刑具墙之中抽选出了一根带着倒刺的鞭子出来,看起来就狰狞可怖。   “这鞭子上面别了钢针,抽在人的身上,鞭鞭带血,痛苦不堪。”男子说了一声,那着钢鞭,狞笑着看着安秀儿。   ☆、第三百二十二章 挨打   两个丫头看着有些怕,却还是勇敢的挡在了安秀儿的身前,安秀儿却是笑了笑,道:“一般用刑有两种情况,一是那人嘴紧,没办法,只能够用刑罚来达成目的,另外一个就是那人变态,但是你若是打了我一顿,反正我知道我说不说都要挨打了,那我不如不说。”   “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惜我不求财,也不求色,我要的就是一个面子。”男人说着一甩鞭,破空声响起,两个丫鬟尖叫了一声,安秀儿瞳孔微缩,却是毅然的挡在了两个丫头面前。   鞭子抽上皮肉的声音响起,安秀儿倒吸一口凉气,只听见清脆一声响,她腰间的香囊被这钢鞭带了下来,咕噜噜的滚到了地上。   男人拿着鞭子的手微愣,他没有想到他会打到安秀儿,他计算好了距离,不会抽打到两人的身上,他只是吓一吓两人而已,谁知道,安秀儿会突然挡在两人面前,致使他抽上了她的后背。   “夫人,你没事吧。”春分两人大惊,连忙扶住了安秀儿,过来查看她的伤势。   这钢鞭果然狠厉,即使是带上了一点尾尖,但安秀儿后背的衣裳便被它鞭裂开来,露出白皙的肌肤上,一道紫红色的血痕。   安秀儿过了许久才缓过来,转过身来的时候,纤长的睫毛上挂着几颗泪珠,就好像是早上草叶上的露珠一般,晶莹剔透的,让人心生怜悯。   “我没想过你会挡到这丫鬟面前。”男人喘了粗气,说道。   他虽然恼火安秀儿淡定的态度,但是没有想过要打她,他只是吓一吓她而已,如今见到她身上狰狞的伤痕,他心中不由得生出了两分罪恶感来。   他只是吓她一吓,谁知道,她竟然会挡在丫鬟面前。   “究竟你是主子还是这丫鬟是主子?”男人看向安秀儿,问了一句。   “主子丫鬟又怎么样?你的目标不是我么?又何苦让两个丫头来遭罪。”安秀儿说了一句。   “疼吗?”男人问道,语气有些微温柔。   “疼。”安秀儿点头,掏出帕子抹了一把眼泪,道:“我最是怕疼了,你看到了,疼的我眼泪都掉出来了。”   “夫人。”春分已经是哭的眼泪汪汪了,一旁的秋分也是眼眶发红。   “你有什么事情,你就问吧,我一定知无不言,你快点问完,我还得回去擦药,女人家皮肤上留疤,不好看。”安秀儿说道。   男人听到安秀儿这样说,心中忐忑的情绪渐渐放下,他坐在椅子上,看了她一眼,终究是不敢直视,只微微的别开眼,问道:“我问你,你跟张镇煜什么关系?”   “他是我家的叛徒。”安秀儿说道:“这商铺本来是我家的,我们信任他,交给他打理,可是他却私自易号,将他据为己有,我来只是为了查清楚这些铺子的去向,拿回这些商铺。”   “你方才怎么不说?”男子说道。   “你方才给过我机会吗?我已经说过了,我会知无不言。”安秀儿瞥了这男子一眼,深深的将他的相貌记住,这一鞭子,她记下来了,无论他是谁,她一定会让他好看!   当然,她面上还是这种淡然的表情,其中还带了一点小委屈。   “对不起。”男人终究是同安秀儿道歉,道:“我不知道,原来我们的目标都是张镇煜这小子。”   “这小子怎么得罪你们了?”安秀儿便问了一句。   “他得罪了我们主子,竟然还敢畏罪潜逃。”男子冷哼了一声。   安秀儿便道:“那这些铺子怎么又到了你们的手上?”   “这铺子是张镇煜的产业,我们猜想他不可能不要,到时候他若是回来,我们正好将他一网打尽,谁知道来的人是你,还拿出了与张镇煜一模一样的信物。”这男子语气缓和了许多。   “不一样,我的信物比他高级。”安秀儿说了一声,问道:“他究竟得罪了什么人,犯的是什么罪,死罪还是活罪,我这铺子还有没有机会拿回来。”   “能够在京城里面开铺子,你们应该也不是没有靠山的人,不过除非你们的靠山是什么皇亲国戚,否则这铺子你是休想拿过去了,至于这张镇煜的罪行,可生可死,要看他的态度了。”男子说道。   “既然如此,那算我倒霉。”安秀儿便说道:“既然你们主子来头大,那这铺子我也不要,烦劳你们告知张镇煜犯了什么错,他是我们家族的人,我会代为收拾他的!”   “他是你们家族的人?”男子看向安秀儿的眼睛又眯了起来,道:“我本来还想要放你离开,不过你既然是他家族的人,可没这么容易走了。”   “我做好了这个准备,我愿意向你们主子赔罪。”安秀儿说道。   “既然如此,你在这里等待片刻,我去询问我们主子,看他会怎样处置你。”男子说了一句,起身离开了。   安秀儿站在这阴森森的刑堂里,一旁的春分心疼的看着她,道:“夫人,反正这铺子我们已经拿不回来了,干嘛还要问这么多,这下我们又都走不了了。”   “好歹也是我他的堂弟,我至少也要弄清楚缘由,若是他真是犯了什么不可饶恕的错误,我会通报族内,引以为戒,也会将他抓来,让他跟此中的主人,负荆请罪!”   “可是,那夫人您就得倒霉了啊,您方才不是说了,早点交代完就回去擦药的嘛,您这伤口还疼吗?”春分心疼的说道。   “肉体上的疼痛不及心中的半分。”安秀儿淡淡的说道,“这点疼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的。”   “其实我们可以假装不知道,容后再说的。”秋分说道。   “你知道我这人的,我就想一下子将事情弄清楚。”安秀儿说道:“方才也是这男子鲁莽,不然我不会挨打,不过鲁莽的人,总有一天会为自己的鲁莽行为付出代价!”   “嗯。”春分重重的点头,道:“这个人的相貌我已经记住了,只要我出去,我不会放过他的!”   “嘘。”安秀儿在唇边做了噤声的动作,轻声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有什么情绪想法,放在自己心中就好。”   说完她下意识的摸了摸了腰间,却发现自己的香囊落在了地上,她躬身去捡,刚弯下腰,就见门口投出一片阴影来。   她抬起头,看到一个男子站在门口。   安秀儿捡起香囊,抬头看他。   这男子身材高大,脸上带着一个金色的面具,挡住了半张脸,安秀儿在心中腹诽了一声,将手上的香囊握的更紧。   她觉得她今日过来,有些过于自信了,说不定这些人就是一群心理阴暗的人,丝毫不讲道理也是说不定的,现在时局很乱,死个把人,不算什么事。   “你是谁?”面具男开口问了一声,声音低沉,他的目光放到了安秀儿的手上,逆着光,安秀儿看不清他眼中的神色,只感觉他黑魆魆的眸子,盯着自己。   “张夫人,张家的当家人,张镇煜是我的堂弟。”安秀儿答道。   “你知道张镇煜得罪了我,你还敢自爆名姓?”面具男冷笑了一声,走了过来,在主卫坐下,顿时,如山的气势向她压迫而来。   “就是是亲兄妹,也有不和睦的,他不过就是我夫家的堂弟,我为何不敢自爆名姓?”安秀儿应了一声,也转过了脸了。   “你手上拿的什么?”面具男问了一句。   “一个玉香囊罢了。”安秀儿说着,却是将这玉香囊捏的更紧。   “拿上来看看。”面具男说了一声,有种不容置喙的意味,安秀儿想了想,将这香囊递给一旁的秋雨,秋雨接过,将这香囊拿给了面具男。   面具男看了一眼,站在他身旁的锦袍男子伸手接过,恭敬的递到了他的面前。   这面具男来历不凡,这穿着锦衣华服、气势不凡的男子,原来不过只是他的侍卫。   “你这香囊哪里来的?倒是蛮精巧的。”男人看了这香囊一眼,拿在手中把玩着,这个香囊他很熟悉,若不是他的屋子里面还放有一个,他几乎要怀疑这个香囊是不是他的了。   “不是什么值得珍贵的东西,不过是家父的遗物罢了,对我来说很是意义非凡。”安秀儿答了一句。   “既然是令尊遗物,那就好好收着吧。”面具男看了一眼,将这面具交给旁边的锦袍男子,这男子便捧着这玉香囊递到了安秀儿的面前。   “看你的年纪,还不怎么大吧,有二十岁了吗?”面具男问了一声。   安秀儿不知道面具男为何问这些,她已经很久没有关注自己的年龄了,如今被面具男这么一问,她才想起来,她今年刚好二十岁。   “怎么不说话?”面具男又问了一声,一旁的锦袍男子看了他一眼,似乎是诧异于他语气的温和。   “刚好二十。”安秀儿答了一句。   “还是个小丫头呢。”面具男笑了一声,笑声很是动听。   安秀儿不知道这人说自己的年龄干什么,她语气带点急切道:“这位公子,敢问您欲要如何?我还亲人在外面,在这里待久了,他们会担心的。”   ☆、第三百二十三章 软禁   “哦,无妨,你是有个儿子对吧,我已经将他请到我府上来了,小家伙很可爱。”面具男嘴角微微勾起,安秀儿听到他这话,心中不禁一个咯噔。   她明明让半夏带着孩子先离开,怎么又会被这面具男给弄来呢?想到这里,她心中涌上了一丝焦急。   “你别害怕,方才不是受伤了吗?去我府上擦点药,女人家留疤不好看。”面具男说了一句,起身离开了。   安秀儿站在原地,想到团团,不由得有些慌张,她强自让自己镇定下来,跟着这面具男走了出去。   “方木,你带她去紫香园。”面具男对这锦袍男子说了一声,锦袍男子便走到安秀儿的身边来,道:“请吧。”   “我的孩子呢。”安秀儿问道。   “他在那里等你。”面具男说了一声,然后就离开了。   安秀儿跟着这锦袍男子,一路往前走,因为担忧团团,心中焦急,所以她也没有细看,只觉得这个园子好大,这一段路好长好长。   好容易来到紫香园,安秀儿进门便看到半夏跟团团在那里,见到安秀儿过来,半夏一下子跑了过来,眼睛通红,道:“夫人,您终于来了。”   “怎么了?”安秀儿将半夏搂过,在她的后背拍了拍,道:“没事啊,别担心。”   “方才这几个人突然跑过来,脸色黑沉,说要带我们来见您。”半夏说着看了一旁的护卫一眼,语气有些战栗。   “没事的。”安秀儿拍拍她的手腕,又伸手揽过团团,道:“团团,在这里玩的开心吗?”   团团点点头,他还不懂这些害怕跟忧虑,就算是有,但是此刻母亲在这里,便给了他力量,他一下子就不怕了,还真的以为是安秀儿让人叫他过来的。   “夫人,您后背怎么了?”这个时候,半夏发现了安秀儿背上的伤痕。   “没事,一不小心刮蹭到的,不算什么事。”安秀儿淡淡的说了一句,一副没有将这事情放在心上。   “看着挺眼中的,我去给您上点药。”半夏说道。   “这又不是我们家,哪里来的药啊。”安秀儿随口说了一声,就见外面有一个侍卫走了进来,他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过来,见到安秀儿便低下头,恭声道:“张夫人是吧,这是我家主子让奴给您送来的伤药。”   “谢谢。”安秀儿将药瓶拿过。   春分却是在一旁说道,“你们主子会给我们夫人送药来,不会是有诈吧,你们这药没毒吧?”   “没事的,人家犯不着要来毒我。”安秀儿说了一声,春分便道:“您哪,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走吧,找个地方,给我擦药,有衣裳吗,给我拿一套过来。”安秀儿同一旁的丫鬟说道。   这院子里原本的有的丫鬟便屈膝行了个礼,道:“夫人请跟我来。”   安秀儿让春分去跟这丫鬟拿衣裳,自己则是由丫鬟带着去了一个房间上药。   这药的确是是上好的金疮药,抹在伤口处,凉滋滋的,仿若可以感觉到伤口愈合的声音。   然而,这痛也是真的痛。   上了药,换了新的衣裳,她又出来,同还在一旁的锦袍男子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可以走了吧?”   “恐怕不行,我们主子没有发话,你不能够离开。”锦袍男子说道。   安秀儿便笑了,“你们是什么人,是打算软禁我吗?”   “软禁称不上,张夫人不要这么激动。”锦袍男子说道。   “我激动了吗?”安秀儿斜看他,目光有些凌厉。   锦袍男子点点头,安秀儿瞥了他一眼,缩在衣袖里面的手紧紧握着,她承认,有团团在她的身边,她平静不下来,她自己怎样都不害怕,但是一旦涉及到了亲人,她便怕的不得了。   “主子说了,让您这段时间就在这里做客,过段时间,他会亲自送夫人离开的。”方才进来的侍卫说道。   “罢罢罢,反正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你们说了算。”安秀儿做出一副既来之则安之的表情,在屋子里面淡定的坐下。   “夫人不用担心,我们主子已经通知了你们的人,说要留您一段时间。”这侍卫又说道。   “你们可真是手眼通天。”安秀儿嘴角泛起一丝冷笑来,没想到他们这么短短的时间之内,将她的来历查了一个底朝天,而她却对他们一无所知。   她看向锦袍男子,目光冷的如同冰一样,这一刻,方木的竟然觉得身上一凉,可是再看,她的脸色还是那般的淡然,那双眼睛已经是那么清澈。   “那夫人你在这里好好休息,我们就先离开了,有什么需要跟丫鬟们说。”方木说了一声就退下去了。   等他离开后,春分忙问道:“夫人,接下来该怎么办?”   安秀儿看了看一旁的丫鬟们,道:“还能够怎么办?既来之,则安之呗。”   她心中也是担忧的,因为她完全看不懂那面具究竟是想要做什么,虽然他只露出了下巴跟一双眼睛,但是安秀儿确定她没有见过他,她看人喜欢看眼睛,她若是见过他的话,她一定会记住的。   可既然她不认识他,他为何要留住她呢?安秀儿是真的想不明白了,莫非这些人还是张家的仇人?也不太像。   难道这人跟张镇安有仇?那更加不可能了,以前的张镇安以死,如今她跟张镇安的关系没有几个人知道,也不可能是这个缘由。   饶是安秀儿再聪明,她也想不出个缘由来,索性便不想了,反正想再多也没有用,人家也不会放了她。   不如在这里住几天,或许住几天之后,真相自然就出来,那面具男自然就来跟她解释了。   乖乖的住几天,也好放松他们的警惕,这样到时候说不定还能够有机会出去。   这京城盘根错节的势力实在是太多,她也弄不明白,本以为自己这一趟出来,也就是游山玩水,顺顺利利的,没成想又发生这样的事情。   她倒是无所谓,就是觉得有些对不起团团。   安秀儿回过神来,见到团团窝在她的怀里,仰头好像已经看了她很久了的样子,便道:“团团,来,娘亲跟你来做游戏吧?”   “好啊。”团团欣然答应,安秀儿又跟他玩那最简单的抓住游戏。   “娘。”玩了好几把,团团也没有赢,而安秀儿几乎总是赢,可即使是这样,团团还是玩的不亦说乎。   游戏玩腻了,团团又扯着安秀儿的衣领道:“娘亲,我要听故事。”   “你要听什么故事呢?”安秀儿问道。   “只要是娘亲讲的,我都喜欢听。”团团笑了起来,安秀儿便伸出手指,点了点他的头,道:“小马屁精。”   她随便给他讲了一个小故事,团团听的很认真,不一会儿,窝在她的怀里,便睡着了。   安秀儿将他放在榻上,一旁的丫鬟拿出柔软的垫子垫上,倒是也挺舒服,安秀儿闲着也是闲着,便也斜躺在榻上,看着团团的睡颜。   “若是我们能够像团团一样就好了。”春分由衷的说了一句。   “为什么?”安秀儿问道。   “吃得饱睡得着,没有烦恼呀。”春分说道,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也是,做一个孩童挺好的,不过人总是要成长的。”   三个丫头的年龄都比她要小那么一些,她就是她们心目中的顶梁柱,无论发生什么事,无论再担忧,她也只能够将软弱放在心底,将坚强放在面上。   而不知道她内心的丫头们,却是暗暗佩服她的淡然。   不光是这些丫头们,安秀儿自己都佩服自己,以前她连黑夜都怕,现在呢,好像都没有什么她害怕的事情了,即使心中依旧是恐惧、担忧,可是面上却能够强装淡定。   大概,是因为见多了死亡吧。   就前线那刀山血海的情况她都不怕,方才那方木的一点威胁又算的了什么呢?她又不是没有经历过,她也不是没有死过,见惯了大风浪,历经了沧桑,故作镇定,对她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即使是那鞭子朝她抽过来的时候,痛过了也就痛了,除此之外,倒也没有什么。   安秀儿似乎真的认命了,这几天,她就在院子里面待着,此间的主人对她倒是也不苛刻,各种东西一应俱全,也不限制她的自由,她便在这里好吃好住着,只是走动的位置仅限于这个院子。   每次她想要出去看看,方木便会带着几个侍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出来,拦住她的出路。   几次过来,安秀儿便也懒得再试探了,只让他们拿来笔墨纸砚,在院子里面教团团认字,也算是消磨一下时间。   其实方木很不明白,他不明白自家的主子怎么突然之间就对这样一个小妇人重视起来,还让他亲自守着她,他方木在主子身边好歹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还被赐了主子的姓,怎么也不会突然就低微到来看望一个普通的夫人了吧?   可是,他怎么看,也不觉得这小妇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长的虽然说是挺漂亮,可是在这府中比她长得漂亮的也不是没有,更何况,这妇人还有孩子了。   况且,自家主子不是贪慕美色的人,这几天这妇人带着儿子在这里,也不见他过来看过。   ☆、第三百二十四章 前尘往事   此刻被方木腹诽着的主子,却是脱下了面具,宴请了一些宾客来府上。   他宴请的宾客可不是普通人,他宴请的宾客,竟然都是些皇亲国戚,而这面具男自己,乃是当朝的八王爷。   难怪他可以手眼通天。   酒过三巡,众人已经微醺,此刻舞女助兴,脂正浓、粉正香,又有人弹竖琴、敲编钟,乐音阵阵,八王爷醉醺醺的,对在坐的几位王爷说道:“唉,我们兄弟几个,好久都没有这般坐在一起喝过酒了。”   “是啊。”众人点点头,不禁回忆起从前,说起少年时代的事情来。   “一眨眼,大家都老了啊。”八王爷说了一声,解下腰间的玉香囊,拿在手中把玩了起来。   这玉香囊,赫然跟安秀儿的玉香囊一模一样。   见到八王爷拿出这香囊来,在坐的这些皇子皆是将自己的玉香囊拿了出来。   “原来这香囊大家都还收着啊。”八王爷说了一句。   “当然得收着啊,父皇送的东西,谁敢不收着啊。”有皇子说了一句,将这香囊收了起来,道:“我可是天天都挂在腰间呢。”   “我以前都是收起来的,就是这段时间让无事,翻翻从前的物品,竟无意间看到了这只玉香囊,想到玉香囊,我便想到了各位兄弟们,因此才冒昧的请各位兄弟过来聚一聚。”   八王子说的情真意切,众人都点点头,深有所感,三王爷叹息一声,道:“八弟你是个有心的人啊,谢谢你还能够记得起哥哥。”   “来来来,大家喝一杯。”五王爷提议道,他高举着手中酒杯,八王爷便也举起酒杯,同众人碰杯。   “八弟啊,其实你找我们这些在京的兄弟们聚会,你还忘记一个人。”有人提点道。   “我们的大皇姐长公主。”五王爷说了一句,声音忽的变得有些低沉,道:“当即徐州之乱后,皇姐的夫君孩子皆是死于此中,从此大姐便天天手在自己的公主府中,焚香礼佛,不理世事,我们兄弟间的聚会,应该也请她来聚一聚啊。”   “哎呀,这事真的是弟弟做的不对,弟弟真的忘了,下次弟弟一定上门负荆请罪。”八王爷捂着胸口叫了一声,捶胸顿足,十分后悔。   “其实长公主也挺可怜的,她一个人,想必一定很是孤独吧。”六王爷也说了一句。   “是啊,我们有空得去看看她。”八王爷当即说道。   众人都点点头,毕竟是自己的姐姐,虽然是同父异母的,但是好歹身上也有血缘关系。   “今日就当是我们兄弟聚一聚,来日,我再来做东宴请大家,一定将一些皇姐皇妹们都请上。”八王爷说道。   “大善。”众人皆是点头认同。   这顿宴席吃了很久,一直到了天色昏黄,几位王爷才东倒西歪的离开,在去的路上,他们也非常的奇怪,这八王爷究竟找他们去干什么。   虽然他之前转的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但是皇家,又有什么真正纯粹的亲情呢?他们知道方才八王爷是在打听什么,却不知道他打听的究竟是什么事情。   罢罢罢,既然不知道,众人便也权当是看好戏了。   第二天,八王爷去了长公主府,这次他是有目的的,就是为了那只香囊,那天安秀儿拿出这只香囊,让他觉得十分奇怪,这香囊分明是他们皇室所有,可是如今却是出现在一个普通的小妇人身上。   所以他特地将这些兄弟们约出来,然后还拿出香囊来把玩,就是想要知道,究竟谁的香囊不在了,他想要弄清楚安秀儿跟谁有关系,可是又不好大张旗鼓的说,便只能够私下调查。   谁知道,这些人的香囊都戴在身上,不仅如此,他们还天天挂在,在父皇的面上晃来晃去,以显示自己重感情,若不是今日请他们来喝酒,他还真的不知道这事。   平日里见这香囊见得多了,便下意识的忽略过去了,却是没有想到细节决定成败。   他的兄弟们天天都佩戴这玉香囊,而他却是将这玉香囊束之高阁,若是父皇真的有关注这件事情的话,那他岂不是倒霉?   所以,他决定,以后他也要天天将香囊挂在身上了,比如这次去找长公主,他也挂上了这香囊。   长公主正慵懒的坐在主坐上,两个小丫头给她锤着腿,一人给她按着肩膀,忽地有丫头过来通报,在她耳边低声道:“长公主,八王爷来了。”   “老八?他来找我做什么?”长公主嘀咕了一声,觉得非常的奇怪,不过他既然来了,自己总不好将他拒之门外,她还是让他走了进来。   见到长公主,八王爷恭敬的同她行礼,唤了一声:“皇姐。”   他许久没有来看长公主了,竟不知长公主已经憔悴如此,她身着一身普通的苎麻灰衣,头发用一个簪子束在头顶,看起来不像是一个身份贵重的公主,倒像是一个淡然得道的女尼。   “多日不见,皇姐憔悴了。”八王爷朝长公主拱拱手说道。   “坐吧。”长公主并不想要谈这个话题,她不是今天憔悴了,她是早就憔悴了。   八王爷坐下,长公主亲自端起茶杯为他缓缓到茶,淡淡的说道:“许久不见,八弟还是这般的俊逸矫健。”   “皇姐过奖了。”八王爷道了一声。   “不知道八弟今天过来,找我有什么事情?”长公主问了一句,她可不相信,她这个聪明的弟弟,就是单纯想她了,来跟她谈感情的。   “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八王爷沉默了一下,长公主也不是他的那些兄弟,不用藏着掖着,索性便直接问道,“我只是想来问问皇姐,皇姐的这个香囊,如今还保存着吗?”   “香囊?”长公主听到八王爷这么一说,将这个香囊接了过来,放在手中把玩了一番,叹息道:“这个香囊,你不说,我都忘记了。”   “是啊,的确过了许久了,这香囊还是那年父皇去泰山祈祷回来之后送给我们的,说这个香囊可包我们一辈子的平安。”八王爷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些怀念。   长公主却是叹息一声,道:“希望这香囊真的可以保人平安吧。”   说着,她将香囊还给了八王爷。   “皇姐。”八王爷接过香囊,问道:“皇姐的香囊去哪里了?”   长公主听到这话瞥了八王爷一眼,目光隐隐带上了两分防备,八王爷连忙道:“皇姐不要误会,只是小弟上次无意间发现一个女子的身上佩戴着这香囊,跟我们的一模一样。”   “女子,多大年纪?”长公主听到这话,表情有些激动,声音也高了两分。   “二十岁。”八王爷看了长公主一眼,答道。   “二十岁!”长公主一下子站起身来,神情已经是不能够自持,就连声音都有些颤抖,“她现在在哪里?”   “皇姐为何如此激动?”八王爷意外的看了长公主一眼,带着一点疑问。   “她极有可能就是我的孩子,你的外甥女啊。”长公主闻言叹息一声,神情慢慢的平复下来,但是每次一想到这件事情,胸腔就好像被人撕裂了一般,将里面的伤痕完完全的展现在别人面前。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许多年了,我真的不想要再说。”长公主叹息一声,说道:“你还记得徐州之乱吗?”   “记得。”八王爷点点头,道:“不过那时候我还小。”   “这事情你应该不知道,那时候我随夫君住在徐州,本来一切都好,谁能够想到,那叛贼突然就反叛了,我夫君猝不及防,被反贼杀害。”长公主说着连声音都有些颤抖,道:“我那天刚好带着丫鬟在外面,便逃过了一劫,可饶是如此,还是遭受到了反贼的一路追杀。”   “当时我手上抱着孩子,她才几个月,那么小,一路逃亡,天又下着大雪,我那时候还年轻,为怕孩子受到伤害,便将孩子交给了我身边的一位老嬷嬷,让她带着孩子躲起来。”   “我将这香囊放在这孩子的身上,一是希望有朝一日我能够再见到她,二是希望这香囊可以保佑她平安。”   长公主说到这里,眼睛已经是闪烁起了泪花,神情也是极其的哀恸,再没有了之前那淡定的模样。   “对不起,让皇姐你想起了伤心事。”八王爷说了一声,语气带着歉意。   长公主摇摇头,说道:“这些年来,我四处打听,可就是失去了那孩子的踪迹,今日你说你见过这香囊,还见过这个二十岁的姑娘,让我很是激动。”   说着她站起身来,走到了八王爷的身边,抓住他的手,一连问出了好几个问题:“皇弟,你在哪里见过她,你告诉我好吗?她现在在哪里?你见她的时候她过得好不好?”   “皇姐莫要激动。”八王爷示意长公主安静下来,在他的心中,他这皇姐一向是淡然的,即使是发生再大的事情,她也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礼仪规矩无可挑剔,可是没有想到,她现在竟然如此的失去分寸,完全好像变了一个人。   ☆、第三百二十五章 相见时难   等长公主安静下来,重新坐好之后,八王爷才说道:“实不相瞒,那女子现在正在我住的地方。”   长公主被惊的又腾的站了起来,在八王爷的心中,今天是她情绪最多的一天了,他连忙伸出手示意她安静下来,道:“皇姐莫要激动,莫要激动。”   “长公主。”一旁的嬷嬷见到长公主今天情绪太过激动,走了过来,握住了她的手,“别激动,听八王爷怎么说。”   长公主希冀的眼睛看着八王爷,八王爷被她这满怀期待的眼神看的心中一抖,,忙道:“皇姐莫要激动,我现在就带你去看望她如何?”   “那我还得打扮打扮。”长公主神情激动,就要起身去装扮自己。   “我觉得您现在去看她不太合适,不若劳烦八王爷您去叫这姑娘过来?”长公主身边的嬷嬷握着她的手,说道。   这些年来,长公主一直都对外宣称自己的女儿死了,但实际上还是有不少的人知道这事的,今天八王爷突然说有一个姑娘长的很像长公主,还拿着长公主的信物玉香囊,让一旁的嬷嬷觉得有些意外,她是局外人,她想的事情便要多一些。   “李嬷嬷,我亲自去看,你快去给我准备一些礼物。”她将一旁嬷嬷的手撸开,站起身来,又让八王爷在这里稍候,然后进了内室。   八王爷心中有些懊恼,他不知道他怎么就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来,看方才这李嬷嬷的举动,若是那女子不是,说不定等下长公主以为他是有什么阴谋了。   等到长公主打扮好了出来,八王爷才同长公主拱拱手,道:“实不相瞒,这姑娘跟我在生意上有点交往,她的一位族人得罪了我,所以我现在将她软禁在我的家中,若等下她不是你的女儿,你可不要失望啊。”   “没关系,我有预感,她一定是我的女儿。”长公主此刻根本就听不进八王爷的话,她心中焦急,只道:“不过是她的族人得罪了你,你怎么就能够她关起来了,你有没有对她用刑,或者做别的事情?”   长公主知道八王爷的为人,想到这一点,她突然就有些害怕起来,交错着手,喃喃的说道:“希望她不要有事,不要因此而对我心生怨怼。”   “皇姐你不必担心,我当时发现她身上佩戴着这香囊之后,虽然将她软禁了起来,但也是想要找机会查清她的身份,在衣食住行方面没有任何的短缺,这丫头也是一个心大的人,听下面的侍卫说她天天带着儿子习字读书呢。”   “她还有孩子了?”长公主听到这话,有些不可置信,眼睛又射出一种别样的光华来,话刚出口,她又喃喃的点头,道:“她这个年纪,有孩子也是应当的。”   八王爷点点头,扶着长公主出了门,上了马车。   长公主孀居多年,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天日,乍一出门,见到外面太阳,竟觉得有些刺眼,外面喧嚣声声,她竟然觉得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的着一颗心已经沉寂太久太久了,现在唯一能够让她这颗心悸动的,便也就只有她的那个不知下落的女儿了吧。   “她现在过的好吗?”马车上,长公主又问道八王爷。   一旁的李嬷嬷便道:“长公主,人家八王爷也是无意间遇到她,哪里知道这么多。”   不曾想八王爷却是说道:“其实这段时间,我派人去打听了过了,她以前是乡下的,机缘巧合之下嫁进了徐州闵月郡的百年世家张家,只是运气有些不太好,别人都说她的丈夫死了。”   “啊?”长公主听到这个消息,不禁又是觉得头脑一阵眩晕,“真是个苦命的孩子,等我将她认回来,我一定要好好的对待她,将这些年来欠她的爱全部偿还。”   李嬷嬷听了在一旁叹了一口气,心道:看长公主这模样好像就已经认定了八王爷府中的那个女人是她的女儿一样,如若到时候不是的话,那她该有多伤心啊。   她不禁又是看了八王爷一眼,心中隐隐有些怀疑,怀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八王爷做的局,说不定那个所谓的女子也是他找来的。   她不得不怀疑这一点,如今先皇已经老了,太子的能力并不强,几个王爷明面上和和气气的,但是背地里却是争斗不休,他们都想着继承大统,长公主虽然这些年来并未在庙堂活跃,一心只在家礼佛,但是她手中还是握着一些力量的。   不过,这也是她的想法,她并没有说出来,她不想要再用这话来打击长公主了,她也希望那个女子真的是小郡主。   车马在八王爷的大门前停了下来,八王爷的车夫停下了轿子,恭敬的同马车里面的人说道:“王爷,长公主,到了。”   “皇姐。”八王爷叫了有些怔愣的长公主一声,长公主才回过神来,道:“我现在真的有些紧张,我不知道该怎样面对她,她以前肯定是吃了许多苦吧。”   从她家到八王爷府的这一段路,她一开始觉得太长了,可是这会儿真到了,她又忐忑起来。   八王爷执起长公主的手,扶她坐下,道:“皇姐你不用担心,先去花厅喝喝茶,等下我就说是有人要见她,将她叫过来,您看看究竟是不是。”   “嗯。”长公主点点头,这会儿她的心中已经完全乱了方寸。   她一边跟着八王爷往里面走,可是心完全就是提在半空的,就连踩在地上,都觉得是空落落的,没个踏实的地方。   好容易到了花厅,她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却头一次觉得这般的坐立不安,只想着那丫头能够尽快来到她的面前,好让她细细的瞧瞧。   “皇姐稍安,我已经让人去请了,想必她很快就会过来。”八王爷说了一句,可长公主还是有些焦躁不安的。   八王爷便也没有多说,只跟长公主一块的等待了起来。   好容易见到有丫鬟进来通报,长公主连忙说道:“快请她进来。”   不一会儿,只听到一阵环佩叮当清脆悦耳的声音,一个二十岁的女子走了起来。   这女子的头发在头上随意挽起,远山眉,星辰目,皮肤雪白,尖细的下颚,长得很好看,正是安秀儿。   长公主一看到安秀儿便有些怔住了,这姑娘一定是她的女儿,她长得像极了自己年轻的时候。   八王爷一开始还不觉得,如今安秀儿走到了屋子里面,他在安秀儿跟长公主之间做了一个对比,才发现两人真的是生的极像。   安秀儿一见八王爷,便认出了他正是那天那个面具男,只是不知道他这次为何将头上的面具揭开了,既然他以真面目示人,想必他定然是事要跟她说吧。   至于他旁边坐的那妇人,她倒是不认识,不过定然也不是普通人。   想到这里,她微微弯腰行礼,道了一句:“不知两位贵人找我来,有何事。”   她的语气很是淡漠,八王爷知道自己软禁她多日,她心中有怨言也是应该的,只是长公主心中觉得很是内疚,只同她招招手,语气温和的说道:“孩子,走近一点。”   安秀儿看了这位夫人一眼,只见她头发轻挽,三千青丝只用几根玉簪固定,穿着素净并不算是华贵,可那一身的气质,瞧着却是贵气非凡。   她看了这位长公主一眼,心道她为何对自己如此的和善?   可能是她对她和善,让她也觉得十分的亲和,总觉得好像是在哪里见过她一般,想了想,她还是向前走了一步。   她一走动,她腰间挂着的那些玉禁步便是像了起来,一旁的李嬷嬷将目光放到了安秀儿的腰间,赫然见到了那个熟悉的香囊。   她从小便在长公主身边做公主,自然也是认得这香囊的,这香囊上龙凤衔口的造型,想必但凡见过的人都是忘不了的,再记上安秀儿的面目如此肖似长公主,定然是小郡主无疑了。   想到一别二十年,她们母子竟然还能够相遇,她的眼眶不禁也是湿润起来,只掏出手帕压了压眼角。   “再过来一点。”长公主站起身来,再次同安秀儿招手。   安秀儿却不肯再向前去了,她觉得长公主瞧着她的目光太过火热了,仿佛要将她整个人灼烧掉似的。   她抬眼看了长公主一眼,再看向一旁的八王爷,道:“两位贵人,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也没有得罪过你们的地方,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有话还请直说?”   方才她看向长公主的目光还觉得有些亲和,这会儿再看,她觉得她有些像一个疯子,她又不认识她,她用这样的目光瞧着她干什么?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退了两步。   安秀儿身边的秋雨也是走到安秀儿的身边,眼神带着防备。   “我知道你们这些贵人说话喜欢拐弯抹角,我们乡下人听不懂,我不知道你关了我这么多天,现在又突然又露出真面目,究竟是何用意,但是我受够了这种忐忑的感觉,你以我的儿子威胁我,但凡我得到自由,我不管你是谁,一定不会放过你的!”   安秀儿盯着八王爷,眼眶带着血色,似乎是要将他那张脸深深的记在心里。   ☆、第三百二十六章 别编瞎话了   这些天,她看着淡然随性,但实际上,过的每一天都是煎熬无比,她只是不想让团团担心,不想让身边的丫鬟关心,不想让仇人痛快,所以才装作一副无所谓的面孔来,但其实,但凡到莫名其妙的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谁也能够装作若无其事呢。   “孩子,你别怕。”长公主听到安秀儿的控诉,连忙走向前去,走到她的面前,想要伸手拥抱她。   可是安秀儿却觉得好像见了鬼一般,这妇人的表情着实让她害怕,她不由得退后一步,推开了她的手。   “孩子。”长公主见到安秀儿的表情很是受伤,只看向一旁的八王爷,道:“你对她做什么了!”   “我之前不知道她是谁,所以就将她丢到院子里面没管。”八王爷摊手说道。   “你别说的这么好听,你分明就是软禁了我们,你还恫吓我们夫人,还让人抽了我们夫人鞭子,我告诉你,我们也不是吃素的,识相的,你快点放了我们夫人,不然的话……”春分冷眼瞧着八王爷。   “不然的话,你们要怎么样?”八王爷语气轻佻,隐隐含着笑意。   “我先死,你后死。”安秀儿冷声说道:“我跟你没有一点关系,我只是来探查我家铺子的,你无缘无故的抓了我,将我囚禁多日,有朝一日,我一定要让你享受一下、这种滋味。”   “到底怎么了?你们不要这样好不好,孩子,没有人可以伤害你,天下之大,你哪里都可以去。”长公主连忙说道。   安秀儿奇怪长公主的态度,低下头,将手笼在了袖笼里。   长公主向她靠近,她突然伸出手,一把闪闪发光的匕首便抵在了长公主的脖子上。   “不要轻举妄动,我不知道这位夫人跟你是什么关系,但是肯定地位不低,你不放了我们,我就杀了她。”这是安秀儿第一次做这种事情,她的手一开始还有些微微颤抖,但是想到团团,她很快便恢复了正常。   “我这匕首削铁如泥,上面还淬了剧毒,我本来只是拿来防身的,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能够派上用场,这几天我一直在等你过来,没想到你还真的亲自过来找我了。”安秀儿淡淡的说了一句,反手,勒住了长公主。   屋子里面很快就多了许多的暗卫,八王爷的脸上也有一抹诧异,他没有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女人,竟然还做了做了这番准备。   “孩子,我是你娘亲啊,我真的没有想到,第一次见面,你就拿到指着我。”长公主语气十分哀伤,道:“我真的很是伤心,是娘亲没有保护好你,我不知道你原来受了这么多的委屈。”   “我平日里好吃好喝的供养着你,哪里又有委屈了?”八王爷也是为自己叫冤屈。   安秀儿冷眼看着他们两人的表演,道:“你们可真是好笑,这种玩笑也能够开的出来。”   “我不是开玩笑,是八王爷发现你腰间的香囊,所以才认出你来的。”长公主说道。   “八王爷?”安秀儿听到这话,却是笑了起来,道:“我说是谁能量这么大,原来是你是王爷,果然皇亲国戚,就是能够仗势欺人,书上说的一点都么有错。”   “八皇弟,这……”长公主简直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要怎么样才能够相信我们?”八王爷只得说道。   “我不想跟你们废话,你把我儿子他们带来,再让她跟我走一趟,等我们安全了,我自然会将她放掉。”安秀儿说道。   “没有那么严重,你想想,我来这里,我何曾有伤害过你半分?你现在挟持长公主,你可知道这是多大的罪名!”八王爷冷声说道。   “多大的罪名?”安秀儿笑了起来,道:“多大的罪名我都不怕,你不过就是一个王爷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   “你胆子可真大。”八王爷冷声道。   “不是我胆子大,而是你太自以为是,你一个小小的王爷,凭借身份可以唬住几个人,在京城这块地方,你算一个人物,但去了其它的地方,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这乱世,谁会当你是王爷?我今天还就说了,你乖乖的把我的铺子还给我就算了,你跟张镇煜的恩怨,有本事就来闵玉郡,你们自己去解决,什么都不会,就知道抓个女人做要挟的人,我真的是觉得你恶心又卑鄙!”   安秀儿说的话,让八王爷额角的太阳穴突突的直跳,他没有想到,他今天让长公主来做客,本来是一片好心,让她们母女相见,没想到,竟然还惹到了这么多的麻烦。   “王爷,不好了,外面有一群人冲了进来!”这个时候,有侍卫慌里慌张的跑进来,见到这情况,也是吓了一跳。   “是什么人?”八王爷面色一沉。   “不知道。”侍卫摇摇头,道:“他们装作是过往的商客,谁知道,突然就袭击了我们的王爷府。”   “来接我的人来了。”安秀儿眉目一冷。   “你什么时候跟外面传了信?”八王爷问道。   “我自然有办法。”安秀儿冷声道,手里依旧是紧紧的拿着匕首,道:“你以为你可以囚禁我,然后来要挟我吗?还找一个人来冒充我的娘亲,我娘还没死呢。”   说到这里,安秀儿的手上越发是用力,这一次,她不会让别人伤害道她的孩子。   “娘。”侍卫们将团团带了过来,安秀儿见到团团心中一松,道:“团团乖,别怕。”   “孩子我已经给你送来了,你松手吧。”八王爷说道,今天这事,真的是弄的他很尴尬。   “我怎么知道你后面还有没有什么阴招?等我的人打进来,我自然会松手。”安秀儿见到春分在团团的旁边,她也不担心,只向前两步,对冲进来的那些侍卫说道:“让开!”   这些侍卫见到安秀儿挟持着长公主,连忙将脚步让开了来,安秀儿挟持着长公主往前走,忽地感觉手背一烫,就听到长公主带着哭音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真的是你的娘亲。”   “我还从来都没有听说过,凭借一个香囊就可以认定别人是她的孩子的。”安秀儿同这长公主说道:“我劝这位夫人还是不要乱认亲的好,这天下,相似的香囊何其的多?就算世间只此一个,流年辗转之下,这香囊说不定也转了手。”   “我知道我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信我,毕竟是我疏忽了你这么多年,又让你在你八叔这里受了这么多委屈,但是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是真的。”长公主叹息一声,道:“你跟我年轻的时候长的太像了,我断定你就是我的孩子。”   “像?”安秀儿又笑了起来,道:“这世间,相似的两个人何其多?况且我并不认我跟你有哪里相似。”   说着她继续往前走,刚出了二门,便遇到了前来营救的安铁石等人,安秀儿见到他们心中一松,让团团跟半夏他们先过去,然后才将长公主一推,跑到了安铁石的面前。   “大哥。”她声音有些凉,这会儿,觉得有些委屈,好想哭,但是见到安铁石身后领着这么多人呢,她又将眼泪生生的憋了回去,只做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来,道:“大哥,就是他们,仗势欺人、不分青红皂白的囚禁了我。”   “嗯。”安铁石点点头,安秀儿便道:“你们这次带了多少人过来?”   “就抽调了附近的驻点的人,约莫一万多人,带了有弩车,若是打起来,完全不怕他们。”安铁石淡定说道。   “那行,这事着实可恶,为首的那个锦袍男人以及他身旁的那个随从,你们先帮我将他抓来,打他一顿,方能够消我心头之恨!”   安铁石闻言,只一挥手,便有人向前去,八王爷自然不可能束手就擒,他跟方木两人也是会功夫的人,安秀儿见到他们还敢顽抗,便斥道:“你们乖乖过来,让我打你们一顿就算了,否则,我的这些弓箭手,可不是吃素的!”   “我是当朝八王爷,你竟然如此还这么大胆?”八王爷看向安秀儿,目光冷的如同冰一般。   “你不是已经将我的来历调查的清清楚楚了吗?我就是打你,你又能够奈何我?有本事就来闵月郡张家找我啊,我是一个讲理的人,你既然蛮不讲理的囚禁我,我以牙还牙,就是告到皇上面前,我也没错!”   如今天下风雨飘摇,就是天家,也不敢随便的得罪地方上的世家。   安秀儿说着又斥了一声,“给我乖乖过来,否则,我真不管你们是谁,这箭我是敢射出去的,你要知道,你现在可是在争储位,我杀了你,其它的王爷们说不定还要感谢我呢。”   “只是我这人,惯常不喜欢打打杀杀的。”安秀儿挑起眉角,眉眼间,竟然也带上来两丝凌厉跟邪魅。   八王爷一直都以为她不过就是一个稍稍厉害一点的女人罢了,这些天,她在这里待着,也一直都是安安静静、规规矩矩的,倒是不曾想到,背地里,她竟然做了这么多。   看来,他的王府漏洞多多啊,她竟然有这个能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传信。   ☆、第三百二十七章 没了身份,你算什么   “我数三声,不过来我就放箭!”这会儿安秀儿占了上风,这王府的人不及她的人多,早就被她清理干净了。   “一……”清脆的声音,好像石子一般扔进了湖面之中,在众人的心中荡漾起了阵阵涟漪,气氛凝重的可怕。   “二……”又一声,如同黑暗中,划开黎明的箭。   安秀儿缓缓伸出了手,准备喊出第三声的时候,这时候,一个声音突然插了进来,“慢!”   安秀儿听这声音有些熟悉,回过头,却见一个熟悉的人急匆匆的往这边而来。   “方元?”安秀儿回过神,有些意外的看着方元,“怎么哪里都有你,难道你也是皇亲国戚?”   “你别说这些。”方元说了一句,道:“今天这事,给我一个面子好不好,放了我八弟。”   “原来,你也是一位王爷?”安秀儿看向方元,她就只是从别人口中得知方元是一个闲散富贵翁,爱好堪石,却是没有想到,他竟然是一位王爷。   “是,我是当朝的七王爷。”方元答道。   “方元,虽然你是我朋友,但是这个人,我从未得罪过他,他莫名其妙就抓了我,囚禁我多日,不仅如此,好抓了我儿子,这笔账,我总该跟她算算。”   安秀儿跟方元说了原委,道:“之前我的人没来,我只能够忍气吞声,如今,我的人来了,我没有必要再忍耐,况且像这种心肠狭隘的人,我这样放过他,他日后或许还会对我心生怨怼,暗地里找茬,甚至成为我的大患。”   “我不敢保证他日后不会找你麻烦,我只希望你现在冷静一点。”方元说道。   “我很冷静,若是以前,听到皇室中人,我可能会非常的畏惧,但是现在,我知道皇室的人也是人,他同样是血肉之躯,也畏惧刀兵,这些鄙陋者天天呆在这方寸之间,看不到外面的黎民百姓,也看不到外面的时局,但是方元你知道你知道我有能力的。”   “是,你有能力,所以看在我的面子上,放他一马好不好?”方元看着安秀儿,说道:“这真的是一个误会。”   “没什么误会的,他打我是真的,抓我也是真的。”安秀儿道:“若是平日里,只有我一个人,我尚且无所谓,但是这次,他们还带上了我的孩子,我是绝对不会允许别人妄图伤害我的孩子的。”   “这就是你的孩子吧,长的可真可爱。”方元说着向前了两步,但很快就被安铁石给挡住了。   “我留你下来,是我的不对,我真的是没有想这么多,我没有想到,这事情会给你带来这么大的伤害。”八王爷同安秀儿认错。   “你说错了,你不是没有想这么多,你是以为这天底下的一切都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是以为,除了你之外,别人都是蝼蚁。”安秀儿厉声反驳了一句。   八王爷无话可说,倒是一旁的方木走向前来,道:“张夫人,是我打了你,我愿意承担您的怒火。”   “你当然要承担我的怒火,我早就跟你说过,你打我一鞭,我定要十倍、百倍奉还!”安秀儿说了一句。   一旁的安铁石拉了拉她的手,总觉得这种话,不太像是安秀儿能够说出来的,不过这种霸气的话,他爱听。   “好,我打你一鞭,我愿意以十鞭、百鞭作为偿还。”方木说道。   安秀儿轻哼了一声,看向方元,道:“方元,我今天就给你一个面子,放了始作俑者,就是这个小喽喽我也可以放过他,这事,就当算了。”   “八弟?”方元闻言看向八王爷。   八王爷连连说道:“既然张夫人这般宽宏大量,那这次我们就一笔勾销,不打不相识啊,不过这个小人既然打了夫人,夫人虽然心善放了他,但是我却不能够放过他!”   说着便让人取来钢鞭,他拿着钢鞭走到方木的身后,扬起鞭子,狠狠的抽打了方木一下,这钢鞭打人非常厉害,果然是鞭鞭见血,不过方木死死的忍住了。   “走了,团团。”安秀儿将团团抱起,将他的眼睛蒙住,她不愿意让他看到这些。   “哎……”一旁的长公主,见到安秀儿离开,还非常的难受,她伸出手,想要挽留,可是张张嘴,却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算了,皇姐,她暂时在京城又不会离去,到时候还会有机会的。”方元说道。   “你也知道?”长公主看向方元。   方元便道,“我跟张夫人几年前就认识了,我们是堪石的时候认识的,她是一个非常努力的孩子,我觉得她很单纯,在外面自由自在也挺好的,便没有跟你说。”   “她还单纯?”一旁的八王爷语气愤愤。   “那也是八弟你先得罪她的。”方元说道:“她是一个孀居的妇人,她最重要的人就是她的儿子了,你将她抓来就算了,还将她的儿子带过来,她还不得跟你拼命?”   “八弟,这天下真的很大,她虽然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但是能量也不少,若今天不是我来,你真的得罪了人,到时候她跟外面的那些叛军联合起来,未必不能够倾覆我们。”方元叹息一声,说道。   “她还敢跟那些叛军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八王爷不屑一顾,方元摇摇头,道:“你知道父皇最怕的就是什么吗?不是那些叛军,而是地方驻军,诸如穆家军之流,皇帝谁不想做?只要她稍稍游说一下,又有银钱作为支撑,那些人什么都做的出来。”   “他们狼子野心,就不怕后人唾骂!”八王爷冷哼。   “何惧唾骂?只要当了皇帝,日后的史书还不是随便涂改。”方元拍拍八王爷的肩膀,道:“弟,你虽然训练了一批暗卫,有些小势力,但是在这最重要的关头,又有谁来救你呢?方才她那万箭齐发,你躲得掉吗?你的那些暗卫又躲得掉吗?以往别人让着你,只是因为你王爷的身份,若是你没了身份,说不定还不如她。”   “我……”八王爷顿时哑口无言。   “可是,这孩子。”长公主依旧是喃喃自语,她今天特地打扮,没想到遇到的却是如此事情。   “别担心,皇姐,你好好的跟她说说,她会听的。”方元说道:“她不是一个不讲道理的人,实在是八弟做的过分,让她不信任你们两个。”   “岂止是是不信任,她分明就是将我当做仇人啊。”长公主摸摸自己的脖子,那匕首的寒凉似乎还环绕她的颈间,然而,比起匕首的凉薄,让她感觉更寒凉的却是她这一颗心。   “这次都是我不好,本来是十拿九稳的事情,谁知道却闹成这样。”八王爷也有些后悔。   “没事,不怪你。”长公主点点头,却是捡起地上的钢鞭,狠狠的抽了方木一下,道:“都怪这狗奴才,他竟然敢打我的女儿!”   长公主抽的这一鞭用了力,方木咬牙承受。   方才八王爷也不过就是打了方木七八鞭,等安秀儿离开后就住手了,可是这会长公主却是没有放过方木,她是恨极了他,恨他伤害了自己的女儿,而导致她们不能够相认。   其实这事情哪里又能够怪的上方木呢?不过就是一个奴才,没有什么人在乎罢了。   “皇姐,算了。”等长公主抽了两鞭,方元才走过去,制止了她的动作。   长公主自己也是有些累,欢天喜地而来,可谁知道结局竟然是这样,这事情她无法忍受。   扔下鞭子,长公主颓颓的朝门外走去,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仿佛老了十岁。   方元看了她一眼,摇摇头,跟在她身后出了门。   安秀儿出了八王爷府,依旧是回到了自己的客栈,安铁石有些不解,安秀儿道:“我得在客栈休息一会。”   “还有就是生意上的事情我需要好好想想。”安秀儿答了一句。   “你这次都遇到这么大的危险了,还想什么生意!”安铁石有些生气,他为她感到担忧。   安秀儿摇摇头,道:“我没有办法呀,我来就是来解决这件事情的,总不可能就这样灰溜溜的回去吧,更何况,还有大哥你们呢,我一点都不怕。”   “你也不怕那八王爷的报复?”安铁石说道:“我们方才可是冲到他府上去了。”   “不怕。”安秀儿摇摇头,道:“若是搁在以前我或许会怕,但是现在,我真的一点都不怕,我觉得没什么好怕的,因为他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有方元在,他应该也不会去上奏朝廷,只要朝廷不派兵下来,我们怕什么?”   “若是朝廷派兵下来,我们也不用怕,还有镇安他们呢。”安秀儿说道。   “你说的对。”被安秀儿这么一说,安铁石就彻底的冷静了下来,道:“我们现在总算是有了一番小小的势力,能够在这世间立足了。”   “是啊,没想到,不知不觉之间,其实我们用不着怕谁了。”安秀儿笑了笑,又摸摸一旁团团的头,道:“团团,今天的事情吓到你吧?”   ☆、第三百二十八章 长公主来访   “没有。”团团摇摇头。   安秀儿便道:“团团真勇敢呢,方才那是娘亲跟叔叔阿姨们做的游戏,就是想要看看团团勇不勇敢呢,谁知道团团竟然这么的勇敢。”   团团听到这话,抬起头来,道:“娘,方才你真的是在跟团团做游戏吗?”   “当然,我们就是想要看看,若是我们被坏人抓住了,团团会不会勇敢的不哭呢。”安秀儿答道。   团团便点点头,道:“团团不会哭的。”   “是啊。”安秀儿摸摸的他的脑袋,问道:“团团你困了吗?要不要去睡会?”   “我想要娘亲抱着睡。”团团跟她撒娇。   安秀儿便道:“好,那娘亲抱着你,你乖乖的睡觉啊。”   在安秀儿的怀里,团团很快就睡着了,安秀儿见他陷入睡熟,轻手轻脚的将他放到床榻上,帮他盖好被子,在他的额头轻轻一吻,然后才重新走过来坐下,道:“我原本是想要带他出来看看,谁知道,才第一次带上他,就发生这样的事情。”   “妹妹你别自责了,这事情你也不想的。”安铁石便安慰了一句。   “以后我出门,都不敢带上他了。”安秀儿说道:“他还在几个月的时候,就遇上了危险,这一次出门,又差点遇上危险,实不相瞒,我之前装的很淡定,实际上,我这心到现在还是扑通扑通的直跳,平静不下来。”   “我知道的,别担心,有大哥在这里。”安铁石安慰道。   安秀儿点点头,道:“谢谢大哥,这次又麻烦大哥一趟,以后也不知道这八王爷会不会在我们商队的途中作祟。”   “他作祟我们也不怕他,来一个杀一个。”安铁石霸气的说道。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大哥你现在好威武。”   “比不得妹妹你。”安铁石答道。   两兄妹互相对视一眼,皆是笑了起来,在客栈休息一会儿,安秀儿也没有心情在这里再待,而是出了城,在城外的安石山庄安顿了下来。   这山庄打造的很是安全,安秀儿在这里住着觉得十分舒心,人也放松了许多。   本来她出来一是出来散散心,顺便解决这件事情,结果事情也没有解决好,心情反而是更加的糟糕的,而且还对京城有了一种不太好的感觉,她现在都有些厌恶去京城了,生怕又遇上这样的事情。   虽然她能够解决这些事情,也不怕他们,但是遇上这种事情,总让人心中膈应,尤其是,这个八王爷软禁了她一段不少的时间,耽误了她不少的功夫。   现在外面的风光正好,可是她却是连出去踏青的心情都没有了,心中有的只是一片烦闷。   安铁石这几天便一直都在这里陪着她,又派人去京城打听,见那八王爷并没有什么举动,才遣回一部分的护卫,不过他依旧是在这里,一趟,他打算一直陪着安秀儿,跟她一起回去。   在庄子里面修养了几天,安秀儿的心情终于好了一些,这天,方元突然来拜访她了。   对于方元,安秀儿还是信任的,两人都是堪石圈子的人,虽然安秀儿已经许久没有去堪石了,但是在她的心目中,方元是她永远的朋友。   “方元大哥,你来了,请坐。”安秀儿请方元坐下,让丫鬟给他泡茶,一旁的团团跑过来趴在安秀儿的脚边,偷偷的看打量方元。   “小家伙挺可爱的。”方元朝团团做了个鬼脸,吓的团团一下子就将脸趴在了安秀儿的脚上了,然后却是又偷偷的抬眼打量着方元。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你儿子呢。”方元说道,“难怪你尝尝念叨着他,原来是这么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家伙。”   安秀儿嘴角噙着笑,这样子的她,一点戾气都没有,满满的慈母模样,跟那天张牙舞爪狠厉的模样一点都不同。   方元喜欢这个她,娴静的样子,脸上带着笑,说话也是温温柔柔的人,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叫叔叔。”安秀儿对团团说道。   团团便抬头叫了他一声,“叔叔。”   “你应该叫我舅外公。”方元说了一声,从怀里面掏出一块玉佩出来,朝团团招招手,道:“来,小家伙,这个东西送给你。”   团团看着方元手中的玉佩,又抬头看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没有出声,他便也站在原地未动。   方元便道:“怎么,连我给孩子的一点礼物都不敢让孩子收了么?”   安秀儿抿了抿嘴角,同团团说道:“既然是这位叔叔送给你的,你便收下吧。”   团团这才伸手将玉佩收下来。   “那天的事情实在是有些对不起了。”方元说道:“当时我在外地,不知道这些事情,不然那事一定不会发生的。”   “没事,反正都已经过去了。”安秀儿淡淡的开口,抿了一口茶,道:“还得谢谢你帮我处理好后续的事情。”   方元将手中把玩的杯子放下,道:“后续的事情不是我处理的。”   “那是谁?”安秀儿看了方元一眼,心中隐隐有所怀疑。   “你知道的,是长公主的。”方元答道。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长公主她弄错了人,我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也不可能是她的女儿,我在乡下生活了十几年,在嫁人之前,从未离开过。”   “我知道。”方元点点头,又看向安秀儿腰间挂着的香囊,道:“那你腰间的香囊是谁给你的?”   “我爹。”安秀儿答道,“这香囊是我爹临死之前给我的。”   “不如打开看看。”方元说道。   “我爹不让打开,他说要么等我娘死了,要么等我觉得可以打开香囊的时候,才能够将它打开。”安秀儿答了一句,突然好像有些福至心灵一般,闭上了嘴。   “既然你如今心有疑虑,为何不将它打开?”方元看了安秀儿一眼。   安秀儿想了想,道:“没必要,不可能的事情,我为什么要给自己增加烦恼呢?”   “就当是为了全一个母亲的一份赤诚之心可以吗?”方元说道:“你既然说你不是我大姐的女儿,那不如你打开这香囊,让她死心也好。”   安秀儿闻言迟疑了一下,伸手摸上了香囊。   方元便道:“今天她其实也过来了,但是我怕你不想要见到她,所以让她等候在外面没有进来。”   “一个这么大的公主在外面等我,我可真的是……”安秀儿闻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道:“请她进来,我也正好为那天的行为同她道歉。”   方元听到安秀儿这样说,便笑了起来,跟身后的侍卫说了几句,侍卫便出去了,安秀儿便道:“那天我是太冲动了,主要是因为八王爷将我的孩子绑了来,我生平最讨厌的事情就是有人拿团团威胁我,那一刻,我是真的想让他去死的!”   “我知道。”方元点点头,道:“你这丫头,虽然看起来很柔弱,但是狠起来却比谁都要狠。”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其实我是一个很胆小的人,我以前连天黑都怕,连一只老鼠经过我都会惊叫,可能是经历的事情多了,所以就明白了,你越怕别人便会越猖狂,我越狠,别人反而会怕我了。”   方元笑了笑,端起茶杯轻轻的抿了一口,这时候有丫鬟走过来,安秀儿点点头,一个丫鬟便领着长公主走进来。   “见过长公主。”安秀儿同长公主行了一个礼,道:“前些天的事情多有误会,多谢公主宽容。”   长公主笑了笑,看向安秀儿的面容满是慈祥,又低头看向团团,弯下腰,摸摸他的头,这才复又看向安秀儿,道:“谢谢你请我进来。”   “应该的,您作为公主之尊,让您在外面等,实在是有罪。”安秀儿说道。   长公主摇摇头,眼睛依旧是没有离开安秀儿。   安秀儿站起身来,请她到主位上坐下,然后又让丫鬟给她奉上茶水,长公主端起茶水喝了一口,看了安秀儿一眼,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够说了句,“孩子好可爱,叫什么名字?”   “团团。”安秀儿答道,又同团团说道:“团团,这是当朝的长公主,快行礼。”   团团恭恭敬敬的行了一个礼,那小模样好看极了,让长公主的心中一软,当即伸出手,李嬷嬷便将一个盒子拿出来,长公主打开盒子,从里面拿出一颗鸽子蛋大小珍珠来,说道:“来,乖孩子,这是给你的礼物。”   “这太贵重了。”安秀儿连忙拒绝道。   “这东西算不了什么的。”长公主同团团招招手,将这珍珠挂到了他的脖子上,团团摸着这通体莹润的珍珠,看了安秀儿一眼。   安秀儿朝他笑笑,他便也咧开嘴笑了起来,拿起珍珠就要放到嘴中去啃,安秀儿连忙制止道:“这是珍珠,不能够吃的。”   团团又抬头愣愣的看着安秀儿,又拿起这颗珍珠,似乎是在研究它为什么不能够吃,安秀儿看到他这模样笑了笑,摸摸他的头,道:“这是长公主送给你的礼物,你还不谢谢她?”   ☆、第三百二十九章 真相   “谢谢长公主。”团团便又同长公主道谢,然后便趴在安秀儿的膝盖上不说话了。   长公主听了之后,连忙道:“不过就是普通的礼物而已,算不了什么,团团你喜欢什么东西?跟我说说,我全部都给你找来。”   团团摇摇头,听到这话,反而是觉得有些害怕的跑开了。   安秀儿便道:“请原谅团团的失礼,他还只是一个孩子。”   长公主便道:“他很可爱,我又没有生他气,我只是想请你们去我的府上玩,我平日里都是一个人生活,但是我府上的园子还是挺大的。”   “多谢长公主的一番好意,只是我们惯常喜欢住自己的地方。”安秀儿答道。   长公主便叹了一口气,又看向方元。   方元便对安秀儿说道:“张夫人,不如你将香囊打开看看吧,看令尊给你留了些什么。”   安秀儿想了想,点点头,长公主便道:“等会吧,先听我说说我的故事,好吗?”   “您请说。”安秀儿低下头。   长公主便缓缓的诉说了起来,她道:“我的驸马当年是在金科状元,后来去了徐州做巡抚时,我跟着他一同去了,谁知道遇上了意外。”   长公主将当年发生的事情跟安秀儿说了一番,她还说了她跟身边的一位老嬷嬷带着一些侍卫下人逃往闵玉郡的事情,她道:“我之所以说这些,是想要跟你说,当初我真的是没有办法,不然我绝对不会抛下你的,我是怕那些反贼追上我,而伤害到你,才让傅嬷嬷带你走的。”   “我知道了。”安秀儿点点头,听长公主说起徐州、说起闵玉郡,心中便已经有了些许怀疑,她将腰间的玉香囊解下来,找到衔口,在上面抚摸了一下,道:“其实我爹当时将这个香囊给我的时候,我心中十分的好奇,我很想要打开它,可是到现在,我又不想要打开了。”   “我感觉我打开它,会放出一个魔鬼。”安秀儿这般说着,只听见轻微的“咔哒”一声,她还是将这玉香囊打开了。   里面有一张纸,安秀儿将这纸张拿了出来,将它展开,越看,心中便越是凝重,在不知不觉之中,她的眼眶之中蕴满了泪水,眼泪一滴滴的落在了这纸张上。   上面是安老爹给她写的信。   安老爹告诉他,他年轻的时候在一个大户人家当小厮,梁氏也在大户人家做丫鬟,后来主家大方,给他们两个配了亲,又放他们出去,安老爹便在外面找了一个伙计的活,而梁氏则是在家中缝缝补补。   生安秀儿的时候,梁氏难产,安老爹说了保大人,孩子便死了,安老爹怕梁氏伤心,便跟梁氏说孩子没死,只是他养不起,送人了。   梁氏不知道这件事情,天天在家哭,问他孩子送给谁了,想要抱回来,但是安老爹对此也束手无策,那几天他都急白了头。   隔几日,有一个老嬷嬷抱着孩子四处求奶喝,那嬷嬷头发耷拉着,一身也有些脏,就好像一个老乞丐婆。   别人见到这样的人,避之不及,哪里还会请她进门呢,安老爹自然也不例外,只是看到她怀里的孩子,他起了恻隐之心,恰好这孩子也看了他一眼,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可爱极了,安老爹心一软,想到自己那个死去的孩子,就将这孩子抱回了家,骗梁氏说,他将孩子又抱回来了。   从此,这孩子便成了他们的孩子,这一切只有他一个人知道,包括梁氏也是不知,这一个秘密,他一直守到了他死去。   “信上写了什么?”见到安秀儿情绪不对,方元便问了一句。   安秀儿没有说话,她捏着信纸,心中十分复杂,只觉得整颗心乱滔滔的。   长公主没有看过这信纸里面的内容,但是她说的跟安老爹写的对的上,又有玉香囊作为信物。   只是安秀儿有些不太相信,这世间竟然有如此巧合的事情,她也不相信她会是长公主的女儿,她只是一个普通的乡下丫头而已。   沉默了良久良久,直到团团拉拉她的衣袖,安秀儿才回过神来。   “娘,你怎么了?”低头看到团团的仰起的小脸,安秀儿将他搂到了怀里,“团团,娘亲永远都不会离开你的。”   “团团也不会离开娘亲。”团团软糯的声音总算是让安秀儿的心中熨帖了一些。   “孩子,真相真的让人如此难以接受吗?难道做我的女儿会委屈了你?”长公主见到安秀儿的表现,心知这信件里面肯定是写了些什么,然而,她如此失神落魄的表现,让她的心中不禁是一痛,就好像有人拿着刀子在剜她的心一般。   “皇姐,您莫要激动,她一时之间也是反应不过来,若是谁告诉我,养育了我十几年的爹娘不是我亲生的爹娘,我一时之间也是接受不了的。”方元在一旁说道。   长公主便没有说话,只是缓缓的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安秀儿的身边,伸出手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腕,道:“娘亲对不起你。”   “没有。”安秀儿摇摇头,道:“没有的,您有您的苦楚。”   “这些年来,我过的很好,我不怨恨任何人,也不怨恨您。”   安秀儿缓缓的说道,“只是我没有想到,真的,我以前只是乡间的一个丫头,日子也过的清苦,那个时候的我,听说城里的那些小姐,听说京城的这些公主贵人,曾经也是羡慕过的。”   “我没有想到我会是其中的一员,我一直是一只麻雀,即使通过自己的努力,有了新的生活,可每每仍旧是受人奚落,别人提起我的时候,总会说我运气好,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嫁入了张家,飞上枝头变凤凰,我的婆婆因此心中对我总有些许不满,即使我做的再好。”   “凤凰落入了麻雀窝里面,便成了一只麻雀,我跟你们不是一路人。”安秀儿说道:“你看看我,不懂你们的规矩礼仪,也不如你们大气,我也只喜欢自由自在的生活,既然这样,你还要我这个女儿干什么呢?”   “您又何苦一定要找到你的女儿呢?你知道她曾经的过去吗?说不定她会给您丢脸。”安秀儿说道。   “不会的。”长公主连连摇头,道:“无论你是什么样子,娘亲都爱你,我都听你七舅舅说了,你是一个很好的丫头。”   “不,那如果我还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乡下丫头,您还会迫切的想要认我吗?”安秀儿问道。   “当然,你是我的女儿,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女儿,我如今想要做的,就是告诉天下,我想要做的,就是将我最好的东西给你,让你重新感受到我的爱。”长公主牵着安秀儿的手,说道:“答应娘亲,不要倔强好吗?跟我回长公主府,让我好好的照顾你。”   “跟我在一起,你不会再受别人的奚落,也不会整日奔波劳碌,跟我在一起,你可以有更好的生活。”长公主轻启朱唇。   安秀儿抬起头来,眸子里还挂着泪光,她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如果我做了你的女儿,我就不自由了。”安秀儿说道:“我还有很多的生意需要打理。”   “你照样可以打理。”长公主说道:“我在京城以及徐州也有许多的铺子,我有专门的人打理,平日里自己不用管,每个季度听他们向我汇报就行了,到时候你也可以这样做,实在是放心不下了,可以去看看。”   “你看你七皇舅,他就非常的潇洒,照样到处走,以后你想去哪里,我让你七皇舅带着你,他去过很多的地方。”长公主说道:“我只是希望,你平常没事的时候,可以跟我住在一起,你有空了,可以陪陪我,就当是我求你了,好吗?”   安秀儿抬头看长公主,她才三十来岁而已,还很年轻,保养的也很好,可是那心态却好像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她的眼中带着渴望,目光是这样的真挚。   安秀儿乱糟糟的心,慢慢的安静下来。   “皇姐礼佛了十几年,她需要人陪伴。”方元在一旁说道,“本来驸马死了之后,公主是可以改嫁的,但是皇姐没有,她就一个人守在她的长公主府,守了十几年,也清苦了十几年。”   安秀儿闻言,心中也有所触动,至少,自己不如她,自己做不到这样,如若张镇安真的去世,她或许会为他守着,或许不会,至少,她不会一个人守在佛堂,她会四处游荡,看山看水,看这世间一切的地方,她会将自己填的满满的,而不是任由自己的心空空荡荡。   “小郡主。”一旁的李嬷嬷也走了上来,她见到自家公主这般模样,一颗心只觉得痛的厉害,可是一旁的安秀儿却偏生好像是没有心一般,不为所动的样子。   “好,我答应,但是我要自由,你不能够逼迫我。”安秀儿想了想,说道。   “你答应就好,我怎么会逼迫你呢。”长公主听到安秀儿答应,一把将安秀儿搂在了怀里,说道:“你放心,娘亲会保护你的,有我在,一切的问题都没有,没有人敢奚落你,也没有人敢欺负你!”   安秀儿低声应了一声。   ☆、第三百三十章 你要怎样都好   隔了许久,长公主才放开她,她突然又低下头,将团团抱了起来,这一刻她脸上带着笑容,同团团道:“叫外婆。”   团团看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点点头,他才奶声奶气的叫道:“外婆。”   这会儿的团团已经有些重了,长公主平日里未做过活计,抱一会儿,便觉得沉了,但是她还是不舍得放手,一旁的安秀儿见状便道:“长公主,这孩子沉的很,放他到地上让他自己玩耍便好。”   长公主这才将他放了下来,方一落地,团团便问道安秀儿,“娘亲,我明明已经有一个外婆了,为什么这里还有一个外婆?”   安秀儿浅笑,道:“那还不好啊,从此有两个外婆疼爱你。”   “嗯。”团团点点头,又偎依在安秀儿的怀里,道:“我想外婆了。”   “到时候我们接她过来。”长公主连忙说道:“我现在就派人去接她,她照顾了你这么多年,理应如此。”   “不用,我娘她是一个喜欢安静的人,她现在在郡城也活的很好,身边有儿子照顾,又有孙子孙女陪伴。”安秀儿并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打扰到了梁氏如今的幸福。   长公主听到安秀儿的话,脸上露出羡慕的表情来,道:“听你这样说起她,我真的很羡慕她,她虽然是一个乡下农妇,但是什么都有了,纵享天伦之乐,我虽然贵为公主之尊,但是我什么都没有。”   “长公主,你是公主,你比她好的地方多得多。”安秀儿听到长公主的话,不禁是苦笑了一下,道:“您不知道,她只比您大了十来岁,可是看起来,却跟您隔了几个辈分。”   “以前我们在农家的生活很苦,每天都要劳作,没有一天停歇,即使是怀孕了也好,是在坐月子也好,总是要煎熬着身子去干活,白天做农活,晚上做针线活,为了多赚一点钱,养我们这些孩子,我娘的眼睛几乎都熬坏了,我爹更是煎熬身子,早早的就衰老的不成样子了。”   “以前我爹很喜欢抽烟,但是自从有了我之后,他烟也不抽了,每天就拿着从前抽烟的烟杆闻闻烟味;我大哥为了生活,他去角斗场打拳,我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去角斗场,但当你们这些贵妇在看台上大声呐喊的时候,底下的勇士们却是遍体鳞伤。”   “直到现在,我还是不敢去角斗场。”安秀儿说着笑了笑,道:“你们不会知道,你们爱看的那些斗蛐蛐是怎样来的,或许是每一个抓蛐蛐的人,忍受着夜晚的露水,忍受着蚊虫的叮咬,想尽了一切办法才抓来的。”   安秀儿说着笑了笑,道:“我不是想要跟你们抱怨什么,我只是想要告诉你们,做农妇,即使是儿孙绕膝,也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好。贫贱家庭百事哀,即使是儿孙绕膝,但是带来的却是争吵跟喧闹,为了谁多喝一碗粥,谁多吃版块馒头而大吵一架甚至是打架的事情多不胜数。”   “你受委屈了。”长公主伸出手,要来搂安秀儿。   安秀儿却是退后两步,摇摇头,道:“我没有受过委屈,我没有受过半分委屈,受委屈的是我的爹娘,因为我成了他们的累赘,因为多了一个我,他们必须做更多的活计,才能够养活我。”   “我从小他们就对我很好,没有让我做过一丁点的重活,当别人的丫头每天山上山下采野菜、打猪草的时候,我只是用在家中做些简单的家务活,当别的丫头整天在田里地里的风吹日晒的时候,我只用在家中做些针线活,我大哥二哥从小也非常的疼爱我,他们是我永远的亲人,这一点,无论如何,都不会变,没有人可以取代他们在我心中的位置。”   “在我的心中,生恩不如养恩,请恕我不孝,可能在我的心中,您永远都比不上他们,毕竟我跟他们有多年的感情,而且,我想要说的是,我不允许任何人以任何形式去打扰他们的生活,如果因为我的缘故,我也不会放过打扰他们的人,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安秀儿缓缓的说了许多,这些都是她的心里话,即使很多的时候,很多的事情她都忘记了,但是每次一提起,她总是忍不住热泪盈眶。   “我不会打扰他们的,我一切都听你的好不好?”长公主闻言,有两行清泪从脸颊上缓缓滑过,她再次将安秀儿搂住,这次,安秀儿没有拒绝了。   “娘亲以后一切都听你的,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要接他们过来,我也答应,你要不打扰他们的生活,我也答应。”长公主的眼中满是失而复得的惊喜,她已经不想要渴求太多了,只觉得这样就很好,她就很高兴了。   安秀儿便朝长公主露出一个笑来,她方才贸贸然的说了这么多,可是长公主没有多说半句,她说什么话她都答应她,这一点让她很是感动,现在,她面对她,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只将头低下来,露出一抹女儿家的娇羞来。   长公主看到她这模样,反而是笑了起来,她伸手摸摸她的头,道:“你那大哥不是就在这里吗?要不要让他进来见一见?”   “好。”安秀儿点点头,让人去将安铁石叫来。   安铁石来了之后,见到长公主等人,十分的意外,团团叫了一声舅舅,跑过去,搂着他的膝盖,说道:“舅舅,我又多了一个外婆了。”   安铁石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只是看向安秀儿,安秀儿便将手上的纸张递给了安铁石,安铁石将它看完之后,良久后,才抬头看向安秀儿。   安秀儿低下头,手搅着衣角,说实话,她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跟安铁石说,倒是方元,在一旁将事情巴拉巴拉的说了一遍。   安铁石闻言,笑了笑,走过去拥抱了安秀儿,道:“无论怎么样,你都是我的妹妹,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嗯。”安秀儿点点头,将头埋进了安铁石的胸怀。   “大哥。”她软软糯糯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委屈,安铁石伸手拍拍她的后背,在他的印象中,她永远都是那个小小的女孩儿呢。   “好好的跟着你娘亲吧,你们母女这么多年没见,你去跟她住一段时间,也是应该的。”安铁石说道:“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大哥都是支持你的,无论你什么时候想要回头,大哥永远都在身后,家人永远都在那里。”   安秀儿点点头,道:“我想要在京城待一段时间,过段时间再回去,这件事情,你回去不要跟娘亲说好吗?”   “没事,就是告诉娘,娘也不会多想的。”安铁石摸摸安秀儿的头,说道:“在娘亲的心中,你永远都是那个乖巧的小女孩,娘亲就是知道了,也会为你开心的。”   安秀儿被安铁石这么一说,眼眶又是有些发红,道:“大哥,你说这些,是想要让我哭嘛。”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些女儿家的娇怯,长公主在一旁看着,只觉得满心的欣慰,那些天看到她那模样,她还很是担心她,可是现在,看到她这羞怯的模样,她才知道,原来她只是对不同的人展示不同的状态。   在家中,她是一个需要人疼爱的小女孩,然而在外面,她又是一个威风八面的人大女人。   因为长公主实在是太想念安秀儿了,当天她就将安秀儿接回去了,安铁石也跟着安秀儿一起去了长公主府,长公主带着安秀儿去了她为她准备的卧室,里面飘着紫色的帘幔,罗汉塌、拔步床、梳妆台、绣棚、博古架、琴台,应有尽有。   长公主带着安秀儿在卧房里面转了一圈,又带她来梳妆台下坐下,她打开梳妆台,指着里面的首饰对她说道:“这里面的首饰都是我这些年为你搜罗来的,你可有喜欢的?”   “我都很喜欢。”安秀儿点点头。   “你喜欢就好,我还生怕你不喜欢呢。”长公主说道:“我前些天,听方元说你堪石很厉害,自己也收集了许多的宝石,我怕你对娘亲这些东西有些看不上眼了。”   “不会的。”安秀儿摇摇头,长公主便笑了,又带着安秀儿绕到拔布床的侧边,推开门,里面的房间挂满了衣物,长公主道:“这些衣裳是我前些天根据你的身量,让宫人为你赶制出来的,我也是估量着的,不知道你穿了合不合身,若是不合身,娘亲再让人给你做。”   “应该会很合身。”安秀儿听到长公主的介绍,眼睛不由得有些发红,从来都没有人对她这般的上心过,专门为她准备首饰,为她准备衣裳。   “那天我劫持了您,下手没有轻重,您没有受伤吧?”安秀儿低低的问了一声,心中十分的愧疚,道:“那天是我太冲动了,我当时只是很担心我的孩子,所以……”   “没关系,娘亲没事,而且我已经帮你骂过你八舅舅了,他愿意将你的那些铺子还给你,并且另外还给了几十间铺子给你赔罪,到时候他会让人跟你大哥交接的,这些事情你就不用操心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相认   “谢谢您。”安秀儿伸手搂了搂长公主。   贫贱家庭百事哀,虽然安老爹跟梁氏也对她很好,但是他们从前毕竟只是穷苦的百姓,即使是想要将他们最好的东西给她,但是他们也做不到,更何况,他们总归是要为安铁石跟安铁木考虑一些的,可是长公主,却只有她一个女儿,看着她这般小心翼翼讨好自己的样子,安秀儿只觉得鼻头一酸,眼泪又差点掉了下来。   “你这孩子,哭什么呢。”长公主伸手为安秀儿揩去眼角的泪水,安秀儿便道:“我没有哭,我只是太感动了,您对我太好了。”   “我对你好是应该的,我现在只怕我对你不过好,不能够将这二十年来对你缺失的爱全部都偿还给你呢。”长公主悠悠的说道。   “怎么会,您没有欠我什么,实在是不必如此,您已经对我很好了。”安秀儿握着长公主的手说道。   “我愿意,你就让我做点什么好不好?”长公主说道:“娘亲若是不为你做点什么,我心中过意不去。”   “娘……”安秀儿终于叫了她一声,她靠在她的怀里,感觉心如此的踏实,如此的安稳。   “过段时间就是你的生日了,到时候我给你举办生日宴会,将你介绍给这京城所有的小姐认识,我还会跟皇上说,让他给你赐郡主之位。”长公主说道。   “什么时候是我的生日?”安秀儿问道,这些年来,她过的一直都是那个安秀儿的生日。   “八月初五。”长公主答道。   “时间过的真快,一眨眼,也快到八月十五了。”安秀儿说道。   “是啊,真好,我能够在八月十五的时候将你找到,这样,这个中秋节,我就不用一个人孤零零的过了。”长公主悠悠的说道,脸上露出笑来,她拉着安秀儿的手,走到走廊,道:“每年的八月十五,我都是一个人坐在亭子里面看着天边的月亮,我不知道月亮那么圆,有没有一个人会跟着我在天那边看着。”   “有的。”安秀儿答道:“我每年也会看月亮。”   长公主便笑了起来,她带着安秀儿重新来到花厅里,安铁石正坐在花厅里面等候,长公主便亲自领着两人在她这长公主府里转了一圈,如数家珍的跟两人说了她这花园里面的一切,说哪些花叫什么名字,哪些花是她亲手种下的。   “看到那株海棠没有?那就是我刚来这公主府的时候种下的,如今已经华盖如伞,每年春天它都开满了花,好看极了。”长公主对安秀儿说道。   安秀儿走到这株海棠之下,见这株海棠确实长得很是繁茂。   在长公主的府上转了一圈,来往的宫女们无不对他们躬身行礼,中午众人又在长公主这里吃饭,长公主对安秀儿十分的疼爱,饭桌上的菜布满了整个桌子,全是各种珍馐美味,长公主还亲自给安秀儿布菜,席间,见安秀儿小口小口的吃饭,讲究规矩,她脸上带着笑,又特地同安秀儿说道:“秀儿,你不必注重规矩,想怎么吃,就怎么吃。”   安秀儿点点头,但其实她已经习惯了这么吃饭了,在张家,她已经学会了最基本的礼仪,虽然还是不如皇室的规矩森严,但是张家好歹是百年大世家,规矩礼仪要求也很严格。   吃完饭,众人又休息了一会,说了一会话,因为两人之前从未相处过,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见气氛沉寂了下来,一旁的李嬷嬷便道:“不如公主陪着小郡主去玩些有些。”   长公主听了连连点头,问道:“秀儿,你平日里喜欢玩什么游戏?”   安秀儿微怔,她其实不怎么玩游戏,从前在乡下的时候,天天干活,来到郡城之后,也是天天忙碌,没有什么朋友,没有人陪她玩游戏,顶多她平日里陪团团玩些捉迷藏、抓猪的小游戏罢了。   见到她没有说话,长公主便道:“这京城的姑娘们喜欢玩投壶、七星板、解连环、荡秋千等一些游戏。”   “哦。”安秀儿点点头,长公主不太明白安秀儿这态度是什么意思,一旁的李嬷嬷便提议道:“长公主,不如我们解连环吧,解连环的话,大家都可以玩,咱们比谁玩的快,解的快有彩头。”   “玩解连环行吗?”长公主期待的看着安秀儿。   安秀儿其实不会玩,但是听到长公主的话,还是点点头,道:“好。”   李嬷嬷便让人去拿了九连环过来,一人发了一个,包括团团也有,安秀儿问长公主这解九连环有什么规矩,长公主说只要解开就行了。   其实长公主还挺懊恼的,这解九连环有一些难度,最开始是由番邦流传进来的,一开始没有人解的出来,据说第一个九连环的解开足足花了两天的功夫,后来这些大家小姐们每天没事解呀解的,解这九连环的方法便渐渐的多了起来。   不过对于从来没解过的人来说,应该是很难很难的,看安秀儿这模样,她不太像是玩过九连环的样子。   “嗯,我明白了。”安秀儿点点头,看了手上的九连环一眼,道:“那我们这就开始?”   “好。”长公主见这九连环都拿出来了,这时候说不玩也不太好,她只能够答应下来,并抬头瞥了李嬷嬷一眼。   这个时候,她哪里能够不明白李嬷嬷心中的想法,她是想要试探一下,安秀儿是什么样的人,看看她有多聪明,能不能解的出这九连环。   长公主有些担心,只看着安秀儿,心道等下她若是解不出来,自己可一定得好好的宽慰她,未免她心中难受。   她不由得将目光放到安秀儿的身上,见到她此刻盯着这九连环紧皱着眉头的样子,她不由得越发忐忑,刚想要指点她一下,就见她的手已经动了起来,长公主脸上紧张的情绪还没有下去,就变成了目瞪口呆,就是在这一瞬间,安秀儿已经将这九连环全部都解开了。   “我解好了。”安秀儿将这解开的九连环往桌子上一放,带着笑容的看向众人。   只见一旁的方元还是解到了一半,安铁石皱着眉头束手无策,团团则是拿着这九连环在玩耍了。   “你这么快就解开了?”听到安秀儿说她解开了,方元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看着安秀儿。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是啊,我解开了,这个也不难解嘛。”   “外甥女,你真是太聪明了。”方元朝安秀儿伸出大拇指,安秀儿便道:“我的老舅舅啊,你的脑子锈掉了。”   她跟方元很熟,以前也惯常开些玩笑,只是以前方元跟她是平辈的朋友,现在无端端的成了她的长辈,让她心中有些不忿,因而便小小的打击了他一下。   “郡主你可真聪明。”一旁的李嬷嬷也是看的目瞪口呆,她道:“七王爷在这京城中是有名的,第一个九连环也是他解出来的,后来也是他解九连环最快,没想到,小郡主竟然比他还要快,这可真的是让人惊奇。”   “这算的了什么,以前方、七王爷跟我一起堪石,他一向是比不过我的。”安秀儿说道。   “是的,我常常是她的手下败将,这小丫头钱多,每次都用钱去砸,每次出价还只比我高那么一点点,害的我每每都不能抢到自己心仪的石头。”   “秀儿你喜欢赌石吗?”长公主听到方元这么说,便问了一句。   安秀儿笑了笑,道:“只是以前赖以谋生的东西罢了。”   “好像这京城也有赌石坊,下次我让人带你去玩玩。”长公主便说道。   “嗯。”安秀儿点点头。   因为安秀儿这么快就将这九连环给解出来了,接下来这解九连环也没有什么意义了,众人便去投壶,投壶安秀儿倒是不怎么擅长,不过安铁石倒是挺擅长的,每每都是他获胜,也因此得到了长公主奖励的一堆奖品。   众人一同玩到了很晚,一整个下午完全是在消磨时间,长公主一直都很和善,一点都看不出是一位久居高位的公主。   到了晚上,安铁石提出离开,长公主还亲和的对安铁石说道:“铁石,我没有儿子,你对秀儿又那么好,以后但凡遇到有什么事情,就过来跟我说。”   “谢谢公主厚爱。”安铁石朝长公主拱拱手,朝安秀儿挥挥手,然后离开了。   安秀儿带着团团则是在这长公主府里留了下来,长公主将一切的东西都安排的很好,几乎让她没有任何后顾之忧。   她想到的,她帮她想到了,她没有想到的,她也帮她想到了。   她不仅将她安排的非常好,就连团团她也是帮她想好了,担心她照顾不好团团,长公主还特地准备好几个专门的宫女来照顾,可谓是安排的非常的贴心,让安秀儿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晚上,安秀儿躺在崭新的床上休息,她以为她今夜可能会失眠,但其实,这床太过柔软,她也睡的很舒服,一点都不认床。   ☆、第三百三十二章 入宫   第二天起床,宫女们已经将洗漱用品都给她准备好了,她起来,边有人给她净面、穿衣、梳头。   早上的早餐很是精致,比起张家来是更加的精致,很多糕点安秀儿都叫不出名字,这些糕点不但是好吃,就连外形也做的十分精美。   吃罢早餐,安秀儿去跟长公主请安,长公主昨天带着她游了园子,今天又给她准备了精致的礼服,说带她去宫中拜见皇上、皇后等人。   “你回来是一件好事,想必皇上跟皇后知道了,也很是高兴的。”长公主说道:“趁着这次机会,我去请皇上的圣旨,将你封为郡主。”   “不必如此吧。”安秀儿抿抿嘴。   “一定要的,你不比别人差,又在外面受了那么多的苦楚,一个小小的郡主之位罢了,皇上一定肯给的。”长公主拉着给安秀儿的手说道:“你不用怕,一切都有我在呢。”   “嗯。”安秀儿乖巧的点点头,既然她这样说,那么自己去瞧瞧也好。   长公主觉得安秀儿穿的太过素净,便让自己身边的丫鬟重新给安秀儿梳妆,安秀儿本以为会很快,谁知道又是净面,又是敷脂膏,然后又是上妆的,给她折腾了一个时辰。   不过折腾好后,当她再看镜子里面那个人的时候,便觉得有些惊讶了。   镜子里面的那个人肤如凝脂、眉如远山,一双盈盈的剪水双瞳,额角一朵鲜红的海棠,真的是美艳不可方物。   长公主让安秀儿站起来,细细的端详了她两眼,才满意的点点头,道:“嗯,我女儿可真好看。”   “是啊,小郡主长得很好,跟您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简直是一个模子里面印出来的。”李嬷嬷在一旁说道,眼睛里面也带着怜爱。   安秀儿便羞赧的低下了头,道:“李嬷嬷谬赞了,我哪里能够比得上母亲年轻的时候呢。”   “你比我要好看的多,你比起我来,更多了一抹坚强。”长公主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道:“母亲这些年才是不容易的。”   “公主、小郡主,你们都不容易,时间不早了,再不去宫里,可就晚了。”一旁的李嬷嬷说道。   长公主便看向安秀儿,道:“秀儿,走吧。”   出了长公主府,安秀儿上了长公主的马车,长公主的马车是有公主规制,大气,仪仗队也是浩浩荡荡的,走在街上,众人无不回避。   到了宫门前,众人才下了马,长公主在前走,安秀儿跟在她的旁边,走过长长的甬道,碰到了那接长公主的女官,见到长公主,女官先是同她行礼,这才说道:“长公主来了,皇后娘娘已经等了您多时了。”   “让母后久候了。”长公主同这女官点头,跟在这女官的身后往前走去。   这宫中极大,长公主多年来虽然一直都住在长公主府邸,极少来宫中行走,但是作为皇后唯一的女儿,她的地位极高,皇后也给了她特权,两人还没走一会儿,便有大力太监抬着步辇在那里等了。   安秀儿跟长公主两人上了步辇,大力太监抬着步辇往皇后的后宫走去,这步辇非常的稳,一路上,长公主同安秀儿介绍这沿途的风景,倒是也悠然自在。   好容易到了皇后的宫殿门前停了下来,又有女官迎了出来,这女官年龄较大,见到长公主几乎都有些热泪盈眶的感觉了,她连连请长公主往里面走,道:“长公主,你都很久没有来看皇后了,她一直都很想您。”   “嗯。”长公主点点头,眼睛也有些微泪意,这些年来,她一直都将自己囚禁在那个长公主府,除了逢年过节的日子,她基本都不会出来,就是偶尔出来,也是不发一言,憔悴的让人心疼,唯有今天,她容光焕发的样子,实在是让这个女官感到欣慰。   “快请进。”她一边说着一边急急的向前,一路的有宫女朝长公主行礼,长公主却只是目不斜视,大踏步的往前走去。   “长公主到……”随着太监尖长的声音,安秀儿随着长公主来到了宫殿之内。   主位上坐着一个雍容华贵的女人,她身上头上戴着繁复的凤冠,身上披着绣着凤凰的霞披,端坐在上首不说话,便尽显天家威仪。   然而此刻,她端庄的脸上,在看到长公主跟安秀儿两人的时候,有了些微激动,眼睛隐隐闪烁出泪光来。   还不等长公主行礼,她便急急的说道:“昭月,你来了。”   “见过皇后。”长公主匍匐在地,跟皇后行了大礼,一旁的安秀儿也依葫芦画瓢。   行完礼,再看皇后的时候,她已经是眼眶发红,从主座上走下来,亲自将两人扶起,道:“不必多礼,坐吧。”   “昭月,你都许久没有来看母后了。”皇后一说话,眼眶便是红的更厉害了,她打量这自己这个女儿,虽然她已经年过三旬,但是在她的心目中,她还是从前那个在她膝下牙牙学语的小公主。   “母后。”长公主刚说了一句,已经是泣不成声,皇后伸出白皙瘦长的手指轻抚了长公主的脸颊,小尾指上戴的指套轻轻的挨着她的脸,带来一点冰凉的感觉,她伸出手指帮她将脸颊上的泪水擦干净,道:“你这孩子,这么大个人了,还哭鼻子呢。”   “母后,我没哭,我只是太高兴了,来,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女儿,她叫秀儿。”长公主侧头安秀儿,同长公主介绍道。   “难怪你这么高兴,原来是找到了女儿了。”其实皇后早就得到了消息,但是看到安秀儿就这样站在她面前的时候,她还是觉得有些不可置信。   这些年来,她头一次见到她这么的开心,她探究的眼光看向安秀儿,总觉得安秀儿动机有些不纯,不然为何多年来她都没有出现,这会儿怎么就突然被长公主找到了呢?如今时局这么乱,皇后对着安秀儿的到来,表示怀疑。   安秀儿坦坦荡荡的迎上皇后的目光,却在皇后的凌厉的目光中低下头去,一旁的长公主见到皇后这模样,连忙伸手搂着安秀儿,道:“母后,这孩子一直在乡下长大,胆子小,您别吓着她了。”   当然,那天安秀儿拿着匕首抵着她的样子,被她下意识的忽略了。   “孩子,你是叫秀儿是吗?”皇后看向安秀儿,问道。   “是。”安秀儿点点头。   “你以前在哪里长大的,怎么之前不来京城呢?”皇后问道。   安秀儿抬头看向皇后,正欲说话,一旁的长公主已经抢先答道:“她原先就是在闵月郡长大的,这次会来京城也是因为一点生意上的事情,意外被老八发现,才告诉我的,我跟这孩子说,这孩子一开始还不信呢。”   “是被老八发现的,老八怎么发现的?”皇后又问道。   长公主感觉到皇后的怀疑,便道:“母后,这些事情我心中有数,您就不要追问了。”   皇后听到长公主对安秀儿这般的维护,只摇摇头,叹了一口气,道:“既然你不喜欢我问,那我就不问了。”   她重新又走到主位上坐下,看向长公主,道:“你这次进宫,所为何事?”   “回母后话,女儿这次回来,一是想念母亲,故过来看望,其二,则是想要为秀儿这苦命的摇头要一个郡主的封号。”   “郡主的封号啊,也不是什么大事。”皇后点点头,道:“等到时候你父皇来了,我会跟他说的。”   “无妨,我已经递交了帖子,待会回去拜见父皇。”长公主答道。   皇后听罢脸色微变,她本来还想要拖一拖,看安秀儿究竟是何方神圣,究竟有没有别的目的,谁知道长公主竟然这么的执拗,这么的急切。   “过段时间就是秀儿的生日了,我希望可以在那时候赐封她,所以才急着带她去见父皇,而且我也迫不及待的想要将她带来给您看看,她是一个好孩子,虽然因为我的原因,导致她流落在外,没有接受到好的礼仪教育,不过无妨,我以后一定会好好教她的。”   长公主说的越多,皇后脸色便是越变,她没有想到,她这个女儿竟然对这个来历不明的姑娘这般的看重。   虽然这姑娘长的跟她有两分相似,可越是这样,她便越是怀疑,越是怀疑安秀儿的出现是一个阴谋。   可是长公主对她这么的上心,她又能够怎么办呢?   说实话,她根本就不相信安秀儿能够在那种情况下活下来,她是听说那叛军有派人去追杀那个孩子的,她怎么可能活下来呢?仅凭着一个玉香囊又能够证明什么?就算是里面有一封信也说不定是伪造。   皇后手段通天,安秀儿怎么跟长公主相遇的事情她早就知道的清清楚楚,在她看来,这一切都不过是八王爷跟安秀儿耍的把戏,在她看来,他们之间的破绽实在是太多了,可是偏偏自己这个傻女儿,却固执的认为,这孩子就是她的女儿。   这老八真的是玩的一手好牌,看来只能够自己多关注一点了,看他们还能够耍出什么花招来。   总归是,一个小小的郡主之位,只要真的能够让自己的女儿开心,那便也就罢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赴宴   在皇后这里待了一会,长公主又带着安秀儿去见当今的皇上,跟安秀儿想象中的不一样,皇上已经有些老了,不仅如此,他的面容也是十分的憔悴,时不时的还咳嗦两声,精神状况实在是让人担忧。   “昭月你好久都没有过来了,怎么今天有空来此?”不过才是昨日发生的事情,早就已经传到皇帝的耳朵里面,或许皇帝已经猜到了长公主的来意,不过只是因为皇家的人擅长做戏,所以他还是问了长公主一句。   “听说父皇您病了,昭月惦记父皇的身体,所以特地过来探望。”长公主说道。   皇上闻言笑了笑,道:“昭月你有心了,这丫头呢?”   他将目光看向安秀儿,此刻,他真的一点都不像是一个皇帝,而是随意如同一个普通的老爷爷,若不是他身上穿着的龙袍,恐怕没人能够想象到他是皇上吧。   “这是我的女儿,她叫秀儿。”长公主躬身说道,将之前在皇后那里那套说辞说了一番。   跟皇后的探究怀疑不一样,皇帝表现的十分随和,然而,他扫向安秀儿的时候,那含笑的目光之中,却是暗含着凌厉,竟然让安秀儿觉着有些胆战心惊。   她的身份自然是真的,她没有半点伪装,所以她坦坦荡荡,不必惧怕。   “你想要问她讨要一个郡主之位?”皇上看着长公主说道。   “是的,还请父皇应允,这孩子在外面从小就受了太多的苦。”长公主说道。   “好,既然你都亲自来说,我自然是应允的。”皇上看了安秀儿一眼,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原先姓安,没有大名,家人唤我秀儿。”安秀儿答道。   “既然这样,那我就赐你封号为安宁吧。”皇上说道。   “多谢父皇赐封号。”长公主闻言大喜,又轻轻的扯了扯安秀儿一下,安秀儿这才后知后觉的跪下来行礼。   皇上朝安秀儿笑笑,一脸慈祥的模样,之前安秀儿所见到的那一抹凌厉的眼神,好像从来都没有在他的脸上出现一样,安秀儿便也装作没有任何察觉的样子,反正她本来也是坦坦荡荡的。   在皇上这里要了郡主之位之后,长公主便带着安秀儿离开了,一路上,她脸上带着笑容,很是高兴的样子。   安秀儿见到她笑的这样开心,便也笑了。   长公主拉着她的手,说道:“有了郡主之位,你的身份就要比这京城中大家小姐们高了,她们见到你都要行礼呢,也不敢在你的面前放肆,以后娘亲带你去参加宴会,你也就不必担心什么了。”   “谢谢母亲。”安秀儿点点头,笑了笑,虽然她并不稀罕什么郡主之位,但这一切,都是长公主的一片苦心,她得领情。   “说什么谢,这一切都是我应该做的,让你受了这么多年的委屈,娘亲真的是很抱歉。”长公主说着还有些过意不去,她在盘算着她还有什么该做的事情。   她沉寂了很多年,如今她只觉得有劲没处使,回到长公主府,等安秀儿回自己的房间休息之后,长公主还在想着用什么方法可以让她快乐起来,甚至她还问一旁的李嬷嬷,让李嬷嬷为自己出主意。   李嬷嬷一面心疼长公主,一面又为她重新振作起来,充满活力而高兴。   想了想,她道:“小郡主在这京城也没有什么朋友,也不认识什么人,日后去到外面,免不了被某些不长眼的人欺辱,不然您为她举办一个宴会?将她介绍给京城里的名媛认识一番?”   “宴会我想要等她生日的时候再举办,到时候恰巧也是她的赐封郡主的日子,也算是好事成双,不过你说的对,在这之前,我要多多带着她去参加一些宴会,免得这些人不知道,没有来得及给我的秀儿提前准备礼物。”   长公主说着又道:“你让人写帖子,发给京城所有的大大小小的官员女儿,邀请她们来参加秀儿的生日宴会。”   “是,京城所有官员的女儿,不分职位,全部都发到吗?”李嬷嬷问了一句,一般来说,长公主地位高,这些帖子只发给一些皇亲国戚,以及一些高官之女,一般三品以下官员的女儿,是没有资格拿到的。   “没错,这次给所有的人都发,我要告诉他们所有人。”长公主说道:“也不用兴什么官职,倒是在这她们这些姑娘家里面,挑选一个顺眼的姑娘,来陪陪我家秀儿也好,这些高官的女儿,虽然看着温柔娴静,但是眼光高,不太适合伺候我家秀儿。”   “您说的对。”李嬷嬷点点头,表示自己记下来。   长公主点点头,又对李嬷嬷说道:“最近谁家有宴会,将帖子拿来给我看看。”   长公主这些年虽然一直都居住在自己的府邸之中,不问世事,但是但凡有些夫人小姐们要开宴会了,还是会递帖子给她的,不过她都不会去的,甚至这些年来,这些帖子,她连看都不看。   “好。”难得长公主这次主动要去参加别人家的宴会,李嬷嬷连忙将那些拜帖拿了过来。   就最近一个月的帖子,便有一沓子厚厚的了,长公主也懒得一个个的翻开,只是跟李嬷嬷说道:“你将这些拜帖挑选一下,按照日期排好,我一个个看一下。”   “好。”李嬷嬷硬了一声,便开始让丫鬟分这拜帖,不一会儿,便拿了几张拜帖交给长公主,道:“公主,这是明日宴会的帖子,您看一下?”   长公主伸手接过,她翻开见到是一些低等官员的,连内容都不看,直接就扔了,最后瞧了一下,也选了一个京城一个郡主的帖子,将它交给了李嬷嬷,道:“李嬷嬷,我们明日就去参加这个宴会。”   “是。”李嬷嬷点点头,在这京城,达官贵人多如牛毛,郡主也是不缺,不过虽然同样是贵为郡主,也有等级的区别,像一些亲王的女儿,等级地位自然是不一样,长公主乃是皇后的心头肉,她的女儿自然是受重视的。   而一些普通的郡主,不过是仗着祖上的福荫,虽然被封为了郡主,但其实并没有什么地位,也就比一些世家贵女地位高一些罢了。   长公主选的这个郡主虽然地位不是特别高,但是在京中也算是小有地位,再加上长公主想要将安秀儿介绍给众人,所以便决定去参加这个宴会了。   “明天我们去参加这个宴会,你说我是今天去跟秀儿说,还是明日再告诉她?”长公主说了一句,还不等李嬷嬷说话,她又说道:“还是算了吧,我今天告诉她,万一她等下紧张的睡不着觉,到时候反而是打扰她睡眠。”   “您说的是。”李嬷嬷点点头,其实她想要说的是,就那天安秀儿将刀架在她脖子上的那个架势,她应该不会紧张。   连公主王爷她都不怕,都敢拿刀子,她会担心一个小小的宴会?   不过见到长公主已经选择性的将那一段给忘记了,李嬷嬷也没有多说了,否则的话,她可真就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那我就明天跟她说,明天你要记得提醒我要去参加宴会。”长公主叮嘱了李嬷嬷一句,李嬷嬷点点头,她才去换装梳洗,洗去铅华,换了一套麻衣后,她才去佛堂礼佛。   无论什么时候,长公主都没有忘了去礼佛,尤其是找到了安秀儿之后,她便越加的虔诚了,她相信是老天让她跟安秀儿相遇,这一切多亏了佛祖的保佑。   第二天,天才微微亮,安秀儿就醒来了,昨日去了皇宫,没有带上团团,昨夜她便跟团团一块儿睡的,这会儿,小家伙在她的怀里睡的很是香甜。   以前在家中的时候,天微微亮的时候,她便起来了,她喜欢早上去园子里面转一圈,不过今日看到团团还没有醒,她便想着陪着他再睡一会儿。   拄着脸看着团团,越看她心中便是越发的柔软,她的脑子里面又出现长公主为她做的那些事情,以及皇后对长公主的态度来,想着心中不禁便是叹息一声。   她是做娘亲的人,能够明白长公主的心思,亦是能够明白皇后的心思,这天底下,大概所有做娘的人,心思都是一样的吧,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孩子好。   起来后,依旧是有宫女过来伺候她洗漱,安秀儿其实不习惯别人的伺候,但是这会儿,她对长公主府里的一切都不熟悉,又想起要遵守这里的规矩,便也由得这些丫鬟折腾了。   打扮好了之后,长公主派人来说,今天要带她去参加宴会,安秀儿其实不想去参加这些宴会,她在张家的时候,都很少去参加宴会,一开始邬氏没将她放在心上不带她,到了后来,则是她看不上这些宴会了,她有限的时间,不想要浪费在这种虚与委蛇上。   然而,长公主一番好心,她想要将她介绍给所有的人认识,安秀儿也只能够答应下来。   ☆、第三百三十四章 赴宴(二)   来到长公主面前之后,长公主又嫌弃她穿的太过素净,又让人给了她一套华丽的衣裳,安秀儿觉得这种宴会上没有必要穿的花枝招展,她现在又是结过婚的人,实在是没有必要如此。   长公主最后也由得她,只将她头上的簪子拔下来,重新给她换上了两根光华流转的玉簪。   安秀儿挽的是妇人髻,长公主又让人重新给她挽就了一个少女髻,安秀儿见到她这认真的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随意她折腾了。   去参加这样的宴会,自然也不好带上团团的,不过长公主早就准备了专门的人照顾团团,安秀儿又将跟团团相熟的半夏跟春分留在长公主府,就只带上了秋雨,以及一个长公主配的丫鬟。   这次长公主带她去参加的是另外一位小郡主的宴会,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这种宴会氛围很是轻松,当然,这或许是因为长公主身份的缘故,让众人都不敢放肆。   安秀儿是长公主带过来的,众人的虽然不认识她,但却也热络的过来跟她打招呼,然后明里暗里的打探她的身份,安秀儿一般都不说话,她只是面带微笑的应和着,这些姑娘们自然有办法奉承她。   一人说她的衣裳好看,一人问她的发簪是哪位大师给做的,她什么都不用说,就只是面带微笑,就足以让众人追捧了。   其实这京中的众人,也早已得到了风声,说是长公主找回了自己的女儿,那么这个人肯定就是她的女儿了,不过她们都是故作不知的模样,同安秀儿的接近。   安秀儿对这京城的事情都不太清楚,这京中的女眷交往都跟自己背后的家族有关的,谁两家想好,这两家的女眷自然便也亲昵一些,就连一个普通的花会,可能也掺杂了一些利益水准。   安秀儿不明白她们之间交融错杂的关系,所以她也不乱插话,就只是四处看看,吃点点心。   还别说,这京城的点心可真的是精致,饶是她闯南走北,还是尝过许多糕点的,但是她依旧是对这糕点的味道着迷。   长公主只跟身份比较高贵的人几个人说话,其它的人她基本上不搭理,她拉着安秀儿,将她介绍了给了许多人认识,安秀儿也都一一的应着,然后坐在一旁静静的听他们说话。   接下来,郡主让这些京城里的名媛们出来表演才艺,这些名媛们都非常乐意的将自己的才艺展示在众人面前。   她们学了这么多年的舞蹈,弹了这么多年的琴,琴棋书画等等,都费了很多时间学,可是平日里却没有人欣赏,也就只有在这种宴会上,才能够展露一手呢。   底下的人按照抽签的顺序表演,有弹琴的、有唱小曲的,其中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女,跳了一曲惊鸿舞,真的是翩若惊鸿,简直是美的恍若天人。   一舞毕,她缓缓的走过来,行动如同清风扶柳、婀娜多姿,言姓举止之间极其娴静,好似芙蓉临水,顾盼生辉,她的舞蹈得到了长公主跟郡主的一致赞叹,听她介绍,安秀儿知道她是当朝宰相家的大小姐云出岫,果真是人如其名,她真的如同轻云出岫一般,优雅迷人。   倒是一旁的长公主,看到云出岫之后,又看了一眼安秀儿,在她看来,若是安秀儿从小长在她身边的话,定然是不会弱于这个云出岫的吧,她定然也能够长袖轻舞,恍如仙子。   只会可惜了,自己错过了她最美的年华,只得到了一个历经坎坷、千疮百孔的她。   她怕安秀儿见到这云出岫,心中生出什么想法,只伸出了手去,轻握住了她的手。   “娘,您怎么了?”安秀儿侧头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便摇摇头,朝安秀儿微微一笑。   两人之间的互动也是落到了别人的眼中,自此,来找安秀儿的姑娘家越来越多,长公主觉得安秀儿应该多跟这些京城的小姐家交往,省的一个人寂寞,便让安秀儿跟着这些小姐们前去。   这些京城的小姐们都比较有教养,言谈之间,也非常的有礼貌,安秀儿跟她们相处倒是也觉得挺轻松。   安秀儿出现在宴会之上,早就有好事的人知道了安秀儿的身份,甚至也知道安秀儿的一些来历,知道她从前是普通的农家丫头,说话的时候,便也不问她从前的事情,只是跟她说着一些京城的趣事。   跟她说起京中哪里好玩,哪里的糕点好吃,安秀儿都一一记在心里,想着难得来一趟,以后一点要带团团去尝一尝。   当然,也有一些小家子气的姑娘,嫉妒安秀儿,故意问她从前的生活,安秀儿也都大大方方的答了。   她说起稻田里的稻草人,说起金黄的谷子,一大片一大片的金灿灿的就好像金子一般,她说起人们常吃的花生,这些世家小姐们才知道原来花生是长在地里面,她们许多人还一直以为花生是长在树上面的了。   有些想要她丢脸的人也没有办法打击到她,因为她对自己的过去坦坦荡荡,她不觉得那是一件丢脸的事情。   这几天,长公主乐于带安秀儿去参加各种各样的活动,安秀儿知道她是为自己好,也去了好几次,但到后来,终是忍耐不住的将自己心中的真实想法跟她说了,她这才罢休。   安秀儿说道:“娘,其实我并不喜欢参加这些宴会,参加这些宴会跟这些陌生人虚与委蛇的有什么好呢?浪费的都是我们自己的时间,相比于这些宴会,我更喜欢跟自己家的人在一起。”   “这些天,跟着您去参加宴会,天天都将团团丢在家里面,我想如果将这时间留出来,我们一起陪着团团多好啊,或者我跟娘亲您一起说说话,或是做做绣品,团团在一旁习字,这样多好啊。”   “你说的没错。”听到安秀儿这样说,长公主便点点头,说道:“原先就是我错了,我一直都想要带你认识京中的人,想让你有朋友,不那么孤单,所以才急功近利、急于求成。”   “我知道您的一番好心,但其实这样求来的也不是真正的朋友,她们想要跟我做朋友,也不是因为我,她们只不过是看上我身后的您而已,况且,有您,有孩子在我身边,我并不孤寂。”   “好了,我知道了,下次一些没意思的宴会我就不带你去了,不过一些重要的宴会你还是要去参加的,不能推辞,知道吗?”长公主说道。   “知道啦。”安秀儿看向长公主,俏皮的同她一眨眼,长公主便笑了起来,这样的安秀儿,俏皮的好像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让她觉得她还能够尽到做母亲的责任。   安秀儿也知道长公主的心思,所以平日里,她有什么想法,想要为她做些什么,她也由得她去做,她知道,很多时候,她不让她去做,她反而会不安心。   就好像几天后安秀儿的生辰,长公主提前许久就忙碌起来了,各种各样的珍馐美食,从各地运了过来,丝绸缎带,流光溢彩的摆设,芬芳扑鼻的鲜花,到她生日宴会的前一天,整个长公主府已经布置的美轮美奂。   说实话,从来都没有人这般为她用心意准备过一次宴会,安秀儿的心中是非常的感动的,她非常感动于长公主为她所做的一切,长公主提前让人请她去看的时候,见到这些场景,她是惊讶的。   以前她刚来长公主府的时候,这长公主府是何等的萧瑟,她都看在眼里,而这短短的一段时间里,这长公主府就好像变了一个模样一般,好像一下子就从萧瑟寒冷的冬天,换到了温暖宜人的春天。   就连府里的这些婢女看起来也多了几分鲜活气,走过路的时候,同她们打招呼的时候,脸上都是带着笑意的。   “怎么样?秀儿,可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长公主陪着安秀儿一起看,安秀儿摇摇头,道:“母亲,你为我做的太多了。”   “哪有,你有不满意的地方,你就说。”长公主说着,跟安秀儿一同到了一个荷塘前面,这会儿,荷塘里面的荷叶都枯萎了,长公主见到这荷塘,突然眉头一皱,道:“这荷塘是谁在管理?那里的一些枯枝败叶怎么不清理掉呢?还有这亭子里面帘幔的颜色有些不对,换一种。”   “是。”一旁的李嬷嬷听到长公主的吩咐,退开几步,吩咐四下的小宫女办事去了,长公主对安秀儿说道:“这绿色的帘幔太寡淡了一些,要弄一些粉红色的帘幔来挂着,两种颜色一起,有红有绿这才好看呢。”   “嗯。”安秀儿点点头,低头看想团团,道:“团团你觉得呢?”   “我觉得外婆说的有道理。”团团点点头,他其实并不懂得怎么欣赏,不过是看到这花花绿绿的东西,也觉得开心。   “明天就是你娘亲的生辰,你要不要准备一些什么东西呢?”长公主走到石凳上准备坐下,一旁的宫女忙着在在石凳上摆上精美的暖垫,待她们放好后,长公主才坐下来,朝团团招招手。   “这孩子生的真是让人稀罕,就是有些可惜了。”长公主说道。   ☆、第三百三十五章 生辰   安秀儿笑了笑,她知道长公主的心思,这几天,她老是若有若无的想要为她找个夫婿,因而旁敲侧击的来探她的口风。   她已经明确的表示不了,可是她这念头却好像是始终都没有打消一般。   “秀儿,明天就是你的生辰了,我将京城的姑娘全部都请来了,除此之外,还有一些未婚的儿郎,当然,我没有跟他们说什么,就是带过来让你看看。”长公主说道。   “母亲……”安秀儿闻言有些无奈,她就知道。   不过她也是一番慈母心,任她做的再多,只要自己不开口,她也没有办法。   “好了,我知道你害羞,不愿意说这个,不如这样吧,娘亲特地让绣娘为你准备了一套礼服,是明天在宴会上穿的,你去试试,合不合适?”   “好吧。”安秀儿点点头,道:“让母亲费心了。”   “你别说什么费心不费心的话的,我现在不是怕我费心,而是怕你不让我费心,你能够让我为你做一点事情,我高兴着呢。”长公主说道。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娘,我是怕你累着。”   “我不累,不信你可以问问李嬷嬷,这些事情都是下面的人做的,我就是吩咐一下,底下的人还说,我这几天变年轻了呢。”   长公主伸出手来,一旁的李嬷嬷便扶着她站起身来,恭敬的道:“长公主、小郡主,我们先去试试衣服吧。”   “好。”安秀儿也站起身来,牵着团团的手,往前方走。   这园子装饰的很好看,团团也很开心,隔会儿,他松开安秀儿的手,大踏步的往前方跑去,安秀儿也不拘着他,只在他的身后大声的喊道:“团团,你小心点,别跑太快。”   安秀儿一边说着,他一边跑,结果安秀儿的话才刚落音,他就摔地下了。   两旁的丫鬟看到之后,脸色大变连忙要过去扶他,安秀儿制止了她们的动作,道:“团团,你是打算赖在地上不起来吗?你不起来的话,娘亲跟外婆可就走了哦。”   “娘亲,我没事。”团团听到这话之后,从地上爬起来,怕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尘,跑回到了安秀儿的身边。   安秀儿见到他这么模样,伸手捏捏他的脸,这才问道:“刚才摔的那一跤疼不疼啊?”   “不疼。”团团摇摇头,牵着安秀儿的手,规规矩矩的不乱跑了。   很快就回到了安秀儿的院子,长公主也让人将礼服捧了过来,这礼服还没有展开,放在托盘里面,上面金银丝闪闪的,看起来便已经很是华贵了。   安秀儿从前从来都没有穿过这么华贵的衣裳,她一般喜欢穿素色一点的衣服,像这般鲜艳夺目的颜色,这般华贵的布料,看着便尽显天家的贵气。   “来,穿上试一试。”长公主走过去,亲自将衣服拿起来,放在安秀儿的手中。   安秀儿伸手接过,走进了内室换衣裳,两个丫头也跟着进去帮她整理服饰。   这衣服果然很是纷繁,若是没有人帮着整理,安秀儿还真的要花不少的时间,不过整理了之后的衣裳,也的确是贵气尽显,安秀儿穿着这衣裳走出来,就连一旁的李嬷嬷也倒吸了一口凉气。   “小郡主真的是太美了。”李嬷嬷忍不住的说道。   “李嬷嬷您过奖了。”安秀儿说道。   “这衣裳穿在你身上是真的很合适。”长公主也说道。   这套衣裳整体衣裳是蓝色的,不过上面绣了太多的花,繁繁复复的,反而让这衣裳的底色有些辨认不出来了,不过大体的颜色是一个渐变,从上到下,由浅到深的一个渐变,非常的美丽。   这衣裳上身颜色很浅,也比较的简单,到了裙摆跟拖曳处,便变得繁复起来,上面用金银线绣了各种各样的花朵、祥云图案、甚至还有一只飞舞的凤凰,郡主穿的衣裳上,绣上一两只凤凰并不算是逾越规矩。   但是这衣裳,最为让人惊艳的还不仅仅是裙摆的设计,而是腰间的那一根玉腰带。   这一根腰带重工重料,绣花精美,上面点缀了各种各样的美玉,当然最为让人赞叹的还是那衔口处的那一块龙凤玉衔勾,这一对龙凤玉衔勾用的是上好的羊脂玉,是专门为安秀儿定制的,勾上之后,刚刚好,合并的天衣无缝,龙凤呈祥。   若是这安秀儿太瘦,便会显得腰带松松垮垮,若是她太胖,这龙凤衔勾未免有些扣不上,可是如今,这腰带好像是生在她身上的一样,严丝合缝,让人分辨不出来,究竟是从哪里衔接上的。   长公主看到这情况也表示非常的满意,当即说道:“做这衣裳的绣娘工匠重重有赏!”   “是。”一旁的李嬷嬷也是赞叹一声,安秀儿穿着一套衣裳,让她恍惚看到了长公主出嫁的时候,那一年,她穿着也是这样的华丽,这么的气派。   “娘,这么精美的衣裳,您费了不少的心思吧?”安秀儿知道她身上这衣裳的不凡,也是赞叹一声。   “我没费什么心思,都是下面人做的,你穿着合身就好。”长公主说着又拉着安秀儿到梳妆台坐下,道:“穿了衣裳,不如将整个妆面都拾掇好,让娘亲好生的看看,好不好?”   “不是明天才生日吗?”安秀儿侧头看向长公主。   “可是娘亲现在就想要看个稀罕。”长公主说着,又让人过来给安秀儿梳妆打扮。   这打扮的过程也很是繁琐,梳头的宫女一边帮她梳头,另外的一个宫女则是帮她上妆,上好的妝粉抹在脸上,洁白无暇,桃红的色胭脂,点在脸上更是衬出她的好气色,描黛眉、点绛唇,整个妆面上好,她已经美的不像她了。   从前在村中的时候,安秀儿就知道她生的好看,村子里面的人都是这样说的,说她生的好,以后肯定大富大贵,但是她没有想到,她竟然也有如此绝色的时候。   她不知道,她打扮起来,果真是这样的美丽。   这一刻,她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她多了几分的自恋,恍恍惚惚的觉得自己好像是坐在云端的仙子,尤其是她头上戴着的那个金冠,真的是美极了。   这是一顶小金冠,呈一朵鲜花的散开的样子,上面镶嵌了各种各样的宝石,尤其是中间的那一颗红宝石,更是熠熠生辉。   “啧啧啧,真的是太好看了。”长公主对于安秀儿这身打扮非常的满意,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美美的,比她自己美美的还要更为重要一些。   “娘,你好好看。”一旁的团团也是拍起掌来,道:“您今天看起来,好像庙里面的菩萨。”   “傻孩子,可不许瞎说。”安秀儿嗔怪的看了团团一眼,可是团团却是笑的更欢了。   “可不是,小郡主人美心善,就是活菩萨。”李嬷嬷也在一旁说道。   听到这各种赞美,安秀儿弯起唇角,笑了笑,道:“人靠衣装、佛靠金装,全靠母亲给我定制的这套衣裳好看。”   “哪有,是你自己的底子好。”长公主便说了一句,好像是想起什么来,她又抿嘴笑了起来,道:“像是柳尚书家的女儿,那就无论怎样装扮,穿再好看的衣裳,也漂亮不起来。”   “柳尚书的家的女儿?谁呀?”安秀儿问道。   “她叫柳依依,也不知道柳尚书家是怎么养的,将他这个女儿啊,养的非常肥胖,大概是有公主您的两个大了。”一旁的李嬷嬷也笑道。   “是吗?”安秀儿笑道:“以前在我们村子里面的时候,胖是一种福气呢。”   “可不是,胖是一种福气,或许柳尚书家也是这样想的。”李嬷嬷笑着应了一句,一旁的长公主便道:“明天你的生辰宴,我也给这柳家送了拜帖,到时候你应该能够看到她了。”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其实人的美丽不在于外表,而在于心灵,外表就不过是一层皮相,再美丽的外表,若是有一颗丑陋的心,那么这个人便也是丑陋的,相反,丑陋的外表下,若是有着一颗善良的心,那么这个人便是美好的,我们不应该因此而嘲笑于她。”   “你说的没错。”长公主点点头,道:“我记得我十几年前还是见过这位柳家千金的,那时候她粉嘟嘟的还挺可爱,不知道怎么就变成如今这副模样了。”   “是啊,听说她这些年,基本上都不出席这些宴会,倒是有很久没有见到她了。”一旁的李嬷嬷也说道。   安秀儿在一旁笑了笑,听着众人的议论,然后进内室换下了衣裳跟头上的饰品。   晚上,长公主嘱咐安秀儿好好的休息,便离开了,之后又有宫人进来给安秀儿沐浴,放上许多的花瓣,洗了一个美美的澡,又拿来各种各样的脂膏给她护理身上的皮肤跟脸蛋,势必要将安秀儿保养好,让她明天好盛装出席。   而宴会的布置等事情,也完全用不着她操心,长公主早就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到了第二天,宴会如期的开始,果然是非常的热闹,京城的名媛几乎都到了,长公主府外,停了一圈的马车,将门前这条路几乎都给堵住了,整条街道被都水泄不通。   来往的百姓也远远的看一个热闹,心中充满嫉妒跟赞叹。   ☆、第三百三十六章 生辰(二)   长公主府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以前的时候,京中就有传闻,传闻长公主府里面连一枝花都没有,就连春天也会绕开长公主府邸。   是以众人都以为进来会看到一个冷冷清清的长公主府,却没有想到,跟他们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在这个萧瑟寒冷的季节里,长公主府里面却是百花齐放,里面的装饰亦是无一不精、无一不美,让人感到惊叹。   曲水流觞、亭台楼阁、五步一阁、十步一楼、重檐庑顶、勾心斗角。   这次的宴会还没有到最重要的时刻,宾客们进来之后,给了礼物,便被人带到后院的花园,也没有什么诸多的规矩,就是一群小姐们凑在一起玩耍。   “哇,长公主府真是漂亮呢。”许多小姐们走进来之后,聚在一起聊起天来。   “是啊。”立马有人附和,道:“原来长公主一直都不开宴会,原来是舍不得将这美好的精致展现给别人啊。”   几位小姐的夸赞,长公主府的宫人们也听在了耳里,也是会心一笑,宾客们对今天的宴会感到满意,他们也感到荣耀,毕竟这些都是他们用心布置好的。   以前别人老是说长公主府好像一个尼姑庵一样,如今恐怕是没人这样说了。   今天来的人,除了一些小姐之外,当然还有各种富家公子哥了,京城的才俊贵女几乎尽然聚于一堂,这不单单是安秀儿的生辰,更像是一次盛会。   公主府的招呼的很是周到,让众人觉得如沐春风。   不过众人在吟诗作对的时候,未免对安秀儿感到好奇,虽然已经有些人见过安秀儿了,但是那毕竟是一小部分,安秀儿除了一开始参加了几次宴会之外,后面的宴会也都没有参加了,很多没有见过她的人,未免对她感到好奇。   一直到中午快要开宴席的时候,安秀儿才由长公主领着姗姗来迟。   她一出场,便是吸引了众人的目光,身穿金线绣花广袖曳地裙,头上带着金花冠,精致的脸蛋,她缓缓而来,行动之间,行云流水,非常的好看,众女都羡慕得不得了,这其中包括打扮过的云出岫。   她一向是是人们眼中的仙子,今天她也是特的打扮过的,穿的很是素净,给人一种仙气萦绕的感觉,可是这种素净,在一众莺莺燕燕之间,尚且能够脱颖而出,然而一遇到盛装打扮的安秀儿,便瞬间显得有些小家子气来。   安秀儿此刻就好像一朵牡丹,艳压群芳、惊艳四座,美的不可方物。   又好像凌霜独放的菊花,它花开尽百花杀。   “谢谢大家能够来参加我女儿的生辰宴会。”长公主简简单单的说了一句,将安秀儿介绍给众人。   安秀儿同众人躬身行礼,举止之间,礼仪也算是无可挑剔。   众人一开始听说安秀儿是长公主遗落在民间的女儿,想象中,她应该是土里土气的,应该是不懂规矩的,却是没有想到,她举手投足之间,竟然是这般的仪态万千,尽显天家气派。   半响后,惊艳之后的众位小姐、公子哥也是开始行礼了,然后又一一跟安秀儿说了一些祝贺的词语。   安秀儿全程带着笑容,她是真的很高兴,这次的宴会很是盛大,很完美,她有生以来,第一次有人为她举办这么盛大的宴会,她当然得高兴。   最后长公主说了两句,正准备开席的时候,皇上的圣旨也来了,亲自册封为郡主,赐封号为安宁。   这京城里面的郡主倒是有着不少,但是有着封号的郡主可是不多,安秀儿有着安宁郡主的封号,可谓是莫大的荣耀了,这也能够看出,皇上对她的重视。   赐封过后,众人又一起同安秀儿祝贺,“见过安宁郡主。”   “各位不必多礼。”安秀儿轻拂袖,她都不知道,她竟然摇身一变,就变成了安宁郡主,人生的际遇真的是让人唏嘘啊。   前尘往事仿佛皆如云烟,从安秀儿的眼前慢慢的消散了,她现在是安宁郡主,以前高不可攀的高门小姐们,贵家公子们,现在在她的面前尽皆低下了他们高贵的头颅,也不知道,若是这个时候的她,再去见邬氏,邬氏对她又会是何等的态度呢?   当然,这些她也仅仅是想想而已,以前的事情在她的心中早已经淡去了,如今想起来,也不过就是淡然一笑而已。   中午的宴席很是丰盛,足足有上百道菜,摆了满满一桌子,这些菜肴,安秀儿根本就叫不出名字来,不过它们都有一个好听的名字,而且也有好看的造型,这足以看出厨师的用心。   安秀儿为了不辜负厨师的心意,打算每样都尝了一了一点,即使如此,尝了一下半,便已经让她撑的不行了。   她一是不喜浪费,平日里自己吃饭,也仅仅是点上七八个菜肴,就算是多的了,这上百道菜放在桌子上,她即使是有心想要每样尝一下,但是到了后面还是尝不过来来,再加上她身上这繁复合身的衣裳,让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她估计她若是再吃一点,她腰间的那龙凤玉衔勾就得开了,更何况,她现在是郡主,要注意自己的仪态。   罢了,先吃这么一点,等下宴会散去,换一套常服,然后再继续吃。   安秀儿这样想了之后,心中便开心了许多,她是真的不想要辜负这些美食。   宴席散后,便到了各家小姐来向安秀儿庆生的时候,这样重大的场合,除了礼物之外,她们免不了向安秀儿表演一下自己的才艺,以表示自己对安秀儿的尊敬。   其实,她们苦练多年的琴艺、舞蹈、歌喉、各种各样的才学等等,也就是在这种场合才能够表现一二了,毕竟她们是大家小姐,平日里端着架子,哪里能够轻易的将自己的才艺表现在别人的面前呢。   而这次安秀儿的宴会,请了这么多的小姐公子哥,她们此时的表演倒不是为了表演给安秀儿看,为安秀儿庆生,倒还是有点争奇斗艳的意味了,大家都希能够在众多的小姐中脱颖而出,另外一个,也是希望自己能够入得心仪的公子哥的眼。   安秀儿倒是不知道这些小姐们的心思,她只是觉得她们各个都表演的很好,每个人都有出色的才艺,有些姑娘箜篌弹的好,有些姑娘舞跳的好,有些姑娘会吟诗,有些姑娘会作对,十八样武艺,几乎被这京城的小姐们玩了一个遍。   当然,这其中最出色的还是云出岫了,她一希白衣,反弹琵琶惊艳了众人,安秀儿也觉得她跳的最好,今日过后,她肯定会名扬京城的吧。   最后几乎所有的姑娘们都为安秀儿表演了才艺,唯一一个姑娘站着没动,这个姑娘就是柳依依了。   安秀儿看着她,她的体型并没有别人说的那么胖硕,只是略微的健壮而已,若是放在乡下,这是最好生养的姑娘了,然而在这京城,却是众人嫌弃的对象。   最后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下,柳依依还是站到了中间来,她却只是跟安秀儿说了一句话:“安宁郡主,祝您生辰快乐。”   之后她便闭上了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安秀儿见她局促不安,面色赧然的样子,便同她招招手,道:“柳依依是吧,我觉得你挺可爱的,到这里来坐。”   柳依依闻言大喜,她没有想到,她仅仅是说了一句话,便得到了安秀儿的青眼,心中自然是欣喜,连忙行了一个礼,款步走到了安秀儿的身边,安秀儿让人给她搬来凳子,在她的身边坐下,道:“你的声音很好听,我很喜欢。”   “谢谢安宁郡主。”柳依依哪里不知道安秀儿是为了她解围呢,其实她今天本来是不想来的,是她娘亲非逼着她过来,她已经做好了丢脸的准备,却是没有想到,安秀儿一个小小的举动,全了她的面子。   “好好的坐下,继续看表演吧。”安秀儿同柳依依笑了笑,然后继续将目光放到这场中。   这京中这些才子才女的名声,就是从这种大型的宴会上传出去的,否则的话,你老是藏着掖着,也没有人知道你的才艺。   小姐们表演完了之后,接下来便是一些公子哥。   有这么多的姑娘们在场,这些公子哥也是使出了浑身的解数,跟安秀儿的道贺的方式,一个个都别有新意。   安秀儿低头看着这些公子哥们,只觉得他们都长得差不多,身着华服,一个个都是面貌俊朗之辈,倒是连一个丑的都找不出来。   这些公子哥们也都很是厉害,虽然有好的,有差的,但是各个都有一个拿得出手的手艺,有些人不想表演,便只是上前跟安秀儿说几句恭贺的话,这恭贺的词,说不定昨天便已经准备好了,每个人恭贺的话,尽是不一样,有些人还编纂了成了诗文,足以看出是用了心的。   安秀儿也不好意思盯着这些公子哥们瞧,她大都是侧着头,跟长公主说些什么。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荣耀秋菊,华茂春松……”   然而,当一个人的声音传来的时候,她的心头便是一顿,神色一下子变了……   ☆、第三百三十七章 你对他可有意?   这声音她实在是太熟悉了,她不由得转过头去,果真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脸,她真的是没有想到,她竟然还会在这里遇见他!   这人,竟然是顾琳琅,此刻他身着华服,已经摇身一变,成了长公主的坐上宾了,安秀儿没有想到,他竟然也来到京城,并且还跟这些贵家公子哥站在一起了,这怎能够不让她感到惊叹呢。   然而,这顾琳琅却压根就没有认出安秀儿来,或许是安秀儿离他太远,或许是因为安秀儿太过光彩夺目,他不认为她是她,再或许,是因为他早已经将从前的那个人给忘的一干二净了。   此刻,他还在说些什么,但是安秀儿却是一句话都没有听清楚了,她所有的精神都已经被他给带走了,她一直盯着他,就是想要看看,他还能够说些什么出来,见到他现在在她面前躬身拜倒的样子,她竟然觉得有些好笑。   造化弄人,梦里面的一切还清清楚楚,此刻她听着耳边顾琳琅对她的赞美,只觉得恍恍惚惚的,不知道哪里是真实,哪里才是梦幻。   这次生日宴会就在恍恍惚惚之中结束了,见到顾琳琅之后,安秀儿整个人就都恍惚起来了,她眼前都只有那不堪的梦,跟眼前这个虚伪的人,别人的祝福她一句都没有听清楚,直到宴会散场。   “安宁郡主,您怎么了?”宾客都已经散尽,她还一直都坐在高位,一旁的李嬷嬷便小声的提醒了她一声,安秀儿这才清醒过来,看了看傅李嬷嬷,道:“怎么了,李嬷嬷?”   “宴会都已经散了。”李嬷嬷对安秀儿说道。   “对不起,我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般盛大的宴会,实在是太激动,我刚刚没有做出什么不合时宜的举动来吧?”安秀儿问道。   “没有。”李嬷嬷摇摇头,道:“您的礼仪无可挑剔,连长公主都夸您呢。”   “那就好。”安秀儿点点头,道:“我就怕给母亲丢脸。”   “怎么会。”一旁的长公主说一声,她看到安秀儿好像比较恍惚的模样,便道:“秀儿,你今天也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嗯。”安秀儿点点头,由宫女领着去休息去了。   今天陪着安秀儿来参加这宴会的只有秋雨,因为她的仪态最好,也最为稳重,所以她同安秀儿回去的时候,半夏跟春分两个人就嚷嚷起来,“怎么样?秋雨,这宴会一定很棒吧?”   “是很棒,很盛大,后面还有很多的大家小姐表演呢。”秋雨答了一句。   春分便扁扁嘴道:“只是可惜我没有陪着夫人去。”   “那谁叫你平日不好好的学习规矩呢?不然夫人肯定会带我们去的。”半夏说道。   “你还不是一样!”春分便白了半夏一眼。   “好了,你们不要吵了,夫人累了,她要休息了。”秋雨扶着安秀儿进了内室,过会儿才出来,道:“而且我们夫人现在已经被皇上封为安宁郡主了,你们以后可不能够管她叫夫人了。”   “啊?”半夏闻言张大了嘴,春雨嚷嚷道:“这是好事啊,没想到夫人竟然是一位郡主呢,我真有荣幸。”   “看你那样子。”秋雨伸手一点春分的额头,道:“小少爷去哪里了?”   “他在睡觉啊,方才一直嚷着要找夫人呢,我没有让他去。”半夏说着便笑了起来,道:“我虽然傻,但是我也能够看出长公主的想法,她可不想要我们的团团去夫人的生日宴会呢。”   “为什么?”春分不解的问道,她在这些事情上,一向是要迟钝一些。   “所以啊,你这个傻大姐。”半夏在这种事情上,倒是要有几分小机灵,她早就看出了长公主的想法,便同春分秋雨两人说道:“你们两个人难道真的看不出来,我们长公主的想法吗?我们长公主啊,想要为夫人重新找一个夫婿呢。”   “啊?”春分听到这是事之后,张大了嘴巴。   “啊什么啊,所以说你们两人迟钝,榆木脑袋。”半夏分析道:“咱们爷都消失这么久了,早就死了,是夫人一直都坚持着说他没死,以前在郡城,在老夫人的地盘,夫人没有办法改嫁,现在夫人成了公主的女儿,皇上的外孙女,你说,她还能够守寡吗?”   “你这样说,倒好像是有点道理啊。”春分点点头。   半夏便道:“什么叫做有点道理,是很有道理,不信,你们两个等着瞧。”   “那就等着瞧呗。”春分不肯服输的说道:“反正我不信你说的,我也不信夫人会改嫁。”   “我没说夫人会改嫁,我只是跟你们说了长公主的安排。”半夏说道。   “好了,主子的事情不是我们议论的,你们好好的忙们的事情去吧。”秋雨见两人几乎都要吵起来,便同两人说了一句。   两人这才罢休,不再讨论这件事情了。   然而,这件事情却好像是被半夏说中了一般,这日,长公主就跟安秀儿在花园里面散步的时候,就聊到了这件事情来了。   “秀儿。”长公主看向安秀儿,叫了她一声。   安秀儿侧过头,见长公主好像有话要跟她说的样子,便问道:“娘,您有什么事情吗?”   “前些天,你生日宴会上的那些青年才俊,你觉得怎么样?”长公主问道。   “啊?”安秀儿不知道长公主怎么突然就说起这件事情来了,只道:“那些都是京城里面的青年才俊,受过良好的教育,自然是都很出色了。”   “那就好。”长公主点点头,道:“那些人里面,你可有特别喜欢的人?”   “啊?”安秀儿又惊讶了,那天她真的是认认真真的看表演,除此之外,都没有注意到什么人,尤其是在顾琳琅之后的人,她一个都没有注意到,若真是说注意到了的话,便也只有一个小胖子了。   “您说的是男人还是女人?”安秀儿问道。   “傻,当然是男人了。”长公主答道。   “若是男人的话,我就注意到一个。”安秀儿想着,脸上一笑。   “谁?”长公主问道。   “那个柳依依的弟弟柳木。”安秀儿答道。   “你说他呀。”长公主不由得失笑道:“他还只是一个孩子呢。”   “对啊,那孩子圆滚滚的,我觉得憨态可掬,很可爱。”安秀儿答道。   “秀儿,你是个聪慧的孩子,你知道我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也知道我想要说什么。”长公主看了安秀儿一眼,道:“秀儿,你这样一直孤单着不是一个事,团团也需要一个父亲。”   “嗯。”安秀儿点点头,将目光看向远处,她有些想他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自己呢?   “站好!”长公主见到她好像没有将这当回事的样子,有些生气,让她站好后,才问道:“我问你,你觉得那个顾琳琅怎么样?”   “顾琳琅?”安秀儿眉头微皱,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道:“他是什么来历?他应该不是京城的吧,为什么我们的宴会上会请了他呢?”   “还说没有喜欢的人,你去打听了过了吧,不然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京城的。”长公主看着安秀儿,仿若知道了她的心事一般,嘴角带着暧昧的笑,道:“行了,别跟娘害羞,那天顾琳琅出现之后,你整个人就有些不太对劲,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哪有。”安秀儿闻言,只觉得有些好笑,她跟顾琳琅,那可是仇家。   长公主见到安秀儿这状态,却越发觉得她只是小女儿家的害羞了,便道:“我跟你说,这顾琳琅也算是一个不错的人了,他虽然出身寒门,但是却非常的上进,他乃是今朝的探花郎,十分的受皇上的重视呢。”   听了长公主的话,安秀儿好像听到了天荒夜谈一样,“探花郎,就他?”   “是啊。”长公主点点头,道:“他容貌长的好,又有学识,除了出身差一点,别的没错,这京城不知道有多少的姑娘都钦慕于他呢。”   “他怎么会变成探花郎的?”安秀儿分明记得四年前的时候,他连个举人都没有考上了,没想到这眨眼之间,他倒是成了探花郎了。   “那可不是。”长公主看了看安秀儿说道:“他去年考上了举人,次年便考上了探花郎,这说明人家是有真才实学的。”   “是嘛。”安秀儿点点头,道:“那他家中有妻室的吧,这京城的这些小姐们,估计是要白费痴心一片了。”   “这你就打听错了,人家可没有妻室。”长公主答道,又转头看着安秀儿一笑。   安秀儿没有将长公主这意味深长的笑意放在心上,只道:“他年纪应该也不小了吧,怎么会没有妻室的?”   “人家专心读书,一门心思都放在书本上,没有心思想这个。”长公主说道。   “哎,娘亲,我说您怎么打听的这么清楚啊?”安秀儿看着长公主。   长公主便笑了起来,一旁的李嬷嬷也笑,道:“这还不是为了郡主您哪。”   “为了我?”安秀儿指着自己,觉得有些奇怪。   ☆、第三百三十七章 撮合   李嬷嬷再暧昧看了她一眼,安秀儿便瞬间明白起来了,道:“你们想要将顾琳琅跟我凑成一对?”   她话说的很直白,是因为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这一点,在她看来,她就算是嫁给谁,都不可能会嫁给顾琳琅的,更何况,她也不会改嫁,她有丈夫。   可是长公主不知道啊,她还以为安秀儿跟她们了解那么多,是对顾琳琅有意思呢。   不过安秀儿也由得他们误会下去,说实在的,她还真的想要会会她这个老朋友了,以前她靠着张镇安才将他赶走,不知道如今,他再见到她会是什么表现呢?   这个虚伪的人,以前在村中就那么的虚伪了,如今恐怕是将这门技术练的炉火纯青吧,就连一直都居住在长公主府,甚少出门的长公主都知道他的名头,说明他在这一套上,很是厉害。   只是没有想到,他竟然能够考上举人高中进士。   探花郎,呵呵,好一个探花郎。   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她如今变得跟以前截然不同了,那么别人跟以前不一样也是很正常的,或许那日,他被张镇安羞辱了之后,回家后,还真的发奋读书了也不一定呢。   只是他再怎么努力,还是比不上自己的相公。   想到这里,安秀儿的心中又有些小甜蜜。   “想什么呢?”一旁的长公主见到安秀儿又失神,便出言将她拉了回来。   安秀儿连忙说道:“没事,只是想到了一些事情。”   “你呀,最近老是失神,娘亲方才跟你说的话,你听到了么?”长公主说道。   “什么话?”安秀儿方才走神了,可是没有将长公主的听进去。   “我就知道你没听到,我是说明天你七叔家有个宴会,请了顾琳琅,到时候你也去。”长公主说道。   “我去干嘛?”安秀儿问道。   “还跟娘亲装呢。”长公主嗔怪的看了安秀儿一眼,道:“你的心思娘亲能够不知道?”   “好吧,我去。”安秀儿点头答应了下来。   反正这段时间在京中也挺无聊的,她对即将到来的事情,还挺好奇的,以前在梦中的时候,别说进士了,他连举人都没有考上,而且,他家里还个妻室,如今,她倒是想要看看,他要将他的妻室置于何地。   装作没有妻室的样子,想来骗婚,看她怎么拆穿他!   安秀儿打定了注意,也决定要去参加这个宴会。   第二天,她稍稍打扮了一下,上了妆,让宫女将眉毛描的长长的,又在额头上贴了花黄,还在脸颊上点了笑靥,这样的她,跟以前素面朝天的她,可是截然不同,不知道他这次能不能认出她来呢?   估计他是认不出来的。   安秀儿对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笑了笑,任由宫女们帮她画上大红的嘴唇,这样一来,她整个人便变得有些盛气凌人了起来。   反正这次方元的宴会,她也不是主角,也没有事情要聊,就主要是去见顾琳琅的,所以她也不着急,估摸着时候差不多了,她才让宫人赶着马车,慢悠悠的往方元的府邸而去。   这方元的府邸她还是头一次来,不过能够看出来方元这人对玉石的喜好,入门处的这块影壁,便是白玉做成的,果真是大手笔。   进了门,很快便有人迎了过来,安秀儿见到端坐着的方元,竟然觉得有些恍若隔世的感觉,身穿华服一本正经的方元,她几乎都要认不出来了。   “安宁郡主来了。”有人向前通报,方元抬起头,便看到已经走到门口的安秀儿,他的眼中闪过一抹惊艳,身侧两人亦是将惊艳的目光投向安秀儿。   “见过七皇叔,没有打扰你办事吧?”安秀儿同方元行了一个礼,说道。   “没有,快请坐。”方元请安秀儿在他身侧坐下,道:“侄女今日怎么有空来看叔叔了?”   安秀儿弯起嘴角,并没有说话,方元便端起茶杯同她示意,“喝茶,喝茶。”   安秀儿亦是端起茶杯饮了一口,道:“七皇叔这里的茶味道真的是棒极了。”   “是吗?”方元抿嘴笑了笑,道:“你若是觉得好喝,日后多来几次便是。”   两人寒暄了两句,方元才同安秀儿介绍道:“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户部尚书家的公子李环,这位是金科探花郎顾琳琅。”   “见过安宁郡主。”两人齐声道。   “二位公子不必多礼。”安秀儿朝他们微微一笑,道:“听说七皇叔在玉石一道颇有研究,我正好有一块玉石想要请他掌掌眼。”   “都是别人的传闻而已。”方元谦虚的说道。   安秀儿看了他一眼,眼底深处藏着一抹戏谑,在外面的时候,方元是那么的高调、风骚,然而在这京中的时候,他却表现的这么谦逊,还真的是判若两人哪。   “皇叔不必谦虚,空穴不来风,说明您还是有真材实料的。”安秀儿说着就从袖袋里面拿出一块玉来,道:“这块玉佩,还请皇叔给我掌掌眼哪。”   “掌眼称不上,随便看看。”方元知道安秀儿亦是此中大家,哪里敢在她的面前拿乔,只谦虚的接过玉佩看了一番,点评了一二。   “这玉佩的质地,价值不菲。”方元拿着这玉佩,道:“安宁你不再郡城想必是不知道,别人只道我在识玉辨玉这一方面有些建树,却不知道我其实是一个玉痴,见到这块美玉,我都想要据为己有了。”   “若是皇叔喜欢,就是送与皇叔也未尝不可。”安秀儿笑着说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客气了啊。”本来正常人都知道安秀儿这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方元还真的是顺势受了起来。   安秀儿看着他的举动也是有些无奈,不过这样一块玉,她如今多得很,倒是也不觉得有什么,倒是一旁的李环跟顾琳琅两人看的目瞪口呆。   他们两个对玉亦是颇懂一二,方才那玉通透,一看就不是凡品,可是安秀儿却就这般送给了方元。   听闻长公主当年出嫁,嫁妆无数,夫家亦是只有死去的驸马一个儿子,所以她倒是不缺钱,而长公主有只有安秀儿一个女儿,这么说来,安秀儿便也不缺钱了。   娶了安秀儿,不但得到了长公主的财力,亦是得到了徐州晏家的助力。   虽然听说这安宁郡主已经嫁过人了,算是一个寡妇,但是京城还是有无数的人瞄准了她,想要娶她为妻,一时之间,安秀儿倒是成了香馍馍。   方元知道安秀儿过来的目的,长公主早就透过风声给他了,所以他自然也得配合长公主,给安秀儿跟这两位青年才俊制造机会。   众人静坐了不久,他便领着众人到花园里面去玩,又是开茶话会,让两人轮流来,每人念一句,做成一首诗。   李环跟顾琳琅也算是有才之人,在短短的时间之内,倒是也念诵出来了,只是安秀儿对这诗文只是略知一二,并不是很懂得欣赏,两人在她面前念诗就如同对牛弹琴一般。   虽然她带着一脸的笑意,两人念完之后,她还点评了一番,但其实,她都是瞎说的,用的不过就是一些夸赞的语句罢了。   她以为她说话的时候,顾琳琅会听出她的声音来,然而,他并没有听出来,他好像完全不记得她了,但是她却是将他记得清清楚楚了。   四人加上一些仆人丫鬟一起游园子,顾琳琅表现的温文尔雅而又殷勤,无论安秀儿何时看过去,总能够看到他脸上带着的笑容,看起来阳光,让人如沐春风。   若是不了解他的人,想必会在这他这张笑脸下融化吧,但是谁又知道他这张暖融融的面孔之下,是藏着一颗怎样的心呢?谁知道他对她这么的殷勤是想要达成什么目的?   安秀儿因为对他早就做了防备了,所以他的行为在她的眼中,便变成的那么刻意。   虽然想要看看他究竟如何行骗,但是她每次一靠近他,便觉得作呕,所以远远的避开了他,只一个人站在尚未开放的梅园里面。   然而,即使是如此,他也能够不经意的走过来,朝他温雅一笑,问道:“郡主您喜欢梅花?”   “嗯。”安秀儿点点头,想要听他能够说出一番什么高谈阔论来。   “我也很喜欢。”顾琳琅点头,脸上又露出他标志性的迷人微笑来,道:“我看到这梅园,就仿佛看到大雪纷飞的时候,白梅加白雪,白雪飘飘,白梅纷飞,分不清哪些是雪,哪些是梅,只闻到鼻端的丝丝缕缕的暗香,才知道,梅花开了。”   安秀儿听到他的话,笑了笑,道:“我不懂欣赏这美景,我喜欢梅花,主要是因为爱吃梅子。”   顾琳琅闻言一时有些语噎,但是很快,他又恢复了正常的面色,道:“民以食为天,郡主您关注吃,就是关心民生,这真是让人赞叹,实际上,我也挺喜欢吃梅子的。”   “哦,那可真是巧了。”安秀儿笑了笑,想起他并不爱吃酸溜溜的东西。   “你们原来是在这里啊。”顾琳琅还想要再说些什么,李环却是跑过来了,顾琳琅便闭上了嘴。   ☆、第三百三十九章 你想做皇帝?   “顾兄方才跟郡主在聊些什么呢?”李环拍拍顾琳琅的肩膀。   “没聊什么,就是在说些梅子梅花的事情。”顾琳琅答道。   “公主您也喜欢梅花吗?”李环也是这样一句搭讪的话。   “我喜欢梅子。”安秀儿再次回答了一遍。   李环便道:“那行,等二月梅子黄时,我给郡主您送上几框。”   顾琳琅一听李环的话,便觉得自己落了下乘,他气恨自己在京城的府邸很小,而且是新建的,里面的梅树还不过只是一些简单苗子。   不过这又给了他话题,他道:“如若公主不嫌弃的话,在下的府上新进了一批梅树苗子,郡主可以一起去看看,参与这栽树的过程中来,也是挺有趣味的呢。”   “我不喜欢劳作。”安秀儿直来直往的说道。   顾琳琅又是一怔,他小声的问道:“敢问郡主,琳琅可是说错了话,在哪里得罪了郡主?”   安秀儿闻言看了他一眼,道:“得罪倒是说不上,只是顾探花,长的好像我一位故人啊。”   “是吗?若是真的长的像的话,那在下还真的想要见见他。”顾琳琅问了一句?   安秀儿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却是又问道:“顾探花成亲了没有?”   “再下去尚未娶妻。”听到安秀儿问起这事,顾琳琅便越加恭敬了一些。   “没有娶妻?前途无量。”安秀儿说了一句,懒得跟他们两个人瞎扯,只跑去找方元去了。   “啧啧,顾兄真的是好生厉害,这是入了郡主的青眼了。”一旁的李环话中有些吃味。   “李环兄千万不要误会,郡主殿下怎么可能会看上我这种人。”顾琳琅苦笑道:“在下一无所有,纵使有一颗赤子之心,又有什么用呢。”   “怎么会,一颗赤子之心足矣。”李环听到顾琳琅这妄自菲薄的话,倒是又同情他起来了,都忘了他是自己的情敌了。   安秀儿当然根本就没有想过要嫁人,她来只是来看看顾琳琅有没有认出她来而已,结果他没有,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没有认出她来,还是装的。   至于李环嘛,他如今不过才十七八岁,在安秀儿的心目中,还是一个小男孩,她不喜欢这种男孩子,她更喜欢的是那种大丈夫,就像他那样。   “想什么呢,方才跟那两个公子哥聊的这么样?”见到安秀儿过来,方元打趣的问了一句。   “你少打趣我,我跟他们都没怎么聊。”安秀儿摇摇头,看向方元,道:“七皇叔,您娶亲了吗?”   “少来这套,这里又没有外人,不用这种腔调。”方元白了她一眼,说道。   “那我问你,方元,你为什么一直都不娶亲?”安秀儿问道。   “那我又为什么要娶亲呢?”方元看向安秀儿,说道。   “娶亲?”安秀儿想了想,道:“女人大概是给自己找一个归宿,男人大概是给自己找一个港湾吧。”   “你说的没错,但我是一个浪子,这些年来,我一直漂泊在各处,我如果真的娶了一个妻子,我又能够给她什么呢?我只能够让她独守空房,还要担心她会不会给我戴绿帽。”   方元这话可是将安秀儿给逗乐了,安秀儿笑了笑,道:“原来皇叔你还会担心这些,我以为您对您自己的魅力已经有莫大的自信了呢。”   “本来我是对自己魅力很有自信的,谁知道遇上了一个你呢?”方元摇摇头,说道:“别人都拜倒在我的风华绝代之下,唯有你不为所动。”   “我都是嫁过人的了,任你再有绝世风华,我自然有我自己的归宿。”安秀儿说道。   “哎,你相公不是死了吗?你真的打算不嫁人了?”方元看向安秀儿问道。   安秀儿看了看四周,方元便轻轻挥手,将周围的仆人给挥退了,两人走到花园中心的空旷处,安秀儿看向方元,道:“其实我相公他根本就没有死。”   “没死?”方元看向安秀儿,道:“别人都说这是你的臆想,是因为你用情至深。”   “不是,我跟你说的是真的。”安秀儿看向方元,道:“你知道沧州的穆家军么?”   “沧州的穆家军谁不知道?如今可是朝廷的头顶大敌。”方元说道。   “那你知道沧州穆家军的袁天成吗?”安秀儿又问道。   “知道,这两年新崛起的战神将军,听说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今威名赫赫,是朝廷的二号大敌。”方元点头。   安秀儿被方元的二号之说逗笑了,她朝方元勾勾手指头,道:“我跟你说一个秘密,你可别告诉别人啊。”   “说吧。”方元将头凑过去。   安秀儿便道:“其实袁天成就是我相公张镇安。”   “啊?!”   方元被消息给镇住了,脸上满是震惊之色,安秀儿见到他这模样,笑了,一直以来,这个消息在她的心中,无人分享,她耳边听到的都是各种关于他已死的消息,如今看到一个人能够替她分享这个秘密,她心中还觉得挺轻松的。   “为什么要将这个消息告诉我?”方元问道,“你就不怕我说出去?”   “不怕。”安秀儿摇摇头,道:“我现在在京城能够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你就这么的自信?”方元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道:“你只知道我堪石厉害,却不知道看人比堪石更难百倍?”   方元深深的盯了安秀儿许久,这才收回眼神,道:“谢谢你的信任。”   安秀儿朝他点头,笑道:“其实也不是信任你,只是你没有必要将这事情告诉别人,就是告诉别人了,谁又会信你呢,就是信了,又能够如何呢。”   方元也点点头,道:“原来那天你在八王爷的府上那么的有自信,我现在知道你的自信从哪里了。”   安秀儿又笑,方元便道:“我听说袁天成去打倭奴了,如果他这次胜利的话,再回来的时候,他就已经长成了一只猛虎,再没有人能够制得住他了。”   “这与我无关,他成长成什么样子我都无所谓,我只要他平安就好。”安秀儿答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为何答应皇姐留在京城了。”方元又看了安秀儿一眼,道:“你留在京城,是想要帮助他打探消息吧。”   “没有。”安秀儿摇摇头,道:“我不需要为他打探消息,我也不会为他传达消息,我若是在这里,将这些小道消息传给他,反而会耽误他的事情,我只是想要看着你们,不让你们伤害他而已。”   “你想多了,他日后伤害我们还差不多。”方元自嘲的说了一句,道:“原先我还担心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倒塌之后,我们命归何处呢,如今我不用担心了,无论怎么样,我总归还是皇亲国戚。”   “你别想多了,镇安他没有想要做皇帝的心思,我也不会让他当皇上。”安秀儿说道。   她如今已然不是那个愚笨的妇人了,她如今站在高处,对这些事情倒是也有几分看透,她道:“方元,我跟你说,要当好皇上很累,日后也会很忙,我想他日后打完仗了,回来好好陪着我。”   “男人的胸怀,岂会被一个女人所阻碍?”方元说道。   “男人想要的是什么?”安秀儿听到方元这样说,不由得想要跟他辨上一辩,两人走到了一旁的凉亭,安秀儿斜依在栏杆上,道:“男人想要的不就是女人跟权利吗?”   “嗯。”方元点头。   “女人他有了,权利上,他掌管兵马,也不怕谁,那么为何还要做这个皇帝呢?”安秀儿看向方元,道:“我想皇帝还真的不是人人都想要做的,但是……”   “但是什么?”方元问道。   “但是我看的出来,七皇叔你想要做皇帝。”安秀儿答道。   “你瞎说。”方元语气平淡,但是安秀儿看的出来,方才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缩了一下,额角的太阳穴也微微的跳动了一下,看得出,他的心中并非是这么的淡定的。   “我没有瞎说。”安秀儿平淡的说了一句,道:“你的封地实在冀州吧?我还记得你之前还请我去冀州玩耍呢,若是你对这江山没有兴趣,你怎么会突然来到京城呢?”   “我来京城,是因为我父皇病了,我来为他尽孝。”方元说道。   “我见过皇上了,我见他的那天,他的精神头还很好。”安秀儿说了一句。   “他一到冬天就犯病,我这是要提前来,有备无患。”方元答道,声音有些凉,语气也不复之前的热络。   “若是皇上知道他的儿子天天惦记着他的病,不知道会是什么想法。”安秀儿看了方元一眼,道:“七皇叔,我对你坦然,你也应该对我坦然才是,想要就是想要,不想要就是不想要,这里又没有什么外人,何必拐弯抹角。”   “这么大的事情,为什么从侄女你的口中说出来,却是这么的轻描淡写呢?”方元说道。   “因为我无欲无求啊。”安秀儿淡淡一笑,道:“或者是说,我求的跟你的不一样,我并不要权势,我只要我的丈夫,我的孩子,我只要他们陪在我的身边,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就足矣。”   ☆、第三百四十章 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我果真是没有看错你,你真的是一个很好的丫头。”方元便说道。   “那当然。”安秀儿俏皮的一笑,道:“方元,你不肯跟我说实话也就算了,或许是你现在还不够信任我,或许是你自己的心也没有弄明白,但是我希望我今天跟你说的事情,天知地知你知我知,否则的话,这京城变天会来的更快一些。”   “知道了,你方才还说你很信任我的,怎么这会儿又来敲打我了?”方元又恢复那套混不吝的样子来了。   安秀儿便笑了笑,道:“好了,那咱们不说这些了,不说了。”   她出了凉亭,在园子里面四处逛了起来,在这寒冷的季节里,别的花都已经枯萎了,但是山茶花倒是开的正艳,一朵朵就这样迎着寒冷开放着,可是美丽。   “郡主、七王爷,原来你们在这里啊。”迎面,顾琳琅跟李环走了过来,安秀儿点头同他们示意,方元也道,“两位方才去哪里了?莫不是找个角落去斗诗去了?”   “哪有哪有。”顾琳琅李环相视一笑,摇了摇头。   安秀儿遇到他们,便也没有跟方元再说什么了,她慢悠悠的在这路上走着,只欣赏着这园子,而顾琳琅跟李环跟在两人的身后,时不时的说些什么,倒是也不觉得无聊。   以前安秀儿还不知道顾琳琅的口才有这么好呢,如今可算是知道了,若不是她率先就知道他这个人的人品,可能也要被他的幽默风趣给折服了,不过即是如此,她还是时不时的掩嘴一笑,做出一副被逗乐的模样来。   顾琳琅见到她这模样,说的越发起劲了。   安秀儿的确是在笑,不过她却不是再笑别的,而是在笑顾琳琅,她觉得这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前是她拼命的想要讨好他,可是现在反了过来,他竟然卖力的想要讨好自己,这可真的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只是可惜的是,这件有趣的事情,她没有办法跟别人分享,只能够自己一个人偷着乐。   不行,她不想要藏着太多的秘密,这事情还是得跟人说一说才好,等安铁石过来了,将这事情告诉他。   由于安秀儿的缘故,如今安铁石就在京城附近这一路跑,安秀儿每隔个十天半月,倒是能够见他一面,算算日子,他也该快来京城了。   在方元这里呆了许久,到了黄昏时刻,安秀儿才回到长公主府,一回到府中,长公主便迎了出来,见到她便问:“安宁,你回来了。”   一开始长公主一直都是叫的安秀儿的名字,如今安秀儿有了封号,长公主便开始叫安秀儿的封号。   安秀儿知道她心中的想法,秀儿这个名字毕竟是安老爹给起的,不是她给起的,她这心中也执拗着呢,不过安秀儿也喜欢她叫她的封号,因为这样,她就不怕被人认出来了。   “娘。”安秀儿朝她一笑,道:“我回来了,您在家中还好么?”   “我好着呢,跟团团这孩子玩了一天,挺开心的。”长公主的脸上带着笑,是又高兴又疲倦。   “这小子皮着呢,您陪他玩肯定是累坏了。”安秀儿答道。   “没有,他很快,我陪他玩了一会投壶,陪他念了一会书,又教他画画,这会儿他累了,睡去了。”长公主说着,突然又好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对了,他今天画的画,我要不要拿给你看看?”   “好啊。”安秀儿点点头,长公主便站起身来,拉着安秀儿去书房。   到了书房里面,安秀儿一看团团画的画,不禁是哑然失笑,道:“这是团团画的,好难看。”   “人家小孩子第一次画画,你应该要鼓励才是。”长公主看着这画,一脸的满足。   安秀儿有些无奈,道:“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我会用我的法子鼓励他,但是也不会指着不好的东西说好。”   “好吧。”长公主闻言,道:“在教孩子这一方面,我不如你,不过我说的是真的,我看你们都很好。”   “娘。”安秀儿叫了她一声,低下头来,道:“您哪,就是对孩子太腻爱,除了团团之外,还有我,我在这里这段时间,我感觉我都要被您给惯坏了。”   “若是娘亲真的能够将你惯坏,那是我的荣幸。”长公主说道:“反正我们这种人家,什么也不缺,若是你真的被我惯坏,做了什么坏事,没关系,娘亲帮你收拾烂摊子就是。”   安秀儿闻言摇摇头,道:“您可真是毫无原则。”   长公主笑了笑,没有说这事了,转而问道:“安宁,你今天去你七皇叔那里,玩的怎么样?”   “挺好的呀。”安秀儿答道。   “那你觉得顾琳琅这人怎么样?”长公主又说道。   “他呀,说话倒是挺有趣的。”安秀儿说道。   “你难得夸一个人,你这样说他,说明他真的是很不错了。”长公主答道。   “是挺不错的,可惜人品不怎么好,想要踩着女人上位。”安秀儿答道。   “你的意思是,他对很是殷勤是吗?”长公主这般理解安秀儿的意思,还劝说道:“人家对你殷勤,你不能够说他是踩着女人上位,他虽然家境差点,但人还是挺不错的,日后有我的帮助,未必不能够扶摇直上。”   “看吧,他肯定也是这样想的。”安秀儿冷笑一声,道:“他肯定就是看中了您手中的权利。”   “男人嘛,都是为权的,这不丢人了,重要的是,他以后要对你好。”长公主说道:“你对他不要带有偏见,好好的跟他相处几次,你就知道他是什么人了。”   “嗯,既然母亲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再去了解他一下吧。”安秀儿傲娇的说道。   “你这孩子。”长公主朝她笑了笑,安秀儿便过去挽着长公主的胳膊,一派娇羞之意。   “女人哪,总归是要嫁人的,你运气不好,死了相公,但是福兮祸之所伏,祸兮福之所倚,娘亲一定会为你再找一个如意郎君的,比以前还要好。”   长公主虽然是为了宽慰安秀儿,但是安秀儿听在心中却并不是很熨帖,在她的心中,没有比他更好的人了,更何况,这个顾琳琅是什么人,她很清楚。   “娘,我相公没死。”安秀儿同长公主说了一句。   这句话,长公主已经听她说了好几次了,这次也不例外,她语重心长的安慰道:“娘亲这二十年来是怎么过的,这种苦楚娘亲明白,实在是不想要让你再重蹈覆辙,你乖乖的,听娘亲的话,好吗?”   “好吧。”安秀儿闻言,便没有再多说了。   长公主不是方元,她并不想要将真相告知,还是顺其自然吧。   离年关越来越近了,这段时间,京中的宴会多了起来,长公主也经常带着安秀儿去参加,每次安秀儿总会碰到顾琳琅,安秀儿知道这是长公主的安排,又或者是顾琳琅的安排,但每次也装作不知道的样子,只是道有缘。   后来,每次去参加宴会,她有时候会将团团也给带上了,顾琳琅依然在,他对团团也很好,还说特别喜欢团团,如果他有个团团这样的儿子就好了。   每次他的话说的那么真挚,但是在不经意的时候,安秀儿总瞥到他眼底的那一抹厌恶。   他根本就不喜欢团团,却装的那么真诚,不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   京中人人都知道,这个孀寡的郡主,恐怕要嫁人了,而且她的心仪之人是京城的探花郎。   安秀儿并没有去辩解什么,她任由这些语言发酵,任由这些话语去传播。   时间过的很快,一眨眼,就要到年关,这日,安铁石过来看她了。   安铁石过来的时候,安秀儿正在后院跟团团玩耍呢,听到安铁石过来的消息,安秀儿匆匆忙忙的就过来。   走进暖融融的花厅,见到安铁石坐在侧坐上,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道:“大哥,你都许久没有来看我了。”   “秀儿。”见到安秀儿,安铁石站起身来,也非常的高兴。   “大哥,我前些天还惦记着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安秀儿走过去,同安铁石说了一句,然后在他的对面坐下。   “我也是昨天才到京城,这不,今天就来看你了。”安铁石说道。   “大哥你辛苦了。”   安秀儿同安铁石寒暄了两句,这才进入正题,安秀儿将遇见顾琳琅的事情跟安铁石说了一遍,安铁石虽然不知道安秀儿跟顾琳琅恩怨的细节,但是也知道顾琳琅是一个龌蹉之人,便问道:“那秀儿你打算怎么办?妹夫他不是还在边疆吗?”   最后一句话他说的很轻,安秀儿便走过来,坐到他旁边,道:“我自然不会嫁给别人的,我打算顺水推舟、将计就计。”   “将计就计?”安铁石微微侧头,听安秀儿怎么说。   “我断定他在郡城是有娶亲的,所以等皇上圣旨一下,我就让人告发他。”安秀儿脸上闪过一丝狠。   ☆、第三百四十一章 安铁石也回家了   安铁石听到安秀儿的话后,道:“妹妹,你这一招实在是太……,若是这样的话,那他日后岂不是仕途玩完?”   安秀儿点点头,道:“反正他无论怎么样,都蹦哒不了许久,谁让他跟我是敌人呢。”   “你究竟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安铁石问道。   “他以前想要对我图谋不轨。”安秀儿说了一句,安铁石脸上便怒意腾腾,道:“他竟然敢如此,那妹妹你下手一点也不算重!”   “嗯。”安秀儿点点头,其实顾琳琅跟她的恩怨岂止是这些?他跟她最大的恩怨却是在梦里,他上辈子骗了她,还将她卖掉,你们这辈子,便让他稍稍为自己上辈子的所作所为恕罪吧。   所以说,人要做善事,至少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要对得起自己的内心,不能够毫无底线,否则,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本来这厮我早就将他给忘记了,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又蹦哒到我面前来,还天天对我做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可是恶心死我了,索性这次跟他清算个干净!”安秀儿说道。   “既然是他错在先,怪不得你。”安铁石点点头,道:“只是这样的人,实在是不值得你浪费时间。”   “无妨,我收拾他的手段有很多种,但你知道我这人的,一向是不会去主动报复谁,这次是他自己要找死,那么我便花点时间配合他了,反正我在京中,一个人也无聊。”   “那你自己在京中小心点。”安铁石同安秀儿说了一句。   安秀儿点点头,又问道:“大哥你这次过来,有何要事?”   “也没有什么事情,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大哥要回去了。”安铁石和索道。   “回去,大哥你要回家了?”安秀儿问道,脸上有些慌张。   “嗯。”安铁石点点头,道:“时候也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否则的话,赶不上过年。”   “那我呢?”安秀儿看着安铁石,有些可怜巴巴的。   “你就在京中陪着长公主吧,她这些年一个人也怪可怜的,有你陪着她也好,娘亲那边我会去说的,她不会责怪你。”安铁石说道。   “唉,可是我去年没有回去,今年又没有回去,我想想可真是。”安秀儿叹息一声,心中有些难受。   “别想这么多了,娘亲不会怪你的,家里面有我跟你二哥呢,还有容和他们,就是张家那边,也有张镇平等人,也就是这京城的长公主,她只有你。”安铁石看着安秀儿,认真的说道。   安秀儿便点点头,道:“好,既然大哥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就留下来,只是你回家之后,一定要好好的照顾娘亲啊。”   “放心。”安铁石点点头。   安秀儿便问道:“那大哥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后天。”安铁石说道。   “后天这么快?”安秀儿还想要安铁石多留几天,但是她也知道他们这一路因为生意还得耽误时间,便也不留他,只道:“既然大哥你后天就要走,那你今天留下来住好不好?正好,我也让人准备一些京中的东西,让你带回去。”   “不了,我这两天还有些事情要处理。”安铁石说了一句,见安秀儿有些不太开心的样子,便道:“放心,京城中的一些什么特产,我早就准备好了,到时候我会跟娘说是你准备的,张家那边我也会送些去,这一路,我带了一路的特产,什么皮子啊、宝石,以及各种吃食啊,应有尽有,你就不用担心。”   “我还给你留了一些,已经交给这府中的丫鬟了。”   “我现在觉得我好像成了一个没用的人。”安秀儿说道。   安铁石便笑了笑,道:“妹妹你才不是无用之人,有你在,我们就不会慌。”   安秀儿强颜欢笑,心中对安铁石即将要离去感到非常的不舍。   安铁石虽然之前也很少待在京城,但是这段时间,他一直都在这京城附近来往,让她觉得他就在她的身边一样,可是这次他真的要回去了,这京城离徐州的路程是这么的远,远到尺素难寄,鸿雁难书。   安秀儿很快收拾了沮丧的心情,说道:“那大哥你这一路上小心,后天你走的时候,我去送你。”   “不了。”安铁石摇摇头,说道:“我跟你的关系,越少的人知道越好。”   “我跟你的之前的关系被人知道有什么关系。”安秀儿赌气的说了一句,道:“难道我当了这个郡主,就要变成孤家寡人了吗?”   “傻孩子,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家人,只是这段时间,不同寻常,大哥相信你自己心中也有数。”安铁石看着安秀儿,认真的说道。   “好了好了,不送不送,那这杯茶,就算是为大哥你提前践行了。”安秀儿说着举起茶杯,安铁石看了她一眼,也举起茶杯,以茶代酒的同她碰了一下杯子,饮了一口。   “大哥,你这次走了之后,可要早点回来啊。”安秀儿又说道。   “放心,等开了春,我就过来。”安铁石说道。   “如果娘亲能够来就好了。”安秀儿叹息一声,有些期盼。   “她暂时还不能来,看以后吧。”安铁石说了一句,便站起身来,道:“好了,天色不早了,我也该走了。”   “再陪我多坐坐嘛,团团都想你了,你去后面里面看看他。”安秀儿说道。   “不了,我给他带了礼物,放在匣子里面一并交给丫鬟了,等下你去看。”安铁石说着便往外走。   安秀儿叹息一声,只能够送他出去。   等安铁石走了之后,她在原地坐了许久,然后才去自己的住宿,刚进门,就看到团团跟趴在榻上玩一些玩具,一旁的小几上是一个匣子,里面装了各式各样的玩具。   “你呀,刚刚也不跟娘亲出去看舅舅,现在就知道在这里玩玩具。”安秀儿走过去,轻斥了团团一句。   “舅舅来了?”团团闻言,一下子站起身来,连玩具都不玩了。   “来了,又走了。”安秀儿答道。   “那娘亲你怎么不跟团团说呢?”团团有些不高兴了,道:“我有些想舅舅了,还有另外一个外婆。”   “你还记得他们啊?我还以为你这个小没良心的东西会将他们忘的干净。”安秀儿看着团团,翘起唇角。   “小少爷的记性可好了呢,他都记得。”一旁的半夏便说道。   安秀儿又笑了笑,道:“这次是我的错,是没我没有跟团团说,不然他们倒是可以见上一面。”   “夫人,别难过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半夏便说道。   她觉得最近安秀儿好像有些神神秘秘的,跟从前有些不一样了,虽然她一直跟她们在一起,但是半夏总觉得她好像满怀心事似的。   “半夏、春分秋雨,以前我们的事情,如果有人问起,你们不要瞎说知道吗?”安秀儿突然提醒了几位丫鬟一句。   “知道了。”几位丫鬟见安秀儿说的认真,齐声开口应道。   安秀儿便点点头,道:“你们去忙吧。”   “我们没有什么忙的。”春分忸怩的说道:“原先在闵月郡的时候,我们就是一个闲人,但好歹还可以伺候夫人,如今来到京城,我们就是闲人中的闲人了,夫人您去哪里都不带上我们。”   安秀儿笑了,道:“我也没有去哪里,我就去参加了一些宴会,没什么意思,你们不会喜欢的。”   两个丫头还是不高兴,安秀儿便道:“不信你问问秋雨,她知道。”   “夫人,您对秋雨姐姐好一些,您老是带上她,不带上我们。”半夏便直言道。   安秀儿笑了,道:“我带上她,是因为她稳重啊,而且,长公主也更喜欢她一些,这能够怪得了我啊?有本事,你们也让长公主喜欢你们呗。”   “不跟您说了,您不在长公主面前说说我们的好话,长公主当然不喜欢我们了。”春分说道。   “好了,你们两个,夫人每次留你们下来照顾小少爷,这又何尝不是对你们两人的信任,小少爷在夫人心目中的重要性想必比自己都重要呢。”秋雨在一旁说道:“半夏你跟春分两人都是活泼的,照顾孩子就需要你们这种有生气的人,而我就不行了,我这人沉闷,夫人怕我将孩子也给带闷了,就只能够勉为其难的带上我了。”   见秋雨做的这一副沮丧的样子,春分便笑了起来,道:“好了,秋雨姐姐,你不必如此作态,我们也就是随便说说罢了,你不用故意作践自己,来安慰我们,我们都知道的。”   “知道就好,我希望你们是好姐妹,不要做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情。”安秀儿说道,“我对你们是一视同仁,别的不说,月银没有谁多谁少吧?”   “没有。”几个丫头异口同声的说道。   实际上,她们现在的关系好着呢,方才的话也不过就是玩笑话罢了,若是关系不好的话,说不定还不敢开这种玩笑。   安秀儿见到她们这般亲亲爱爱的样子,也笑了起来,她现在对外面的事情已经觉得很是疲累了,如果几个丫头还勾心斗角的话,那她宁愿一个丫头都不要,幸好她们给她交了一张完美的答卷。   ☆、第三百四十二章 步步为营   时间过的很快,自从安铁石也走了之后,安秀儿便愈加是无聊了,这天也越来越冷,安秀儿有更多的时间都窝在家里面。   天开始下雪了,北国的雪比南国的雪来的更猛烈一些,站在阁楼之上,入目处尽皆雪白,千里冰封,万里雪飘,一片苍茫。   顾琳琅如今时不时都会来看望一下安秀儿,他会给安秀儿带各种各样的小玩意,新鲜的水果,也会拿一些玩意来讨好团团,好像对安秀儿的过去也心无芥蒂的模样。   安秀儿看着顾琳琅这样,有时候她仿佛觉得回到了梦里,尽管她觉得那是梦,但或许她应该称它为前世,一开始的时候,他也是对她这么的温柔,但是有一天,他却就突然变了模样。   他的嫡妻张牙舞爪的模样仿佛还在她的眼前,而这一瞬间,他却又是极尽温柔,甚至比从前更加的温柔,让她有些都分不清前世今生了。   她看着对面坐着这个认真给她剥桔子的男人,忍不住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他的脸,她想要看看,他这脸上的面具是怎么戴的,怎么就能够装的这么真诚,让人分不清明。   “郡主,您怎么了?”顾琳琅抬起头来,俊美的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安秀儿收回手,摇摇头,问道:“我再问你一次,你家里面有妻室吗?”   顾琳琅有些微的怔愣,但随即便说道:“怎么突然问这些?我不早就跟你说过了嘛,琳琅家贫,为了读书,也从没有想过亲事。”   安秀儿回过神来,看了看外面,终究是不甘心,又问道:“那你以前可有喜欢的姑娘?”   “喜欢的姑娘?”顾琳琅手一顿,却是抬起头来哦,自嘲的看了安秀儿一眼,道:“如果我说我有喜欢的姑娘,郡主您会生我气吗?”   “不会。”安秀儿摇摇头,道:“我也有喜欢的人,我现在的心中还满满的都是我相公的痕迹,没有你。”   “郡主这话可真是坦诚,但也真是让我伤心,希望未来的有一天,你会忘了那个人,心里全是我。”顾琳琅看着安秀儿,嘴角弯起,笑了笑,黑白的眼珠子里面好像掩藏着万千的东西,让人看不清。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有喜欢的人吗?”安秀儿再次问道。   “没有。”顾琳琅答了一句。   安秀儿笑了笑,却是又听到顾琳琅说道:“我说没有是骗郡主你的,其实我几年前还真的喜欢过一位姑娘。”   “是吗?”安秀儿侧头看他,他以为他说的是他的妻子,这样至少她还能够给他两分脸面。   “她是一个乡下一个很普通的姑娘,心地很善良,也很温柔,她长什么模样,如今我都已经有些忘记了,隐约还记得她那一头乌黑的头发。”顾琳琅说到这里,又看了安秀儿一眼,道:“郡主你不要误会,那时候我在乡下当夫子,她的侄子正好是我的学生,她几乎每天都会给她的侄子来送饭,一来二去,我便也认识她了。”   安秀儿闻言,心中有瞬间失神,不过很快又回过神来,她现在都不知道,顾琳琅是认出她来了,故意这样说的,还是真的没有认出来,印象中还记得那样给一个人。   “那你怎么没娶她,是嫌她出身不好么?”安秀儿又问道。   “没有,我想过要娶她的,但是后来她嫁给了另外一个人,是她村中的渔夫。”顾琳琅又淡淡一笑,道:“也是她运气亨通,听说原先嫁给的那个不起眼的渔夫,竟然是郡城里的一个有头有脸的人,只不过是隐姓埋名在此,她嫁的人,比那时的我好多了。”   安秀儿又点点头,道:“你打听过她的消息?”   “当然,谁的心中又能够真正的忘却心中的那一朵白云呢?”顾琳琅看向安秀儿,道:“只是可惜的是,白云终究是白云,虚无缥缈,高不可攀,我在她的心目中,想来并不是什么好人吧。”   “为什么这样说?你既然是她侄子的夫子,她应该很敬重才是。”安秀儿说道。   顾琳琅深深的看了安秀儿一眼,道:“我做错了事情,她很讨厌我。”   “那你觉得她现在会在哪里呢?”安秀儿再次问道。   “远在天边吧,谁知道呢。”顾琳琅看了门外一眼,然后回过头来,将剥好的橘子递给安秀儿。   安秀儿接过了橘子,道:“这是你第一次给我剥桔子。”   前世今生,第一次,但是她尝了一块,却是发现,这橘子有些酸,不甜。   “怎么了?”看她眉头微皱,顾琳琅问了一句。   “酸的。”安秀儿答了一句。   “那真的是我的错,我再给你剥一个。”顾琳琅答道。   “不用了,天色也不早了,你早些回去,我有些疲累,想要小憩一会儿。”   “那在下就先行告辞了。”顾琳琅站起身来,朝安秀儿一躬身,然后才退了下去。   安秀儿坐在原地,丫鬟过来将她手中的橘子汁擦干净,她坐在桌子边,将她说的这个很酸的橘子又吃完了。   这橘子的确是很酸,他人很假,他应该是认出她来吧,所以才故意在她的面前说这些,想要体现他的情深么。   若不是有前世做铺垫,她还真的信了,他演的实在是太好了,第一次见面认不出来,很正常,第二次见面认不出来也有可能,但是没道理第三次、第四次还认不出来。   毕竟,他们以前也算是熟稔,而且,她变化虽然大,但是五官还是那样的五官,不过是四五年的时间,不足以让他认不出自己来。   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在装!   他以为吃定了自己了么?很是可惜,她不但对他了如指掌,还将他调查的清清楚楚,他的妻子,已经在过来的路上的。   想必,有一场好戏就要展开了。   这日,雪下的更加大,满世界的银装素裹,安秀儿正站在外面看雪景,长公主突然领着人朝安秀儿走过来,她连忙走过去,道:“娘,您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这么冷的天,怎么站在外面呢?”长公主第一时间握住了安秀儿的手,见她的手冰凉,只领着她往屋里面走。   安秀儿请长公主在榻上坐下,丫鬟很快就奉上了热腾腾的茶水,两人各自端起茶轻啜了一口,放下茶杯后,安秀儿看向长公主,道:“娘,您今天这么开心,是有什么好事情吗?”   “当然。”长公主笑眯眯的,她朝身后伸出手来,一旁的李嬷嬷便将一卷黄绸布放到她的手里,长公主将它展开,却是一张圣旨,她念完这圣旨,脸上的喜色绷都绷不住,只道:“皇上已经给你跟顾琳琅赐婚了。”   “啊?这么快。”安秀儿有些惊讶。   “那是当然的,顾琳琅肯定是很喜欢你吧,他肯定实在皇上面前说了一些什么,皇上也非常喜欢他的。”长公主说道。   这顾琳琅很会做人,不仅讨好安秀儿,还将长公主讨好了,长公主现在很喜欢他,京中那么的青年才俊,可是在她的眼中,也就落下了一个顾琳琅了。   “为什么圣旨是在您手里,我没有?”安秀儿答了一句。   “我不想要让你跪啊跪的,便跟来传旨的人说你病的下不了床,又给塞了一点钱,你就不用去跪啦。”长公主说道。   “娘。”安秀儿有些哭笑不得,长公主实在是太可爱了,不过是领个圣旨跪一下,她也要想办法帮她给免了。   不过这也说明了,当朝皇室的腐朽啊,连接圣旨都可以逃过去,还有什么是不能够逃过去的呢?   她想着越发的忧心忡忡,只道:“娘,我听说皇上病了,这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皇上病的挺严重的,不过他这是老毛病了。”长公主答了一句,眼中并没有什么哀伤,想来这些年来,皇上对她的冷漠,已经将两人之间仅有的父女情也消磨的差不多了。   皇室中人,这些感情本来就比较寡淡,对比起来,长公主对安秀儿的好,那可是处处落到实处的。   长公主对安秀儿可以说的上是溺爱了,平日里不让她跪,就是偶尔带她去参加宴会,但凡品级高的,她一律不带,就是不想要安秀儿对别人卑躬屈膝。   将安秀儿介绍给了这京中的人认识之后,她便也没有那么热衷了,这大冷天的,安秀儿不爱出门,她也不逼着她,安秀儿的屋子里面,银丝炭一向是管够的,就怕冻着了她。   每天她屋子里面的补品不断,其实安秀儿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好,根本就不用吃这些补品,但是长公主说冬天要多喝些滋补品,好歹是长公主的一番心意,安秀儿也不能够不从,所以,安秀儿觉得她现在应该是胖了不少了。   不过几个丫头却说她没胖,只是说她的气色比从前好了许多。   “娘,我这圣旨已经拿到了,那万一,顾琳琅突然蹦出一个夫人出来,该怎么办呢?”安秀儿突然问道。   ☆、第三百四十三章 谁是猎物   “那不可能!”长公主第一个反驳,道:“不会的,你放心,这事情绝对不会的。”   “我是说如果,如果他有夫人的话,他会遭受到怎么样的惩罚?”安秀儿问道。   “欺君之罪,你说呢?”长公主看向安秀儿,道:“死罪!”   “如果你我为他求情,判一个流放之刑,应该是可以的吧?”安秀儿说道。   “哎呀,你这孩子,没有的事情,说的这么活灵活现的,娘亲这心都被你说的有些慌张了。”长公主说道。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很多事情都是说不好的,您觉得不可能事情,说不定它还就这么发生了。”   “别瞎说。”长公主睨了安秀儿一眼,安秀儿便一本正经的坐好,等待长公主的教诲了,长公主说道:“娘亲知道你是二嫁,心中肯定是有些忐忑的,但是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就是以后嫁过去,他顾琳琅也不敢欺负你的,你好歹是皇室的郡主,这地位,他越不过去,以后可千万别委屈了自己。”   “您放心,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安秀儿点点头,她委屈不了她自己的,想让她受委屈的这个人,已经有麻烦了。   安秀儿想着,仍旧是觉得唏嘘不已,这世间的事情还真的是说不清呢,想必,顾琳琅的心中也是这样想的吧,他以为他故意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然后织了一张网,将她紧紧的网住了,如今圣旨一下,他就将她吃定了,殊不知,这何尝又不是她织就的一张网呢?   而他则是送上门的猎物,他以为他自己步步为营,却不知道,一步步踏进了她的陷阱。   不过最终谁输谁赢,还没有定论。   安秀儿拿起茶杯,喝了一口。   就听到长公主说道:“不过如今圣旨都下了,想必这段时间,那顾琳琅不能够来看你了。”   “嗯。”安秀儿又点点头,长公主便道:“你一个人要好好的,不要胡思乱想。”   “放心啦,娘,我不会的。”安秀儿摇摇头,朝长公主一笑,道:“我如今有团团陪着我呢,也不孤单。”   “不孤单就好。”长公主再次点点头,安秀儿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娘,您有我们,也不孤单。”   “是。”长公主抬头朝安秀儿一笑,道:“自从你回到我身边之后,我每一天都是开心的。”   安秀儿闻言便笑了,“您觉得开心就好。”   “可是你马上就要嫁人了,到时候娘亲又得一个人了。”长公主看着安秀儿,眸子中有些不舍。   安秀儿便道:“您明明知道,到时候就我要嫁人了,可能就不能够跟您住在一起了,您为何还要如此撮合我们?”   “虽然娘亲想要你们陪在娘的身边,但是我不能够自私,你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长公主看着安秀儿,一脸慈爱,道:“我知道,一个人是何等的孤独,尽管有孩子的陪伴,但是那跟爱人的陪伴是完全不一样的,我希望你身边有人陪伴,不要像我这样,半生孤独、半生凄苦。”   长公主戚戚的叹了一口气,安秀儿便握住她的手,道:“以后您不会孤单的,我会陪着您的。”   “傻孩子。”长公主看着安秀儿,一脸慈爱的笑容。   安秀儿便也笑了,有些事情她不知道,或许会更好,至少她每天会有一点事情,不会那么的无聊。   安秀儿跟顾琳琅的婚期就在年后,满京城都在说这件事情,长公主也很开心,每天都在忙着为安秀儿准备嫁妆,又是上好的丝绸,又是上好的皮子,还有庄子、铺子、房契地契若干。   长公主的确是底蕴深厚,平日里安秀儿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到了这个时候,就能够看出来了。   长公主拿出了很多的宝物来,为安秀儿做嫁妆,安秀儿有时候看着她忙忙碌碌的,又觉得有些愧疚,因为她知道,她注定是要白忙一场。   而且,长公主还请了京城最好的绣娘来为安秀儿缝制嫁衣,安秀儿心中越发的内疚了,这嫁衣,她恐怕是穿不上了,不过她也没有阻止,因为她没有穿过真正的嫁衣,还真的想要看一看,真正的凤冠霞帔会是什么样子的。   北国越发的寒冷了,整个长公主府的人却都是喜气洋洋的,谁都知道,长公主要嫁女儿了,嫁的还是京中有名的青年才俊,这是一件令人高兴的样子。   安秀儿每天足不出户,别人也不知道她在干什么,还以为她偷偷的躲在闺房里面笑呢。   事实上,安秀儿很是平淡,每天只是带着团团玩耍,教团团习字,抑或是绣绣花,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半夏等人很不明白,她们不明白安秀儿是什么想法,若是说她不愿意吧,当初她若是执意反驳的话,长公主不会为她去撮合,这圣旨也下不了,可是若是说她愿意吧,这些天,也不见她的脸上有半分笑颜。   “夫人,这事,您究竟是怎样想的呀?”大胆的半夏趁着安秀儿得闲的时候问了一句。   “什么事是怎么想的?”安秀儿看着半夏。   “就是您的,哎呀,您知道我要说什么的。”半夏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件事情,过几天你就知道了。”安秀儿朝半夏笑了笑,起身走到窗口,她微微推开窗户,寒风就呼啸着卷了进来。   外面的雪花飘飘,屋子里面点了银丝炭,又铺了厚厚的毯子,一点都不冷,反而有些热气来,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红梅,是今天一大早,丫鬟送来的,选的是最为娇艳的梅花,此刻正散发这阵阵的幽香。   “夫人,您将窗户关上吧,小心着凉。”春分见到安秀儿站在风口,便说了一句。   “嗯。”安秀儿点点头,顺手将窗户关上了。   ……   隔几日,长公主的住所,忽地有丫鬟匆匆忙忙的而来,见到长公主,便慌里慌张的得同长公主说了一些什么。   长公主听到丫鬟的话后,当即拍了桌子,未及,她又亲自派人去调查,两天后,她垂头丧气,满脸愧疚的来到了安秀儿的住所。   “秀儿。”见到安秀儿,长公主有些失神落魄,顾不得安秀儿还在弓着身子行礼,只走到她的身边,将她一把搂住了。   “怎么了,娘,看您这样子,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安秀儿一脸疑惑,温声的宽慰着她。   “秀儿,娘亲对不起你。”长公主说了一声,长叹一声。   “怎么了?”安秀儿再次问道。   长公主看了安秀儿一眼,几番欲言又止,安秀儿便道:“有什么事情,您别着急,我们慢慢说。”安秀儿扶她到软塌上坐下,又让人给她奉上了茶水,待她喝了茶水之后,才缓缓的问道:“母亲今日慌慌张张的,是发生什么事情给了吗?”   “此事说来话长。”长公主叹息一声,说道:“说来,是娘亲对不起你。”   “什么对不起我,娘亲这段时间为我做的事情,我都看在眼里,该是我对不起娘亲才是。”安秀儿答道。   长公主看到这般善解人意的安秀儿,心中越发是愧疚,只道:“娘将这事情告诉你,你心中可要有所准备,不要想不开啊。”   “娘亲放心,没有什么事情是我想不开的,你说便是。”安秀儿其实已经想到是什么事情了,她倒是无所谓,只是看到长公主这愧疚的样子,心中也觉得愧疚。   “是你的婚事,恐怕成不了了。”长公主看了安秀儿一眼,又低下头。   “成不了了?”安秀儿看了长公主一眼,随即道:“没事,成不了就成不了,没关系的,反正我还有团团,还有娘亲您,没关系的。”   “秀儿。”长公主一把握住安秀儿的手,道:“这件事情是娘亲的不对,你几番提醒娘亲,要去查查这个顾琳琅家中有没有妻室,可是我没有去查,而是信了顾琳琅的一面之词,结果前两天,有一个妇人,自称是顾琳琅的原配,亲自上了京城,将这事情告到了京兆尹面前,京兆尹又将这事情告诉我,如今就连圣上都知道了。”   “那这事是真是假?”安秀儿问了一句。   “那妇人有红绿书纸,这事情是真。”长公主答了一句。   “没事,幸好我还没有嫁过去,如今最差的结果也不过就是继续一个人罢了,我没有什么损失的。”安秀儿答道。   “可是你的名声。”长公主抬眼看了安秀儿一眼。   “我什么名声?这事情又不是我的错,不关我的事,别人若是要议论,便由得他们议论去。”安秀儿笑了笑,问道:“那这顾琳琅,现在会怎么样?”   “他现在已经被押入了大牢。”长公主答道。   安秀儿便点点头,道:“押入大牢了啊,那他是什么罪行?”   “他妄图骗婚,这是犯了欺君之罪!”长公主冷笑一声,道:“就他这样的人,还能够有什么罪行?死罪!”   她言语中透出对顾琳琅极大的厌恶,当初她有多满意他,如今就有多讨厌他。   “母亲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安秀儿看着长公主问道。   “什么话?”长公主问。   ☆、第三百四十四章 流放   “我说如果顾琳琅真的有妻室,他若是真的犯了死罪,我去跟圣上求情,是不是能够免他一死?”安秀儿道。   “你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了?”长公主的语气中带上了丝丝怀疑。   安秀儿看着长公主疑惑的眼神,答道:“我不知道,我只是擅长做好最坏的打算。”   “委屈你了,孩子,这样一个人,不值得你同情。”长公主说道。   “我知道,可是我还是想要为他求情。”安秀儿答道:“毕竟,他曾经对我也算是比较周到,我很感激他曾带给我一段快乐的日子,尽管那是一种欺骗。”   安秀儿语气缥缈,却直击长公主的心灵,长公主不禁也是叹息一声,道:“你这孩子,真的是太善良。”   “那母亲是答应我为他求情了是不是?”   “是。”长公主点点头。   “那我们现在可以入宫见圣上吗?我不想要他在牢房中过年。”安秀儿说道。   “好。”长公主再次点头,在她的心中,安秀儿是多么善良的人啊,但其实安秀儿并没有那么善良,她只是不想要他在牢房中过一个安稳的年罢了。   前世她也没能够在柴房中过一个年就被卖掉,那么他在路上流放,挺好的,早点将这事情了结,也算是将前尘往事、恩恩怨怨一笔勾销。   她终究是没有以前那么善良了,为什么,为什么这顾琳琅,还要闯到她的手中来呢?如果他不出现,她可以放过他的,偏偏他还想要将她当傻子耍,又想让她重蹈覆辙,既然这样,那就怪不得她了,一切都是他咎由自取。   安秀儿匆匆跟长公主去了皇宫,好像是很担心顾琳琅的模样,安秀儿为皇上求情,皇上发了很大的脾气,骂安秀儿无能、懦弱,不过是一个欺骗了她的男人,她竟然还敢来为他求情!   多亏了长公主在一旁说好话,不然皇上差不多要连安秀儿也罚了去。   安秀儿去皇宫里面为顾琳琅求情的人事情,京城里面的人都知道,人人都说安宁郡主这人有情有义,也有人说她傻,但总归是,众人都是同情她的,说她的闲言碎语的人变少了,人们对于有情有义的女人总是要宽容一些的。   皇上也终于被安秀儿所感动,原本顾琳琅的死刑,变成了流放,安秀儿说不想要看到他这样一个骄傲的人,在牢房里面过年,皇上眼不见为净,判他流放三千里,即刻出发。   顾琳琅离京的时候,正是大年的前一天,大雪纷飞的,押解他的两个官差很不情愿,谁也不想要在这种大雪天押解犯人,谁也不想要在过年的时候离开家庭。   所以这一路,顾琳琅要吃的苦恐怕不会少,希望他能够熬过去。   而顾琳琅的原配,告了自己的相公,京城百姓称赞她的矢志不渝,但是却惹恼了皇帝,这桩婚事可是他定下来,如今却因为这个不识大体的女人给破坏了,他很生气。   正好,这个女人忠贞,他便顺应民意,也给了她一个贞烈的名头,让她陪着顾琳琅一起前去边关。   别人不知道内情,只觉得皇上做的对,这样,这个贞烈的妇人又可以跟自己的相公在一起了,再没有人能够抢走她的相公,她是皇上称赞的贞烈的人。   但其实呢,她收了大笔的银钱,来告顾琳琅,就是想要等他死去后,好改嫁,可是如今她改嫁不成,还得跟着他一起流放,虽然有一个好名声,但是这名声又有什么用?   这名声就是戴在她头上的紧箍咒,就是压在她背上的大山,她一点都不想要。   可是不管她要不要,她都该受着了,她是贞烈妇人,皇上说了,被她感动,恩准让他们一同上路,还让押解的官兵好生看着他们。   当然,这个“好生”的意思就要见仁见智了,总归是,这些官兵会尽力将他们押解到流放之地的。   安秀儿得知顾琳琅离开后,叹了一口气,却是继续拿起剪子剪窗花。   第二天,便是大年了。   京城里的大年跟别处的一样,若是硬是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地方,那大抵是要热闹许多,别处难得一件的烟花,在京中,却是盛放了大半个夜晚。   安秀儿好歹也是一个郡主,是长公主的女儿,大年夜,她也有幸入宫,同皇家诸人吃了一顿年夜饭。   进宫之前,长公主便让她吃了一些糕点与零食,她告诉她,宫中的规矩繁多,虽然佳肴俱多,但恐怕是不能够饱腹,到了宫中之后,果然如同长公主所言,为了规矩礼仪,她也只是稍稍的动了动筷子而已。   幸好入宫之前她就已经吃了个半饱,否则等到半夜出宫,还不知道要饿成什么样子呢。   今年宫中也放了烟花,宫中的烟花十分的盛大,非常美丽,可是安秀儿却怀念起他带她去小山坡上看的烟花来,那么简简单单,那么纯粹的烟花,她靠在他的身上,看着夜空中的璀璨。   今年,她牵着团团,因为品阶问题,她离长公主倒是甚远,不过长公主却一直都在寻她,最后皇后见长公主这般惦记她的模样,只开了恩典,让安秀儿也站在长公主的旁边。   看完烟花,新年的钟声便敲响了,各位王爷公主都出宫去了,只留下皇上跟皇后,以及一些未成年的皇子。   夜色茫茫,外面的街道早已经被人清扫了干净,唯有屋顶上的白雪,泛着熠熠白光,一片苍茫。   回到自己的府邸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又到了起床的时间了,丫鬟们为安秀儿精心的梳妆打扮了一般,然后又跟安秀儿拜年,安秀儿也不小气,拿出银钱赏赐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又让秋雨拿着银钱去发给外面伺候的宫人,人人有份,倒是喜气洋洋。   发了红包,安秀儿又带着团团去同长公主拜年,长公主早就为安秀儿母女准备了新年礼物,就等着她过来了。   安秀儿也乐呵呵的接过长公主的礼物,长公主看起来很是高兴,往常只有她一个人,冷冷清清的过年,没想到今日竟然是有这么多人的陪伴,这让她心生喜悦。   给长公主拜完年后,长公主又携着她去宫中拜年,这是安秀儿见到后宫妃子最多的一次,皇后,贵妃、贤妃、昭仪等等全部都拜了一个遍,当然也得到了不少的礼物,团团奶声奶气的模样,也非常的讨人喜欢。   但是去给皇上拜年的时候,皇上看起来气色就很是不好,大年初一,他竟然就缠绵病榻,就连来接受长公主以及其它王爷妃子、臣子的拜年,也是强打着精神,他的脸色蜡黄,时不时的咳嗽两声,仿佛随时就要乘龙归去了。   底下的人虽然嘴上说着恭喜的话,但是心中却是各怀心思,但总归上,面上却都是和和气气的,看不出什么名堂来。   因为皇上的身体不好,龙体欠佳,所以这次拜年也没有持续多久,很快便出来了,安秀儿也松了一口气,她不太喜欢这种场面。   来宫中拜过年,今年的这个年也算是混过去一半了,接下来还得给各位王爷拜年,往常在京中的王爷并不多,但是今年,九位王爷,齐聚京城,安秀儿想着就头晕,光是拜年,也累坏她了。   她想起以前,家中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亲戚,每年过年,几乎就自家人热闹一下,可是在这天家,亲戚实在是太多了,她好歹还是一个郡主,品阶还算是高,一些郡主、郡王家中她都不用去,但是,一些低品阶的人可就倒了霉了,每年拜年,不知道要走访多少人家。   很多的皇亲贵胄自恃身份并不会见他们,甚至只是让这些人在门口拜一拜就算了事了,但是这些人却不能够拿乔,要一一的去到,否则的话,若是被人知道,免不了要被人戴高帽子。   所以对比起来,安秀儿还算是好了,她是长公主的女儿,长公主性格怪异,在京中也颇有地位,别人倒是也不敢轻慢于她,尤其是这几位王爷,见到她来都是客客气气的,不但请她进内室来说话,还都留她下来吃饭。   但是安秀儿一般都不留,她打算每天去四家,早些将这些皇叔们的年拜完,好窝在家中得一个清静。   许多的达官贵人,趁着过年的机会,也是大肆的拉帮结派,联络感情,过年,对他们来说,就是一个绝佳的掩饰。   皇上的身体如何,众位王爷、大臣都看在眼里,知道他身体欠安,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一命归西,这个时候,他们忙着站队,忙着结党羽,在京中活跃着,忙的不可开交。   众位王爷对安秀儿的态度好,也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希望到时候她能够站在他们那边,但是安秀儿只装作一副傻傻的样子,一问三不知,反正这些人惯常会拐弯抹角,安秀儿就当做听不懂就行了。   好容易将这两天熬完,装傻充愣的也是将她累了个够呛,不过礼物倒是收到了一大堆,不光是有那些皇叔的,还有那些皇叔的王妃、侧妃等人的。   寻常百姓难得一见的宝物,安秀儿拜了一个年,就收了两大箱子。   ☆、第三百四十五章 上元节   除了安秀儿出去拜年之外,长公主府今年也是热闹非凡,往年长公主每年过年都是闭门不见客,今年长公主府却是大开着,作为皇姐的她,众位王爷都要来跟她拜年,还有一些臣子,一些贵妇跟小姐,长公主每天也是接洽了不少的客人,忙得不可开交。   这些人拜了长公主的年,免不了还要来拜见安秀儿,是以安秀儿也跟着长公主,又忙碌了好几天。   一直到初六、初七之后,人才慢慢的少了,长公主府也渐渐恢复了安静。   终于静下来了,安秀儿终于可以安静的在家中静坐、煮茶、绣花了。   静了几天,上元节又要来了,这可是京中的一个大节日,处处张灯结彩闹元宵,长公主府的诸如又开始布置起来,挂彩灯、猜灯谜,这已经是上元节的惯例了。   安秀儿不忍心再折腾这些宫人,便同长公主说道:“娘,要不然上元节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外面玩吧,早就听人说这京城中的上元节是何等的热闹,我还真的想要去看看。”   听到安秀儿说想要去外面看看,长公主心中有些迟疑,但最后还是点点头,道了声:“好。”   说起来,这些年,她也很久没有在上元节的时候去外面看看了,尤记得当年她还是少女的时候,天天被困在宫中,不知道有多么的想要去外面玩耍呢。   可是后来,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一颗心千疮百孔,所有的繁华对她来说,都成了过眼云烟,她对这些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了。   即使是身在长公主府,再也没有人能够束缚得了她,即使是想要去哪儿就去哪儿,可是她却是选择待在自己的长公主府,仿佛,只有这一方小天地,才能够安放她这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安秀儿想要去外面看看,她本能是想要拒绝的,她没有想到要去外面看,可是提出这个要求的人是安秀儿,她便答应了。   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如今她有女儿,有外孙,不应该再将自己囿于这一方天地,出去看看也好。   听到长公主答应去外面看看,李嬷嬷亦是松了一口气,眼眶有些微润,这些年来,她看着长公主痛苦,自己也觉得痛苦,如今她能够走出来,她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而这一切的改变,都是安秀儿带来的,她看向安秀儿的眼睛里,亦是有些感激。   李嬷嬷曾不止一次对安秀儿说过感谢了,在她看来,虽然是长公主为安秀儿做了许多,但也是安秀儿让长公主这一颗被冰雪冻住了千年万年的心慢慢的融化了。   不过虽然说好了要去外面玩,但府中的灯火还是要挂着的,晚上的时候,众人打扮了一番,穿着比较低调,就带了几个护卫低调的出了门。   这次安秀儿除了带上团团之外,还带上了半夏三个丫鬟,她们一直念叨着安秀儿去哪里没有带上他们,这次安秀儿去街上看花灯也愿意带上他们,三个丫头看可是高兴了。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这上元节的确是非常的热闹,满目各色的花灯,看着让人目不暇接。   安秀儿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盛况,心中也是开心不已,路边有卖面具的小摊贩,许多的百姓们都戴上了面具玩乐,安秀儿心中觉得喜欢,一直玩心大起,也给众人买了面具戴上了。   戴了面具之后,众人玩的似乎是开了些,到了一条街市上,这街上挂满了花灯,都是这些店铺的掌柜们挂的,这些花灯的下面有灯谜,只要猜中了,便有彩头。   根据花灯的难易程度,这些彩头也不一样,最简单的灯谜,彩头可能只是一包针,有些则是上好的毛笔、折扇等等   这些灯谜赢得许多的才子佳人们在此逗留,就想要猜一个较难的灯谜,迎的众人的喝彩。   除此之外,这街上卖花灯的人更多,这些花灯各式各样,男男女女大都也会买上一个,许多公子若是见到顺眼的姑娘,又提着一样的花灯,说不定也可以传成一句佳话。   哪个少女不多情,哪个少年不怀春,这上元节,是京城少男少女狂欢的日子,这一天,他们可以玩到很晚,而没有人责备他们。   许多的公子小姐们也趁着这一天来幽会,提着同样的花灯,约定河边或者树下,若是得以相见,便是有缘,自然心中欣喜,若是见不到,便是无缘,未免不心生失落。   这一路走来,安秀儿已经见到不少提着花灯在树下等候的姑娘们,她见到这些痴等的少女们,搜寻的少年们,不禁说了句:“梦里寻她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有人欢喜,有人愁,有人千里姻缘一线牵,携手拜月成佳缘,有些人幽幽的念着:“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湿青衫袖。”   热热闹闹的上元节,竟然浓缩了一群痴男怨女,一曲众生百态。   安秀儿一边走,一边看着,她单纯的欣赏、看着这些人,自己仿若是局外人,而三个丫头则是不一样,她们看到这热闹的场景开心极了,团团亦是如此,他对这些花灯尤其感兴趣,专门往人多的地方挤。   安秀儿生怕他走丢,每次都紧紧的拉着他,可是他却总是想要甩开她的手,安秀儿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幸好在家的时候,她就拿了白绸缎,将他的手腕跟她的手腕连了起来,就算是他松开了她的手,她也可以扯着白练去找,不至于弄丢他。   他要往人多的地方挤,她便也只能够由着他了,也只能够跟着他往人多的地方挤去,到了一处热闹的地方,团团望着头顶上挂着的各色花灯发出了惊叹声来,“哇……”   “娘亲,他们在干什么?”团团拉着安秀儿的衣袖,指着这些来来往往的少男少女们。   安秀儿便道:“他们在猜灯谜呢。”   “什么叫做灯谜?”团团再问。   安秀儿便同他说道:“就是挂在灯笼上的谜语,以前娘亲给你猜过的,你忘了吗?”   “是这样啊,那娘亲,你也猜啊。”团团便同她说道。   安秀儿本来对这些没有兴趣,她觉得她都是做娘的人来,还跟这些年轻人猜灯谜,未尝有些不太好了。   可是团团一直让她猜,她没有办法,便也决定来猜猜灯谜了。   然而,当她拿起一个灯谜的时候,旁边也有一个人,拿了跟她同样的灯谜,安秀儿正欲将这灯谜放下,就听到身旁这人说道:“不如来比一比?”   “比?”安秀儿一向是不太喜欢跟人比试,便摇头道:“算了吧,你猜这个,我另选一个好了。”   可是团团却是不依不挠的说道:“娘亲,您就跟他比一比吧,您肯定比他厉害。”   “呀,你这小孩,你娘不过是一个内宅夫人,能够比得过本公子,我才不信。”这人却是打着扇子说道。   听到这话,倒是激起了安秀儿的些许好奇心,她闻言,道:“那行,既然这位公子说要比试,那我们就来比一比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打一字。”这公子将这灯谜念了出来了,安秀儿眼睛一转,当即便说道:“是‘夭’字。”   “这位夫人真厉害,一下子就猜中了。”一旁的老板赶了过来,同安秀儿道喜,并奉上彩头,道:“这个谜语属于中等难度,彩头是一把扇子,来,给您一把团扇。”   老板拿起笔在灯谜上写上已猜两个字,然后让人拿了一把团扇给安秀儿,安秀儿接过团扇递给团团,团团开心的不行,拿着团扇当即就扇起风来,安秀儿在一旁看着有些哭笑不得,这大冷天的,他也不怕冷。   “娘亲真厉害,我们再猜。”团团说道。   “好啊。”安秀儿见团团开心,便点头答应了,正好,她也很少猜灯谜,也觉得挺好玩的。   长公主等人也都支持她,她便从她这个位置,一一的猜了起来。   她身旁的那个公子似乎之前慢了她一步,有些不肯认输,便一直都跟在她的身旁,同她一起猜,有时候她领先,有时候他领先,两人倒像是要比赛一般,你来我往的。   因为猜出了诸多的灯谜,安秀儿拿了诸多的彩头,这个公子哥也不认输,同样是拿了诸多的彩头,到了后来,众人几乎就都不猜了,只站在一旁看着他们两人猜。   团团以及几个丫头毫无形象的为安秀儿打气,这公子哥这边亦是有许多的学子,最后这里所有的没人猜的灯谜几乎都被两人猜了一个遍,只剩下了最后一个灯谜:“海棠开后落残梅。”   “淌!”两人异口同声答道。   老板见到他们同时猜中,倒是有些迟疑了起来,因为他不知道他应该将奖品颁给谁。   最后安秀儿跟这公子哥亦是异口同声的说道:“给他/她吧。”   两人都没有将这奖品放在眼里,就是闲着无聊,玩玩罢了,最终,这奖品还是到了团团的手里。   ☆、第三百四十六章 我想要涤尽这世间丑与恶   一行人出了这处猜灯谜的地方,安秀儿摘下脸上的面具,对对面的公子哥说道:“七皇叔,好玩吗?”   这公子哥笑了笑,亦是将头上的面具摘下来,果然是方元。   “我还真的是没有想到,七皇叔您竟然还会变音哪。”安秀儿的话语中带着一些猜疑跟讽刺。   方元便用自己正常的语调说道:“以前在外面得罪的人太多,不得已学了这个技能,对了,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你就算是变了音,但是声音还是自己的,我一开始也没有听出来,可是再听几遍就听出来,再看你的身高、你的肢体动作,你的眼睛,以及你的手,我便确定你是方元无疑。”   “这么昏暗的灯光下你也可以将我认出来,我觉得以后所有的伪装术对你来说,都是没用的了。”方元说道。   安秀儿笑了笑,道:“一般的人也没有必要伪装。”   “见过皇姐。”方元同安秀儿说了两句话后,又将目光看向了戴着马头面具的长公主,长公主朝他点点头,将脸上的面具摘下来,方元便道:“果然是皇姐,我还怕我认错人了呢。”   长公主笑了笑,道:“小七,我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是你,你是不是早就将我们认出来了。”   “当然,有团团这个小可爱,谁会认不出来呢。”方元说着将团团一把抱起来。   团团也是认识方元的,虽然跟他不是很熟悉,但是见到自己的娘亲没有说话,便乖乖被方元抱着。   一行人一起同行,方元一边走路,一边同团团说话,很快就跟团团熟悉起来了,最后团团骑到了他的肩膀上,手舞足蹈的可是开心极了。   安秀儿因为手上跟团团系着缎带,不得不走在方元的身边,看着团团开心的模样,她脸上也露出笑容来。   “谢谢你了。”安秀儿看着方元说道,她如今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看着团团开心了,今天团团这么开心,少不了方元的功劳。   “谢我做什么?”方元看着安秀儿,笑了笑,一旁的长公主见到安秀儿跟团团两人都开心,便也觉得开心,一路上跟方元的关系也觉得好了许多了。   今天这次出来,估计也是长公主这段时间最快乐的时候,她甚至还说起了跟方元从前的一些趣事,逗得众人哈哈大笑,就连李嬷嬷也参与到这些话题之中来了。   一面走,一面说话,这条街很快就被众人逛完了,逛完了这街道,众人又沿着另外一条路往回走,一路上上众人说这话,一点都不觉得累,就这样又走着回去了。   回到了长公主府,长公主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的,今日可能是她最开心的一天了,她跟方元说起从前,竟然都舍不得方元离开了,最后又留方元住下来。   方元反正也没有家室,长公主又是他的长姐,他住下来倒是也没有什么问题,便留了下来。   答应在长公主府歇下是之后,众人又一起聊天,方元曾走南闯北,也算是见多识广,总有许多的趣事从他的嘴中说出来,将众人逗的哈哈大笑。   团团倒是有些困了,安秀儿便将团团交给几个丫鬟,让她们将他带去休息,而她则是跟他们两人聊了起来。   众人从以前的事情聊了现在的事情,说着说着,话题便更加的多了些,聊着聊着又聊到了如今的时局上来了,安秀儿听到方元聊起这事,不由得看了方元一眼,倒是长公主仿佛不知道方元的来意,跟他聊的正开心着。   安秀儿看了长公主一眼,长公主便闭上了嘴,安秀儿试探着同方元说道:“七皇叔,我跟你也是老熟人了,我问你,你是真的想要坐上那个九五之尊的位置吗?”   “安宁!”突然听到安秀儿说起这话,长公主可是吓了一跳,她连忙叫了安秀儿一声,道:“安宁你怎么敢说这话,隔墙有耳。”   “这不是在您的地盘嘛,我是很放心的,我也很相信李嬷嬷。”安秀儿看了一旁的李嬷嬷一眼,长公主便让李嬷嬷去外面守门,然后才道:“安宁,你胆子真的是太大了,这些话,谁都不敢说的。”   安秀儿笑了笑,道:“我只是不喜欢这样拐弯抹角,反正在坐的人都是值得信赖的,方元你若是跟我说,你一点这心思都没有,我是决计不信的。”   “唉……”长公主闻言叹了一口气,道:“你七皇叔人倒是不错,就是朝中的势力差了一点,他连老八都比不上,更别说是太子跟其它的皇子,这些人在京中经营已久,老七你不过才刚回来,如何能够比得上他们。”   “所以,这就需要你们的帮助了。”方元这个时候,也不再遮遮掩掩了,他道:“我想要做皇帝,我并非是为了我自己,我是为了这天下的黎民百姓,这些年来,我走南闯北,一说是为了堪石,寻美玉,但实际上,我又何尝不是将这天下苍生的苦楚放在眼里,我若是当皇帝,一定会设身处地为百姓考虑,推行恩政,打击倭奴跟匈寇,不会再向邻国俯首称臣!”   “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就好了,只是上位者久了,慢慢的便会被这些权利蒙蔽了眼睛,再也看不清自己了。”安秀儿说了一句。   方元便道:“不会,我若是当了皇帝,我赐你们尚方宝剑,可以直接向我纳谏,若是我不听,这宝剑,上可斩昏君、下可斩佞臣!”   “七皇弟,没必要如此吧,我们拿了这剑,那日后对你,岂不是有很大的制约!”长公主觉得方元为了拉拢她,付出的实在是太大了,她不过就是一个公主,虽然手中有点权利,但是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在朝中活跃了,不值得他这般卖力拉拢。   可是方元却是看向安秀儿,长公主手中的那点势力,虽然好,但是的确不值得他如此卖力,张镇安手中的兵力才是他看得上的,张镇安是战神,等他大破倭奴,得胜归来,别说是他想要扶持谁上位,若是他心大一点,自己谋朝篡位,也不是不可能的。   所以,在长公主的眼中,方元的势力的确是不大,但是在方元的眼中,他只要拉拢了张镇安,朝中那些所谓的文官,只不过是一些蝼蚁罢了,他自然有办法,将他们血洗个干净。   他心中已经有了周全的计划,只待张镇安答应,他便可以从上到下,涤荡这世间的丑与恶,将这朝廷中的蛀虫清洗一个干净。   “这些年我在外面堪石也不是白白堪石的,很多的名人隐士我都有去寻访过,他们当年因为朝廷的不公、或者是其它的原因不得不选择归隐,若是我上位,我便要杀尽天下佞臣,然后请这些真正为国为民的人出山为官!”   方元看着安秀儿,安秀儿透过他的眼睛,仿佛看到了他满腔的热血,她没有想到,她眼中那个吊儿郎当的人,原来心是这样的炽热,只是他以前已经都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深深掩藏着,掩藏着。   “我这些年就是一个闲散王爷,游荡四海,别人甚至不知道我是一个王爷,所以我偷偷的打探到了许多,天下官员,谁忠谁奸,我心中大抵有数,到时候只需要一场兵变,便可以将他们清洗一个干净!”   “是吗?”安秀儿看着方元,她虽然承认他的计谋很好,承认他掩藏的很深,但是她也觉得这样子的他有些可怕。   她自诩为她会看人,但是跟方元相处了这么久,她竟然不知道他的心中藏着惊涛骇浪。   “七皇弟!”就连长公主听到方元的一番话后都是震惊了,她觉得她要重新的来认识一下方元了,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方元的心中,竟然会藏着这些想法。   安秀儿更是不发一言,这会儿的她也是被方元的惊人之语给吓着了,况且,她考虑的要多一些,若是由她去劝说张镇安,她想张镇安或许会答应的。   此刻,她身处在京城的旋涡之中,不知不觉之间,竟然成了这其中最重要的一颗旗子,但是只有方元知道她这颗棋子的重要性,可是偏偏,她这颗棋子下面,连接的是她最重要的人。   她不能擅自做决定,她也做不了决定,这一切还得要张镇安去选择。   只是,她听到了方元的一番话后,突然又想起了那天晚上张镇安无意间对她说出的那句话来。   那天晚上,他在她的耳边仿若呢喃,他说道:“你想要做皇后吗?”   当时她想也不想的答道:“她不想。”   现在再让她来选择,她还是不想,可是,让她将劝说张镇安,将他的一切努力,拱手让给别人,她是做不到的,即使这人是方元,即使她从前是方元的朋友。   可是这不是别的,这是整个天下。   这是整个天下。   安秀儿都不敢想以后会如何,她只知道,这一刻,她真的是做不到,而且,她也没有资格为他下决定,虽然方元承诺的很好,但是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   ☆、第三百四十七章 无法下决心   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多年前的至理名言了,用在何时都不会错的。   “你们不用急着做决定,我只是将我内心的想法说给你们听,因为我不想要骗你们。”方元看着安秀儿两人说道。   长公主点点头,道:“七皇弟,你放心,无论怎么样,这事情,我们都不会告诉别人的。”   “谢谢皇姐为我保密。”方元笑了笑。   安秀儿没有说话,气氛沉默了许久,长公主也不想要再在这个话题上继续下去了,便道:“好了,已经很晚了,大家都去休息吧。”   “那皇姐,安宁,我就先去休息了。”方元朝长公主一躬身,再同安秀儿以平辈稽首,安秀儿也同样站起身来同他行礼,目送着他离开。   “娘……”等他走后,安秀儿将目光投向长公主,道:“娘,是不是我的到来,给您惹了麻烦?”   “你怎么会这么说?”长公主有些诧异的问道。   “我觉得我给您娘亲您惹了麻烦。”安秀儿便说道:“若不是我的话,您大可以一直都闭门不出,静侯这时局的变化,您是一位不问世事的公主,夫君又对国家做过大贡献,是良臣,饶是未来是谁做皇帝,对您总归是要礼遇两分的。”   “安宁,这你就说错了,如今我们身在京城,就是在旋涡的中心,这是无论如何都逃不掉的,无论怎么逃避,可是最终都无法避免。”长公主看了安秀儿一眼,说道:“我如今只不过是更积极一些罢了,反正就算是再消极,我们也都逃不掉。”   “是真的逃不掉吗?”安秀儿看了长公主一眼,道:“我不想要因为我,而搭上了您。”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一个小丫头,还担心连累了我,倒是我,担心连累了你,原本你是多么的无忧无虑,可是如今,却要操心起这些事情来了。”长公主看了安秀儿一眼,朝她笑了笑,见到她还是忧心忡忡的模样,她伸手拍了拍她的手。   安秀儿抬头看她,道:“娘,我知道的,您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这些事情你都不用管,好好的当你的郡主,陪着团团玩耍去,我们毕竟是一些女人,日后时局再怎么变化,对于我们来说,也无妨,就算是怎样我也都是前朝的公主,实在是不行,我们还可以回徐州呢。”长公主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道:“母亲,都是我不好,是我将您卷入了这一摊子事情来。”   “别说这些了,我反正就是一个公主,积极一点呢,日后依旧可以得到我的公主荣耀,不积极呢,我这个公主名存实亡,反正再怎么样,也就这样了,没关系的。”长公主握着安秀儿的手,站起身来,道:“好了,你该去休息了,大人的事情,你别操心,什么事情都没有的。”   “那娘亲您也好好的休息,这些事情就别想了,反正也不该是我们这些女人该想的。”安秀儿说道。   “嗯。”长公主点点头,朝安秀儿一笑,目送安秀儿的离去。   安秀儿出了门,有宫女提着宫灯在哦前面为她引路,新的一年了,梅花早就凋谢了,可是院子里面隐隐约约的还有梅花的香味,淡淡的,幽幽的。   已经是下半夜了,昨夜点的花灯已经渐渐的熄灭,只剩几盏宫灯在风中摇曳着,为人指着方向。   “郡主,您小心点。”安秀儿恍恍惚惚的,走路的时候,竟然脚下一滑,差点摔倒,一旁的宫人连忙扶住了她,安秀儿摇摇头,示意他们不必在意,然后继续往前走。   回到自己的房间,半夏等人还没有睡,见到安秀儿过来,连忙都迎了上来,春分帮她拿掉身上的狐裘披风,秋雨给她递上了一杯热茶,待她喝了热茶润湿了喉咙之后,半夏才开口问道:“夫人,您跟长公主他们都说些什么,怎么回来的这么晚?”   “没有,没说什么,就聊了一会天。”安秀儿说道:“你们知道的,长公主年纪大了,寂寞,我想要多陪陪她。”   “您可真孝顺。”半夏说了一句,同安秀儿说道:“我给您准备了热水,您快去洗洗吧。”   “谢谢你了。”安秀儿同半夏点点头,笑了笑,道:“我这辈子,能够碰到你们几个这么好的丫鬟,我也是满足了。”   “我们不过只是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当不起夫人您的夸奖。”半夏说道。   安秀儿摇摇头,道:“我一直都将你们当姐妹看待,见到你们,便觉得亲切,若是有一天,你们离开了我的身边,我还真的有些舍不得呢。”   “我们不会离开您的,您可千万别说这话。”秋雨说道。   “可是你们年纪也大了,我想要为你们许配人家。”安秀儿说道。   “您怎么突然说道这些?”春分连忙说道:“奴婢可不嫁人,奴婢要永远陪着夫人您。”   “傻话。”安秀儿淡淡一笑,道:“姑娘家的哪有不嫁人的呢,我也希望你们几个丫头,能够有个好归宿,身边能够有个知冷知热的人。”   “夫人,这些事情以后再说,您突然说着这些,我们总觉得有些怪怪的。”春分答了一句。   半夏便在一旁说道:“您先去洗漱吧。”   “嗯。”安秀儿应了一声,看着几个俏生生的丫鬟,今天她突然想起来,她们的年纪也都不小了,是该许人家了。   沐浴出来之后,她还在想着这些,最后被半夏将话题引到了孩子的身上,她才算是转移了注意力,后来也不知不觉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便已经是第二天了,春节已经过去了,人们都已经忙碌起来了。   城外的百姓开始忙着耕种,京中的人,该做生意的做生意,该跑腿的跑腿,一些官员们,也是上窜下跳的,拉朋结党的忙的不可开交。   长公主府如今是真的热闹起来了,时不时有京中的夫人递上拜帖来,今天请她们去赏花,明天请她们去赴宴,安秀儿对这些不感兴趣,除了一些必要的,其它的,她都懒得去。   长公主亦是如此,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去参加这种宴会了,也就去年的时候,为了照顾安秀儿活跃了一点,如今安秀儿对这表现的没有兴趣,她便也懒得再折腾了,一般这种宴会,她也不去参加。   但是她终究是打开了长公主府的大门,但凡有人想要上门来拜见她,她倒是也不拒绝,是以长公主府里这段时间是热闹非凡。   皇上的病是越来越不好了,几个王爷争先恐后的带着王妃前去侍疾,以表自己的孝心,宫中的娘娘们也是不甘落后,各自围在皇上的身边,为皇上侍疾,或者是跪在佛前祷告。   每一个人,看起来都为皇上的疾病忧心不已,就连长公主也带了安秀儿去了几次,这种情况下,别人都去,你不去,一顶不孝的帽子就要压下来了。   这些人都忙着讨好皇上,而不去做其它的事情,去年的冬天,菏泽大雪,百姓们苦不堪言,没有人去管,王爷们都忙着皇上的疾病去了,官员们都忙着站位去了,没有人去管百姓的死活。   一开春,京城外面来了许多的难民,许多有钱的人家又开始表现自己的善心,他们开始在京外面施舍粥,以表示自己的善行。   难民越演越烈,越来越多,京城的达官贵人们又开始表现起自己的忧国忧民来了,京城的粥棚越来越多,可是难民集结在城外,却始终都没有一个人去处理。   安秀儿一开始并不知道这情况,直到长公主也在外面设立了粥棚她才知道了这个消息。   知道城外难民的消息之后,这几天陆陆续续就有不少的消息传入了她的耳朵,各种各样的消息,听人说,这些难民在京城外搭建了窝棚,每天也不做事,就等着大户人家施粥,虽然不够饱腹,但是也死不了。   人都是有惰性的,既然死不了,这些难民便也懒得去想其它的出路了。   正在安秀儿关注这件事情的时候,方元又来看望安秀儿了,两人聊着天,他也跟安秀儿说了这难民的事情。   他道:“安宁,你可知道这京城外难民的事情?”   “前两天听说过,长公主还让人搭建了棚子,在城外施了粥。”安秀儿答道。   方元便叹了一口气,道:“这些达官贵人,大部分做的都是一个面子上的事情,搭建的这些粥棚,一开始施的也是好粥,等京城查看的官员走了之后,这些粥棚便变了味道了。”   “怎么了?”安秀儿听他话里有话,便问了一句。   “一开始他们施的是好粥,可是到了后来,施舍的都是变了质的陈粮,这种粮食吃了,人很容易生病。”方元说了一句,道:“你是不知道,如今京城外面聚集的难民有多少。”   “有多少?”安秀儿问道,难民的问题,她早就经历过了,每年开春,闵月城外都会来许多的难民,所以一开始也没有将这件事情放在心上,但是见到方元凝重的脸色,她不禁是多关注了两分。   “好几万!”方元说道。   ☆、第三百四十八章 难民之灾   “这么多!”安秀儿也有些讶异:“光是京城就聚集了好几万的人,这不相当于是一支军队了吗?”   “就是这样,他们在京城外搭窝棚,京城外的卫生状况弄的很脏,很多小贩想要进来卖东西都进不了,不仅如此,还有一些难民堵在半路上,抢夺城外村民的食物,城外已经发生过好几次这样的事情了!”方元说道。   “难道上面的人就没有想过该怎样解决吗?”安秀儿说着也有些有心,道:“若是吃的东西不干净,住的地方又脏,这样的话,这些百姓们很容易感染疾病的,若是有人染病,这么多的人,很容易形成瘟疫。”   “是啊。”方元点点头,道:“可是众人都忙着去做这些面子上的事情了,哪有人真正想着这些难民的死活呢?”   “所以,七皇叔,您今日来到这里,是想要向我表现您的仁爱之心吗?”安秀儿看了方元一眼,说道。   方元听到安秀儿的话后,却表现的十分生气,他道:“难道我方元在你的心中就是一个这样的人吗?这种事情我不会做的!”   “对不起!”听到方元的话,安秀儿同他道歉,方才的确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等到方元的情绪平息一点,安秀儿才问道:“那你来这里,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方元顿了顿,道:“你就当我只是来跟你说一声罢了,毕竟,这京中除了你之外,我也没有什么朋友,这些话我跟别人说,别人可能还会说我装,也只有你,能够听我念叨几句了。”   “方元。”安秀儿叫了他一身个,看着他道:“对不起,我方才不应该说你的。”   “没关系。”方元摇摇头,道:“其实我也就是过来跟你说说,发泄发泄罢了,其实我现在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我还不是束手无策。”   “我们去看看。”安秀儿突然说道。   “城外如今很乱,也很脏。”方元听到安秀儿的话后,说道。   “你过来跟我说这些,不就是想要我过去看看么?”安秀儿笑了笑,站起身来,道:“这一点你无法反驳。”   方元的确是有这个意思,所以看到了安秀儿说这话,他也没有反驳了,只道:“若是真的想要去看的,那就走吧。”   “你稍等我一下,我去换套衣裳。”安秀儿说道。   她走向内室,说实话,她现在在长公主府,连一套比较差一点的衣裳都没有,不过好歹这是长公主府,安秀儿一说,立马有人不知道从哪里给她找了一套普通的衣裳出来了。   安秀儿穿上这套衣裳,扯去头上的钗环,再洗去脸上的铅华,整个人便变得朴实了许多。   “走吧。”换好了衣裳,安秀儿这才走出来,吆喝着方元出去。   两人一起往城外走去,因为城外比较乱,安秀儿这次除了秋雨之外,还带了一个别的侍卫,方元也自己会武功,为了低调点,便没有再带侍卫了。   还没有到城外,远远就听到阵阵吵闹的声音,城外出城进城的人排起了长队,侍卫跟出城人偷偷展示了身份,守城的官兵很快就有人让他们过去了。   城外有士兵驻守着,比起之前来要森严许多,靠近城墙五十米的地方不让难民们靠近,五十米之外,便是城里各家大户施粥的地方了。   安秀儿远远看到这些粥棚已经一些窝棚,她跟方元一起走过去,眉头便皱了起来,这个时候,这里散发着一种伺难闻的臭味,跟粥的香气混合在一起,实在是有些让人作呕。   她越看,便越是一言不发,以前在闵月城的时候,还没有这么多的难民,也没有这么多严峻的情况,那些难民们大都是来城里找工作,大户人家捐点钱粮的,他们也就散了,没有像这样聚集在这里不走的情况。   方元说的一点都没有错,这城外虽然空旷,但是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人,这些难民们又没有地方洗澡、解决个人卫生什么的,便随便找个地方乱解决,安秀儿缓缓的走过去,见到这种情况秀眉越发是紧紧的蹙起。   “这里太脏了,我们回去吧。”秋雨见到安秀儿秀美紧蹙,便在一旁说了一句。   别说是安秀儿这样一位尊贵的夫人,一位尊贵的郡主,就是她,看到这种脏乱的情况,也不禁是有些泛恶心。   “其实人的粪便,在农家是一种很好的肥料。”安秀儿说道:“以前在乡下的时候,很多村民天都不亮,便拿着笸箕四处捡粪便,大都是村中的狗儿乱跑,遗漏下来的,可是这里,没有人管,到处都是脏兮兮的。”   “说实话,不怕你们笑话,若是有一个老农,见到这情况,说不定还会觉得太过于浪费呢。”安秀儿说道。   秋雨闻言便低下来头来。   安秀儿便道:“我说的话,是不是让你们觉得恶心了?”   “没有。”秋雨摇摇头。   安秀儿便道:“我也不知道,我怎么就说起这些事情来了,明明以前的时候,我从来都不管这些的。”   “你在为他们担心。”方元便说道。   “为他们?”安秀儿笑了起来,道:“我操心我自己的事情都操心不过来,我怎么可能为他们操心呢!”   “你应该为他们操心。”方元看向安秀儿,说道:“你现在是郡主,不是普通人。”   “这天下的郡主太多了,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安秀儿语气淡然。   “那你想想他吧,他为什么要用自己的生命去跟倭奴人打仗,或者说他为什么要去参军,难道为的仅仅是这些摸不着看不见的权利吗?我承认,权利在男人的心目中是很重要,但是还有一些东西更加的重要,那就是家国天下。”   “古人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虽然跟他不熟,但是我知道,他肯定是一个君子,是一个为国为民的好将军!”方元看着安秀儿,认真的说道:“我知道你心性聪慧,你有能力将这些难民安顿好。”   “我?”安秀儿看了自己一眼,道:“我的七皇叔,你实在是太高看我了,我不过就是一个普通的人,我这个郡主是怎么来的你也知道,我以前不过就是一个乡下丫头。”   “你别老是拿乡下丫头说事,就是因为你是乡下丫头,所以你更加的有经验对不对?”方元看了安秀儿一眼,道:“我也不逼你,就当是我,就当是我需要你好不好?”   “这天下所有的人都不去管这些问题,这些百姓们亦是愚钝,久而久之这里必将会酿成大祸!”方元看着安秀儿,突然拽着她的手,带着她走到了这些施粥的粥棚前,道:“你看看这锅里面的粥,这都是些什么粥,这样的粥吃了,人不会生病吗?”   “喝!你这人说的倒是轻巧,有这样的粥喝也不错了,谁家也没有余粮,在这天寒地冻的时候,能够拿出这样的粮食来也是一种善举,不像你们,只会动一张嘴!”   这粥棚前施粥的人怼了方元一句,一旁的端着粥碗的人也是看了方元一眼,冷哼一声。   方元也没有在乎他们的态度,他们说的的确是没有错,谁愿意拿自己家的粮食来施舍别人呢,之前愿意施舍是因为善举,是因为想要做做样子,可是他们谁也不可能一辈子养着这些难民。   “你看到了吧,这些施粥的棚子,已经在慢慢的减少,要不了多久,就会撤了。”方元看着安秀儿说道:“等他们的陈粮施光,他们肯定就得撤。”   “你跟我说这些,那你自己有施舍粮食吗?”安秀儿看着方元。   方元摇摇头,道:“我才刚刚来京城,我自己家都没有余粮,很抱歉,我就是你说的撤出粥棚那一摊人之一,慢慢的这里的粥棚都得撤,到时候这些百姓们怎么办?”   “他们没有了粮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谁也无法预料,说不定就会围攻京城,如今他们是有吃的,所以就在这里赖着,能待一天是一天。”方元说道。   ”安秀儿突然转脸看向方元,道:“对,能待一天是一天,那还有什么可说的呢?你早早就将粥棚给撤掉了,你让我如何相信你说的话?”   “你到这里来利用我的同情心,那你自己呢?”安秀儿盯着方元,道:“其实解决这些办法很简单,你拿出十万两银子来,每人发上二两银子,分分钟就将这些百姓们解决好了。”   “银子若是能够解决问题的话,那就好了。”方元说道。   “银子不能够解决问题,那什么能够解决问题?”安秀儿看向方元,道:“你相信我,二两银子,在乡下,真的是笔大钱了,有了这钱,他们就可以买种子、买粮食,开启新的生活。”   “可是这些奸商,趁着这个时候哄抬物价,米已经涨到了五十文钱一斤,二两银子,也不过就是能够买到四十斤米而已,你说,如何够吃?”方元说道。   ☆、第三百四十九章 你给钱,我出力   “那就多拿点钱出来,我刚刚看过了,这些难民的问题,在我的眼里,不过就是一些小问题,不足为虑。”安秀儿说着转身就要打道回府。   “这还是小问题,那什么才是大问题?”方元看向安秀儿。   “什么是大问题我不知道,但是这事情在我眼里的确就是小问题,只是要看,有人舍不舍得花钱。”安秀儿说道。   “我撤粥棚,真的不是舍不得花钱。”方元听到安秀儿的话,知道安秀儿肯定已经是胸有成足了,不过是方才他说他已经撤了粥棚的这个举动,让她感到不满罢了,所以她才不愿意说。   “那你拿二十万两银子过来,这些难民的问题,我帮你解决。”安秀儿立马说道。   “二十万两银子。”方元简直是要被气笑了,安秀儿便道:“二十万两银子对别人来说是大钱,但是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的,你的那些珍宝,二十万两银子还不止。”   她还记得她以前跟他对赌,一赌就是十万两银子,后来他给不起钱,卖了几块翡翠,那几块翡翠的价值就是二十万两银子,所以二十万两银子说多还不多。   “好,如果你能够帮我解决掉这件事情,我将钱给你。”方元当即说道。   安秀儿这会儿已经完全从这难民的问题上回过神来了,她开始占据上风,质问方元,道:“这事情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莫非皇上有将这个事情交给你去做?”   “没有。”方元站在城墙之下,四顾无人,秋雨跟侍卫离他很远,他便也毫无顾忌的说了起来,道:“但是我实不相瞒,我已经将这天下,当做了我的天下,我既然有能力,我就要将它肃清好。”   “那如果,我也有兴趣要这个天下呢?”安秀儿看了方元一眼,道:“你看,我现在有钱也有人,我比你拥有的东西更加多,我可以要这个天下吗?”   “你们如果要这个天下是谋反。”方元看了安秀儿一眼,说道。   “怎么是谋反了,我这几天在家中看了几本史书,历史上有这样的事情,这叫肃清朝纲。”安秀儿说道,“历史都是胜利者写的嘛,到时候他自然有办法将这说成是正举,他也有办法将这事情演变成正举。”   方元闻言,道:“如若你们也能够好好对待这天下的百姓,那这天下给你们也无妨,到时候我来做你们的辅助臣子,你们将尚方宝剑给我。”   安秀儿变笑了起来,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说,你为什么要撤粥棚?”   “为了逼你出手。”方元答道。   “逼我出手?”安秀儿笑了起来,道:“你这理由实在是太牵强了。”   “我这理由不牵强。”方元摇摇头,说道:“我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如果所有人都撤粥棚的话,你不可能不坐视不管,而我今天撤了粥棚,慢慢的肯定会有更多的人撤粥棚的,到时候我预料中的局面会提前的激发,这样,我们还能够有更多的事情来想对策,而不是彻底等到京城无粮的时候,再来束手无策。”   “方元,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妇人,你为什么一定要将我卷入这局中来?”安秀儿看了方元一眼,语气带着控诉,道:“你叫来长公主,让我离不了京城,你现在又各种拉我下水,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安宁,对不起,但是我没有办法,论权势我比不上任何人,我能够依附的人就只有你,我能够抓住的人也只有你。”方元说道。   “可是,你太让我失望,我生平嘴讨厌的就是被人算计,我最讨厌的事情就是做人的棋子,你这样让我没有办法相信你。”   安秀儿深深的看了方元一眼,脸上挂满了失望,道:“其实在我的心中,你一直就是我的朋友,是我唯一的朋友,我真的很相信你,但是这一刻起,我就算相信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天下百姓了,但是我却不能够相信你更多了。”   “你为了达成目的,连我这样一个弱女子,都要搅进来,你根本就没有当我是朋友!”   “你还是弱女子啊?”方元听到安秀儿这句话,却是笑了起来,道:“我从来没有当你是弱女子,我也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对你有伤害的事情,就是这一次,我也是坦坦荡荡的将我的目的原原本本的告诉你,如果这样,你还怀疑我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   安秀儿听到方元这话,抿紧了嘴,道:“罢了,我说不过你。”   “好吧,好吧,你别生气,反正这件事情我就交给你了。”方元看着安秀儿说道。   安秀儿一脸无奈,道:“这件事交给我可以,一是让我从你的收藏里面挑选几块宝石来,以作为我的幸苦费,其二,拿东西抵这二十万两银子,其三,自己去皇上面前陈述厉害,将这件事情揽下来,否则我就算是想做,也怕受别人的阻挠。”   “你说的没错。”方元点点头,道:“这一切都不是问题,只要你答应帮我就好,我现在就入宫去面见皇上。”   安秀儿点点头,道:“你说你这家伙,我怎么会认识你呢,我真的不知道,你怎么会想到要将这事情交给我去做。”   “你想要听真话吗?”方元说道。   “当然。”安秀儿点点头,方元便道:“因为你身后的木石商队,他们做的很出色,足以将这些难民带走。”   “你真是不得了,不但打我的主意,打我相公的主意,还要打我们商队的注意,我现在只有一句话要问你,你的钱够用吗?要我出手做事,可是不便宜。”   “我钱是一分都没有,但是翡翠倒是还留有不少,另外就是我认识很多人,你们以后去哪里,都可以得到我的朋友的帮助,比如说西域昆仑山的玉石矿主,缅甸的老坑,甚至是南诏瑞丽场口,都有我的朋友。”方元答道。   “好,这个倒是不错的利益交换。”安秀儿嘴角微勾,道:“以前别人说你喜好玉石,如今看来,根本就不是这样。”   “不,我喜欢玉石,但是在我的心目中,总有些东西比这些玉石更加的重要。”方元答道。   “希望你真的能够如同你自己说的那般,一切都是为了百姓,而不是骗我,不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利。”安秀儿深深的看了方元一眼。   方元便道:“你放心,我在这外面漂泊了这么多年,我对京城的一切,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我想要坐上那个位置,也只是想要为百姓们多做一些事情。”   “希望你能够记住你今天说的这些话,否则,日后就算是你真的到了那个位置,也自然有人会将你拉下来。”安秀儿看着方元,说道:“我前些天看史书,看到古时一位帝王说的话,他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你不必如此敲打我,如今那个位置上的人坐的还不是我,日后那个位置上坐的是谁,还未有定论,说不定是你家那位也不一定呢,我对那位置其实并没有执念,只要谁能够为百姓们做事就好了。”   “好了,我不想要跟你说这些,我只是一个普通人,一个弱女子,等你将这事情揽下来,再来找我吧,另外,将钱准备好。”安秀儿看了方元一眼,看向远处的秋雨,道:“秋雨,我们回去了。”   “是。”秋雨跟那侍卫这才走过来,跟在安秀儿的身后,三人一同进了城,只留了方元,还久久站在原地。   “夫人,方才这七王爷跟您说什么了?”秋雨忍不住的问了一句。   “这人太过腹黑奸诈。”安秀儿看了秋雨一眼,这事对她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她便直言道:“他今天过来同我说这些,原来是要让我帮他解决掉这些难民问题,你说我一个弱女子,怎么帮他解决这些?”   秋雨闻言便笑了起来,道:“夫人,你可别妄自菲薄了,七王爷叫您过来,肯定是因为您一定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连你也这么说?”安秀儿闻言看了秋雨一眼,道:“你也觉得我能够解决这个问题?”   “这是当然,夫人聪慧,但凡七王爷自己若是能够解决这问题,肯定是不会来找您的。”秋雨答道。   见到安秀儿还是一脸沉思的模样,她便又道:“更何况,这些难民一直都聚集在城外,也是一个问题,这样会耽误我们的商队进到京城来的,要知道,京城可是赚钱的好地方,夫人您难道舍得?”   “你这丫头。”安秀儿白了秋雨一眼,道:“我就是懒得动这个脑筋,我天天带团团都来不及呢。”   “哎呀,能者多劳,不是我吹嘘,我前段时间,好歹也帮夫人您管过一段时间的银子,我们商队有多少人我知道,您想要将这些难民弄走,是再容易不过的事情了。”秋雨说道。   “你太高看我了。”安秀儿说了一句,但是心情却是莫名的愉悦起来了。   实际上,这件事情对她来说,真的并不难,甚至对于别人来说也不是很难,只是别人都懒得花这个功夫。   ☆、第三百五十章 解决,一箭双雕   回到家,安秀儿便思量起来,其实之前方元一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她就已经开始想主意,只不过是她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将这事情揽过来,她是最怕麻烦的人了,不想要弄这些麻烦事。   方元让她帮忙的时候,她心中的确是意外的,她当时不同意,主要是想要看看方元究竟是什么样的态度,她是真心将方元当做朋友,不想要方元在这京城的大染缸里面也变了颜色。   可是,方元的回答天衣无缝,她也不知道方元是否真的变了颜色,但是从此之后,她跟方元,再也不可能向从前那样,只专心说着堪石的事情,心无旁骛了。   如今的他,心中是一个充满野心的人,人一旦有了野心,初心就会变,即使那人说的再好,但是心,终究会慢慢的被野心蒙蔽。   安秀儿想着,自今天以后,在这京中,她是半个朋友都没有了。   至于长公主,很多的事情也不能够跟她说,长公主前半生命苦,后半生,她不想要再将她卷入进来了,她希望她能够快快乐乐的,将当她当做是一个普通的女儿,每天为她做一些简单的事情,其实挺好的。   但是时局一乱,真的有人能够独善其身吗?安秀儿希望是她想多了,这会儿,她都有些不想要待在京城了,待在京城,人总是免不了要胡思乱想跟一些,还是从前在郡城好,除了担心一下生意,担心一下张镇安,别的什么事情都没有。   罢了,等这件事情办完,便回郡城去算了,这京城她再也不要待了,她心生离去之意。   过了两天,她突然接到了张镇安的信件,信里面说他打了胜仗,大败倭奴,他告诉她,不必在京中这种地方,管它什么阴谋,他只阳谋一出,谁都奈他不何。   有了他这句话,她好像是吃了一颗定心丸一般,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倭奴猖獗,这几十年来,大齐一直都拿它一点办法都没有,如今张镇安竟然打了胜仗,这种风头一时无两,别说什么穆骞了,就是当今皇上也拿他没有办法。   既是如此,那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在这京城待着了,她没有必要因为担心他,而在这京城打探消息,这京城的消息对于他来说,也没有那么重要,他如今,已经不惧怕任何人,不惧怕任何军队。   这个消息,让安秀儿为他感到高兴,他终于可以有了自己的力量了,接下来,他也可以去做自己的事情。   以前他说过的,只要扫灭了这些倭奴,再扫除这些马匪、山贼,他就可以隐退了,到时候就可以跟她在一起,两人一起游山玩水也挺不错。   安秀儿已经想象以后的日子来,至于这京城皇帝嘛,谁爱做谁做,与她无关。   这消息是张镇安让人快马加鞭传给她的,再过两日应该就会传到京城来,到时候这京城应该会沸腾起来了吧。   安秀儿想着这事,脸上又露出笑来,方元那事对她来说,反而是没有那么重要了。   况且,她要办方元交代的这事情,还得等安铁石他们过来,不然她一个人赤手空拳的也没有办法做。   不过在此之前,安秀儿还是提笔写了信给安铁石,让他京城的时候,买一些东西来。   这东西不是别的,便是粮食与种子了,要打发这些难民们走,自然要给他们新的生活,粮食可以活命,种子是新的希望。   “郡主,七王爷来了。”刚刚写了信给安铁石不久,没几天,方元就又来找安秀儿了。   “请他进来。”安秀儿知道方元的来意,便让人请他进来了。   这次他过来,带了许多的礼物,这些礼物之中除了一些翡翠、玉等宝石之外,还有一些则是他手写的推荐信或者是一些信件,宝石是给安秀儿的,后者则是给木石商队的,这些东西,有利于木石商队的发展。   安秀儿看了看这匣子里面的东西,又看向方元,道:“七皇叔这次真是舍了大本了。”   “这不算什么,在我看来,天下黎民百姓比这重要一百倍。”方元答道。   安秀儿便笑了,道:“七皇叔,若是其它的皇叔知道您如此心忧天下,还不知道会怎么想呢。”   直到现在,安秀儿还很不习惯,方元那样一个吊儿郎当的人突然就变得这么正派了,她几乎都要觉得他变了一个人,或者,是不是也有人托了梦将前世的事告诉了他,让他也产生了巨变。   或者,他一直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这是以前隐藏的很好,但是无论怎样了,他都不会是从前她认识的那个他了。   不过想想也罢,就好像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是从前那个傻丫头了。   “他们怎么想我是管不着,反正我做这些的目的也不是为了他们。”方元义正言辞的说道。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七皇叔你说的没错,这倒是我入相了。”   “对了,驱逐城外这些难民的事我已经揽下来了,你现在跟我说说你的想法吧。”方元说道。   “嗯,我的想法简单的很。”安秀儿伸手拿起桌子上的茶,轻轻的抿了一口,道:“我的想法就是让官兵将这些难民护送到南方。”   “南方?”方元十分的不解。   “对,南方,那里许多地方因为常年征战、十室九空,我已经让我的人找官府买下了那里的一些空地,你安排一些官兵护送这些难民去南方、送钱送粮送种子,我也会将我的地佣给这些难民们耕种,到时候他们没有必要一定要赖在这京城。”安秀儿答道。   “没错,还真是简单的方法啊!”方元一拍手,对安秀儿的主意表示赞叹,可是半响后,他又有些担忧了,道:“可若是这些难民们还是不肯走呢?”   “为什么不肯走呢?如今你们这粥棚也慢慢的撤了,吃的又差,他们何苦还待在京城?去一个新的地方,开始新的征程,这不是一等一的好事嘛。”安秀儿说道。   “可是,我怎么觉得这件事情上,最大的受益人是你呢?”方元看向安秀儿,说道:“买粮买种子的钱我都给你了,南方的那些地正苦于没人耕种,你让我帮你将这些难民护送过去,种地的人也有了,而且那里连年战乱,想必地的价格也便宜,你这是一举多得啊,白白就得到了这么多的劳工。”   “方大哥,你说的倒是轻巧,要不然这样,你自己去做这事?”安秀儿看了方元一眼,道:“你听我如今说这些好像是很轻巧的样子,但是我找空地要不要时间?买种子买粮食要不要费工夫?再一个,那可是连年战乱的地方,山贼反贼敌寇,动乱不堪,我不让人将那里肃清,谁赶去?”   安秀儿一连反问了几句,方元就不说话了,只朝安秀儿拱拱手,道:“好,你强,你厉害。”   “不是我厉害,是话要说清楚,首先,我能够想到这个主意,也是我的能耐,不然你怎么没有想到呢?其次,就算是想到了主意,要实行却没有这么的简单,这么多人一起上路,会遇到什么事情,你想到没有?若是万一路上发生什么事情,你想过怎么安抚没有?”   安秀儿的逼问让方元的额头上渐渐的渗出了汗珠,他盯着安秀儿,道:“秀儿,我现在相信你是一位真正的郡主了,你的眼界已经超乎了一般的女子,你说的这些,我的确是没有想到。”   “行了,我现在已经将我的计划告诉你了,你回去准备准备一下吧,我大哥他们明后天应该就会到达京城,他们运送了粮食、种子过来,到时候还会运送一批布料、衣裳去到南方,到时候这些难民们的生活就可以保证了。”安秀儿又说道。   “谢谢你。”方元由衷的同安秀儿道谢。   “谢什么,反正你也给了钱的。”安秀儿笑了笑,道:“更何况,这些难民在京城外待着也不算个事,你说的对嘛,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我现在应该勉强可以算是一个达者了吧?”   “当然算是。”方元笑了起来,点点头,从座位上站起来,道:“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我也要去办一些事情了,告辞。”   说着他向安秀儿行礼,安秀儿亦是站起身来,同他稽首,目送着他远去。   方元的速度很快,不过是三天的功夫,他就已经说动了这些难民,让这些难民们愿意跟着他去南方了,当然这一切也有安秀儿跟安铁石的功劳,主要是安铁石马车上拉着的粮食跟种子刺激了他们了,他们又听说那边有更为肥沃的土地,去那边的人还能够领半年的口粮跟种子,如此一来,他们自然是愿意过去了。   这会儿,将这些难民们说动之后,他才想起了重要的一点,他既然都给了这么多的钱给安秀儿,为什么还要请她的人护送回南方,让他们重新回菏泽不就行了吗?   方元拍拍脑袋,他直呼他上了当,他花了二十万两银子,还要为安秀儿往南方那一带运送一批免费的劳力。   ☆、第三百五十一章 先皇驾崩   南方那边,安秀儿早就递了信件给木石商号南方的负责人,又写了信给张镇安,估计这会儿张镇安已经收到了信件,准备带兵去了她说的那几座城池了,想必等安铁石带着人来到了南方城池的时候,他已经将那几座城池附近的敌寇扫光了吧。   他大败倭奴的事情,如今京城已经得到了消息了,南方的那些山贼马匪亦是得到了消息,张镇安的名声早就在这大齐传扬开了,就是不用他去,只要他带兵往那边而去,想必那些人定然是闻风丧胆吧。   安秀儿对张镇安还是很有信心,这一路上,她甚至都不用为他们担心的,她相信,张镇安不会有事,木石商队更加不会有事,只要带着粮食,顺利的将这些难民安顿好便可。   方元派人护送这些难民们去南方之后,他却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趁着二月里,长公主府举办的百花宴,方元又找到了跟安秀儿闲聊的机会,他道:“安宁郡主,你如今真的是越来越奸诈了。”   “为什么这样说?”安秀儿故作不知的问道。   “上次顾琳琅想要算计你,结果你反而让他身败名裂,还犯下了欺君之罪,差点被砍头,可你倒是好,成了京城女子中的典范,人人都夸赞你有情有义。”方元说道。   “嗯,有什么问题吗?”安秀儿看向方元问道:“他们夸赞我,是因为我跟皇上求了情,事实上,我的确跟皇上求了情,犯下欺君之罪的是他,妄图要来算计我的也是他,可七皇叔这话,倒好像是都变成了我的不是了。”   “不敢不敢。”方元摆摆手,道:“我现在可不敢得罪你,你的能量太大了。”   “你少来这一套。”安秀儿看向方元,道:“你这次来找我,就是来跟我聊这些的?”   “差不多,我就是想起前段时间你帮我解决难民一时,我越想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方元说道。   “不对劲?”安秀儿抬头看向方元,道:“哪里不对劲?这些难民到了我指定的那几个城池,我自然会让人将他们安顿好的,有吃有穿的,有什么不对劲?”   “我觉得这些难民的迁移对你非常的有利,但是出钱出力的却是我。”方元说道,“你明明可以让他们重新回菏泽的,可是你却骗着我,让我将他们送到了南方。”   “七皇叔,你如今是越来越不可理喻了,当初是你求着我来帮你解决这些难民的问题,以全了你这一颗忧国忧民的心,如今我帮你将这些难民的问题解决了,你却用上了‘骗’字,这可真的是伤我心哪。”   安秀儿看着方元,道:“你原先是我最信任的人,我以为你知道我是什么人,可是没有想到,在你的心中,你自己是忧国忧民的人,而我却成了一个彻头彻尾,只顾自己利益的商人。”   安秀儿的语气虽然很淡,但是心中却是很愤怒,她看向方元,道:“你以为二十万两银子很多吗?那我告诉你,你知道我们从西域走一趟,一来一回能够赚多少钱吗?就我大哥带的这么多的车马,走一趟西域,赚的银钱是你给的十倍、甚至是更多,可是现在,你为了二十万两银子而怀疑我。”   “还有你说我为什么不将他们重新遣送会菏泽,菏泽多山丘,可耕种的土地根本就不如南方,土地也不如南方肥沃,人口还多,既然南方缺人,菏泽又人多,干嘛不将这些人领到南方去呢?错过这次机会,你若是再想要移民,可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方元啊方元,你虽然号称是游历了天下,可实际上,这天下的事情你是否有真正的放在心中呢?我曾经去过西域,经过菏泽,也去过南诏,经过了南方那几个城池,那里十室九空,肥沃的土地变得荒芜,我骨子里还是一个农人,看到那样的景象实在是心痛,所以我想要让那里重新变得繁华富庶起来,你说,我除了移民,还能够又什么办法?”   “可是在你的心中,却好像是我做了什么坏事一般,甚至你潜意识觉得我为了钱财而欺骗了你,你觉得我做的一切都是在谋私利。”安秀儿看着方元笑了笑,道:“我真的多希望你还是从前那个单纯的堪石师啊,可是你偏偏又想要来争什么天下!”   方元听了安秀儿的一番话,心中只觉得十分的愧疚,低头道,“你目光长远,恐怕这天下,我是争不过你们。”   “你到现在还来说这种话,我对你真的是太失望了!”安秀儿这次真的带上了几分愤怒,她甩袖而去。   她是真的没有想到,方元到了最后,念叨的还是那个皇位,实际上,她根本就没有想过当皇后,她相信,张镇安也没有这种想法,可是方元,却总是怕他们要来谋夺这个天下,这可真的是让她失望。   她把他当做朋友,可是他却是将她当做是竞争对手,这可真是让人唏嘘,如果方元还是这样的话,那想必两人都没有办法做朋友了。   前尘往事皆如烟,人间已多风雨啊,尤其是现在的皇帝,身体听说是一天不如一天了,就连前些天,张镇安大败倭奴的事情传到了京城,也没有让他激动起来,他甚至好像是对这事无动于衷的样子。   倭奴的解决了,京城外的难民也解决了,这段时间,春暖花开,百花齐放,京城一派祥和喜乐的情况,然而,人人都知道,这不过就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先兆,很快,京城就会有一场大动荡。   这日,两三只乌鸦飞过天空,传来几声‘哇哇’的叫声,如同小儿啼哭,让人听着觉得心烦意乱,不太吉利,到了傍晚,宫中的丧钟响起,传遍了整个京城,众人心中一顿,大大小小的人家已经翻出了白色的丧服。   宫中太监尖锐的声音传遍了宫城:皇上驾崩了!   这一切来的是这么的快,快到宫中的几个王爷还来不及反应,皇上就这样驾崩了,各王爷公主、大大小小的郡王郡主、皇室宗亲,匆匆忙忙的换上了白色的丧服,往京城而去。   安秀儿也在其中,她作为皇上的孙女,也理应为他带孝。   皇上驾崩的速度有些快,众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在众臣的推举下,太子匆匆的上位,一切王爷的争斗仿佛都成了笑柄。   但是这只不过是开始,好戏才刚刚上场。   太子体弱多病,这事众人皆知,他即使是上位,也坐不了多久,但是众人没有想到,他倒下的这么快,皇上的才刚刚下葬,新皇便也病倒了。   他这病来的快也急,太医们诊断说他是忧心至极,心力交瘁,虽然开了药,但是却没有什么效果,不过是三个月,他便也一命呜呼。   于是乎,整个京城就这样的乱了起来,至于国家,早就已经是乱的不成样子了,如今,先皇、新皇先后离世,国家的便越加是动乱了。   安秀儿看着这情况也有一些焦心,兴百姓苦、亡百姓苦,不过她跟张镇安通信,张镇安倒是让她不用担心。   这京城乱的不成样子,她实在是不想要再待在京城了,也不想要再卷入了他们的权利斗争之中去,便跟长公主提议去徐州闵月郡住一段时间,等时局清明了再回来。   长公主知道她的担忧,欣然应允,她也想要回徐州看看了,看看徐州晏家,看看他。   这些年来,她一直都不敢见他,甚至都不敢去为他扫墓,她觉得她不配见到他,她想到他的惨死,想到她连他的孩子都没有留住,心中便是心如刀绞,她没有办法去面对从前,但是如今,安秀儿回到了她的身边,她便也想要回去看看了。   既然长公主已经答应了,安秀儿便也不迟疑,跟她说了的第二天便准备好了马车,带着长公主回徐州了。   这会儿,已经是初夏了,众人坐着马车回乡,一路上清风吹拂、鸟语花香,倒是怡然自得,远离了京城那个是非之地,外面的空气仿佛也要清新一些,众人的心情也慢慢的好了起来。   一路上,白天众人说说话,看看风景,到了晚上,也有木石商号的山庄歇歇脚,倒也不算累。   反正众人这一路,也不算赶时间,倒是可以慢悠悠的走。   长公主已经许久没有离开京城了,她倒是没有想到,外面的世界已经是日新月异,更是没有想到安秀儿的能耐竟然这么大。   她十分好奇的问道:“秀儿,难道这一路,你都建造了这样的庄子?”   “嗯。”安秀儿点点头,道:“我家有一支商队嘛,为了方便他们,我便在他们要经过的路途上都建造了庄子,这些庄子有大有小,不过就是想着他们走累了,能够有个地方歇歇脚,吃口热饭。”   “这一路上,我们碰到的庄子可是不算少,你建造这些庄子,定然是花了不少时间吧。”长公主说道,她是真的很意外,原先她以为这一路上可能要风餐露宿的呢,却是没有想到,这一路上,她还真的跟游山玩水一般。   ☆、第三百五十二章 回徐州   “也没有多长时间,反正都是下面的人建造的,我也没有费什么劲。”安秀儿答道。   长公主便点点头,道:“从来都没有人想过要在路上建造这些庄子,以前朝廷倒是建造了驿站,但是慢慢的,便也没有人去打理了,这些驿站,想必很多的都荒废了吧。”   “是啊,朝廷没有派人过来管理这些驿站,这些驿站大部分都已经荒废了,上次我来京城的时候,路过很多驿站,不过都已经杂草丛生,有一些倒是有人留着,不过也都是一些行将就木的老人在答理了。”   “唉……”长公主叹息了一声,道:“如今朝廷时局不清明,等时局稳定下来,我一定要跟当局者提个建议,让他们将这驿站重新修葺一般,好好的派几个人,将驿站管理好,这样不但方便来往的商客,也方便朝廷中人办事。”   “您说的没错,有一些驿站的确是方便很多呢。”安秀儿点点头,说道:“不过朝廷的时局怎么样,可是与我们无关了,我带母亲您出来就是出来散散心的,您可千万别再惦记其它事了。”   “好好好,我不惦记。”长公主听了安秀儿的话后,笑了笑,也不再说话了。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这就好,再过几天,我们就要到达徐州了。”   “那挺好的,我正好带你去徐州认认人。”长公主说道。   安秀儿闻言脸上露出愁苦的样子来,她最怕的就是认人了,想着还觉得有些烦闷呢。   “别担心,我是公主,你是郡主,难道他们还敢给你脸子看不成?说起来,我也有十几年没有去徐州了,不知道那边如今是什么样子了呢。”长公主说道。   她一说起徐州,脸上便满是惆怅的表情,想来也是想到了往事吧。   安秀儿见到她这模样,便轻轻的握住了她的手,道:“没事的,一切都过去了,这次我们去徐州若是您住的舒服就多住几天,若是不舒服,早点跟我回闵月郡,我在闵玉郡有自己的跟脚,您住着也自在些。”   “好。”长公主点点头,道:“你有心了。”   安秀儿也弯起唇角,朝她笑了笑,心中平和了许多。   实际上,她也没有什么怕的,徐州也有她的山庄,若是住的不舒服了,她就不在那晏家住罢了。   以前安秀儿的家中没有什么亲戚,可是如今,突然就多出了这么多的亲戚,安秀儿还觉得挺不习惯的,她并不喜欢有这么多的亲戚,总觉得有些不太好的样子的。   不过既然是自己以前的宗亲,去看看也好,也算是全了长公主的心愿。   ……   几天后,徐州终于近在眼前了。   晏家也是徐州的大户人家,早就知道长公主要回来探亲,安秀儿他们的车马还是在城外很远的地方,晏家就派人过来接了。   虽然如今皇室势微,天下不太平,但是总归不是晏家这等家族能够撼动的,长公主还是长公主,他们可是不敢怠慢。   两方人马相遇,长公主的车架停了下来,前方的侍卫等着来人的说话,只见打头的一人器宇轩昂,“前方可是长公主的车架。”   “正是。”陪着长公主出行总管事,身穿鱼龙服,高傲的仰着头,远远的朝这人拱手。   “在下是徐州晏家的人,前来迎长公主回府邸。”此人说道,态度既让人觉得恭敬,也不会产生谄媚状,礼仪无可挑剔,只人觉得如沐春风。   总管让人过来跟长公主报备,长公主点点头,道:“既然是徐州晏家的人,那就跟着他们走吧。”   得到了长公主的旨意,总管事便道:“既然是晏家的人,还请前面带路。”   “请。”器宇轩昂的男子点头,却是让总管事先行,而自己则是打算去拜会长公主一番。   “长公主,那晏家的公子说要过来给您行礼,他说他是驸马的侄儿。”长公主的女官在郊外同长公主说道。   “那就停下马车,见他一见吧。”长公主点点头,说道。   车马停了下来,男子翻身下马,在长公主的车马前躬身,道:“见过长公主。”   “不必多礼,我听你说是他的侄子,向前来,让我看一看。”长公主说这话,车帘就被拉开了,晏家公子,向前两步,依旧是低着头,长公主透过门,看来他两眼,道:“抬起头来,我看看。”   这人依言的抬起头了来,长公主朝他笑了笑,道:“果然是器宇轩昂,跟他长得好像,李嬷嬷,将我的礼物拿来,送给他。”   李嬷嬷拿出一个匣子出来,将之递给了底下的丫鬟,丫鬟再递给了这公子,长公主便道:“只是见面礼,务必收下,好了,我们继续走吧。”   “是。”这公子接过匣子,待长公主的车马继续徐徐上前,他才翻身上马,走到了前头。   长公主见到了这男子,很是高兴,对一旁的安秀儿说道:“安宁,方才这男人你看到了吧?长得可真是俊雅,他跟他年轻的时候,长得极其的像。”   安秀儿没有说话,长公主回过头,却是见安秀儿一脸木呆呆的样子,便伸手在她的面前晃了晃,问道:“安宁,怎么了?”   “没怎么。”安秀儿回过神来。   长公主便道:“好了,你别担心,马上就到了,我们是来做客的,他们不敢怠慢的,到时候你就跟回到自己家一样,什么都不用想,还有娘亲呢。”   “好。”安秀儿点点头,朝长公主笑了笑,继续想着自己的事情。   长公主方才以为是她是害怕担忧到晏家的事情,实际上,完全不是如此,安秀儿担忧的是,她的运气竟然这样的好,这次她又遇上了熟人,可真的是倒霉。   方才那个器宇轩昂的公子,竟然是安秀儿许久不见的晏景修,她真的是不敢相信,晏景修竟然是她的堂兄?   这段时间,许久没有遇上的人,这次她全部都遇上了,之前长公主他们说徐州晏家的时候,她完全都没有想到他,这个人已经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好几年,却没有想到,竟然又能够在这里见到他。   不知道等下回到晏家,他看到自己,是何等的惊讶呢?   安秀儿笑了笑,却又不禁是想起叶静姝来,既然晏景修在这里,那么叶静姝自然也会在这里吧,不过如今这些人,她可是一点都不惧了,甚至她只是稍稍的想了想,就跟长公主聊别的去了。   长公主跟安秀儿聊起在徐州的事情,聊起徐州的风景,她告诉安秀儿,徐州有一座大山,就叫做苍莽山,那面风景秀丽,其中还有温泉,徐州在苍莽山里面建造有庄子,到时候他们可以去那里泡泡温泉。   安秀儿闻言笑了笑,道:“凤阳郡张家的府邸里面就有温泉水,躺在自己的屋子里面也可以泡温泉。”   长公主闻言便道:“去庄子里面,跟在家中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去庄子里面我们可以一起做很多的事情,比如说,打猎、一起围着篝火烤制打来的猎物,可是开心了。”   “是吗?”安秀儿笑了笑,道:“以前我跟我大哥去西域的时候,那里有一个城池的人非常的好客,我们一去,他们就拉着我们跳篝火舞蹈。”   “好吧,娘亲这些年在长公主府里错过了很多有趣的事情,我唯一能够想起来的也就是新婚那一年,他带我去过的地方了。”长公主说道。   “无妨,以后您就跟着女儿,我可以带您去很多的地方。”安秀儿说道:“您知道吧,传说有一座天池,那里面的水是五颜六色的,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看。”   “真的有这样的地方吗?”长公主问道。   “当然有了。”安秀儿点点头,道:“还有一些地方,水是红色的。”   “红色的水?”长公主更加好奇了。   安秀儿便点点头,道:“不光水是红色的,而且岸边也是红色的。”   “为什么?”长公主不解的问道,“竟然会有红色的水?”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里面长满了红色的水草吧,然后岸边全部都是枫叶,到了秋天,红艳艳的,如同血一般,好看,也凄美。”   “我真想要去看看。”长公主闻言便道。   “是吧,还有一个地方,长年都是雪,雪山里面还有溶洞,各种各样的冰雕的东西,都是大自然自然的构造。”安秀儿说道。   “真神奇。”长公主点点头,道:“可惜我一个都没有去过,我去过我觉得最好玩的地方,就是苍莽山了。”   “其实我也没有去过,我不过就是听人说起而已,还有就是在书中看到的,徐霞客游记,您看了没?”安秀儿问道。   “没有,我天天都是看到四书五经之类的书籍,哪里有空看这些书。”长公主便道。   安秀儿觉得这个样子的长公主还挺可爱的,便说道:“那我到时候给您看看,我保管您看了之后,也想要将他走过的地方全部都走一遍,我就是看了这本书,我这颗心就飞到外面去了,我真的很想要去这些地方看看。”   ☆、第三百五十三章 再遇熟人   “这位徐侠客是什么人?他是侠客吗?”长公主又好奇的问道。   “当然不是,这个霞是霞光的霞,他就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他因为春闱失败,没能够考中进士,心灰意冷,索性游历四方去了。不过我方才跟您说的这几个地点,却不是他去过的,那是我从另外的书上看到过的。”   “秀儿,你看过好多的书啊。”长公主有些赞叹的说道。   “我记性特别好,看过的书一般都记得,以前我在家中也没事,一个人便窝在家中看些书,张家有个藏书阁,里面书籍众多,我没事就坐在那里看书。”安秀儿说道。   “娘真的好佩服你。”长公主便说道。   “等我们到了闵玉郡,我将那几本书找出来给您看,我保证您一定会喜欢的。”安秀儿朝长公主笑了笑,长公主点点头,正欲说话,车马却已经是在进了城。   晏景修驾着马,在长公主的车马旁边说道:“长公主,很快就到家了,我们现在已经进了城,如果您觉得憋闷的话,可以撩开车帘,看看外面的景致,也算是了解了解我们徐州的风土人情。”   “好,你有心了。”长公主点点头,她方才跟安秀儿聊的起劲,倒是缓解了她心中的几分惆怅,这会儿,这晏景修几句话,又挑起她的哀愁来。   这徐州城内的每一分土地,二十年前,她都来过,那个时候,她还跟他化生平民,融入这百姓之中,两人手牵手,走过这徐州的每一处地方,她现在还记得徐州特产瓜子酥的味道,可是后来回到京城,叫人怎么做,都做不出以前的味道来了。   长公主虽然不想再回想那些事情,可是一到这徐州城,满脑子的思绪就涌上了她的脑海,这些年来,刻意压抑的东西,刻意压下的思念,这会儿如同潮水一般朝她涌来,她鼻子一酸,眼眶便是有些发红。   她忍不住的撩开帐帘,这会儿徐州的风物在她的眼前一一浮现,跟她记忆中的场景一一的对应起来,唯一不一样的是,少了那两个互相偎依在街道中的背影。   她仿佛她又回到了街道之中,顺手牵起的那个他,他指着这街上的点点滴滴给她看,他在她的耳边说着民生,他给她买的瓜子酥,一切的一切,又重新浮现在她的眼前,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是泪流满面。   一块手帕悄无声息的出现在她的面前,长公主接过手帕,轻轻的将脸擦拭干净,身旁坐着的李嬷嬷赶紧从轿子里的暗格里面拿出妝粉来,重新给长公主上妆。   “长公主,您别伤心了,哭起来不好看。”李嬷嬷说道。   “我没有伤心。”长公主摇摇头,道:“只是想到这些往事,难免鼻酸。”   “我明白的,来,让老奴给您上妆。”李嬷嬷说道。   可是在李嬷嬷要为她上妆的时候,长公主的眼泪又忍不住的滑落下来,看的李嬷嬷眼眶都有些发红了。   二十年前,她也还年轻呢,长公主跟驸马的事情她都知道,两人相亲相爱、琴瑟和鸣,那时候,她是那么的开心,可是一眨眼的功夫,一切的美好就全部都被人毁掉了,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个快乐的人儿以泪洗面,直到变得封闭,变成了现在这番模样。   这会儿,再来到徐州,她都忍不住想要抱着她,好好的哭一场了。   “公主,晏家到了。”就在李嬷嬷想要伸出手去的时候,门外女官的声音将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她匆匆的收好自己的思绪,制止了自己失礼的举动,帮长公主重新上妆,拾掇了一下她的妆面,确保她依旧是那个雍容华贵、威仪万千的公主。   拾掇了好了妆容跟衣裳,长公主才下了马车,方一下车,就看到了徐州晏家门前已经站了黑压压的一大群人,长公主还未说话,就听到众人一齐拜倒,齐声道:“见过长公主。”   听到这声音,长公主的眼眶又有些湿润了,她扫过众人,发现其中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妇人,再看,还是有几张熟悉的面孔的,但是也多了许多她不认识的人,此刻,正偷偷的抬起眼,怯生生的打量着她。   长公主吸了一口气,硬生生的憋住眼角的泪,道:“都起来吧。”   说着她向前两步,扶起最先一个白发苍苍的妇人,老妇人也看着她,拍拍她的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我听说你找到你的女儿了,是哪个姑娘。”   “安宁,快给老夫人行礼,这是你的祖母。”长公主便将安秀儿牵过来,又指着安秀儿对这老妇人说道:“这是您的孙女安宁,这是她的儿子张子规,小名团团。”   老妇人连连点头,伸出手去,想要抚摸安秀儿的脸,又想起她如今已经被封为了郡主,地位尊贵,她一个老妇人可不能够逾矩,便只能够将手一转,放到了团团的头上,道:“小孩儿生的真好看。”   安秀儿见到老妇人跟团团互动,她自己则是抬起头来,在人群中寻找晏景修的身影,正好晏景修也在看她,两人四目相对,他一副见了鬼的表情,而安秀儿则是朝他微微一笑。   “来,大家都进去吧。”这时候老妇人身边的一位夫人说了,她也有些年纪了,但是看起来,她应该是一个八面玲珑的女人。   老妇人闻言点点头,看着长公主,道:“公主,走吧。”   长公主则是看着安秀儿,安秀儿便跟在她的身后,众人都让开一条路,让长公主以及老妇人走在前面,方才那位八面玲珑的夫人则是一边扶着老妇人,一边同她们说些什么。   安秀儿乖乖的牵着团团,走在长公主的身边,一言不发,可是她却总是觉得有人在看她,不用说,肯定是晏景修了。   这时候,他一定对这事情非常的好奇吧,不过安秀儿倒很是坦然,她跟他之间可是没有什么大仇怨,说起来,他还帮了她不少忙。   众人来到了花厅,长公主跟老妇人一同坐在主位,安秀儿坐在左前侧,方才那玲珑的夫人则是坐在她对面,其余的人则都是靠后坐的。   长公主来访亲这是一件大事,晏家大大小小的人应该都来了,这屋子里面黑压压的坐了不少的人。   老妇人一一指着屋子里面的人同长公主介绍,这是某某某,这又是某某某,原来方才那玲珑夫人,就是长公主的妯娌王氏,是安秀儿大伯的妻子,晏景修也就是他的大儿子了。   长公主着重将目光放在了晏景修身上,道:“想不到一眨眼,景修你都长这么大了,我记得我以前还见过你呢。”   晏景修点点头,恭敬的应声道:“倒是长公主您还是风采依旧,跟二十年前一模一样。”   “你这孩子,就是嘴甜。”长公主摇摇头,又听王氏给她介绍别的人。   不过别的人长公主便没有这么的重视,她只是微微的点头,就算罢了,当然,认识了这么多的子侄辈,她的礼物也是送出了不少,幸好这一路上,长公主带来的东西也多,否则的话,这么多的人,她还没有这么多的宝物送。   认了人之后,众人又寒暄了一会,时候也就差不多,晏老夫人便让人准备开宴,宴席是早就准备好的,这会儿,晏老夫人一开口,厨房里面的人就忙活开了,一道道的美味佳肴如同流水一样端到了桌子上,虽然是晏家只不过是世家而已,却一点都不比王孙贵族的差了。   安秀儿如今也不比从前,看着这些美味佳肴,她的心中也没有什么波动,丝毫不起波澜,只规规矩矩的吃了一点东西,团团也是一样,乖乖的坐在她的身边。   吃完了饭,老夫人亲自带着去专门给长公主准备的院子里面住,其实以前她在这里有院子的,但是为怕她想起从前的事情伤怀,这晏家人又重新为她准备了一个院子,里面的装饰的很是华丽,院子里面百花齐放,各种东西一应俱全。   “长公主您觉得这院子怎么样?若是有什么不满意的地方,尽管跟我说。”王氏说道。   长公主看向安秀儿,安秀儿点点头,长公主便道:“这院子我很喜欢,让你们费心了。”   “无妨,只要长公主您喜欢就好。”王氏答道。   长公主不说话,王氏便道:“您一路前行,风餐露宿的肯定也是累了,要不然您先休息。”   “好。”长公主点点头,王氏等人便退出去了。   李嬷嬷跟一些女官先是去检查了这卧室一番,又将这院子四处都查看了,没有什么问题,才领着长公主跟安秀儿去休息,长公主住的地方是正房,而安秀儿居住的则是东侧的厢房,不过里面一样的华丽,倒是没有什么可说的。   安秀儿这一路上也的确是是累了,其实也不是累在别的地方,倒是觉得跟这些人打交道有些累,她一向是喜欢无拘无束的,但是这段时间以来,都感觉好像绷紧了身子,倒像是将自己装在了一个模型里面,按着那个模型的样子去做事,倒是不太像她自己了。   ☆、第三百五十四章 你真的变了好多   “夫人,今天一天累了吧?”春分帮她收拾好床铺,说道。   “是有些累了。”安秀儿坐在椅子上,拍拍胸口,道:“心累。”   春分笑了笑,道:“夫人您今天一下午都这样绷着身子说话,不累才怪。”   “你都看出来了?”安秀儿看了她一眼,有些意外,她没想到连一向是比较大条的春分也能够看出来了。   春分便道:“我跟您出去多日,若是还看不出您喜欢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那可就怪了,方才在那席上,我觉得您的笑容也都是假的,我可真是为您感到累。”   “没办法,我一看到那些人,我自然而然的就变假了。”安秀儿答道。   一般的秋雨便道:“好了,别再逗夫人说话,让她好好的休息吧。”   秋雨将一杯安神茶递了过来,安秀儿喝了一口,道:“你们也都去休息去吧,这一路,也的确是辛苦你了。”   “辛苦什么呀,我们不辛苦,我想到就快要到闵玉郡了,我这心中开心着呢。”半夏答了一句,安秀儿朝她笑了笑,想起她是有亲人在闵玉郡的,跟着她出去了这么久,难免是想爹娘了,便道:“我说让你好好的跟傅嬷嬷待在家,你要跟着我出来,怎么样,下次还要不要跟着我啦?”   “还要,虽然待在家里面是好,但是跟着夫人,我觉得能够学到很多的东西。”半夏说道:“而且我也能够看到很多不同的风景,想想就开心呢。”   安秀儿闻言看了她一眼,道:“好了,快去睡吧。”   半夏闻言,退出了屋子。   “我去外面为您守着,您有事情就叫我们一声。”秋雨说了一声,跟春分关好门,出去了。   安秀儿轻轻拍打着团团的后背,他是小孩子,比较嗜睡一点,今天中午没有睡觉,这会儿已经困的很了,才倒在床上,便已经是睡意昏沉,倒是安秀儿,早就习惯了这种颠簸的生活,方才还觉得累的很,可是躺在床上,却是完全睡不着。   这会儿天色尚早,她陪团团睡了一会,等他熟睡之后,她又蹑手蹑脚的起来了。   “夫人。”秋雨两人守在门外,见她打开门,便叫了她一声,道:“您怎么起来了?”   安秀儿朝两人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将门轻轻的关好后,才道:“这会儿太早了,我实在是睡不着。”   “要不,我陪您去院子里面走走?”秋雨便道。   “好。”安秀儿点点头,叮嘱春分进屋看好孩子,然后才跟秋雨下了楼。   院子里面这会儿已经是姹紫嫣红了,各种各样的鲜花,各种各样的美,已经是黄昏了,霞光洒在这花瓣上,给这花渡上了一层金光,更是有种不同寻常的美。   “这晏家人也算是费了心了。”秋雨见到这美轮美奂的院子,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道:“是啊。”   “您要不要去外面转转?”秋雨又说道。   “算了吧,刚来,就四处转悠的不太好,明天我再带着团团一起瞧瞧。”安秀儿便道。   “那也行。”秋雨点点头,瞥见这院子里面还有一个秋千架子,便扶着安秀儿坐了上去,又道:“要不,我扶您打会秋千吧。”   “我?打秋千?”安秀儿指着自己,笑道:“我都是做娘的人了,还打秋千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这有什么关系?在我眼中,您还年轻着呢。”秋雨说道。   安秀儿便点点头,说道:“那好吧,反正没人,我就玩一玩。”   安秀儿后面一句话说的有些俏皮,其实秋雨是知道她喜欢打秋千的,听到她的话后,便笑了笑,走到秋千架子后面,轻轻的推了推她,这秋千架子便晃悠了起来,安秀儿慢慢的晃悠着。   “要不要再给您用力一点?”秋雨说道。   “不要。”安秀儿说了一句,秋雨却是用力一推,这秋千便飞的更加高了,安秀儿吓了一大跳,低呼了一声,等停下来之后,她瞪了秋雨一眼,道:“你这丫头,如今也变调皮了。”   “我见夫人您这段时间一直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担心您少白头,所以,便想逗您开心一下。”秋雨说道。   “我还少白头。”安秀儿有些无奈,道:“你放心,这少白头呢,怎么都少不到我的头上来,我这人,心态好着呢。”   “是吗?”秋雨不信,安秀儿便从秋千架子上坐起来,道:“累了,回去了。”   刚刚走了不远,就见一个小丫头朝这边跑而来,见到安秀儿,她躬身拜倒,道:“郡主,我们的大公子找您。”   “你们大公子,叫什么名字?”安秀儿其实心中已经是有些许预感了,除了晏景修之外,估计不会有人要见她,果然,丫鬟答道:“是我们的大公子名唤景修。”   这丫鬟念起晏景修的名字的时候,脸庞还隐隐有些发红,安秀儿摇摇头,心道:这晏景修的魅力还真大,连一个丫鬟都对他都芳心暗许。   “让他进来吧。”安秀儿说道。   毕竟是从前的朋友,她并不怕见他,只转身回到了待客的花厅,等着他的到来。   “见过安宁郡主。”晏景修进来之后,同安秀儿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礼,安秀儿笑了一声,伸手示意他起来,道:“许久不见了,晏公子。”   “是啊,安宁郡主。”晏景修亦是看向安秀儿,眼中似是有诸多的疑问。   “我知道你现在的疑问很多,你可以慢慢的问,但我不一定会回答。”安秀儿说道。   晏景修摇摇头,道:“这人生际遇真是无法道说啊,谁能够想象你竟然是我的堂妹呢,如果我知道的话,我当初一定会对你再和善一点。”   “你应该感谢,你当初跟我没仇。”安秀儿笑了笑,道:“我也没有想到,你竟然是晏大公子,隐藏的真深。”   “我从来都没有隐藏过,是你没有来调查我。”晏景修说道:“我总不可能满大街跟别人说,我是晏家大公子吧。”   “也是。”安秀儿点点头,道:“一开始是没有力量调查你,等我有力量的时候,我也懒得调查你了,毕竟那个时候的你,在我的心中,也不怎么重要。”   “堂妹,你说的可真的是一点不客气。”晏景修伸手喝了一杯茶。   安秀儿也笑了起来,再见故人,她的心中还是挺开心的,但是那一点点的不开心,也早已被她抹去了。   “这几年你过得还好吗?一直都没有你的消息。”安秀儿问道。   “我挺好的呀,你看到了,我现在成了晏家的大公子,帮着家里面打理生意呢。”晏景修答道。   安秀儿便点点头,道:“那说不定我们在生意上还有什么来往。”   晏景修说道:“反正只要不是冲突就好。”   “你说的没错。”安秀儿点点头,朝他笑了笑,实在是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她不是一个很擅长言谈的人,以前因为张镇安的缘故,倒是还可以跟晏景修开开玩笑,打趣几句,但是隔了这么多年,两人之间,早就生疏了。   “你怎么会去到京城里面的?”晏景修问道。   “还不是去打理生意了。”安秀儿答道:“你知道,张家有些生意在京城,后来那生意发生了一些问题,我想着我反正无聊,便去看一看,当做是游山玩水了,然后就来到了京城。”安秀儿说道。   “原来是这样。”晏景修点点头,道:“你可真是不容易,我听说现在张家的生意都是你在打理了?”   “嗯,那本来就是我们这一房的生意,按理说镇平打理最合适,但是你知道,他这人不擅长打理生意,所以我便帮他打理。”安秀儿答道。   晏景修又点点头,他也不知道跟安秀儿说些什么,毕竟当时他是在给安秀儿打理生意,后来走的时候也没有跟她说,算是不告而别吧,所以这会儿再见到她,他的心中是有些微内疚的。   “当时我离开,没有给你造成什么麻烦吧?”晏景修又问道。   “你说呢?”安秀儿瞪着眼睛看他,一副很生气的样子,但到了最后却是噗嗤一笑,道:“那些事情都过去了,我也不想要再提了,说起来我还得谢谢你,是你让我不得不成长起来,不得不扛起这些,我现在都不敢相信这个人是我。”   “你这样说,我心中越发的内疚了。”晏景修看着安秀儿,说道:“你知道嘛,我刚刚看到你那一刹那,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在我的心中,你就是该躲在镇安的身后,拽着他的衣裳,低低的唤他相公,偷偷的打量四周的人。”   “我有那么怯弱吗?”安秀儿抬眼看向晏景修,突然又笑了,以前她好像真的是那样一个人。   “不过你的骨子里面就是我们晏家的小姐,就是大气!”晏景修又说道。   安秀儿想起在京城的时候,人们都说,她不愧就是公主的女儿,就算是扔到民间几十年,还是这么的有皇家威严。   ☆、第三百五十五章 沧海桑田、此恨绵绵   安秀儿听到的诸如这些的话语,多不胜数,但其实她心中并不爱听这些的,她不是因为她是谁的女儿才变得如此的,她只是那几年来,她不得不努力,不得不学着那样做。   若是说她最擅长什么,大概她最擅长的就是学习跟模仿吧,她知道他们想要看到什么,她便去模仿什么,模仿他们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带笑的表情,吃饭的神态。   她自己原先是怎样的呢?她已经忘了。   “好了,我们不说这些了。”安秀儿摆摆手,喝了一口茶,道:“我问你,你将我弟的妾室给拐到哪里去了?”   “你弟的妾室?”晏景修有些意外,他还没有想起来,安秀儿说的是谁,安秀儿便提醒了一声,道:“叶静姝!”   “好吧。”晏景修这才明白了过来,道:“你这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如今还想着她呢。”   “你可别乱说日理万机这个词,让人听到了,不好。”安秀儿说道。   “你如今没有以前有趣了。”晏景修说道,安秀儿没有理会他,他便又继续说道:“我是真的以为你忘记她了,她,死了。”   “啊?”安秀儿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可能性:“她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晏景修摇摇头,道:“但或许是因为我的原因。”   “因为你的原因?”安秀儿再次追问,晏景修摇摇头,并不愿意说,可是安秀儿实在是想要知道一个原委,便一直都看着他,晏景修这才说道:“我当时不忍心她在庄子里面凄苦的过一生,便将她带了出来,我将她带到了我的家中,想着她在我的面前,总没有办法再去谋害你们。”   “可是后来,有一天,我出了门,再回来的时候,她就突然死了,中毒死了。”晏景修说着的时候,仰起了头。   “虽然我曾经喜欢他,但我只是将她当做是一个朋友,我将她放在我的院子里,我以为我是保护她,可是她却死了。”晏景修说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泪流满面,道:“我从来都不知道,女人可以很毒到这个地步。”   “你别吓我,你说清楚一点。”安秀儿连忙追问道:“难道说是你院子里面的人害死了她。”   “我去查了,查出来是我的一个小妾因为嫉妒她的受宠,而下毒将她害死了。”晏景修说道。   安秀儿闻言也张大了嘴,道:“天哪,这是在是太可怕了。”   “是啊。”晏景修点点头,道:“我是真的没有想到,那时候,我只是将她当做朋友,可是却有人将她当做眼中钉,肉中刺,而她们的理由,竟然是因为我。”   “如果我知道我会发生这样的事情,我宁愿她在那庄子里面凄苦一生,我也不要将她带回来了。”晏景修说道。   安秀儿看他,见他脸上已经是苦泪成行,泣不成声。   安秀儿没有出声,她心中这会儿也跟打翻了五味瓶一般,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叶静姝因为爱而害自己,没想到却害了张镇安,而她最后也被人因为爱而害死。   “其实她不是死于爱,她只是死于人的妒忌。”安秀儿说道:“妒忌,真是可怕的东西,你平日里定然是对她太好,所以才让他人心生妒忌。”   “或许是吧,不过这些也不重要了。”晏景修点点头,满目叹息。   “那后来那小妾怎么样了?”安秀儿问道。   “她,杀了人,你说我会将她怎么样?”晏景修转头看向安秀儿。   安秀儿便道:“你肯定是杀死了她,对吧。”   晏景修摇摇头,道:“当初我将她收为小妾,是因为我喜欢她,觉得她可爱,我真的无法看到她可爱的面容下,有一颗那么肮脏可怕的心,所以我让她剃度,去了家庙。”   安秀儿点点头,道:“这样做的话,你也算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了。”   晏景修摇摇头,“你说错了,我不是有情有义,我是没用,当时我很愤怒,心中只是有所怀疑,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杀了她的人,她只是被人当了刀使,可是我没有证据去拉下另外一个人,便只能够让她当一个替死鬼。”   “啊?”安秀儿闻言,已经惊呆了,她道:“你别吓我,这事情实在是太离奇了,我的意思是说有些可怕,当初,你就不应该纳妾的,如果只喜欢一个人,是不是就不会有这种问题了?”   晏景修看了安秀儿一眼,道:“我也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但是我长成这个样子,这么多的姑娘喜欢我,为怎忍心辜负她们的一番心意呢。”   “呵……”听到他这话,安秀儿真的是有些语噎,她道:“你真的对你自己的容貌就有这么的自信吗?你还真的以为这些姑娘仅仅是因为见你一面,就要对你生死相许,没有你,她们就活不下去吧?在我看来,你又何尝不是享受这种被人爱着、被人宠着、被人捧着的感觉,你的滥情,就是害了她们。”   “你将她们纳为小妾,本来就是辜负她们的一番痴情,你好好的想一想,人只有一颗心,当你的心分到这么多的姑娘身上的时候,你又能够分给她们多少感情呢?”   安秀儿告诫道:“这世间,不是所有的女子都能够那么的大度的,大度的姑娘,要么真的是爱惨了,只能够将哭泪咽在自己的心中,要么就是根本不爱你,只是想要从你身上得到属于自己的利益,要么就是假装大度,总有一天,她会放出心中的恶魔。”   “你说的没错。”晏景修叹了一口气,道:“你的一番话,真是让人醍醐灌顶。”   “当不上。”安秀儿说了一句,又问道:“那我问你,究竟是谁害了叶静姝。”   “可能是我的枕边人。”晏景修说道。   “你的枕边人实在是太多了。”安秀儿了一句,喝了一口茶,看向晏景修,说道:“说实话,我自诩我看人很准,但是我曾经也看错了人,我错看了你。”   “错看了我?”   “是的,我一直以为你外表虽然吊儿郎当,但是内心却是一个深情的人。”   安秀儿看向晏景修,说道:“你知道吗?那会儿,你我觉得你的眼睛里面都溢着深情,但是现在我明白了,当初你的深情是真的,只是男人跟女人不一样,女人只能够爱一个人,而男人可以爱很多人的,他爱这个姑娘时,说着一生一世,爱那个姑娘时,说着生死相许,然而到了最后,这些姑娘们却都成了巫山云雨、沧海桑田,只剩此恨绵绵,但到最后,谁又真正的能够,只取一瓢饮呢?”   “男人的爱很博大,我很庆幸,我能够找到一个只爱我一个人的人。”安秀儿说着笑了起来。   晏景修看着安秀儿,他见到她脸上的笑容是那么的真切,也是叹息一声,道:“可惜他已经离开了。”   “不,他没有离开。”安秀儿笃定的说了一句,见晏景修有些怀疑,便道:“你知道,一个人真正死亡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是什么时候?”晏景修问道。   “就是被人们遗忘的时候。”安秀儿答道,“所以他从来都没有死,他住在我的心里。”   “你这种解释,我倒是第一次听到,不过倒还真的有几分道理。”晏景修听到安秀儿的话,心情也觉得轻松了许多,他伸手抚上了自己的心,心道:“或许,她就住在我的心中吧。”   他觉得他就如同安秀儿说的那般,是见一个,爱一个,他这一辈子,遇到了太多可爱的姑娘了,她们都是那样的可爱,那样的美丽,她们就像是娇艳的花朵,当见到她们的时候,他真的想要将她们全部采下。   但是在他心中,他最爱哪一朵花呢?他分不清了,他只知道,他最初喜欢的那些花儿,慢慢都失去了颜色,变了模样。   “见到你如今生活的这么好,我挺高兴的,真的,我觉得你比我幸运多了。”晏景修说道。   “在我看来,你晏大公子才是一个幸福的人,从小就锦衣玉食,什么都有,一个人幸福快乐,除了他所处的环境之外,其实还取决于他的内心。”   安秀儿说道:“晏大公子,你就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了,否则的话,你连现在拥有的东西都会失去,等你一无所有的时候,你才知道,你浪费了怎样的时光。”   “我发现郡主您的心态真的好,以前我还见你一副悲悲戚戚的样子,没想到,如今却是变得这么的这么的开朗了,我真的不如你。”晏景修说道。   “别说这些了,好好的把握现在吧,失去了一个叶静姝,你还有很多个在你身边爱着的姑娘,希望你不要再辜负她们了,也希望你可以好好陪陪你的爹娘,不要将时间浪费再浪费在别的上。”好歹是曾经是朋友,安秀儿不由得多说了两句。   “你说的很对。”晏景修点点头,可是那模样却不像是明白的样子,反倒是有些失魂落魄,他站起身来,道:“打搅郡主您的时间了,我先走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白衣公子已远去   安秀儿见他的状态好像有些不对,想要宽慰他两句,但最后也只是站起身来,说了一句:“路上小心。”   晏景修没有说话,就这样离开了,等他走后,安秀儿摇摇头,以前看起来气宇轩昂、潇洒不已的公子,原来不过就是一个情种,时光还真的是让人变得琢磨不透了。   “夫人。”半夏走向前来,她还记得晏景修,此刻见安秀儿一副惆怅的模样,不禁也同她说道:“真的没有想到,会在这里见到晏公子,不过您以前让晏公子帮您忙,他都不肯帮您,而且还帮助了那个叶小姐,可是如今,您为何还对他这么的和善。”   “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因为他是他的好朋友吧,或许是因为我没有什么朋友。”安秀儿答道。   这么几年来,她经历的事情也多了,但是说到朋友,还真的是没有,如今陪在她身边的也就她们这几个丫头,以及自己的孩子了,所以看到了晏景修,她忍不住的多说了两句。   “人家帮你是情分,不帮你是本分,前尘往事都如烟,过去了,就让她过去吧。”安秀儿叹息一声,往日里的那些画卷在她脑海一一闪过,又一一的散去了。   他再也不是她记忆中的那个白衣公子了。   “那如果晏公子要来找你帮忙,你还会帮他吗?”半夏问道。   “会的吧。”安秀儿点点头,又补充了两句,道:“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之内,不伤害我的利益。”   半夏便道:“夫人您还愿意帮他,说明您心中仍旧是善良的。”   “你这丫头,我心中不是善良的,难道我是恶毒的?”安秀儿无奈的看了半夏一眼,说道。   “对对对,是我说错了话。”半夏笑了笑,道:“夫人,时候不早了,我扶您去休息吧。”   安秀儿点头,站起身来,半夏扶着到了屋子,安秀儿便道:“行了,你们也累了,去休息吧。”   回到自己的房间,春分坐在椅子上打着盹,团团倒是睡的正香,安秀儿坐到了床边,眼含柔情,春分一下子醒了过来,见到安秀儿,当即要来行礼,安秀儿伸出手指在唇间轻轻的做了一个手势,春分便闭上了嘴。   “去吧,去睡觉吧。”安秀儿同春分说道:“我这里不用人。”   “那我们去外间了,有事您叫一声。”春分说着站起身来,揉揉眼睛,退出去了。   安秀儿坐在床边,看着孩子,夜越来越深了,窗外有月光洒进来,安秀儿走到了窗边,抬头看向天空,今夜的月亮又圆又亮,如同一个月盘,洒着幽幽的光,她看了许久,叹息一声,将窗户关上,挨着团团躺下了。   第二天,天一亮她就醒来了,去跟长公主请了安,然后晏家的一干人等也都过来同长公主以及安秀儿请安,安秀儿看到了晏景修身边的站在的妇人,才知道,他说的枕边人是什么意思。   原来他早就已经成亲了,有了妻子,他的妻子容貌也是极美,说话滴水不漏,可是安秀儿却觉得她是一朵带着毒的花朵,她想起昨天晏景修说的话,下意识觉得叶静姝是她害的。   她故意召来晏景修多说了两句,两人言笑晏晏之间,她瞥到了这个妇人,见到了深藏在眼底的愤懑与怨毒。   这是一个因为嫉妒发了狂了的妇人,谁靠近她的男人,谁就会死,尽管安秀儿是晏景修的堂妹,但是指不定她也会胡思乱想,故,安秀儿故意跟晏景修问起他妻子的事情,还夸了她两句,这妇人,立马便喜笑颜开了。   长公主多年没有回晏家,打算在晏家长住一段日子,安秀儿却是归心似箭,她想要回闵月郡了,但是她也不想要长公主为难,便打算自己先回闵玉郡。   她对晏家的这些人很是陌生,并不想要跟他们深交,因为叶静姝死在这晏家,让她越发不想要在晏家多呆,在她的眼中,这些妇人在她的心中,都是可怕的,都是带着毒的,她在这里,没有一点的安全感,只有回到家中,才能够让她安心。   长公主一向是宠着她的,见她想要早点回去,便也都由着她了,带着她祭拜一下晏德川的墓碑之后,便同意她回去了。   晏德川就是安秀儿名义上的父亲,不过安秀儿跟他并没有什么感情,也只是给他敬了一杯酒,认认真真的磕了三个头,就算完事了。   安秀儿在晏家住了三天,三天后,便启程先行回去了,从徐州到闵玉郡并不是很远,她一路上走的并不是很快,花了三天功夫,便到了闵月郡了。   安铁石护送那些那些难民想必还没有回来,家中只有安铁木留守在闵玉郡,知道她要回来,他早早的就去半道上等着她了,见到她,他很是开心,安秀儿见到他也有诸多话说,原先她以为他们不是亲生兄妹,他们之间会有隔阂,但是见到他的那一刻,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觉得亲切。   安铁木的表现也是一样,只道:“回来了就好,娘亲可是想你了呢。”   “对不起。”安秀儿说了一句。   安铁木便道:“说什么对不起,你回来了就好,,我早就跟娘亲他们说了,现在他们都在等着你呢。”   “啊?”安秀儿闻言说道:“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们了。”   “什么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们?你又没有做错事情,有什么关系呢?”安铁木说了一句,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你是我妹妹,这一点是永远都不会变的,什么亲生不亲生,那些都是虚的,我只知道你就是我的妹妹,只要你不嫌弃我大老粗便好。”   “二哥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们永远都是我的家人,无人可及。”安秀儿说了一句,脸上露出笑来了。   “那你就别瞎想了,我们快回去吧,娘亲他们都等急了。”安铁石说道。   安秀儿点点头,脸上露出笑来,这一路上,她都挺惆怅的,在长公主的温柔关怀下,她叫了长公主娘,可是如今想到梁氏,她便觉得有些对不起她了,她觉得她不应该叫别人娘亲的。   可是如今安铁木的话,无疑是让她的心中吃了一颗定心丸,她现在庆幸没有跟长公主一起来,否则的话,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尽管因为安铁木的话,她心中松缓了一些,可是回程的一路,她还是有些忐忑,但是到了木石山庄,见到在门口等她的梁氏的时候,她这种心情就没有了,马车还没有停好,她就迫不及待的跳下马车,跑过去,抱住梁氏,叫了一声,“娘。”   “秀儿。”梁氏见到安秀儿,倒是表现的比较淡定,她轻轻的伸手抚摸着她的头,道:“你这孩子,这么高的马车哪能够随便跳,万一摔下来了,怎么办呢?”   “可是我想您了嘛。”安秀儿说了一声,挽着梁氏的手往庄子走,倒是被她遗忘的团团站在车辕之上一脸懵,这时候,安铁木走过去,将他抱了起来,道:“小团团,有没有想舅舅啊?”   团团已经有些不太记得了安铁木,只睁着眼睛看了他两眼,没将他想起来,安铁木见到他这表现可是伤心了,只道:“团团,你太让舅舅伤心了,你将舅舅都给忘记了?”   “舅舅!”团团这才叫了起来,道:“我记起来了,你是舅舅!”   “对啊,我是舅舅!”安铁木这才露出笑来,将他放在肩膀上,就这样举着他往前走,团团抱着安铁木的头,可是开心了,道:“舅舅,我可想你了。”   “你这小骗子,你还想我,你根本就不记得我了。”安铁木伤心的说道。   团团便软软糯糯的说道:“我记得舅舅,我只是不记得舅舅你长什么样子了,是舅舅你都不来看团团的。”   “好好,是我不对。”听到团团声音低落,不太开心的样子,安铁木连忙同团团道歉,并道:“好了,团团,舅舅给你准备好了好吃的东西,我们快去吃。”   “有好吃的!”团团这才眼睛一亮,又重新开心了起来了。   前面,安秀儿挽着梁氏,已经跟出来迎接的董氏等人遇起来了,安秀儿一见董氏便睁大了眼,道:“哎呀,嫂子,你怀孕了。”   董氏点点头,神色有些羞赧,安秀儿开心的笑了起来,道:“这可真的是一件大好事。”   “还有大丫、二丫,你们现在都长成漂亮的大姑娘了,许人家了没有啊?容和,半年多不见,你现在都变成翩翩少年了,读书有没有有功?”安秀儿见到众人都非常的高兴,她觉得众人给她的感觉,真的是不同。   “有啊。”容和应了一声,道:“姑姑,我发现你现在也变得跟以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安秀儿想要伸手摸他的头,却发现他长得跟她一样高了,便只能够拍拍他的肩膀。   “便漂亮了,更有气势了。”安容和说了。   “哪有。”安秀儿嗔怪的说了一声,道:“是容和长大了,姑姑现在越来越喜欢你了。”   ☆、第三百五十七章 永远是家人   安容和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去,他现在确实是大男孩了,安秀儿便道:“以后呢,还是要好好的读书,别老是想那些有的没有的。”   “知道。”安容和点点头,他现在正处在变声期,声音有些沙哑,安秀儿又笑了笑,回到家来了,她觉得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她感到非常的舒服,非常的开心。   安秀儿跟梁氏等人聊了一会,又跟她们说了一些自己这段时间的遭遇,梁氏等人也都表示理解,安秀儿原本以为梁氏知道了自己不是她的亲生女儿之后,她会伤心难受,却没有想到,她对她一如往昔,表示无论如何,她都是她的女儿。   梁氏的大方,家人的温暖,让安秀儿的心中十分的熨帖,众人知道她这一路也比较辛苦,吃过饭之后,便让她回房休息去了。   回到自己的地方,安秀儿觉得十分安心,这是在别的地方感受不到的,在自己的地方,她觉得连空气都是这么的清新,一切都是这么的美好。   休息了一晚上之后,第二天还是得看望邬氏,她知道邬氏并不想要看到她,不过团团她还是喜欢的,所以她也就如她的愿望,带上团团。   来到张家,她还有些唏嘘,这次过来,她并没有大摆她郡主的仪仗,依旧是坐着低调的双辕马车,来到张家的门口。   “呀,夫人回来了!”门房见到她回来,倒是非常的高兴,一人向前迎接她,一人已经飞快的跑进门去通报去了,安秀儿要回张家,也不需要谁的允许,就这般大大方方的进去了,刚牵着团团走到了半路,就遇到了匆匆赶来的张镇平。   “见过郡主!”张家也不是那等消息闭塞的人家,这会儿,安秀儿被封为了郡主的消息,想必他们都知道了。   “弟,不用多礼。”安秀儿说了一句,道:“我这次回来,只是来看望一下母亲。”   “请跟我来。”张镇平一挥手,领着安秀儿去邬氏的院子。   见到邬氏,安秀儿倒是大吃了一惊,以前的邬氏是一个保养的不错的贵妇,可是这次再见到邬氏,她完全没有想到的是,她的头发竟然全部都花白了。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尽管邬氏对她并不算很好,很多的时候,也不理解她,但是见到她这般苍老的模样,她仍旧是有些悲从心来。   “老身见过郡主。”邬氏却是从椅子上坐起来,要给安秀儿行礼,安秀儿连忙走向前去,扶住邬氏的手,道:“母亲,怎么都到了这个时候了,您还是这么的古板呢?”   “郡主,礼不可废。”邬氏一定要给安秀儿行礼,安秀儿托都托不住了,她见到她这模样,只能够叹息一声,摇摇头,道:“您为何总是要这样?所有的亲情,就在您的古板教条中给消磨掉了。”   “郡主您说的是。”邬氏答道,安秀儿见到她这模样,又觉得她挺可怜的,也不理会她的话,只道:“我带着团团过来看你了。”   说着同团团说道:“团团,快叫奶奶。”   “奶奶。”团团奶声奶气的叫了一声,邬氏看到了团团,脸上才有了一丝鲜活,安秀儿摇摇头,看了张镇平一眼,走出了屋子,张镇平也跟着走出来,安秀儿便道:“我发现母亲现在越来越古板了。”   “何止是古板,她现在简直就是古怪。”张镇平摇摇头,道:“现在连玉琼都不想要过来看她了。”   “为什么?”安秀儿问道。   “她对玉琼的要求实在是太严格了,玉琼来了之后,回去后都跟我哭诉。”张镇平说道。   安秀儿听罢摇摇头,叹一口气,道:“可能是人到年纪了吧,有些人越来越和善、越来越慈祥,而有些人则是越来越古板,越来越古怪。”   “好了,不说这个,母亲的头发是怎么回事?我这次回来,怎么见到她老了这么多?”安秀儿问道。   “去年的时候,她生了一场大病,后来就成这样了。”张镇平答道。   安秀儿又叹了一口气,问道:“好好的怎么会生病?”   “不知道,可能她一个人想太多了吧。”张镇平说道。   安秀儿便道:“要不然,你看看她的娘家有什么年轻的小姑娘,将她们叫过来,陪陪她?”   “算了,她性子古怪,早就传开了,估计那些姑娘们也不愿意过来。”张镇平说道。   安秀儿便道:“那你的那些小妾呢?要不然你让她们来陪陪她?”   “这你可别说了,她那人,我敢让我的小妾来,可是她不愿意见她们呀,嫌弃人家身份卑微,不愿意见她们。”张镇平说起这事,也是满脸愁容。   安秀儿便道:“那我也没有办法了,算了,到时候多请一些机灵的丫头,或者是相熟的夫人们陪陪她吧,对了,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事情?”张镇平问道。   安秀儿看了他两眼,道:“我告诉你,你别激动啊。”   “你说吧。”   “叶静姝死了!”安秀儿答道。   “她死了!”张镇平的反应超出安秀儿的反应,他喃喃自语,道:“她怎么突然就死了呢?你从哪里知道她的消息的?”   安秀儿便将来龙去脉跟张镇平说了一遍,张镇平许久才缓过情绪来,他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原先以为她跟着晏景修可能会好一点的,谁知道还是死了,可能这是天意吧。”   “我跟你说这件事的原因不是因为她死了,我是让人小心你身边的那些小妾,说不定什么时候,她们也就给你来一次。”安秀儿说道。   “你什么意思?”张镇平问。   “叶静姝就是被晏景修身边的那些女人给害死的,你想要你身边有些女人也步她的后尘吗?”安秀儿告诫道。   “不会的,我身边的女人,她们都是一些善良的女人。”张镇平说道。   “那可说不定,知人知面不知心。”安秀儿说了一句,道:“我建议你,从今以后收收心,你身边有了这么多的姑娘,也够了,以后不要再见一个爱一个了。”   “知道了。”张镇平应了一句,被一个年纪被自己小的嫂嫂管这些,他心中还觉得有些怪异。   “好了,那我也不多说了,这些事情由我来说,本来也不合适。”安秀儿说了一句,便回到屋子里面。   屋子里面团团正在跟邬氏说些什么,也只有这时候,邬氏才的脸上才露出些许生气来,安秀儿便问道张镇平,道:“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呀,母亲需要一个孩子。”   “我也不知道,身边那么多小妾,没有一个怀孕的。”张镇平答道。   安秀儿便道:“让你平常乱来,现在知道恶果了吧,好好的锻炼身体,孩子会有的。”   因为邬氏这模样,安秀儿有些担心她,便在张家多呆了一会,陪她说了一会话,然后才回家。   这几天,她刚刚回来,事情也挺多的,很多的掌柜们知道她回家了,都过来拜见她,还有这段时间,她都不在家,许多的账本都需要她来过目。   不过安铁石另外请了许多的账房先生,倒是将账本都理清楚了,安秀儿见到他们的工作都是有条不紊的样子,这账本她便也懒得一一查看了,只是抽查了一些而已。   可饶是如此,还是花了她好几天的时间,不过这些账本都记的很清楚,她倒是没有发现什么问题,这让她感到很欣慰,如今她这木石商号是真的已经起来了,不再像从前一样,什么都需要他们亲力亲为了。   现在就是她不在,木石商号一样的运转,安铁石跟安铁木不在也是一样的,他们做的事情都能够有人取代,这让安秀儿觉得很高兴,有能人,这是好事,她现在还记得她当时请人教他们西域一些语言的样子,她现在还记得他们第一次去西域的时候。   如今,队伍之中有许多人都知道西域的语言,他们很多人去西域就好像是回自己家一样,对西域的一切都非常的了解,在西域各大城池也都建立了自己的驻点,这一点,让安秀儿感到非常的满意。   她已经很知足了,如今的一切都不用她说,底下的人自然会去做,他们之中甚至有能人会提出更好的想法,然后得到众人的商讨支持之后,便开始去做。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们的木石商号也越来越好。   原先安秀儿只是想要在这一条商路上建造驻点,可是如今,这些人自发的在各个城池上建造驻点,如今徐州城已经有了他们的驻点,他们还打算将这些驻点建造到其它的城池去了,从西域买来的货物,他们可以在各个城池贩卖,也可以在各个城池收集各个城池的特产,卖往别处。   这一切是安秀儿没有想到的,现在木石商号就好像是一个巨型的机器,无数的人推动着它运作,她作为决策者,都用不着插手了。   可能是因为这时代不太平吧,如今的木石商号除了运送自己的货物之外,还兼做一些镖局的事情,当然,帮别人押镖,或者是护送别人去别的城池,收费比较昂贵不说,还得要有一些身份。   ☆、第三百五十八章 商队的发展壮大   一开始的时候,木石商号是不做这些事情的,后来一些相熟的、有过合作的商客们因为害怕路上不太平而来恳求木石商队的护送,木石商队的人因为跟他们生意来往比较多,便也答应了。   答应了一次,后来这事情便多了,后来木石商队便兼职押镖了,虽然安铁石并没有明确的说他们会押镖,但是许多跟木石商队有个合作的商客之中却知道了这个事情。   虽然木石商队收费贵,但是他们的安全性是无法比拟的,木石商队拥有上好的马匹,拥有上好的刀兵、弩车,途中还有庄子,人数也众多,除非这些马匪们是真的不要命了,否则他们根本就不敢前来冒犯木石商队的人,有前来冒犯的人,最后的下场都不太好。   这些马匪也是怕死之人,木石商队的人,他们还是不敢动的。   说起来,也是好笑,原先安秀儿建立这木石山庄只是为了方便他们行走,谁知道后来在木石山庄的周围大都发展了成了一小片山庄了,很多木石商队的妻儿子女都迁移到木石山庄附近来,因为许多地方连年打仗,地广人稀,买地又不需要很多的钱,所以安秀儿就花了钱,买了大把地,给他们耕种。   但凡是木石商队雇佣的侍卫的妻儿子女,耕种他们的地,只需要交三成的租子,而且这三成的租子中有两成是要交给国家的税务,所以算起来,木石商队只收了一成的税,可谓是非常的便宜了。   虽然只是收一成税,可积少成多,加起来,这一成税就不少了,至少安秀儿估计今年过后,他们都不需要买粮食了,不仅如此,还能够有粮食养着这些张镇安手下的士兵。   这些护卫们没事的时候,安秀儿便让人组织他们在庄子附近摘果树,她想着到时候还能够有果子吃,反正他们平日里闲着也是闲着,一起干活,还挺愉悦的。   而这些护卫们的家人们除了种田之外,还养猪、养鸡,所以安秀儿的护卫们也不担心没肉吃了,安秀儿见到她的庄子附近渐渐的聚集起了这么多的人,便在那里设立私塾,请夫子授课,但凡是在她木石山庄做事的人的子女都可以免费去听课。   注意,不是儿子,而是子女,女儿也可以去学习,安秀儿有专门请了女夫子,除了教她们认字之外,还有绣花等等,当然愿意学的就学,不愿意学的她也不逼着。   总之,时间一天天过去,她的庄子比她想象中是发展的更加的好了,众人们好像都很开心的样子,安秀儿也觉得很满足,唯一不满足的大概只是张镇安还在外面打仗吧。   张镇安打完了倭奴,后来又帮着剿灭南方那几座城池的匪徒,如今他正带着人四处剿匪了,反正他们不用担心钱粮,也不用担心时间,但凡听闻哪里的马匪猖獗,便往哪里去。   安秀儿钱多,为了他们的安全,统一为他们定制了全身甲胄,外面是上好的精钢,里面是织的厚实的麻布,既轻薄,又防箭,她定制的盔甲,连头部都是遮住的,就只露出了一双眼睛,这样全身的防护,张镇安的军队的死亡率大大的减少。   更何况,他们如今剿匪,也不用带什么军粮,就轻装上阵就行,他们永远都不用担心什么辎重问题,也不用担心补给的问题,安秀儿的护卫们会补上,他们也可以去附近的木石山庄休息。   当然,如今的朝廷是越来越衰弱了,他们也指挥不动张镇安,张镇安根本就不听朝廷的调遣,至于穆家军也是一样的,张镇安已经脱离了穆家军了,他给自己的军队起了一个名字,叫做“天秀军”,他自封为元帅,天秀军所到之处,百姓们夹道相迎,鲜花盔甲,荣耀无数。   他每到一处都会给安秀儿写信,告知安秀儿,他要去的地方,安秀儿就会提前往那个地方送信,等他到了,就可以从那里的木石山庄收到信件。   这样的信件往来,是安秀儿跟他交流的方式,虽然安秀儿并没有见到他的人,可是这让她觉得,他好像一直就在她的身边一样,她感到非常的快乐。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如今众人都知道,天秀军的袁元帅,喜欢的是木石山庄的安宁郡主,至于张夫人这个明号,叫的人倒是少了。   至于长公主,她如今也跟安秀儿住到了一块,也正是因为长公主的存在,安秀儿才没能够去找张镇安的,不然她早就随着他四处征战去了,不过偶尔张镇安到了附近的城池,安秀儿也会去见见他,虽然每次总是聚少离多,但是两人的感情反而越发的深厚。   因为张镇安的原因,安秀儿木石山庄的人更加是没人敢动,因为他们知道,若是动了木石山庄的人,马上就会有一个大杀神要带着他的军马,降临到他们的头上了。   可是他们不敢动木石山庄的人,却时时都想要抓住安秀儿,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他们两人的关系不一般,他们都知道抓住安秀儿就能够逼袁天成就范,因为这,如今安秀儿都不敢出门了,就怕被人给抓住了。   不过安秀儿如今住的安石山庄的安全程度堪比皇宫,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想要抓她,可是没有那么容易。   张镇安这几年来,征战各处,都是戴着盔甲,所以平日里见过他的人倒是不多,因此知道他就是张镇安的人,倒是极少。   安秀儿依旧是保持着这个秘密,她就是怕张家的那些老古董,知道这个消息之后,又会闹什么妖蛾子出来,尤其是邬氏。   邬氏这两年是越加的老了,尤其是她知道安秀儿跟那个袁天成有染的时候,背地里面不知道是骂了安秀儿多少次,如今都不想让安秀儿进张家门了,但是没有办法,安秀儿如今是郡主,身后又有袁天成这个大靠山,邬氏也不敢得罪她。   这样一晃眼又过去了两年,这日,久久不肯见安秀儿的邬氏,突然让人过来请安秀儿。   安秀儿心中觉得奇怪,这两年来,她跟邬氏的交流已经是越来越少了,邬氏不愿意见她,她到后来便也懒得上去捧着她了,只是逢年过节,让人将礼物送过去。   没想到这次,她竟然主动要求要见她,这可是有些奇怪了,不过不管怎么样,她既然说要见她,她还是收拾了一下,带上了团团跟礼物,一同去见邬氏。   如今的团团不在是之前那般软糯的一团,他现在已经长成了一个非常聪明的小孩了,安秀儿也开始叫他的大名‘子规’,叫他团团的次数如今是越来越少了。   马车到了张家的大门前停了下来,门房见到是安秀儿的车马,不敢有丝毫的怠慢,立马就迎了上来。   安秀儿下了马车,抬头看着张家的大门,它还是这么的气派,跟以前并没有什么不同,唯有门前那对石狮子上的风吹雨打的痕迹,仿佛在静静诉说着它的沧桑。   安秀儿已经有许久没有过来了,进了屋子,里面的一切还是照旧,还是从前的影壁,从前的格局。   才走了没有几步,张镇平就带着人走过来迎接,如今他对这个比他年纪还要小的寡嫂,是无比的尊敬,他对他是真的服气了。   “大嫂过来了,母亲正在等着你呢。”在安秀儿面前,张镇平低下了他高贵的头颅,神态恭敬,他伸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然后在前面带路。   安秀儿亦是同他点头,直起腰杆,跟在他的身后。   闲庭信步之间,她身上自有一种自信,举手投足之间,满是风轻云淡,不复从前的怯弱之态。   如今张家的生意安秀儿也全部都交给了张镇平打理,这两年,张镇平静下心来,跟着安秀儿一起学习,跟着木石商队的人一起学习,如今看起来也是沉着了许多,有安秀儿帮衬着,张家的生意他也打理的很好。   两人一起往前走去,路过的仆人们无不恭敬的行礼,安秀儿想起来一事,侧头看向张镇平,微微一笑,道:“还没有恭喜弟。”   前些天,经过了长老会的商讨,他正式成为了张家新任的家主。   “这都多亏了大嫂你的支持。”张镇平心中有数,他这个家主之位,完全是安秀儿谦让给他的,若是安秀儿想要攥着家族的权利不放手,他一点办法都没有,毕竟,她可以拿团团当令箭。   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她拿走了一个千疮百孔的张家,却还给了他一个焕然一新的张家。   她当真没有半点眷恋张家的权利,她也没有想过要私吞张家的家产,她当年一定要拿走这些权利,只是为了将那些蛀虫拔掉,将那些漏洞补好。   因为她的这些手笔触犯了张家族人们的利益,尤其是长老会的利益,这些年来,张家的长老们恨透了她,甚至不准她再踏入张家的祠堂一步。   她也真的没有再去,就连张家她都来的少了,这次,若不是邬氏要请她过来,她说不定还不会过来。   “大嫂。”走到了邬氏的院子门口,张镇平突然叫住了她,安秀儿看了他一眼,道:“有话直说。”   ☆、第三百五十九章 孤寂的人、懦弱的心   “我想要问问,你跟那天秀军的元帅究竟是怎么回事?”张镇平问道。   安秀儿微微一笑,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这一瞬间,她想了很多很多,若是当初他没有为了救他而摔下山崖,或许,他也不会得到新生,这样说起来,从前的他的确是死了。   所以,安秀儿也没有对他多做解释,只是朝他笑了笑,道:“我跟他,就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   “他知道你嫁过人了吗?他知道你有孩子了吗?”张镇平追问道。   “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你说他知不知道?”安秀儿抬头看了张镇平一眼,反问道。   张镇平颓然的低下头来,道:“嫂子,我有些话要跟你说,你别生气,这全天下,没有一个男人能够容忍自己的女人有过别的男人,还为他生了孩子的,或许现在他能够接受你,那到日后他还能够接受你吗?他能够永远的接受你,他能够接受团团吗?”   “能。”安秀儿点点头,摸了摸团团的头,道:“团团是不是很喜欢爹爹?”   团团点点头,道:“我想爹爹了。”   “你看,我儿跟他相处的很好。”安秀儿同张镇平笑了笑。   张镇平知道团团的确是很喜欢袁天成的模样,心中的颓废就更甚了,他道:“我跟嫂嫂说这些,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担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安秀儿答了一句,道:“你没有发现,这个天下已经清明了许多了吗?”   “你是什么意思?”张镇平看向安秀儿。   安秀儿侧头看他,道:“天下的马匪盗贼已经少了许多了,贪官污吏他也杀了不少,天下太平多了。”   “我今天并不是来跟你说这些的。”张镇平看向安秀儿,道:“天下怎么样,与我无关,我不过只是一个小民。”   “你还是小民,那天下的这些百姓,恐怕就要是蝼蚁了。”安秀儿轻笑了一下,抬腿走进了邬氏的院子。   邬氏的院子里面很是安静,透着一股死气,安秀儿的眉头当即就皱了起来,她看向张镇平,张镇平低下头,不敢看安秀儿的眼神,只低声道:“母亲已经病了许久了。”   “既然她病了,你们为什么不跟我说?”安秀儿看向张镇平,问道。   “母亲她不让我们说。”张镇平看了安秀儿一眼,道:“这段时间,你跟母亲的关系也不是很好,没有她的应允,我们便也没有通知你了。”   “胡闹。”安秀儿看了张镇平一眼,快步往前走去,尽管邬氏再不好,但也是她的婆婆,是她的妈,她理应来照顾她的。   “大夫人,老爷。”婢女们只来得及说了一句话,安秀儿不等她们通报,便进了屋子。   走到内室,邬氏此刻正躺在榻上,她脸色蜡黄,嘴唇苍白的有些吓人。   “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安秀儿走过去,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神情十分担忧。   邬氏摇摇头,朝团团招招手,团团跑了过去,走到她的塌边,道:“祖母。”   邬氏正欲说话,丫鬟正好端了汤药过来,团团便同她说道:“祖母,您好好的喝药,病才会好起来。”   邬氏嘴角扯出一丝浅浅的笑来,她吃力的抬起头,轻轻的摸了摸团团的小脑袋,道:“团团,你如今是越来越乖了,都是一个小大人了。”   “祖母,您别说话,好好的休息。”团团说了一句,退开了两步,好让丫鬟走过来,将她扶起来。   丫鬟妥帖的喂邬氏喝药,这药闻着便有一种很浓的腥味,等邬氏将药喝完后,团团走到了一旁的桌子上,将桌子上的八宝攒盒拿了过来,给邬氏拿了一颗蜜饯,亲自放到了邬氏的嘴边。   邬氏张开嘴,将这蜜饯吃了下去,脸上便露出笑容来,道:“真的好甜,谢谢你,团团。”   “也谢谢你愿意过来看我。”邬氏又看向安秀儿,安秀儿摇摇头,上前两步,道:“母亲,你既然病了,怎么不早点让人过来通知我呢?”   邬氏摇摇头,蜡黄的脸色又露出了两丝笑来,道:“我知道你是一个孝顺的孩子,是我这人,一生固执,你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老古板。”   安秀儿低下头,道:“您有您的信仰,有您的追求,是我以前口不择言,我不应该这样说您,没想到您还记在了心里。”   “没有,你没有错,我就是一个老古板。”邬氏木呆呆的眼珠转动了一下,看向安秀儿,说道:“这些年来,你真的做的很好,是我,我从心眼里面看不起你,我以为你只是一个卑微的乡下丫头,可是你却一直以来,都以德报怨,你的所作所为,我都看在眼里了。”   安秀儿抿着嘴,没有说话,邬氏便道:“我听人说那个什么袁大将军很喜欢你,以前是我固执,不肯答应这事,甚至因此而疏远你,我错了,我今天正式跟你说……”   邬氏挺直了腰杆,正色道:“我正式跟你说,从今天起,你不再是张家的媳妇,你自由了,你想嫁给谁就嫁给谁,我,在这里,祝愿你有一个更好的未来。”   安秀儿闻言,眼眶一湿,邬氏是一个怎样遵守礼法的人她知道,她没有想到,她会为了她而妥协,这一刻,她真的好像要告诉她,她没有变心,她儿子也没有事,可是这会儿,她的喉咙突然就好像是被阻塞了似了,好像一下子,她就变成了哑巴,她只知道走过去,坐在她的榻上,伸手握着她的手。   邬氏是一个很在乎形象的妇人,前两年见她的时候,她的手指还是白皙的,上面戴着好看的甲套,涂着鲜红的豆蔻,可是这一次,她的手指是干枯瘦弱的,好像就是一层皮下面包裹着骨头,多日不见,她瘦的厉害。   许久后,哽咽在她喉咙中的烟雾慢慢散去,她艰难的同她说道:“对不起。”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才是,你其实一直都很好,是我对你不满,处处与你为难。”邬氏看着安秀儿,说道。   安秀儿看着她的眼,低下头来,将目光放在她的手上,邬氏拍拍她的手,道:“别难过,孩子,我没有事,我今天叫你来,就是过来跟你说这些。”   “我希望你能够有一个更好的未来。”邬氏的精神头似乎是好了许多,道:“你知道吗,其实这些年,我一个人,抚养两个孩子,实在是太累了,午夜梦回的时候,我经常崩溃的想要去死,没有孤单过的人,就不能够明白这种孤寂,我心中的苦楚,没有一个人懂。”   “我怕人看出我心中的懦弱,就只能够变得更加的坚强,更加的严厉,慢慢的,便变得古板起来,或许在你们的心中,这是一种病态,甚至是一种变态,没错,这就是我,由孤寂中、黑暗中,衍生出来的变态。”   “其实我的心中知道谁好谁坏,谁丑谁恶,但是我喜欢看他们奉承我的样子,喜欢看他们假装关怀我的样子,这种感觉让我喜欢,我沉溺在被人需要的快感里面。”   “你跟镇安,你们看起来是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看起来一个坚强,一个柔弱,但是你们的骨子里面是一样的,你们是一样的坚毅,是一样的刚强,我讨厌看到你们这样坚毅的样子,看到你们,我仿佛就看到了我自己内心的懦弱与丑陋。”   “母亲!”一旁的张镇平叫了她一声,安秀儿更是紧紧的握住了她的手。   “你们让我说吧,这些话,我怕今天不说出来,我就再也没机会说出来了,我心中住着魔鬼,它吞噬了我的勇气,我怕别人看出我心中的魔鬼,一直以来,都遮遮掩掩着,可后来我发现,我越是这样,你们就离我越来越远。”   “镇安不在了,镇平你也不再说话讨好了我,你甚至不再向我索取,向我提要求,秀儿变得越来越刚强了,她在我面前,甚至都懒得装,她那么的坚强,我实在是太嫉妒她了,同样是女人,同样失去了夫君,她太坚强了,坚强的让我想要去毁掉,我想要看到她奔溃的样子!”   “原来如此。”安秀儿听了这一番话后,看了邬氏一眼,道:“那段时间,我心中难受,您反而变得越来越温暖,反而变得那么慈祥,可是等我慢慢的走出阴影的时候,您对我的态度便又慢慢变得冷淡了,我以为是我不够优秀,所以越发的努力,却没有想到……,原是我忽略了您,没有注意到这么多。”   “这不怪你。”邬氏看着安秀儿,说道:“我今天说这些,我并不是要你们的原谅,我只是说出来会畅快一些,我不想要带着满肚子的恶意下地狱。”   邬氏抬眼看着安秀儿,道:“你还记得你以前跟我说的话吗?”   不等安秀儿的回答,她又说道:“你跟我说,其实我是一个很懦弱的人,我今天必须的跟你承认,你说的一点都没有错,只是我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懦弱。”   “前两年长老会的事情,我给你增加了很多麻烦,后来我又缕缕让你难堪,你不会怪我的,对吧?”邬氏抬头看着安秀儿。   ☆、第三百六十章 度化心中的魔鬼   安秀儿笑了笑,道:“其实我很生气,只是因为您是我的长辈,所以我没有与您发火,若是别人,我肯定已经报复他几百次了。”   “真的吗?”听到安秀儿这样说,邬氏反而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你真的有这么的大度呢。”   “我一点都不大度,我其实是一个很小肚鸡肠的人,您对我造成的伤害,我都记着呢,不过因为您是长辈,是他的娘亲,所以我都忍耐了下来,今天,我必须得告诉你,这些事情,我会都忘掉的,我选择原谅您。”   “谢谢你的原谅。”邬氏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来,道:“以后你想要做什么就去做吧,没有必要因为害怕别人的流言蜚语,因为那些虚名,而困顿自己一辈子,人这一生,自己过好了就好,自己觉得快乐就好,这世界上所有的条条框框,礼仪道德,都是锁在人身上的一道道枷锁,可惜我很没用,一道枷锁都没有打破,一直以来,遵纪守法,就背负着他们给我上的枷锁,寥寥草草的过了一生。”   “您别这样说,您有您的优秀。”安秀儿连忙说道:“你的仪态曾经受人赞颂,更何况,您还生了两个这么优秀的儿子。”   “是啊。”邬氏点点头,朝张镇平招招手,张镇平便走过来,他半跪着,蹲在邬氏的塌边,邬氏便道:“我的时日不多了,或许马上就要离开人世,如今你也变成熟了,真正的长大了,我很欣慰,经过这么多的变故,我希望我们永远都是一家人,即使你嫂子嫁了人,你也要将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做她的后盾,知道吗?”   “我知道的。”张镇平应了一声。   邬氏今日说了这么多,很像是交代自己的后事的样子,让他的心中有些慌乱。   “团团,你以后要听你娘亲的话,知道吗?”邬氏又看向团团,说道。   团团点点头,邬氏便笑了笑,满意的闭上了眼。   “母亲!”张镇平见状吓的要命,当即大叫了一声。   邬氏又悠悠的睁开眼,问道:“怎么了?”   “没事。”张镇平拍拍胸口,方才他还以为邬氏就这样死去了。   “我休息会,你陪你嫂子说说话,等下走的时候,不用跟我说。”邬氏朝他们笑了笑,挥挥手。   这是安秀儿见过邬氏最安宁祥和的时候,或许这个时候的她,已经度化了心中的魔鬼吧。   安秀儿跟张镇平退出了屋子,出了邬氏的院子,她回头又看了一眼,同张镇平点点头,离开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安秀儿还有些怔愣,心中总觉得有些惴惴不安的样子,晚上睡觉也不太安宁,她半夜起来,提笔给张镇安写了一封信,写了今天她见到了邬氏,捡了一些邬氏说的话告诉他,她担心邬氏会不好,想让他回来,偷偷的见上她一面,然而刚刚写好了信,让人连夜送了出去,到了晚上的时候,张家就传来了噩耗。   邬氏,去世了。   安秀儿的心中当即就是一怔,她连忙让人送来了素白的衣裳,急急忙忙的去了张家,张家已经挂起了白幡,邬氏,真的去世了。   白天看她的时候,就觉得她有些不太好了,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去的这样快,安秀儿也没有多问,只是留下来,给邬氏守孝。   当天,她让人递了信件给邬氏,七天之后,邬氏出殡,她走在张镇平的身后,瞥见了人群中,那一抹素衣的身影。   她朝他看了一眼,点点头,这七天,她一直都在为邬氏守灵,一点懒都没有偷,就连张镇平也休息了几个晚上,但是她还是跪在地上,为她守了整整七天,这会儿的她已经憔悴不堪,但是她心中却是一片清明。   她守灵不是为了她自己,而是为了他,她要将他的那一份也跪拜出来,如此,才能够让他安心一些,也是让自己安心一些。   到她死的那一刻,她都没有同她说出真相,这一点,是让她觉得有些愧疚的,但是想想,她又觉得她没有错,反正他早就死了,何苦多言,再让她担惊受怕?   她下葬之后,她看着黄土将她的棺木盖住,看着别人给她封棺,等其它的人都走了之后,她还跪坐在那里。   “你们都下去吧。”她将身后伺候她的人全部都挥退了,一个人对着她的墓碑,呢喃着的说出了真相,也不知道她听到了没有。   不过人魂有灵,她应该是可以听到的吧。   安秀儿叹息一声,久久没有离开,一只手从身后而来,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回头,看到了他。   “对不起。”她看着他,同他说了一句,道:“我没有告诉她。”   “这不怪你,你这几天辛苦了。”他看着憔悴的她,看着她眼睑下深深的黑眼圈,说了一句,又提起腰间的酒壶,将酒洒在她的墓碑周围,然后跪下来,结结实实的磕了几个头。   “走吧。”他看着安秀儿,说道。   安秀儿站起身来,因为久跪,身子有些踉跄,幸好,他扶住了她。   今天他依旧是穿着戎装,不过从头到尾都是白的,连盔甲都是银白的,不知道是在暗示着什么。   他扶着她走出去,安秀儿身边伺候的人见到他来了,都低下了头,半跪了下来,他是众人眼中的杀神,让人不敢置喙,不敢多言。   张镇安没有说话,只招招手,让众人起身,他的头盔遮住了面目,众人只看见了他那一双锐利幽深的眼眸,却没有见到他眼中无尽的哀伤跟忧愁。   回到了木石山庄,安秀儿就病倒了,这七天,她真的是心力憔悴,她知道邬氏是一个严苛的人,可是一点都没有偷懒,严严实实的按照礼仪规矩来,结结实实的磕了好几天的头,额头上的红肿,一直大半个月才消下去。   “你接下来,要做什么?”这半个月,张镇安一直在陪着安秀儿,哪里都没有去,伺候安秀儿的诸人原先只知道他是战神、是杀神,却不知道他还有如此这般温柔的时候。   安秀儿平日里去见他,从来也不带身边伺候的丫头,只是跟着商队的人,单枪匹马的前去,所以身边的诸人,倒是从来都没有见过他。   即使是现在,也还是一样,他带着头盔,别人看不到他的面孔,又见他一身散发着寒意,也不敢靠近。   安秀儿怕半夏等人看到他,这段时间,都不让人伺候了。   “我很快就可以将时间留下来陪你。”张镇安答了一句。   “有事的话,你便先去做事,我没有关系的。”安秀儿答了一句,道:“反正这些年来,我也都过来了。”   “对不起。”他伸手揽过她,道:“都是我不好。”   “只要你平平安安,我就知足了。”安秀儿淡淡一笑,偎依在他的胸膛,听着他的心跳,犹如鼓槌。   “只有一件事情。”他看着安秀儿,说道:“将穆家军的气焰压下去之后,我便自由了。”   “是吗?”安秀儿看着张镇安,道:“这些我不懂。”   “你上次不是跟我提了一下那个方元吗?我跟他讨论了一下,我们两个已经有了计策。”张镇安声音低沉。   “有了计策就去做吧,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的。”安秀儿说道。   “这半年来,一直在打仗,走了太多的地方,便觉得这江山也不过是如此,我如今最想要做的事情,就是跟你一起看遍这大齐的大好河山。”   “真的吗?”安秀儿抬头看他。   “真的。”张镇安点点头。   隔了两日,他又悄悄的离去了,等安秀儿允许半夏等人来她的屋子的时候,他已经没了踪影。   半夏忍不住的狐疑道:“夫人,这个元帅是不是特别的丑啊?不然他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安秀儿笑笑,答了一句“他不丑。”   “那他为何一直不肯让我们看到他?而且每次他一来,夫人您就要将我们支开,他有这么神秘吗?”半夏说道。   安秀儿答了一句,道:“只是不想要见到旧人罢了。”   “这个旧人是谁啊?难不成我们还是他的旧人不成。”半夏打趣道。   安秀儿不说话,想必日后半夏若是见到他,肯定会大吃一惊吧。   “半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都老了,我应该为你找一个婆家,不然你到时候会埋怨我的。”安秀儿突然说道。   “干嘛?您是不是嫌我话多了,所以想要将我赶出去?”半夏嘻嘻的开着玩笑话。   “我只是觉得一个人过一辈子实在是太累了,如果可以有一个陪伴在自己身边的人,是一件很美好的事情,我不愿意看到你孤单一人。”安秀儿答道。   半夏见到她神情认真,一下子就有些慌了,她慌忙跪下来,看着安秀儿,道:“夫人,您不要赶我走,我保证我以后不多嘴了。”   “傻孩子,起来吧。”安秀儿让半夏起来,半夏却是不肯,她只能够亲自去将她扶起来,请她在自己的身边坐下,半夏坐在安秀儿身旁,觉得如坐针毡,只贴着椅子边坐下了。   ☆、第三百六十一章 各人自有归宿   安秀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道:“你是一个很好的丫头,我问你,你是真的没有自己喜欢的后生吗?”   半夏咬着唇,没有说话,安秀儿便道:“我们名义上是主仆,但是这么多年来,我俨然已经将你当做是我的妹妹看待,这些年来,我们每个人都在成长,你亦是优秀了许多,若是你真有心上人,也不要妄自菲薄,我一定会帮助你的。”   “夫人,你为何偏偏只跟我说这些,春分跟秋雨两位姐姐年纪与我相仿,不是也没有找婆家吗?”半夏说道。   安秀儿闻言笑了笑,道:“我早已经为她们物色好了人选,她们也早已经见过了她们未来的夫婿。”   “是谁?”半夏问了一句,看着站在一旁的春分跟半夏两人。   “是他身边的卫将军跟郁军师。”安秀儿答道。   “啊?那岂不是说,到时候她们两个依旧是跟着夫人您的?”半夏闻言便道:“若是夫人您一定要将我许配给谁,就将我许配给他军营中的人吧,这样我到时候也可以跟您走。”   “不。”安秀儿摇摇头,道:“我跟他商量好了,等这些事情都做完之后,我们就跟长公主一起去游历天下,到时候卫将军会接他的班,成为新的元帅,我跟春分秋雨两人不一定会在一起。”   “夫人!”听到安秀儿的话,半夏跟秋雨两个人有些慌了。   她们两人是见过卫虎跟郁浩夫的,这件事情安秀儿也早已经跟她们说过,她们两人都没有意见,安秀儿上次去见元帅的时候,甚至还带过她们去,就是为了让她们见见他们,她们私下里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可是如今听到安秀儿的话,她们两个便多了几许伤感。   她们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安秀儿,这些年来,她们早已经习惯了跟着安秀儿,安秀儿脾气好,从来没有对她们发过脾气,更加没有对她们颐指气使过,想要她们做什么,从来都是好商好量的,她们觉得跟着她,是她们这一辈子的幸运。   可是突然听安秀儿说,她以后会跟她们分开,这怎地不让她们感到忧伤呢,她们原以为,她们会陪伴她一辈子的。   “好了,你们两个别这个样子,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我现在也就是说说,以后怎么样,谁都不知道。”安秀儿说道。   春分便道:“我只是觉得元帅一身的本事,若是日后只是用在游山玩水实在是有些浪费了。”   “那做什么不浪费呢?”安秀儿看了春分一眼,说道:“他已经为百姓做了够多的事情,日后也会平定天下之后再离开,他已经做的够多的了,游山玩水,我觉得很好!”   “您说的对,我也觉得,元帅日后就陪着夫人很好,只是元帅现在还年轻,这天下也不太平,等这天下安稳之后,还不知道得要多久呢,我觉得夫人若是想要跟元帅在一起,还不如考虑跟他一起去打仗好一些。”秋雨说道,“反正我们现在装备精良,又有我们保护您,您跟着将军走,我保证,您连一根汗毛都不会少。”   “行了,你们少怂恿我,你们是想要去见自己的良人吧?我跟他就算是人没有在一起,心也永远在一起,更何况,我去到他的身边,不但帮不到他,还会让他担心,成为他的累赘,我不如在这后方,还能够给他一点帮助。”安秀儿答道。   “是是是,夫人您说什么都对,只是您半夜不要偷偷的抹眼泪就行了。”一旁的春分便说道。   “死丫头。”安秀儿骂了她一句,道:“我现在虽然为他心中忧虑,但我其实是开心的,因为我能够帮到他,我还能够想到我们的未来,每次一想到日后跟他一起并肩看夕阳,我就觉得非常的快乐。”   “至于他现在不在我的身边,我并不难过,因为我有团团陪着我,团团也是我的心头肉,他现在年纪小,正是依赖我的时候,等他年纪再大些了,想要去探索外面的世界了,我就是想要跟他亲近,他可能都不想理我了呢。”   “所以我觉得他这会不在我的身边很好,让我能够有足够的时间来陪伴团团,平日里跟他写写信,偶尔见见他,这样便很是完美。”   安秀儿神色很轻松,说了一会自己的事情后,复又看向半夏,再道:“半夏,我真的耽误你太久的时间,女人就好像一朵鲜花,倒时候了,就该盛开了,过了那个盛放的时候,花儿就会慢慢的枯萎了,我希望每一朵花儿,在盛开的时候,都可以迎来蝴蝶,因为只有这样,它才能够结出甜美的果实,而不是黯然凋谢。”   “夫人。”半夏闻言,又抬头看了安秀儿一眼,终是点点头,道:“夫人,我身边真的没有出现过什么男人,所有,我心中真的没有所属的人,夫人若是真的要急着将我嫁过去,那就请为我指一桩婚事吧,我相信,夫人为我选定的人,定然是很优秀的人。”   安秀儿闻言便笑了起来,道:“的确,我身边优秀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数不清,我手里的这些护卫、掌柜都是非常优秀的人,他们的人品,也都值得信赖,但是我觉得你应该都不会喜欢,因为我能够感觉到你的心中,藏有人。”   “没有。”半夏还是摇头。   安秀儿却是没有错过她眼中的那一抹黯然,她道:“你别骗我,你有心事,我能够看出来。”   “真的没有。”半夏再次说道。   安秀儿便道:“究竟是谁?你为什么不肯跟我说?”   “因为您不会同意的,这本来就是我痴心妄想,我说出来,反而是惹得您不开心,影响了你我之前的主仆之情。”半夏说道。   “你说都不说,怎么知道我会生气呢?”安秀儿用鼓励的眼神看向半夏,道:“你说说看,你的心上人到底是谁?”   半夏抿了抿嘴,看了安秀儿一眼,还是没有开口。   安秀儿再次追问,道:“半夏,你要想清楚,你说了或许有可能,你不说一辈子都没有可能。”   “好,夫人,那我说了,您别生气,就当是我痴心妄想,但是我只是想要陪在他的身边,哪怕是做他的小妾也可以。”半夏跪下来,伸出双手朝安秀儿匍匐拜倒。   安秀儿一下子有些慌,道:“你说的不会是我的男人吧?他我是觉得不可能给你的,就算是做小妾侍妾通房什么的,也绝对不行,我不要通房丫头。”   “夫人您想到哪里去了,以前我就知道夫人您对爱情忠贞,只取一瓢饮,我怎么会肖想夫人您的男人呢。”半夏听到安秀儿的话,忍不住的笑了。   安秀儿便道:“实在是你方才的举动太反常了,算了,你不愿意说就算了,我还是为你挑选一个好的后生算了,省的你肖想我的男人。”   “不会的,夫人,我没有。”安秀儿越是这样说,半夏便越是想要解释,越是有了倾诉的愿望:“您别误会,我真的没有要肖想元帅,我都没有见过他,怎么会肖想他呢?”   “那你这样吞吞吐吐的样子,我身边除了他,还有谁是你高不可攀,而且还要带上肖想二字的?你还甘愿为他做小妾,你不会是看上我弟张镇平或者是看上我二哥了吧?”安秀儿脑子一转,突然说道。   半夏的脸一下子就红了起来,安秀儿微怔,道:“不会吧,还真的让我说对了,那半夏,我告诉你啊,我二哥二嫂好着呢,如今我二嫂也生了儿子,他们一家人很好,我不希望你去破坏他们的感情的,如果你真的肖想我二哥的话,那我一定要将你早早的嫁出去了,毕竟我二哥常常来这里走动的。”   半夏的脸红的几乎要滴血了,她连连摇头,道:“不是他。”   “那是张镇平?那也不行啊,我才刚跟他说了,让他以后不要纳妾了,突然我又塞一个妾室给他,那我成什么人了?”安秀儿睁着眼,觉得很是为难。   “夫人您别瞎猜了,我就告诉您吧,我喜欢您大哥。”说完这一句,半夏便紧紧的闭上了嘴。   半响没有说话,她偷偷的抬起头,见到众人都是一副呆若木鸡的神情。   “您别生气,我知道是我痴心妄想了?”半夏见到安秀儿的也是一副傻的了表情,急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就知道,她不应该说这些的,可是她忍不住啊,她方才也不知道就怎样的,被夫人一步步的逼问,然后一股脑的说了出来了。   “半夏,你喜欢谁不好,你为什么要喜欢我大哥?”安秀儿看着半夏,实在是不解了,她道:“我大哥常年在外不说,而且他年纪还这么大了,如今他的孩子都长成了,你给我大哥,我不能够想象你们站在一起的画面。”   “我也不知道。”半夏摇摇头,道:“反正我每次看到安大爷走过来,总是忍不住的心跳加快。”   “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安秀儿说道。   ☆、第三百六十二章 你想成为我大嫂?   “理由?”半夏想了想,道:“大概是他身上的男子汉气概吸引了我?我觉得他很伟岸,能够给我很大的安全感。”   “还有呢?”安秀儿再次问道。   半夏闻言低下头,低声道:“上次您不在家,我差点落了水,是大爷救了我。”   “然后你就动了芳心?这么巧?”安秀儿看着半夏,心中还是有些不太甘愿。   前些年,她还在为她大哥的婚事着急,可是见到自家大哥也没有想这回事,这几年随着安容和的年龄增大,她反而是将这件事情忘了个干净,却是没有想到,她身边竟然有一个小丫头,默默的爱慕着他,这可真是。   “你还想要当我的嫂子?”安秀儿深深的看了半夏一眼。   “对不起,夫人,您就当我瞎说的吧。”半夏连忙说道,又匍匐在地,她都恨不得找个地方钻进去,她觉得她没脸再见安秀儿了。   安秀儿没有说话,她道:“对不起,我大哥的事情,我做不了主,这件事情,我也不会去跟他说,你明白吗?”   “奴婢明白的。”半夏已经是拿头抵着地,她道:“我从来都没有痴心妄想过,我本想着将这份爱恋藏在心中,我没有想过其它的,甚至夫人若是今天不问我,我都不打算说出来。”   “夫人,我方才说了这些话,您就当做没有听到好吗?奴婢不求其它,只是祈求夫人不要赶我走,我不想要嫁给别的人,我宁愿终身不嫁。”半夏说道。   安秀儿看了半夏一眼,道:“我大哥他也不会娶别人的,这与你的身份无关,只是前些年我们全家人都为我大哥操心,后来他便跟我们说了,他并不打算娶妻。”   “这得说到我大嫂了,她是一个很好的女人,勤劳能干,跟我大哥也非常的合拍,当年她因为难产而死,我大哥的心中愧疚,发誓不再娶妻,所以,你的一番痴心,他注定是要辜负了。”   “我知道的。”半夏说道:“不过夫人您有一点说错了,我爱慕他,是我的事情,与他无关,怎么能够说是他辜负我呢?他是一个这样好的人,若是他因为自己的原则,而被别人冠以了一个绝情的名头,那就是我的过错了。”   安秀儿闻言点点头,道:“你起来吧。”   半夏抬头看了安秀儿一眼,见她的脸色还算是平和,这才从地上抬起头,安秀儿又亲自上前去将半夏扶起来,她看了她许久,道:“你毕竟伺候了我这么多年,我给了两条路,让你自己挑选一下。”   “您别这样说,就算是您只给我一条路,我也甘愿走下去的。”半夏说道,眼睛里面满是水雾。   安秀儿朝她淡淡的笑了笑,道:“傻孩子。”   “第一条路,我想要让你嫁人,我来为你选一个合适的夫君,你们快乐的过一生,这是我为你选的路;第二条路,我愿意将你送给我大哥,我让你去伺候他,日后无论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你都不可能有名分,我大哥也不会娶你。”   “我选第二条路。”半夏说道。   “你都不犹豫?”安秀儿说道。   “不犹豫。”半夏说道:“若是我跟一个不认识的人,就这样过一生的话,我觉得一点意思都没有,我宁愿跟着我爱慕的人,就算是在他的身边做一个小丫鬟,只要能够陪着他,我便甘愿,我从来也没有奢求过多。”   “唉……”安秀儿闻言,却是长长的叹息一声,道:“人的欲望是无穷的,你今天说你不想要奢求太多,或许明天就会想要更多的东西了,或许你会为了一个人而不择手段,我不希望看到这样,如果你日后为了自己的欲望不择手段的话,我也会不择手段的!”   “夫人,我不会的。”半夏声音又些拒绝。   安秀儿看着这样的半夏,也是心肠一软,她强迫自己硬起心肠来,冷硬道:“你要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我对您发誓。”半夏举起手来,“您应该知道我的品行。”   “人的品性一直都在改变之中,一念之间,沧海桑田,我不希望你为了爱而不择手段。”安秀儿深深的看着半夏,半夏低下头去,道:“夫人,我一定会将您的话牢牢记住的,我只是想要在他身边伺候几天而已,我不会有别的奢望。”   在安秀儿的心中,半夏一直以来都是一个活泼可爱的姑娘,她不知道她的心中竟然藏着如此这般的深情,虽然她将这深情深深的压抑在心底,但是方才的倾诉,就是打开了她心中的闸门,让她的感情瞬间倾泻出来,从眼中深深的流露,让人不忍再看。   在安秀儿的心中,家人始终是放在第一位,她不希望因为她的一个小小的决定,而害了自己大哥,这些年来,有关这种例子实在是太多了,女人如蛇蝎,她真的怕半夏日后也变成一个这样的女人。   毕竟,求之不得,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若是在日日夜夜的求之不得之中,人难免会变,不说别人,就是说自己,如今也变了太多太多了。   她知道让她嫁人是一种最好的选择,这世界上,没有那么多天生的爱情,有的只是在日复一日的相处中,渐渐的加深这种感情,渐渐的将爱情转化为亲情,直到日后再也分不开了。   可是,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大哥,他一个人已经孤寂太久了,她突然想起邬氏那天跟她说的太多的话,邬氏外表刚强,她为她自己筑建的心墙坚固无比,但其实,她的内心,脆弱的一塌糊涂。   她想,人还是需要人陪伴的,尽管现在,他因为忙的不可开交,而不并感到孤寂,但是到了午夜梦回的时候,他是否也会觉得寂寞呢?   难道就让他提着酒壶,看着月亮,念叨着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   不,她做不到,她懂那种苦楚,尽管外表看起来与常人无异,日子也过的与常人无异,但是总有一些时候,那种空虚的感觉涌入人的心间,让人生不如死、浑浑噩噩。   就让她去陪陪他也好,或许他会有新的改变,半夏是一个很有活力的丫头,或许会让他老树发芽也好呢?   安秀儿想到这个可能,便笑了笑,半夏见到她笑,心中也轻松了许多,她抬起头来,安秀儿恰巧也低头看她,她同安秀儿对上,小声的问道:“夫人,我方才见您笑了,您是不是不生我的气了?”   安秀儿摇摇头,道:“不生你的气了,等我大哥回来,我就让你去他的身边照顾他,希望你能够将他照顾好。”   “我会的。”半夏连忙说道:“您别看我平日里好像什么都不会的样子,但其实我厉害着呢,以前我照顾小少爷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让他磕着碰着,也没有让他冷着饿着。”   “我看你这样迫不及待的样子,莫名有些心酸哪。”安秀儿说了一句,道:“以前你还说过要一辈子陪在我身边的,这不知何时,你就变心了。”“对不起。”半夏跪走了几步,来到安秀儿的腿间,抱着她的双腿,将头靠着她,瞬间便是泪湿衣衫。   屋子里面,春分跟秋雨两个丫头看着这一幕,眼眶也有些湿润,半夏仰起头,看着安秀儿道:“以后我们都走了,您身边也没有一个知冷知热的人。”   “一代新人换旧人,难道我还离不开你们不成?”安秀儿故作寡淡语气,可不知为何,眼眶却也有些濡湿。   “我知道,我走了之后,您会找到比我更合心意的丫头,她很聪明伶俐,不会像我一样笨,也不会像我一样,咋咋呼呼,一惊一乍。”半夏答道。   “你既然知道你自己的缺点,那你以后还不改?”安秀儿看了半夏一眼,说道。   “您放心,我以后会改的。”半夏点点头,抬起手擦了一把眼泪,道:“趁着这段时间,您将您身边的丫头都找好吧,倒时候我也好跟她们交代一番。”   “好。”安秀儿应了一声,抬起头来。   她也最怕这种离别的时刻,可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的宴席,自从去年冬天,傅嬷嬷去世后,她便坦然接受了离别,至少,普通的离别,总好过生死别离。   她若是硬要将她们留在自己的身边,那便是害了她们,她们理应有更好的一生,有自己的夫君孩子,而不是围着她转一生。   隔几日,安秀儿的身边便多了四个丫头,这四个丫头,名唤听雨、听风、听夏、听雪。   这四个丫头都是精挑细选的,她们都有着各自的机灵,听雨听风跟以前的春分秋雨一样是会功夫的,而且她们的功夫要比春分秋雨两人厉害许多,至于听夏则是一个医女,她的医术非常的厉害,而听雪,她是一个很细心的姑娘。   半夏知道自己要走了,这段时间,一直都在跟她们四个人说些什么,尤其是听雪,她细心的跟她们说安秀儿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交代的非常周到。   安秀儿平日里带着团团,满屋子的丫头簇拥着,倒是丝毫不觉得寂寞。   ☆、363   离别的日子比想象中来的还要早,又是一年冬至,安铁石带着商队的人回来了,他每年这个时候,都会亲自从西域带会许多的暖和的皮革,毛衣等物送给家人,这段时间,他会待着家中,陪梁氏半个月。   安秀儿到了这个时候,也会接梁氏过来,一家人在一起住上半个月,快快乐乐的。   只是美好的时光,尤其的短暂,这日,安铁石又要离开了,安秀儿便趁机同安铁石说道:“大哥,你这么多年来,都一个人,身边也没有一个人照顾,我想要将我身边的半夏送给你,让他照顾你。”   “妹妹,半夏姑娘是你用惯了的人,送给我干嘛,我的身边全是汉子,带上她一个丫头不合适。”安铁石笑答一声,也不等她说话,便匆匆跨马离去,安秀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叹息了一声,看向半夏,道:“对不起啊,我没有说动他。”   “没关系,要不然我去城里面代您照顾安老夫人吧。”半夏说道。   安秀儿见她已经没有什么心思在她身边干活,便点头答应了下来,只道;“你想好,路是你自己选的。以后别后悔。”   “我知道的。”半夏点点头,隔日她便跟着梁氏等人一起回到了城里面,从此就在安家住了下来。   安秀儿早就知道,要成一件事情没有这么的容易,反正路也是她自己选的,她只希望她过得开心吧。   先是走了半夏,再过一段时间,秋雨跟春分也该离开了。   张镇安来信说,马上就要发生大战,到时候生死未知,春分跟秋雨知道这个消息之后,主动要前去军队驻扎的地方,她们想要照顾卫虎跟郁浩夫两人一段时间,毕竟他们两个人,还从未娶妻过呢。   如果这次真的发生了什么意外,那他们这一辈子也将带着遗憾而去,索性安秀儿也去到了此地,为他们两对新人主了婚。   她们的行为,其实站在安秀儿的角度上看,是不应该的,万一他们两个死去了,那她们两个人岂不是要守寡?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她们这样做又是对的,就算是他们日后死去了,至少他们还拥有一份记忆,若是再有爱的结晶,那便更好了。   安秀儿终究也是心软的人,所以她才会去为他们主婚,她既心疼春分秋雨两个人,也心疼卫虎跟郁浩夫两个人,她也希望他们因为爱,而有更多的勇气,因为爱,而能够一往无前,胜利归来。   当然,在感情上面,她鼓励他们,在最重要的金钱上面,她也不含糊,张镇安所统领的天秀军所有人的胯下的马都换成了更好的马,所有人手里的长枪都换成弯刀。   这是一支骑兵,也是一支奇兵,这弯刀是安秀儿结合古书以及许多工匠的智慧做出来,非常的锋利,而且很适合近战,最是适合马上的士兵。   他们东征西站好几年了,因为装备精良,死亡的情况较少,但即使如此,他们的人数是一直都在减少的,可张镇安也从来没有再去增添人马,他就这样任由他手下的士兵们慢慢变少,到了今天,他手下从原先的八万,变得只剩下五万人马了。   五万人马,实在是算不了什么,如今穆骞也号称有二十万人马呢,朝廷手里也尚且有八十万大军,但他们的人多,却并不让人畏惧,反而是张镇安手上的五万人马,让大齐所有的叛贼都闻风丧胆,就是这五万人马,让匈寇、倭奴的人都不敢来犯。   他的士兵们就好像是一把枪,经过长久以来战争的磨砺,一个个都变的刚毅凌然、悍不畏死,能够活到最后的人,每一个都不同寻常。   因为人少,他们行军反而是方便许多,这些年来,张镇安四处征战,镇压反贼,可是却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占领某一个城池,他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打一仗就走,将该杀的人都杀光了,他绝不停留。   他已经去过了太多的城池,也血洗了太多的城池,穆骞以及别的一些小势力,冷眼看着他四处征战,四处游走,他们觉得他滥杀朝廷官员,肯定会引起朝廷内部震动,他是自寻死路。   他们都盼望着朝廷能够出兵来清缴他这叛贼,可是朝廷到现在都没有动静,张镇安已经四处杀人,有人说他手上有一份名单,但凡在他名单上的人都得死。   每到一个城池,他除了清缴掉附近的那些匪徒之外,他还会进城,将那些贪官污吏血洗一遍,没有任何缘由,就是杀。   这行为引得许多贪官污吏闻风丧胆,也让许多百姓们拍手称快。   张镇安每次杀了人也不停留,只马不停蹄的赶往别的地方,这样的杀戮又持续了约莫一年,朝廷终于坐不住了,他们下诏穆骞以及朝廷的兵马大元帅樊将军,让他们两方联合起来,将张镇安这支骑兵清缴干净。   穆骞闻言大喜,他虽然有二十万人,但还是不敢贸贸然的去找张镇安的麻烦,谁都知道,张镇安的五万人能够抵得住五十万雄兵,况且他若是去打张镇安的天秀军,到时候就算是胜利了,也必然是两败俱伤,反而是让朝廷捡了一个大便宜,所以他们可不敢妄动。   可是如今跟朝廷的大军联合起来,那就不一样了,他就算是再厉害,也不过就是五万人而已,难道他们的百万大军,还敌不过他的五万人马吗?他相信他们能够战胜对手。   在他的设想中,他虽然名义上答应朝廷大军,背地里却让朝廷大军出大力气,等朝廷大军歼灭天秀军之后,两败俱伤之时,他便一举攻入朝廷,以清缴叛逆、肃清朝纲的名义。   事实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在他的消极怠工之下,朝廷大军且战且退,一直都打到了京城之外,这个时候,他见朝廷大军死伤的差不多了,这才开始发力,真正的攻打天秀军。   他知道他打不赢天秀军,便运用人海战术,跟朝廷的人轮流上前叫阵,好让天秀军的人无法休息,打了这么多天,天秀军看起来也已经有了疲态,几次他们出去叫阵,他们都不予应战。   见到这种情况,穆骞笑了,他突然发动他带来的所有的士兵,围困了张镇安等人,欲要发起总攻,然而在这个时候,朝廷大军突然反过来,跟天秀军一起,内外夹击穆骞的人马。   穆骞还没有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只得落荒而逃,张镇安的天秀军一路追杀了一百里,穆骞这次带了十五万军马而来,最后却只剩下了三万军马回去。   而更是让他心痛的是,当他好不容易逃到边疆的时候,却发现他留下来看家的五万人马已经换了名字了,他们已经彻底成了朝廷的兵马,一见到他的时候,便开始追杀。   更重要的是,这时候,他的军粮也没有了,从前答应给他提供军粮的那些大户人家都关紧了门窗,对他们避之如蛇蝎,根本就不愿意见他们。   他们身边的聚集的那些士兵每天都有人偷偷的开溜,到最后,他的身边只剩下了几百人。   而城门外,到处都挂了他的画像,他成了朝廷的叛逆,而坊市之中,却是在流传着战神的袁元帅的称谓,人人都说,他无比的忠义,一身是胆,带着一支骑兵、剿悍匪杀贪官诛叛逆,还朝廷一个清明。   在穆骞的想象中,这个朝廷还要再乱一会儿,然后,朝廷的动乱却比他想象中,平定的更加快。   新帝很快的即位,却是那个名不见经传的七王爷,方元,这次,没有人敢说一句反话,朝廷所有的官员都支持他。   因为朝廷已经没有了多少官员,在坊间的传说之中,他穆骞带着十万人马一直攻入了京城,一直打到了皇宫,是他血洗了皇宫,杀了无数的大臣,将前朝的那些忠烈一剿而空。   而在关键的时候,袁天成带着天秀军赶到,保卫皇室宗室,将穆家军打跑。   皇室之中,各大王爷品德高尚,都不愿意继承皇位,各人都互相谦让,最后没办法,爱好山水,对皇位丝毫不感兴趣的七王爷只得上位继承大统。   他上位第一件事件便是发了两把尚方宝剑,这尚方宝剑,上诛昏君,下斩逆贼,一把给了有着泼天大功的袁天成元帅,一把尚方宝剑却是给了历经三朝的长公主。   百姓对新皇此种的举动,无不称道。   只要少数人知道,这袁天成大元帅跟长公主本是一家,说是两把尚方宝剑,其实只是一把而已。   另外新皇还送出了五块免死金牌,其一为袁天成元帅所有,其二为他的军师郁浩夫所有,其三为卫虎大将军所有,其四为死守京都的樊老元帅所有,其五为樊老元帅的旗下的窦飞所有。   除此之外,新皇还大赦天下,所有死刑改为无期,其它三十年以上的重刑犯等一律减罪十年,二十年之内的减刑五年,其余轻罪者统统无罪释放。   百姓们都在叩谢天家恩德。   但实际上,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有些重型犯当时犯下了天大的罪过,若是就这般饶恕他们,如何对得起那些被他伤害的百姓?   ☆、第五百六十四章 新朝新气象   张镇安当时就知道到时候会大赦天下,这是新君为了展示他的仁德应该做的,但是他却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那些恶人,所以当时他便趁着四处清洗叛逆,绞杀贪官污吏的时候,顺便将牢房也清洗了一遍。   一些真正有大罪的人,自然是杀杀杀,一些当年被冤枉的人,他也一一安抚了一下,告知他们到时候朝廷会重新审查案子,绝对会还他们一个清白。   因为安秀儿的木石商队遍布了整个大齐,很多的城池之中,都有安秀儿的生意,身在百姓之中,总是会听到不少的声音,谁忠谁奸,大抵上还是可以辩别清楚,误杀的情况倒是极少。   方元也有一支秘密的卫士,他当时给了张镇安一个小本子,上面记载了该杀之人,然而张镇安不仅仅是看本子上写的,还会听百姓们怎么说,问问安秀儿木石商队的人,在自己在杀人之前,也会跟这些官吏们说道说道,听听他们怎么说,从而来决断他们是否该死。   方元新皇上任可颁布了一系列的措施,他明证了朝廷律法,不再让朝廷的法纪法规变成一纸空文。   除此之外,他亲自请出了在各地隐居的有得有才之士,又让百姓们推荐贤能忠孝之人,重新封官。   是年,他又开启恩科,正式在全国各地招纳人才,全国的学子在这一刻都喜极而泣,多年来,朝廷的恩科被一些奸佞把守,虽然有恩科,但却是名存实亡,他们这种有才无钱之士,根本就考不上。   如今,新朝新气象,考官全部都是受人尊敬的大德,这些学子们不再担心其中的龌蹉,只凭着自己的真才实学打动考官,这又怎能不让他们沸腾呢?   安容和今年也参加了考试,他算算,也读了七八年的书了,安秀儿打算让他去试一试自己的才学。   其实他不用考试,他若是想要做官,朝中必定有他的一席之地,但是小家伙有志气,硬是要通过自己的实力去科举,去当官。   安秀儿便也只能够由着他了,当年,他便考上了举人,次年,他通过会试成为了进士,在殿试上他被当今圣上考问的时候侃侃而谈,成为了状元。   这对别人来说可是天大的荣耀,但是安容和的心中却是一片淡然。   他觉得区区状元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就连面见皇上,他也不过是一颗平常心,因为皇上是姑妈的好朋友,而且,他知道这皇位,他姑丈若是想做,便轮不到当今皇上了。   而他想要来做官的原因,只是因为在他的眼中,做生意已经没有什么挑战了,谁让他们家已经富可敌国了呢,如今朝廷国库空虚,朝廷官员们的束贿还是自己提供的。   他在生意场上得不到锻炼了,也觉得没有意思,正好,这会儿朝廷百废待兴,他觉得他在朝廷之上,可以发挥他的一番实力。   而方元呢,安容和来科考,他不给一个状元,实在是太说不过去了,更何况,这两年,安秀儿跟张镇安并没有要插手朝廷的意思,一切的事情都由他处理。   他在没有当皇帝的时候,就早已设想了一切,可取代的官员,他也早就准备好了,所以,他上任这两年,心中倒是也不慌,只是有条不紊的按照他心中想的去做,如今朝廷政治一片清明,官员清廉,百姓们无不称道。   但是唯一让他感到揪心的还是江南几个城池的事情,他自以为目光长远,可是却不如安秀儿,安秀儿用计策将那些难民移到南方的时候就说了,有朝一日,他会为了移民这个事情想破头,到时候想要他想要移民,百姓们也不会愿意。   如今,他便面临着这个情况,百姓们根本就不愿意移民,就算是免除三年的赋税,他们还是不愿意过去,没有办法,他又只能够让人来请安秀儿。   安秀儿早就料到了这事情,方元来请她的时候,她笑了,道:“我的皇上,怎么样,又被我说中了吧?”   虽然方元如今已经是皇上了,但是安秀儿在他的身前也从来都不卑躬屈膝,只将他当做从前一般看待,方元对安秀儿这种举动也不以为意,反而依旧是十分亲和的说道:“我的好侄女,好朋友,你就帮我解决一下嘛,我知道,这事情对你来说,不过就是举手之劳而已。”   在安秀儿面前,他半点架子都没有,甚至语气还十分的柔软,故作小女儿态,这若是让方元手下的那一干大臣看到了,肯定会跌掉下巴的,要知道,平日里的方元可是非常严肃的。   就是安秀儿,也受不了方元这一套,她没办法,只能够答应下来,道:“放心,这事情就包在我身上了。”   回去后,安秀儿就开始鼓捣这移民的事情,在她看来,这天底下的事没有什么是钱办不到的,很不好意思的就是,她如今的钱财超级多,多到数不胜数,她不仅田多,地也多,如今方元让她帮忙移民,她又率先将南方那几座城池的多余的地给买下来了。   然后回到人口多的几个城池,告诉这些百姓,租赁她的地,只需要交一成租子就行,而且朝廷的赋税也免交三年。   一成的租子,这不相当于是免费耕种嘛,木石商队有口皆碑,众人也不怕她毁约,虽然很多人还不想背井离乡,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愿意前去耕种。   安秀儿又说在那边准备了铁匠,早就为他们打造好了农具,还准备了种子,他们只需要去个人就行了,文书在这里就签约好,每人十亩地,只收一成租子,若是还想要多耕种,多耕种的地,就得交五成租子了。   听到这话,众人更加沸腾,这可是限量的,他们生怕到时候没有地了,纷纷都签了十亩地去耕种,安秀儿听人说了这种状况,忍不住的笑了笑。   张镇安看到她嘴角的笑,道:“你果然是奸猾。”   “我这怎么能够叫做奸猾呢?我这是叫做有方法。”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人就是有个这样的心理,一是从众,二是,她若是说无限量,他们反而不想去,若是说有限,大家反而是要抢着去。   “对了,镇安,你打算什么时候恢复你的真实身份啊?”安秀儿问张镇安。   张镇安却是摇摇头,道:“我并不打算恢复我的真实身份了。”   安秀儿抬头看他,他便道:“我喜欢现在的生活,反正我爹娘都死了,我又何苦一定要恢复从前的身份呢?镇平如今将张家打理的很好,有没有我都不重要了,以前的那个张家对我来说,也已经没有了丝毫的意义,我觉得现在的日子很好。”   “就当是从跳崖的那一刻起,我就死了吧。”他看着安秀儿,说道:“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一个全新的我,他不再是张镇安,他就是袁天成。”   “好,那我以后也叫你天成了。”安秀儿笑了笑,说道:“他们给你起的这个名字还真不错,缘自天定,水到渠成,如今我们走的这一步步,不都是如此吗?”   “你说的没错。”张镇安点点头,神色却有些难看,他悠悠的叹了一口气。   安秀儿便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张镇安说道。   “我怕你不是想起了一些事情,你是想起了一些人吧。”安秀儿白了他一眼。   “你别多心。”张镇安连忙说道。   “我没有多心。”安秀儿笑笑,走过去,抬头看着他,道:“经过了这么多的事情,你以为我还是那个小心眼的姑娘?更何况,我完全相信你,只是她以前毕竟帮助过你,所以这段日子以来,我其实一直都帮你在打听她的消息。”   张镇安闻言,看着安秀儿,他知道安秀儿嘴中的她指的是谁,他以为安秀儿肯定是很讨厌她的,却是没有想到她竟然愿意帮助他找她。   “你以为你私下里派人去打听他的消息我不知道?不过就你手下的那些人哪里是打听消息的人?我的人已经打听到了她的消息,她去了南诏。   “她一个姑娘家去那里做什么?”张镇安担忧的问道。   “南诏你以前应该去过吧,那里风景优美,民风开放,而且有许多的巫医跟神秘的巫术,她去那里,也算是如鱼得水。”安秀儿答道。   张镇安点点头,脸上却有些忧虑。   安秀儿便道:“我知道,她是你的妹妹,你不放心她在那种地方,我已经将她带回来了。”   “真的?”张镇安的语气依旧平淡,却多了几丝欣喜。   “当然是真的,难道我还会骗你不成?”安秀儿朝他笑了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要为她找个好归宿吗?我想,将她嫁给方元,你觉得怎么样?”   “当今圣上?”张镇安看着安秀儿。   安秀儿点点头,道:“当然,当日她被指婚嫁给了穆骞的三儿子,可最终却是在大婚之日逃婚不知所踪,这些年来,我估计你一直都惦记着她吧,你以为这些事情我都不知道?”   “是是是,夫人你料事如神。”张镇安连忙说道。   ☆、第五百六十五章 新朝新气象(二)   安秀儿便笑了起来,道:“她救了你的命,虽然后来也因为一己私利害过你,但是过不抵功,她救了你,我代你偿还,其实她去过的地方,我一直都有关注,也暗暗的让人帮过她,帮她解决了不少的危机,如今又让她成为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这一点,她该满意的吧?”   “谢谢你,得妇如此,夫复何求?”张镇安伸手将安秀儿搂紧了怀里。   安秀儿便也笑了起来,她仰起头,轻轻在他的下巴处轻啄了一下,道:“我觉得你叫袁天成很好,因为你的面目跟以前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变,我想除了你最亲近的几个人之外,以后张家的那些人也不一定会认出你来,只是觉得,你跟他长得很相似罢了。”   “或许吧。”张镇安点点头,却是道:“但是你还是跟我记忆中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是吗”安秀儿仰起头,笑了起来,道:“我还以为你会觉得我变了很多呢。”   “无论你怎么变,你永远都在我这里。”张镇安握起拳头,锤了锤自己的心,安秀儿便笑了起来,她伸手紧紧的搂住了他,道:“你也永远住在我心里。”   两人拥抱了一会,才放开彼此,他们其实也不用说太多的甜言蜜语,也不用说太多的话,经过这么多的分别,历经这么多的事情,岂能够不知道,对方的心意?   只是,每天说一句柔情蜜语,有益于心身。   这两年来,即使是在最艰难的时刻,两人也一直都在一起,新朝初立,正是重塑朝纲的时候,张镇安也没有闲着,哪里有反叛,他便去哪里,尤其是穆骞手下那一些逃窜的人,他怕他们扰民,所以将京城的事情肃清之后,便带人去清缴他们。   不过如今他们的人也已经不成气候,朝廷的政治已经完全清明起来了,经过几年的血洗,如今天下朗朗,日月昭昭,破败的山河又变得安稳了起来。   但是没有人会忘记那几年的鲜血,方元忘不了,张镇安亦是忘不了。   尤其是最后一次,他联合朝廷大军不知道杀了多少穆家军的人,他从前也是穆家军的一员,虽然已经脱离穆家军多年,但是心中仍旧是有所感慨。   那次,他先是跟朝廷大军对打,朝廷大军之中,许多心生反叛之意、跟穆骞有过来往的将军在那次的行动之中被清缴,剩余的都是效忠朝廷的人。   但是那些士兵是何其无辜,他们大部分的人都只会执行上级的命令,上级让他们怎么做,他们就怎么做,可两方身在不同的阵营,也没有什么对错之分。   如果他不那样做,死的就是他自己,死的就是他的兄弟。   不过这一系列的行为,让他看到了方元这个人可怕之处,他一直就是他手中的刀,帮着他肃清了天下,打杀了异己,而他依旧是干干净净的,是那个不想当皇上的闲散王爷,说来也是听可笑的。   不过只要他真正的能够将百姓的事情放在心里就行了,从这两年他所做的事情来看,他做的不错,至于以后的事情,那就谁都说不定了。   如今,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不知道斩杀了多少人,哪怕是让他穿着普通,将他丢在人堆里,他往那里一站,别人便会感到畏惧,不自觉的会远离他。   但他仍旧是觉得他是幸运,有美丽聪慧的妻儿,有可爱伶俐的儿子,这是上天对他的恩赐,他用鲜血涤荡了这世间的丑与恶,代替老天爷做出了审判,想来犯下的罪孽还不算多。   虽然他杀了不少人,但是他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没有违背本心,他不是为了权利,不是为了利禄,只是想要还天下一个太平。   “等圣上大婚之后,我就辞掉兵马大元帅一职,从此只陪着你。”张镇安看着安秀儿,说道。   “好。”安秀儿点点头,道:“我盼这一天盼了好久了。”   张镇安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一吻,然后又出去了,安秀儿坐到椅子上,面带笑容。   她期待着未来的日子,期待着跟他一起的未来的美好。   半年后。   朝廷需要移民的百姓已经基本上安顿妥当了,安秀儿也成了这个世界上,最大的地主,她拥有的土地无数,除了一些崇山峻岭,许多肥沃的良田她几乎都买了下来,她算是借助着战争发财、借助着知道朝廷政令发财的典范。   不过她收的租子很少,如今地广人稀,百姓们在新的土地上,辛勤劳作,倒是能够安居乐业。   离当初的宫廷政/变已经过了三年,如今天下初安,皇上终于要大婚了,他娶的是袁大元帅的义妹水清芜。   袁大元帅为朝廷、为百姓做出的贡献,百姓们都记在心里呢,他是百姓心目中的天神,知道他的妹妹要嫁给当今的皇上,百姓们无不拍手称快。   皇上大婚很是隆重,整个天下都为之沸腾,这一天,宫廷内外张灯结彩,宫中诸人脸上都挂满了笑容。   方元这两年非常的勤政,对于政事的处理,众人也都看在了眼里,百姓们无一不称道,只是宫中后位空悬多年,朝廷的官员们都提了好几次的建议。   可是无一例外,都被方元以天下大事给挡了回来,久而久之也就没有人说了,所以这次方元娶妻,朝中的一些老臣都表示非常欣慰。   安秀儿也表示很高兴,张镇安心中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水清芜这人,始终横亘在他们之间,安秀儿只要一想起,她还在对他虎视眈眈,心中就未免有些不太舒服。   但是这一切都结束了,嫁给方元,她是问过她的,她答应了,这些年来,逃亡的路上,遇到的苦楚,将她的爱意也消磨的只剩下十之二三,她也深深的质问过自己,原来一切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如若她真的爱他,她不会处处给他添堵。   支持着她继续爱下去的,只是因为不甘心而已,如今有一个更好的归宿在她的面前,成为天下之母,她没有理由拒绝。   方元也是答应的,他能够得到这个天下,多亏了安秀儿跟张镇安,他们只不过是让他娶一个妻子,给他塞一个皇后过来,他没有理由拒绝。   更何况,他们并没有强迫他,而是让他们先见一面,见面的那天,水清芜跟方元的眼中都满是讶异,因为他们都觉得对方似曾相识。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见到水清芜的第一眼,方元就如此说道。   “民女亦好像是在哪里见过皇上。”水清芜也睁着眼睛看向方元。   两人都思量了许久,最终还是水清芜先想起来,她道:“以前圣上可曾去过景德镇?”   方元听到景德镇,再看着水清芜,眼睛一下子闪过一抹惊喜,“我想起来了,你是当年的那个小丫头?”   水清芜点点头,方元不禁是笑了起来。   那一年,水清芜跟他的爷爷在闹市行医,被一个地痞找麻烦,是他恰巧经过,帮忙收拾了那个地痞。   说来,这件事情,也实在是太过奇妙了,两人都已经忘记了那件事情,却没有想到,这世间的缘分竟然这样的奇妙。   “原来你们二位都是旧识,若是这样的话,那就太好了。”安秀儿在一旁听到两人的话后,脸上露出笑容来。   “我若是知道你日后会成为我的妻子的话,我当初不会将那地痞收拾之后就一走了之,我一定对你们再好一点。”方元说道。   水清芜便笑了起来,道:“当年您留下的这颗珍珠我一直都还留着呢。”   说着她伸手将脖子上的一个挂饰娶了下来,那上面赫然挂着一颗硕大的珍珠。   “你怎么还留着啊,我不是让你当掉换点钱,跟你爷爷好好的生活吗?”方元讶异的说道。   “我们又不是乞丐,怎么能够收别人的东西呢?我当时要还给你,可是你急匆匆的就走了,所以我便将这珍珠留了下来,就是不想要忘记我生命中,别人给予我的善意。”水清芜说道。   方元闻言点点头,他没有想到,他这个姑娘竟然是旧识,他心中瞬间对这桩婚事,也欢喜了几分。   “喏,这颗珍珠还给你。”水清芜说着就要将这颗珍珠取下来,方元连忙制止了她的动作,道:“这颗珍珠是我们缘分的开始,你怎能够就这样还给我呢。”   水清芜闻言低下了头,心中也涌出了几丝甜蜜,此刻她面前的方元没有一点架子,对她温和的模样,让她对这桩婚事期待了一些。   “你愿意嫁给我吗?”方元问水清芜。   水清芜点点头。   方元便笑了起来。   这一幕,安秀儿觉得十分美好,她因为诸人的爱,而感到了岁月静好的滋味,比她自己幸福,还要感觉幸福。   “对不起。”水清芜突然走到了安秀儿的面前来,同她道歉。   安秀儿摇摇头,伸手搂住了她。   这是两人第一次拥抱,原本是敌人的两个人,如今变得这般温情陌陌,以前心中所有的怨恨与嫉妒,全部都在这个拥抱之中烟消云散了。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归宿。   ☆、第五百六十六章 君子好逑   水清芜是在张镇安的元帅府出嫁的,她刚过了花信之年,已经有二十五岁了,然而,当她穿上鲜红繁复的嫁衣之后,她依旧是这个世界上最美的女人。   她就如同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在这一天,终于灼灼的盛开了,释放了她的芳华。   安秀儿真为她感到高兴,也为方元感到高兴,在她看来,两人之间,是最合拍的眷侣。   在水清芜出嫁不久后,张镇安便辞去了军中的事物,当今圣上几番挽留,甚至在朝堂之上,泣不成声,当众撕烂他的陈情书。   可是张镇安还是坚持要辞去军中事物,如此三次之后,方元没有办法,只能够批准,他封他为战神的称号,在京中保留他的元帅府,还封他为定国候。   因为张镇安的离开,方元将更多的重用放到了他的两位属下身上,如今卫虎接任了兵马大元帅,而郁浩夫亦成了军中的大军师。   而年纪轻轻的安容和,如今不过才二十岁,却在朝廷如鱼得水,方元还打算让他做户部尚书,只不过被他推拒了,于是方元只能够让他徐州做巡抚,这一年他二十岁,已经是三品大元。   安秀儿事后问他:“朝廷让你做户部尚书你怎么都不做啊?”   “我又不傻,做户部尚书还不是管钱,若是下面有银钱收不上的,那我这人心软,说不定就自己掏腰包了,我可不干。”安容和说道。   安秀儿闻言笑了起来,道:“你个守财奴,你又不缺钱。”   “嘻嘻,我虽然不缺钱,但是也不能够拿自己的钱去填充国库啊。”安容和笑道,“我觉得我做徐州巡抚挺好的,以后又可以跟你们在一起了。”   “对,你说的没错,毕竟咱们家的根基还是在徐州。”安秀儿看了他一眼,又说道:“不过我恐怕要跟你姑父离开一段时间,到时候恐怕不能够陪你了。”   “你们要去哪里?”安容和连忙问道。   “我们要去游山玩水了。”安秀儿笑眯眯的说道。   “呼,我也想去。”安容和答道。   “你呀,就好好做你的徐州巡抚吧,记住,要为官清廉,有我们做你的后盾,你什么都不用怕。”安秀儿说道。   “知道啦,我当然清廉,我又不缺钱。”安容和答道。   安秀儿便道:“那你到时候一定要好好的做官,一定要为民做主,遇到什么事情,动脑筋想一想,如今大齐正在腾飞的时刻,百姓们也已经安居乐业,时间冲淡了三年前的血色,我想,有些人心中肯定又开始打歪主意了。”   “你放心,姑姑,有我在,发现一个,收拾一个!”安容和说道。   “不过事情你也要查清楚,不能够因为莽撞,而滥杀无辜,知道吗?”安秀儿叮嘱道。   “知道啦,我爹已经交代了好多遍了。”安容和答道。   安秀儿便抿嘴一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不说了,我相信你。”   “姑姑,那你们什么时候走?”安容和问道。   “等你娶妻了我就走。”安秀儿答道。   “啊?那我不娶妻了,是不是姑姑您就不走啦?”安容和笑道。   “当然不是。”安秀儿笑了笑,道:“你少打歪主意了,你就娶个媳妇,让我看看不行吗?”   安容和瘪瘪嘴,在安秀儿的面前,他不是那个威严的三品大员,俨然是一个十足的毛头小子,活力十足。   其实安容和的婚事早就已经选好了,对方是徐州晏家的女儿,叫做晏子笑,十足的一个男孩子的名字,但是人却长得非常温婉,安秀儿以前见过她的,但是对她的品性并不是了解,只是瞧着是一个很温婉的姑娘,不过安容和倒是没有见过这姑娘。   严格说起来,这姑娘还是安秀儿的侄女呢,她也乐意见这一场佳话。   等方元下了诏令之后,安容和便该从京城出发,前去徐州上任了,他跟安秀儿等人一起启程回徐州,来到徐州城后,趁着上任的这一段空隙,便打算将这婚事跟成了,经过徐州的时候,他便顺便将这晏子笑接回了安家。   晏家送亲的人,正是晏景修,在路上,他免不了与张镇安碰面。   见到张镇安的时候,他眼睛都瞪大了,他从前是张镇安的好朋友,又岂能不知道张镇安长什么样子。   不过张镇安见到他的时候,倒是表情淡然,只是很平淡的同她拱拱手。   晏景修自然是久闻这位袁元帅的威名,他方才看,觉得他是张镇安,可是再看,又觉得他不太像了,他的脸庞似乎比张镇安更有棱角一些,眼神也比他更有气势一些,因为做惯了元帅,此刻他也是身着戎装,一身冷冽,英姿勃发,浑身的气势只让人不敢多看。   “见过袁大帅。”晏景修同张镇安拱拱手。   “不必多礼,某已经上皇上请辞,如今不过就是一个普通人而已。”张镇安答了一句,他说话的语气如铁,冷而重、短而促,尽管音色跟晏景修记忆中的那个人差不多,但是晏景修仍旧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明明就觉得他是张镇安,可是他的神态、语气又一点都不像是张镇安,更重要的是,他对他的态度,也不像是张镇安,他见他样子,仿佛就是一个陌生人一样。   一路上晏景修都在怀疑张镇安的身份,一直到了闵玉郡的时候,他终于想通了。   他的确是不是张镇安了,无论他曾经是不是他,但是如今的他,就是袁天成,至于从前他是不是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人都是在成长的,他早就不是从前的那个晏景修了,他也不是从前的那个张镇安了,两人之间隔着太多的陌生,隔了十年的时光,他就算是确定他是那个他,又有什么用处呢?他又以何面目来见他?不如就这样,只将他当做是另外一个人,君子之交淡如水。   自此之后,他便也没有再想这件事情了,同他说话的时候,也是恭恭敬敬的叫他大帅,不见少年时代的亲密无间。   闵月郡的安家已经是经过了几番扩大了,如今比起张家来,也是丝毫不差,晏景修一行人在安家住了几日,因为安容和还要赶着去徐州上任,所以众人也没有耽误时间,就在本月选了一个良辰吉日,让两人成婚。   尽管时间仓促,但是这婚礼却是一点都不含糊,因为晏子笑算是安秀儿的侄女,所以晏子笑当日是从木石山庄出嫁,她的嫁妆也有许多抬,不说十里红妆,但也是气势盛大,那边抬嫁妆的人已经到了安家,这边抬嫁妆的人却是前脚才出门,百姓们听说是安家的儿子娶亲,都赶在街边看热闹。   安铁石也不小气,他大摆了三天流水席,无论是谁,随便吃,也算是与城中的百姓同乐了。   三天过后,安容和便要去上任了,安铁石跟安秀儿等人亲自来送安容和跟晏子笑这一对小夫妻,小两口新婚燕尔,正是你侬我侬的时候,见晏子笑脸上的红晕,就知道她过得不错。   晏景修在晏子笑成婚后第二天就走了,他只是来送嫁的,在闵玉郡待太久有些不太好,更何况,这地方对他来说,也没有了丝毫的意义。   年少时他在闵月郡姑妈家生活,也因此,与张镇安等人,有了一个美好的少年时,可是如今,众人都已经不再是少年时。   众人走了一段路之后,安容和朝众人挥挥手:“回去吧。”   “路上小心。”安秀儿大声的叫道。   “我会的。”安容和点点头。   如今天下太平,这一路上,已经许久没有听到盗贼的消息了,就算是有,也没有人敢动安容和一根毫毛,所以安铁石等人其实也是不担心的。   只是,离别未免让人伤神,除了一句:珍重,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直到安容和的队伍已经消失不见,安铁石等人还站在原地,安秀儿看了安铁石一眼,在他身后的那匹马上,跟着的是人半夏,她穿着朴素,岁月却是将她打磨的更加温婉,她盘起头发,简单的发式,面带浅笑。   似乎是感觉到安秀儿看过来的目光,她朝安秀儿点点头,微微一笑,安秀儿亦是同她点头,嘲她一笑。   她终究是没有成为安铁石的妻子,但是却是他唯一的妾室,并且在去年,还为安铁石生了一个女儿。   虽然没有妻子的名头,但是她也很满足了,她的女儿是全家的宠儿,安铁石很高兴,就连安容和也非常喜欢这个妹妹,梁氏更是开心的不得了。   她的另外两个孙女大丫二丫早就出嫁了,都是嫁给了大户人家的公子做夫人,如今又多了一个小孙子、小孙女承欢膝下。   孙子自然是董氏的儿子,如今他已经五岁了,每天活泼的不得了,撒开脚丫子满地跑,丫鬟仆人们抓都抓不住。   不过他很懂事,只要梁氏一叫他,他就乖乖的过来了,从来不让自己的老奶奶担心。   ☆、第三百六十七章 梁氏之殇   安秀儿本来是想要马上去山水之间的,但是梁氏看起来太苍老了,见她那模样,恐怕是活不了几年,所以她便给尚在京城的长公主写了信,让她再等她几年,她再一起去陪她。   谁知道,长公主却说愿意来这郡城,跟她一起陪伴梁氏。   她作为三朝公主,又手握尚方宝剑,虽然是享尽了荣耀,可是她也厌恶了京城的往来了,之前是因为方元没有娶妻,她不得不将这个迎来送往的责任给担起来,如今方元也娶妻了,京城的这一摊子事情,她就也不愿意打理了,只带着李嬷嬷一起来这了郡城。   安秀儿听到也有些意外,她没有想到长公主会答应来这郡城,也怕长公主摆公主的架子,或者是看着她对梁氏很好,而吃醋,所以一时之间心中有些担心。   张镇安见到她这焦躁的模样,便安慰道:“你别多想了,你说的那些事情不会发生的,若是长公主对你娘有意见的话,我就让团团将她引开。”   “不会的,我不多想了,反正她们也见过面的,我想她也能够理解我的。”安秀儿自我安慰道。   “她当然能够理解你,她看到你如今对岳母这么好,便会知道你以后也会对她这么好的,这样一想,她心中还会高兴呢。”张镇安说道。   “你说的没错。”安秀儿这么一想,心中便轻松了许多,道:“你这样一说,我一点都不担心她过来之后,两人的相处问题了,我现在只希望她快点过来,省的她一个人在京城孤零零的。”   “你呀,心地总是如此善良。”张镇安伸手将她搂住,道:“你总是有这么多的人牵挂,什么时候,才能够有全部的时间陪我呢?”   “我陪我娘她们,不也是在陪着你的嘛。”安秀儿说了一句,见到他有些不高兴的样子,便舔起脚尖在他的下巴吻了一下。   她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让他的心砰砰直跳,下巴处传来濡湿的感觉,让他的喉头一缩,他正揽过她的腰准备吻她,这个时候,团团跑了进来,吓得张镇安连忙放开手。   团团迷蒙的眼睛看着两人,不解的问道:“爹娘,你们方才在干嘛呢?”   “没干嘛呀,我们在说你呢。”安秀儿答道。   “你们说我什么?”团团偏着头。   安秀儿便道:“我们说你年纪也不小了,是不是要为你多请几个夫子来了呢?”   “啊?”团团闻言脸就苦了起来,道:“我现在已经在学文了,而且还学武,我还要学什么啊?”   “再学学琴怎么样?男孩子弹琴很迷人的哦。”安秀儿说道。   “真的吗?那我要学。”团团听到安秀儿这样说,便跳了起来。   他实在是太聪明了,安秀儿从小教他读书,如今几乎所有的字都认得,四书五经都看了,也作的几首酸诗,安秀儿觉得有了这么多的学问就足够了,反正他以后又不走科举。   不过虽然安秀儿没有强迫他学,他自己却是对书本很有兴趣,他似乎是遗传了安秀儿的好记忆,什么东西都一学就会,他也很喜欢看书,小小年纪,什么都捣鼓。   这几年,张镇安教他武术,他也是学的一板一眼的,尤其是射箭,他一射一个准,骑术也很不错。   他是一个心志很坚定的人,只要自己认同的事情,便一定会去做,说去学一样东西,就一定会好好学,一直要将那样东西给学透为止。   安秀儿觉得自己是不如他的,张镇安也觉得他不如他。   这段时间,他书也看的差不多了,武功也练的差不多了,开始百无聊赖了,正好安秀儿给他找了一种事情做,想必又够他忙活一段日子了。   “这孩子,真的是太聪明了。”别人都是烦恼自己的孩子太笨,他们是烦恼他太聪明,因为他学东西太快,他怕没有什么东西交给他。   “没事,等他学好琴,正好让他画画,到时候的旅途之上,正好可以让他一边给我们弹琴,一边给我们画画,想想就很好呢。”安秀儿答道。   “好主意。”张镇安看着安秀儿,两夫妻相似一笑,笑容里面是说不出的浓情蜜意。   过了约莫一个月的功夫,长公主就从京城来到闵玉郡了,安秀儿见到长公主也挺高兴的,她不喜欢离别,觉得跟自己亲人在一起便是最好不过的事情,所以她才会放弃自己的旅途,去陪梁氏。   梁氏的确是很苍老了,离安老爹去世已经有十年了,这十年来,都是她一个人过,虽然有儿孙陪在她的身边,但儿孙终究是有照顾不到的地方,偶尔晚上一个人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孤寂。   有满心窝子的话,却不知道找人说。   当然这十年,梁氏还是过得比较轻松快乐的,只是她年纪的确是也到了,年轻的时候做了太多的活计,掏空了身子,也多亏了这几年来,养尊处优,养回了身子,才多活了几年,可饶是如此,如今她已经是白发苍苍。   看着亲人一天天的老去,是一件挺可怕的事,但时光就是这样的无情,它不会放过任何一个人,安秀儿能够做的也就是陪在梁氏的身边,陪伴她最后一程而已。   这段时间,她带着她在这城郊四处各处游玩,听她说说话,安秀儿之前本来担心长公主跟她会没有话题聊,但实际并不是如此,实际上,却偏偏是长公主跟她有聊不完的话。   长公主跟她说京城里面的事情,跟她说京城里面的繁华富庶,跟她说京城里面的各种美好的东西。   而梁氏呢,也跟长公主说乡下的故事,她跟长公主说起乡下的那些精怪故事,说起乡下的劳作,那些从前的苦累,如今说起来,竟然能够说出两分欢喜的意外来。   当然,更多的时候,是苦中带泪。   她说起抢收粮食的时候,即使是下着暴雨也得去工作,她说起夏天的时候就,每天一大早她得去地里面摘菜,早上的露水会沾湿她的裤子,那时候年轻她没有注意那么多,结果到现在,染上了老寒腿,一到雨雪的天气就痛的厉害。   又说起安秀儿兄弟孝顺,为她找了药来,为她泡了蛇酒,喝了一段时间之后,如今她的腿也不痛了。   当然,两人说的更多的还是安秀儿的事情,梁氏说起安秀儿小时候的事情,长公主总是认真的倾听者,时不时的问上两句。   两人之间因为安秀儿,关系都亲近了起来,有时候安秀儿有事不去看望梁氏,长公主闲着无聊,也会去看望梁氏一番。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梁氏也越来越苍老了,甚至有些神志不清,虽然没有什么大疾病,但却是小毛病不断,可能是年纪大了,非常的嗜睡,常常每天都只是清醒两三个时辰而已,其余的时间,大都是躺着,所以安秀儿陪伴她的时间,是越来越少了。   这两年,安秀儿一直都闵玉郡,张镇安已经带兵打仗习惯了,如今天下太平,突然就没有了事情做,让他有些不太习惯,所以他集结了一伙原先军营里面的老兄弟,鼓捣出了一个私人驿站出来。   就借助安秀儿的木石商队在大齐各地的据点,弄了一个私人驿站,除了给过往的旅客提供歇脚的地方之外,更重要的是,是为普通的百姓运送货物,寄送信件。   有了这个驿站、千里送寒衣不再艰难,只需要填一张单子,便可以帮你将信件运送到四面八方,送到你远方的亲人手中。   原先朝廷的驿站寄送信件非常的艰难,常常都要派遣专人去送信,这样的速度非常的缓慢,而如今则是不同了,直接交给木石商队的信差,木石商队的人会帮你寄送信件。   一开始使用这个私人驿站的人很好,后来用的人便多了起来,甚至就连朝廷的一些官员也喜欢通过这个驿站给人送信。   这个驿站送信不但速度快,而且绝对的保密,也不易被人拦截,比起飞鸽传书什么的还要方便,所以慢慢的得到了众人的认可。   这个私人驿站办起来之后,张镇安又将这事情交给手下人去打理了,他又开始鼓捣其它的事情来了。   安秀儿以前不知道,他的骨子里面竟然有一棵不安分的灵魂。   以前的时候,张镇安好歹也是一个公子哥,后来也是一个将军,从来没有下过地的他,突然有一次便亲自下地种起田来,他给自己规划了十亩田地,每天都带着一些人在田地里面种田,忙的不亦乐乎。   安秀儿也不知道他究竟是在忙些什么,反正如今但凡来个人都不相信他会是从前那个战神将军,任谁看他,都只道他是一个普通的农人。   可是当他从田地里面出来的时候,众人看的又仿佛是另外一个人了,安秀儿仍由他去鼓捣自己的事情,这段时间,梁氏越来不清醒了,安秀儿大部分的时间都放在了梁氏的身上,也没有去问张镇安在做什么事情了。   反正他喜欢做什么就让他去做吧,他一个大男人,每天闲着也不是事,忙绿一下也好。   春耕秋收,春华秋实,这样的日子也挺不错,她也乐得看他脱下战甲,如同一个普通人一样,种花、种田,驯马,反正他一天也没事情,偶尔去打打猎、或者在驯马场上溜达一圈,便是他如今最大的乐趣了。   他想必曾经也不曾想过,他会有这么悠闲的日子吧,安秀儿偶尔也会抽时间出来陪他,两人在春天的时候赏花,在夏天的时候赏荷,在秋天的时候看落木萧萧,满地落叶金黄一片,或者是在冬天看满地的雪花。   ☆、第三百六十八章 女子之利   又是一年秋天,满地的落木萧萧,安秀儿推着梁氏出来晒太阳,秋季的阳光很是温暖,梁氏苍老的面庞上露出笑来,她突然呢喃了一句:“你爹过来接我了。”   这时候她的脑子已经非常不清楚了,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了,可是这句话却是说的十分的清晰,安秀儿还怀疑自己听错了,她在她的面前蹲下身子,再问了一句,“娘,您刚才说了什么?”   梁氏艰难的转头看了安秀儿一眼,笑了笑,没有说话。   “娘。”安秀儿又叫了她一句,梁氏却没有再回答她,她甚至缓缓的闭上了眼睛。   “娘!”安秀儿大叫了一声,伸手推了推她,可是梁氏却再也没有回答她了,四周的丫鬟围拢了过来,安秀儿颤颤巍巍的伸出手,放到了梁氏的鼻端,她没有感受到的呼吸声。   她的眼泪便瞬间从眼睛里面滚落了下来。   四周的丫鬟吓的面容失色,赶紧去四处叫人。   这一天,安家挂上了白幡,安铁石跟安铁木两人这两年一直都不敢走太远,大都在徐州境内,快马加鞭之下,很快便回到了家中。   因为家中有人去世,安容和也回家奔丧。   一夜之间,所有的人都穿上素缟,安秀儿已经是多次披麻戴孝了,她虽然伤心,但是至少这几年她一直都陪在梁氏的身边,也算是没有什么遗憾。   家中的灵堂设了七天,七天之后,安铁石等人运送着梁氏的馆木回乡。   虽然梁氏是在外乡死的,但是以如今安家的影响力,她要葬到村子里面的祖祠里面来,可没有人敢多说二话,里长也只恭恭敬敬的请梁氏的灵位进来。   梁氏葬在了安老爹的身旁,两个老人在地下,也算是相守相伴。   这一次,安秀儿没有离开,她穿着素净的衣服跟张镇安在清水河住了三个月,一是为了给梁氏以及安老爹守孝,另外一个,也是回顾一下,从前的生活。   他捕鱼,她做饭,简单的日子,却尽是乐与甜。   当年安秀儿曾经出钱,让里长在村子里面设立学堂,请夫子来教书,如今那学堂还在,学堂内外,种满了竹子,郁郁葱葱,和着孩子们的郎朗书声,满是书香。   三个月过后,安秀儿便离开了,她带走了故乡的土,带着梁氏跟安老爹的灵位,想必日后,这个小村庄,她可能不会再来了。   回去以后,便快过年了,翻过一个年之后,安秀儿也开始忙碌了,梁氏去世之后,安秀儿想要做些什么祭奠她,想来想去,她决定建造书院,推广教化,以梁氏跟安老爹的名字命名这书院的名,就叫做梁安书院。   她的主意得到了众人的赞同,很快梁安书院便在大齐推广开来,这个书院免费为贫寒的学子做启蒙课,教孩子们认字,这一举动得到了方元的支持,方元下诏在天人下面前表彰了安秀儿,安秀儿此等做法,受人称道。   不过因为方元的赞赏,安秀儿算是得到了鼓励,她越发的随心随性,只要她自己觉得有意义的,她便愿意去做。   她觉得女人裹脚不太好,便千里迢迢上奏章给方元,方元得到她的奏章,也认同了她的想法,废除女人裹脚令,他颁布诏令,女人也有上街采买、买卖、读书的权利,甚至朝廷还设立了一些女官。   这个诏令在朝廷内外引起了轩然大波,一直以来,女性的地位低下,虽然历来有女人上街采买、买卖,但是那大都是一些贫民妇人,如今,女人却是拥有读书、当官的权利,这怎的不让人感到惊讶呢?   一时之间众说纷纭,有支持的,有谩骂的,但不管他们怎样说,方元的诏令就在这里,不会更改。   安秀儿更是在各大州郡设立女子书院,改革,就从安秀儿的佣户之中开始。   她作为两朝郡主、战神袁大帅的妻子、富可敌国的木石商队主事人,地位极高,受尽众人赞誉,是人民口中的传奇人物,她早就在她的木石商队之中,在她的土地之中设立了女子书院,只是那会儿,她只说是让姑娘家学认两个字、学些针线活。   如今,方元下了诏令,一时之间,有些女子开始怦然心动,有些女子依旧是固守己见,不可改变。   安秀儿也没有多想,她只是做了她认为她该做的,她只是给了她们鞥多一种的选择,至于她们怎样选择,与她无关,别人怎么看她,她根本就不在乎。   反正,这天下的人口,一些是木石商队的人,都是为她干活的人,一些是佣种她田地的佣户,也不敢多说她的坏话,剩余的一些是跟他们木石商队有过来往的商客,这些人也不敢当面说她的坏话。   剩余的一小撮人,一些是支持她的人、羡慕她的人,这些人以她为表率,当然还有一些则是反对她的人,骂她的人。   她不知道她兴办女学,兴办书院怎么就碍着他们的事了,她上奏让方元废除女人裹脚,她更是觉得没有错,那种所谓的裹脚,是禁锢了女人的行动,是将女人变成了男人身边的宠物,而不是与他并驾齐驱的人。   在她的眼里,男人顶天立地,在外拼搏,但是女人主内,亦是在为这个家,在为这个国家做贡献,同样是人,女人不应该仅仅是男人的附庸,她们应该有自己的权利。   安秀儿这般看,方元却是看得更多了一些,比如说行医的大夫这一行业,历来都是男的,女人只是打打下手的医女,但是因为他的妻子水清芜是医女,她告诉他,很多的夫人因为是男大夫,男女授受不亲,男大夫给女人看病,女人未免会有许多难以启齿的地方,因为不肯直言,难免耽误了病症。   所以,水清芜觉得大夫这一行业就应该有女大夫,方元非常的认同,举一反三之下,他才在朝廷设立了女官。   一些宫廷事物就交由女官打理,而减少太监的数量,这算是存天理,理应是值得称道的事情。   而宫中的太医也应该有女医,这方便给后宫的妃嫔、公主们看病,亦可以给一些宫外的贵妇治病,这是极好的事情。   所以方元也不知道众人为什么反对,他觉得反对的人都是老古董,那几天他怒气冲冲,甚至后悔当初怎么没有将这些他们也给削了。   还是后来水清芜劝说他,道:“皇上,现在他们反对,等他们的妻子生病了的时候,他们就知道苦恼了,您将他们的名字都给记着,等日后我们的女太医就位了,他们若是想要来请女太医为他们的妻女制病,您到时候再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方元点点头,觉得水清芜说的有道理。   实际上,如今天下太平,为了政事,方元时不时的就会跟朝中的大臣起冲突,每天他都气冲冲的,但是气过之后,他的心情又平复了下来。   有时候水清芜也会安慰一下他,总的来说,他的日子还算是好过。   他最开心的事情,就是听到各地的捷报,但是他怕别人蒙骗他,便常常会写信给安秀儿问百姓们的情况,安秀儿也都如实的告诉他,每次安秀儿跟他说好的事情,夸他做的好,他会很开心,说他哪里做的不好,他会觉得沮丧。   别人都说当了皇帝之后,身边的人就变少了,所以他如今还能够跟安秀儿写写信,这让他觉得很开心。   他将朝堂之中发生的事情都告诉安秀儿,前些天水清芜给他生了一个孩子,他很开心,当即将他封为了太子,安秀儿为他祝贺,千里迢迢的让人送了礼物过来。   只是他们两夫妻都很沮丧,因为安秀儿跟张镇安没有到场。   时间过得很快,又是一年秋天,张镇安鼓捣的事情,也终于在安秀儿的面前露出了一个大概,原来张镇安觉得时下的耕种的效率有些太慢了,所以就一直在设计一套对农人有好处的耕种之法,也一直都在培育新的种子。   他结合《齐民要术》、《天工开物》、《四民月令》以及其它的一些古书籍,派人在江南富庶之地取来种子,派了大量的人用不同的方法,不同的种子耕种,经过了三年的研究,终于取的成效。   首先在耕种上,他发明了抛秧法,就是在耕种的时候,不用均匀的放种子,而是将已经发芽的种子随意的洒在绵软的秧床里面,这样不但节约了时间,而且增加了种子的成活率,这样随意洒出来的种子,反而比认真播种的秧苗成活率更高,长势更好。   其二,在插秧的时候,将水田耙一遍,保证水量充沛,并且插秧插整齐,成一行行、一排排,这样比歪七八扭无规律的要。   除此之外,更重要的一点,便是种子的问题,对于这种子的培育,张镇安花了三年的时间,这三年,他经过了无数的实验,他手下就有十亩田,除此之外,还有别的地方,他也有专门的试验田,专门派了人去耕种。   ☆、第三百六十九章 百姓之福   这三年间,他几乎将所有的之稻谷都两两培育了一个遍,终于发明了一种新型的种子,经过一年的实验,农田大丰收,比从前的稻田的产量提升了一倍,并且,缩短了周期,每年可以耕种两季。   这个新型种子一出,天下百姓都沸腾了起来,又经过一年的佣户耕种,这个种子产量的确很高,朝廷沸腾,方元大喜,又发诏令,可是前去下诏表彰张镇安的人却没有找到人。   下人们告诉前来下诏的人,他们的袁大元帅已经携妻儿子女去外游历去了,下诏的人扑了一个空。   方元也有些沮丧,找不到张镇安,没有办法,他只能够亲自前去泰山,感谢上天,不拘一格降人才,赐予他袁元帅这种为天下万民造福的人。   从此之后,每次方元在朝堂上骂人就有了理由了,每次有官员聒噪的时候,当念叨他觉得烦的时候,他就开始骂人了:“你们这些人,天天就知道说,能不能像袁元帅学习?人家打仗厉害,辞官回家之后,还能够为民造福,你们呢?可曾为百姓做了一些什么,整天就知道用嘴巴说,十分聒噪!”   每次方元将张镇安拿出来当例子说的时候,众官员就不敢再说话了,别人可能不知道内幕,但是他们知道的清清楚楚,说起来,当初这天下平定,跟张镇安脱不了关系,若不是他对着皇位没有兴趣,否则这天下恐怕都要换一个姓氏做主人了。   狡兔死、走狗烹,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道理,所以众人其实一开始都等着看张镇安的下场,谁知道,人家倒是好,直接辞官了,甚至主动将天下的兵马权利给交了出来,这下,就连皇上都没有一句话说了。   在众人的眼中,张镇安是真的是一个圣人,男子汉大丈夫,谁能够对权利没有兴趣呢?可是偏偏就是有一个这样的人,对这权利没有兴趣,甚至将自己一手打造的天秀军也交给了皇上。   这样一个人,谁能够不信任呢?皇上当然信任他了。   尤其是,他辞官之后,直接就远离了朝廷,跟京城鼎鼎有名的大长公主的女人安宁郡主去经商去了。   这安宁郡主可是一个寡妇,哎,可是人家就是喜欢,当初京中有多少豪门世家想要将女儿嫁给他呀,其中甚至有倾国倾城的丞相女儿云出岫,可是人家偏偏就是看不上,偏偏就是喜欢一个寡妇,还是一个经商的,这就让人琢磨不透了。   不过各人自有的各人的缘法,在京城众人都笑话他是一个傻瓜,谁知道人家直接下地种田了,还在不知不觉之中发明这种稻谷,从此农田每年都可以耕种两季,不仅如此,而且产量还比以前的稻谷要多三分之一甚至是一半。   这就让人感到可怕了,如今,在圣上天天拿袁元帅跟他们做比的时候,他们是没有半句话可说的。   打仗比不过他,种田也比不过他,想要在学问上打败他,好像也比较难。   还听说这位袁元帅当年在边关打仗的时候也写了一首诗歌,内容是这样的: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画外音:本诗辛弃疾所写,借用一下,本书架空】   这样的文采,这样的打仗水平,这样的豪情,谁还能够比的上?   他好像身上都没有什么能够让人诟病的地方了,唯一让人诟病的就是他是一个傻的,这么有才学,却偏偏栽在了一个安宁郡主身上,当然,这点就不说了,反正这安宁郡主的丈夫也早就死了。   可是,众所周知的是,这个安宁郡主原先不过就是普通的农女而已,她自小在农家长大,听说非常的粗鄙无礼,平日里倒是看不出来,但是听说她这人非常的善妒,就是一个河东狮啊。   她善妒到什么地步呢,不准袁元帅纳妾,也不准他有通房丫头,听说,这袁元帅的身边,如今连一个丫头都没有。   这就算了,这个安宁郡主还不准他上妓院,你说,自古风流人物,哪有不上妓院的道理?而且在徐州那个地方,本来又是有名的风月之地,那秦楼楚馆的楼阁之上,不知道有多少姑娘等着只为见他一面呢。   可是他倒是好,唯一的一次去逛妓院,竟然把这个安宁郡主都带上了,只是因为他听说这妓院里面的花魁非常会跳舞,所以带自己的妻子过来看她跳舞而已。   你说这天底下,哪有男人来妓院只是为了看花魁跳舞的呀?说来就是可笑。   除此之外,这个袁元帅自从辞官之后,听说天天都得给他的妻子描眉呢,除此之外,晚上就是出去跟从前的兄弟们喝酒,一到时辰就得回去,不然安宁郡主就会在家里面发脾气。   想想,可真是可怕呀,乡里人家长大的姑娘,果然就是心眼小,就是不大气。   不止这京城里面的人,这天下的人说起这事来,谁不笑啊,可是偏偏回家之后,一些不知趣的妇人却还有些羡慕这个安宁郡主,甚至有些夫人还缠着自己的夫君,让自己的夫君给她们画眉,你说,男人的要么拿枪、要么拿刀、要么拿笔杆子,哪里是拿这种女儿家的眉笔的?   可是却不知道,有多少的男儿,私下里却偷偷的为自己的妻子画眉呢,偏偏画完之后,当有人说起袁天成的时候,又唏嘘一声,说他空有一身本事却是白瞎了,被一个女人给毁了。   但是真正明白的人,却都知道,他这是一种聪明,他这是保全,新皇虽然前些年势微,没什么自己的势力,凡事都要仰仗袁元帅,可是如今不同了,等新皇真正的掌控了朝纲之后,他还愿意听别人的吗?   当然不愿意了,人都不喜欢有人压在自己的头上,尤其是这个九五之尊的人,更是希望这天下唯我独尊。   袁天成这是有大聪明的人,他早就料到了这种情况,所以早早的脱身而去,反而全了一番脸面。   这几年,听说他跟他的妻子一起经营生意,将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如今俨然是大齐首富,富可敌国,如今又研制出了产量很高的稻谷,这是要让万民膜拜的节奏啊。   他这样搞,人气这样高,人家皇上肯定得不高兴了,表面上派人去家中找他,是要奖赏他,私底下,谁知道是不是想要对他做些什么呢?谁知道是不是想要监督他呢?   可是人家倒是好,明确表示,对什么名呀利呀的是一点兴趣都没有,直接就带着自己的妻儿失踪了,去山水之间去了,你说这样一个陶冶山水之间的隐士雅人,能不受人尊敬吗?   他是真的对这些没有一点兴趣,任凭是一个嫉妒心再重的皇帝,对这样的人,也要宽容的一些的,更何况,方元还不是什么昏君,他这个时候,只能够大肆的帮张镇安扬这个名声。   而张镇安呢,这会儿,也得到了清静,他同安秀儿、长公主、张子规以及一些仆人游山玩水呢。   安秀儿以前说想要看漫山遍野的红叶,他带她过来看了,他还在红叶中为安秀儿舞剑,安秀儿心中也非常的高兴。   一家人请了大齐最好的几个画师跟着,但凡走到了一个地方,都会请画师画像,有单人的,有一家人一起的,算是留了一个纪念。   看了漫山遍野红如火的枫叶,又去看了五彩池,虽然这五彩池跟安秀儿想象中的有些不一样,不过五颜六色的水池,组成了一副瑰丽的画卷了,也是非常美丽的了。   长公主已经天天都待在宫里面,后来出宫之后,嫁了人不久,又突逢厄运,再后来便是蜗居在自己的长公主府,很少出来玩耍,如今跟着安秀儿,见到这么多美丽的风景,她整天都开心的像个孩子。   长公主如今也不比当年了,随着时间的一天天老去,她已经尽显老态,安秀儿也有三十来岁了,可是她却依旧如同少女一般,这些年,跟着张镇安在一起,她越加的快乐了,有了爱情的滋养,自然是越活越年轻。   有时候他们乔庄打扮成普通的人上街的时候,她跟团团走在一起,别人还会怀疑他们是姐弟呢。   团团如今已经长成了一个翩翩的少年郎了,他的眉眼像极了他的父亲,身上自带少年的清俊,往那里站着不说话的时候,气质卓绝,更是像极了张镇安,然而他说话的时候,嘴唇微微向上的扬起,却是像极了安秀儿,他一笑,便成一个冷峻的少年,变成了一个阳光的大男孩。   安秀儿很喜欢他,张镇安也对他很好。   本来两人打算再要一个孩子的,可是张镇安听说女人生孩子很痛苦,便没有让安秀儿再要,他对安秀儿极好,似乎是要将那几年对她的亏欠全部都补偿给他,他极其的克制自己,就是在房事上,对安秀儿,也是温柔的。   又请了太医,为安秀儿配了不伤身子的避孕汤药了,每次喝上了一碗,未免怀孕了,痛苦。   安秀儿知道他怜惜自己,每次也乖乖的喝了汤药,她如今也没有什么要孩子的打算,就想要跟他在一起,将这天下看遍。   气势磅礴的瀑布、巍峨壮丽的雪山,还有高山上的湖泊,纯澈的如同一颗湛蓝色的宝石,有人说,那是大地的眼睛。   这般又过了两三年,这大齐,他们便转的差不多,而张子规,已经跟张镇安一般高大了。   他这些跟着父母走了太多的地方,对这种游山玩水的生活也有些厌倦了,不说他,就是安秀儿若是一个人游玩的话,肯定也会有些厌倦了,只是因为跟张镇安在一起,所以她才觉得不腻味。   反正只要跟他在一起,她觉得要怎样都好。   不过因为这大齐的风景已经被他们看透了,所以他们暂时也回到了家中,安秀儿这几年都不在家,她打算过问一下她的生意,张镇安则是想要将他的驿站再改革一下,弄的更加好一些。   只是让人遗憾的是,两人的这两项事业都发展的非常好,没有他们在,商号也很好的运转,甚至比以前更加的大了,如今安秀儿的木石商号已经遍布了整个大齐,她的木石山庄自然也是遍布整个大齐。   张镇安的私人驿站也发展的特别好,原先只是一些大地方有这个驿站,如今一些小地方也有这个驿站了,而且送信的人越来越多,不仅仅是送信件,很多人也会寄一些自家产出的东西送给远方的亲人。   谁叫张镇安当年发明了这种新的水稻,让百姓们不再忍饥挨饿了呢?如今大齐基本上没有吃不饱的人了,就连路边的乞丐也少了许多,以前遍地都是乞丐,如今走遍了整个城,才会见到一两个乞丐。   百姓们看起来生活很富足,一个个脸上都好像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如今书院众多,许多老百姓都让自己的孩子去读书了,也不求考上状元,就是想让他们认识几个字。   以前的时候,家中有什么手艺大都是口口相传,如今不一样了,很多的人都选择将这手艺给写在纸上编造成册。   以前的时候,这些手艺都是他们要藏着掖着的事情,现在很多手艺人,甚至大肆的招收学生,只要给钱,他们就教,而且不藏私,只是教会之后,开店得用自己家的招牌。   听说这样做,能够让自己的招牌更加的响亮,招牌响了,百姓们对这家的便有信心,生意越发的好,前来学习的人,便也越来越多。   什么杨婆鱼粉、李叔牛肉面、张伯伯羊杂汤,现在徐州几乎满大城都种店,而到了另外一个州郡,说不定还会见到这种相似的招牌,说不定见到的又是别的东西了。   安秀儿一行人游历的一路上,也见到很多张家的店铺,如今是越发的多了,张家的生意是越发的红火了,尤其是巧夺天工首饰坊,那生意更是好的不得了,就连一个什么偏锤小城都有他们的店铺,可谓是火遍大江南北。   安秀儿的生意发展的很好,张镇安的驿站也发展的很不错,两人便跟家里面的亲人打了一个招呼,又准备上路了,这次张子规可没有跟着他们了,他日后还要接安秀儿跟张镇安的班呢,所以得在家中好生的学习了。   虽然这一路上,他也有专门的夫子跟随着,但是他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很多的事情只有在真正的历练中才可以得到,张子规打算先去张镇安的驿站去学习一下,他就去做一个普通的侍卫,专门给人送送东西,他是一个有志气的人,就是要从底层做起。   安秀儿两人也拿他没有办法,反正他也要是大人了,他们也管不了那么多,便由着他去了,反正就是让他随便败家,他也是败不完的,更何况,他并不是一个败家子,相反,他是一个很有思想的少年,只是暂时处在迷茫期,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路。   不过安秀儿知道他一定会找到自己的路的,她完全相信他有这个能力。   这次他们去旅行,长公主也不打算去了,这两三年,她也玩累了,她也满足了,她说她在家,帮着安秀儿两人看着一下团团也好。   安秀儿两人见她确实不愿意去,便只带着仆役准备新的旅途了。   这次他们要去的地方是无边无际的海洋,他们想要去探索一下,海的那一边有没有人居住。   ☆、第三百七十章 海上日志   两人制造了很大的船只,带足了物品,然后一路飘洋过海,安秀儿喜欢大海,也喜欢蓝天,她最喜欢在下午的时候,站在甲板上,晒着太阳,海风吹来,将她乌黑的头发缓缓吹起,这便是一个足够美好惬意的下午。   在这海面上,也不知道年月,一船的人也不知道究竟在海上飘了多久,他们靠在船上刻线作为日期,每天太阳出现的时候,便在船上划上一横。   在这大海漂浮,安秀儿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样的风景,每天早上太阳升起的时候,是这么的美丽,整个海洋都是通红的一片,每天的晚霞亦是这么的漂亮,波光粼粼的海水,将倒影在海中的霞光,分割成了一块一块的碎金子,就连太阳也被它们割裂开来。   偶尔还有两条鱼在海里面游来游去,更有一种大鱼,如同妖兽一般,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它们有着硕大的身子,性格却很温顺,喜欢在海洋上跳舞。   还有一种鱼,也是硕大的身子,性格却是十分的凶厉,大鱼吃小鱼,不过安秀儿他们的船只大,船队连成排,倒是没有海兽赶来侵犯。   尽管漂浮在这海面上,什么都没有,但是安秀儿还是这么的快乐,她最喜欢晚上星星出来的时候,海面上的星星实在是太美了,一颗一颗的繁星,美不胜收,让人数都数不清。   晚上,张镇安也会陪着安秀儿一起看星星,两人互相依偎着,有时看天上的星星,有时看海里的星星,有时看对方眼中的星星,气氛格外的好,虽然两人年纪都不小了,但是这种气氛,却永远都好像是年轻时候的那般,张镇安对安秀儿也是一如往昔。   这样的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大海好像真的是无边无际,船上的船员们,都有些乏味了,他们曾经在古书上看到过,说人间是一片大陆,周围全部都是被海水包围的,但是张镇安却是不信,他算了算他们的食物,还可以支持再往前走五天。   途中的时候,他们经过了一些小海岛,又去海上上打猎,这样食物又多了许多,能够支撑走他们的路途便是越来越远了。   海岛上有一些球状的东西,好像一个蹴鞠球一样,外壳很硬,将它砸开之后,里面却是有着甜甜的果汁,船上的船员就将这种果实叫做蹴鞠球,他们摘了很多这样的果实,海岛上有淡水,他们又重新保存了许多。   除此之外,海岛上有许多的野兽,还有毒蛇,以及许多不知名的毒物,这其中也有一些不知名的船员就此死去了。   安秀儿每天都会写札记,当她想到这些景象别人可能没有看过,又想起自己从前见到的徐霞客游记,便打算自己也写一本游记。   她的游记名字很简单,就叫做:《海上日志》   在海上漂泊了太长的时间了,有时候也没有事情做,她便将海上的东西都记录了下来,有时候,她还会画上海上的一些图画,画上她看的那些各种各样的动物,画她看到的天空,画一望无际的大海。   张镇安有时候也会过来看看,提醒她一些什么,在她的画上做上删减。   本来众人只是准备了三个月来回的食物,但是因为途中经过了很多的海岛,他们在海岛上猎杀动物,风干做成肉干,还有海岛里面的一些海鱼,他们也会捕捞起来,跟其它的食物一起煮着,还免了放盐了,这样,他们竟然坚持了大半年的时间。   这是一次非常新奇的体验,安秀儿还从来都没有吃过这样稀奇古怪的食物,这一路,虽然也有无聊乏味的时刻,但是她也多了许多许多的新奇的体验,这会儿,又有自己所爱的人在自己的身边,她甚至觉得就是死了,也不过就这样了。   她将她的这些感情全部都写在了她的海上日志里面。   当然除了风和日丽快乐的日子,他们也也经过狂风骤雨的天气,有雷鸣闪电,还有大风,好几次,众人都是从死神的衣襟下逃离开来,这样经过了大半年,他们终于看到别的人了。   这些异域人也看见了他们,他们神情有些胆怯,害怕张镇安等人,张镇安这边的人见到这些异域人更是觉得新奇,跟大梁的人不一样的是,他们有着湛蓝色的眼睛,金黄色的头发,衣着更是截然不同。   见到张镇安的船只过来,他们叽里呱啦的说些什么,众人都听不懂他们说些什么话语。   张镇安这边的人都很高兴,他们这次出来本来就是想要探索一下海的那边是什么的,却是没有想到,原来海的那边,真的还有人。   只是可惜的是,这些人对他们好像有些不太友善,或许是因为他们以为他们的有恶意的地方。   而且他们的语言不同,也没有办法沟通,所以众人商量了一下,先派一部分人下船。   下船的人都面带笑容,他们连笔带画,终于让这些异域人放下了手中的鱼叉。   他们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亦是没有见过他们,他们以为世界上的人都是自己这种样子,却是没有想到,在海的那一边,还有跟他们不一样的人,他们有着不一样的语言,还有着跟他们不一样的礼仪,但是不变的,是他们的智慧。   慢慢跟他们熟稔起来之后,张镇安等人也慢慢的学会了他们的语言,当然学的最快的是安秀儿了,她的记性很好,他们不过是说一句,她便记下来了,后来他们去到了他们的城中,见到了更多的东西。   这里有跟他们截然不同的食物,好像是柿子一样的蔬菜,红彤彤,味道好像还很不错,还有卷成一颗花一样的大白菜,更有那种个头有女人拳头大小的葱。   这里的一切让张镇安等人都觉得非常的新奇,他们决定走更多的地方。   异域之中也有马,有用荨麻做成的衣裳,也有漂亮的丝绸,他们这里还有一种镜子,能够将人照的纤毫毕现。   骑着马一路走来,他们才发现他们之前学的那语言是方言,到了最繁华的地方,他们的口音又不一样了。   幸好安秀儿的学习能力强,学习语言对她来说并不是很难,所以她成了他们的向导。   这异域也有美味的葡萄酒,除此之外,还有许多不一样的食物,他们甚至最爱喝牛的奶,这在大齐,成年人是不会喝的,可是这里的人却是非常爱喝,安秀儿认为牛的奶是很腥的,但是他们加入杏仁一起煮了,味道竟然还不错。   在这异域转了一圈,他们还见到了他们的王,他们的王并不穿龙袍,在他们的认知中,龙是凶煞的动物,它们有尖利的牙齿,有粗壮的尾巴,有四肢,还有翅膀,它们会喷火,是不吉利的动物。   然而在大梁,龙给人们降水,是神兽,在大梁,人间的王,是真龙天子,而在这异域,他们信奉的神跟他们的不一样。   但是他们也有很多的相似的地方,比如说,都崇尚力量,都喜欢勇士。   一开始张镇安跟这些异域人也是发生过冲突,但是张镇安凭借着自己的武功打败了他们,赢得了他们的尊敬。   在这个异域游荡了两年,四处都看的差不多了,众人便准备回去了。   临行的时候,他们带走了许多这异域特有的东西,比如那红彤彤的像柿子一样的蔬菜,比如说比女人拳头还要大的葱,又比如说卷成一团的大白菜,还有各种各样的镜子。   当然,作为回报,他们留下了他们特有的丝绸,还有精美的瓷器,这些东西,他们这里的贵族特别的喜欢,他们的王还为他们准备了大量的食物,亲自送他们到海边,甚至还让他们下次再过来。   回到大齐,他们将这些东西给了方元,方元听到之后大喜,召集大臣,众人济济一堂,听他们这趟新奇有趣的海洋之旅。   而安秀儿的海上日志,方元也吩咐翰林院的学士认真慎重的抄写了一本,放在了皇家的书院里。   后来,又有许多的大儒,想要借这本海上日志看,张镇安怕传送之中别人将这本海上日志弄坏了,但是别人又想要借,便只能够求助于方元了。   方元也非常喜欢这本《海上日志》,每次看到这本书,他便想起了他年轻那会儿游大齐的那一段时光,他也怕在传来传去之中,将这书本给弄坏了,索性让人抄写了上百本,这些想要找他借书的大儒们,他索性都发了一本给他们。   后来这本书被无数的人传阅,每次别人传阅一次,大多数人总会重新摘抄一本,随着这书本的传阅,无所人对外面的世界产生向往,甚至有此产生了许多的航海家。   而安秀儿手下的农庄却是已经开始摘种这种从异域传来的蔬菜了,一开始因为这几种蔬菜的新奇,导致价格奇高,但没过几年,这几种蔬菜开始在大齐流传开来,逐渐跟其它的蔬菜一样了。   ☆、第三百七十一章 岁月静好【大结局跟番外两   几年过后,就连安秀儿也出现了老态,她突然想起他们那会儿刚刚来郡城的时候,写下的十年后的愿望,如今他们离当年许下愿望的时候,已经快二十年了。   又是一年年关,趁着跟安铁石、安铁木他们都在一起的时候,她将当年埋在那郊外的铁盒给挖了出来,这铁盒如今已经是锈迹斑斑了,众人请来工匠,很快就将它打开了。   打开之后,安秀儿看着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的信件,不仅是有些好笑,她道:“来,我们互相看看,我们许的是什么愿望吧。”   她将写了她的名字的信封递给安铁石,却是接过安铁木递过来来的信封。   三人互相看了对方的信之后,却是又接过自己的。   一旁的张镇安等人便问道:“你们这上面都写着一些什么呀?”   三人一笑,将这信反过来,上面写的原来都是一样的,“愿我的家人永远平安幸福。”   安秀儿这边正在为这种巧合而欢喜呢,有仆人走进来,提醒他们该去吃年夜饭了。   众人便前去坐席,长长的桌子,长公主在前头,如今她已经满头华发了,但是脸上却是挂满了幸福的笑容。   她右侧坐着安秀儿跟张镇安,左侧坐着安铁石跟安铁木、董氏以及半夏等人,除此之外,还有安容和带着他的妻子晏子笑,如今他们已经有了小宝宝,长公主说了一些祝愿的话,众人举起酒杯一同畅饮。   席间,长公主又望着已经束冠的张子规问道:“子规,你什么时候娶妻呀?”   张子规当即露出牙齿朝长公主一笑,那个高冷的人瞬间便变成了一个温暖的小绵羊,“我还想要多陪陪外婆两年呢。”   长公主见到这样听话的他,便也不说话了,只道:“好好好,我的乖孙子,暂时不想娶就不娶,外婆慢慢帮你物色。”   “谢谢外婆。”张子规答了一句。   安秀儿无奈的摇摇头,道:“子规呀,我还想要抱孙子呢。”   “娘,您还年轻呢,若是这么急着想要抱孙子,可以考虑给我生个妹妹,我不介意。”张子规调皮的答道。   安秀儿便不说话了,她年纪都这么大了,以前想生张镇安不让她生,如今她早就没有这份心思了。   吃完饭,众人一起行酒令,聊天,等到快子时的时候,众人一起出门去放烟花,如今,这烟花对众人已经是没有什么稀奇的了,这几年大齐国力强盛,各方面的人才辈出,就连这烟花也是一年跟一年不一样。   以前只有白色的烟花,如今烟花打在天上是五颜六色的,还能够形成各种不一样的图画,真正的跟一朵花一样。   今夜,整个木石山庄都灯火通明,这是辞旧迎新的大日子,众人的脸上都有着笑容。   众人手中拿着线香,子时一到,众人一同将面前的烟花点燃,当所有的烟花都冲上天空,在空中绚烂开来的,那一刻真的很美好。   “你说这烟花,像不像是一颗颗的流星?”点了一箱烟花,安秀儿将线香递给仆人,只坐在椅子上,坐在张镇安的身边,看天空上的烟花转瞬又消散。   “像。”张镇安点头。   安秀儿便道:“那我要对着天空许愿。”   说着她双手合十,喃喃自语的说了一些什么。   “你许了什么愿望?”张镇安看着她问。   “不告诉你。”安秀儿朝他一笑,道:“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张镇安见众人都在放烟花,便低头在她的额头上轻吻了一下,安秀儿有些害羞,只低下头来。   张镇安见她还如同从前一样,爱害羞,不由得笑了起来,他满脸的宠溺,将她揽到怀里来,道:“我没有什么愿望,我只希望我们能够就这样相偎相依相知相伴,一直到死。”   “嘘。”安秀儿伸出手堵住了他的嘴,“新年呢。”   张镇安便不说话了。   两人就这样互相偎依着看着满天的烟花,周围的亲人都在,孩子已经长大,两人一起渐渐变老,时光渐逝,岁月静好。   余生有你在身旁,   便足矣。   【大结局】   安容和的番外   【其一:】   安容和正在案前伏案工作,突然只听见黑暗中传来“吱嘎”一声。   “谁?”   安容和抬起头来,只见一个黑衣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你是谁?”安容和见到黑衣人也不惊慌,只淡淡的问了一声,手里甚至还拿着方才的案卷。   “要你命的人!”这黑衣凶厉,拿起手中的刀就要向安容和刺过来。   “慢!”安容和说了一声,问:“谁派你来杀我的?给了你多少钱?”   “要死之人,废这么多话做什么!”黑衣人冷哼一声,又拿起刀要向安容和砍来。   “十万两!”安容和淡定的吐出这一个词。   “什么十万两,你的命还不值得十万两。”黑衣人说着又有朝安容和砍来。   “一百万两!”安容和再次说道。   黑衣人的刀停下,此刻这刀离安容和的脖子此刻只有一寸的距离。   “将刀拿开,告诉我谁派你来的,一百万两银子就是你的。”安容和淡定的说道。   黑衣人的额头上已经渗出了汗珠,这刀怎么都砍不下去了。   “两百万两,告诉我主谋。”安容和将手伸入怀中,黑衣人如临大敌,一看,却见安容和的手上拿着两张大额的银票,上面一百万两四个字晃乱人眼。   “是蜀州的林大人,是他派我过来的。”黑衣人一五一十的交代道。   “既然他派人来杀我,说明他心中有鬼啊,看来蜀州百姓上京状告他鱼肉百姓、贪赃枉法一案,应该是属实了。”安容和叹息一声,将银票递给这而黑衣人。   黑衣人伸手接过银票,却是突然眼露凶光,一瞬间又扬起刀又要同安容和砍来,然而他的刀刚刚扬起,地面上突然整个一翻转,他整个人便啪嗒摔了下去。   安容和微微一笑,依旧坐在原地未动,摇摇头,道:“这年头,人心不古啊,这些杀手如此没有原则、没有底线,先是违背前雇主的旨意,收了我的钱,后又反悔要来杀我,实在是活该。”   “大人。”一个蒙面护卫走了进来。   “喏,底下网住了一条小鱼,你先饿他几天。”安容和淡定的说道:“然后带他去木石商队的采石场,那里说不定需要他。”   “是。”这蒙面侍卫应了一声,很快又退去了。   安容和摇摇头,这已经是第三个来杀他的人了,看来这个案子很是棘手啊,而且每个人都说是林大人过来杀他的,若不是这个林大人已经被他抓住了,他还真的要怀疑了。   在安容和对这个案子愁眉不展的时候,第二天,便有侍卫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大人,大人,好消息啊。”   “什么好消息?”安容和问道。   “蜀州的案子已经有眉目了。”这侍卫开心的说道。   “你们的办案效率现在这么快?”安容和诧异的问道。   “是张公子私下帮您调查的。”侍卫闻言低下头来   “他怎么在蜀州?”安容和有些不解。   “他刚巧游历到蜀州,听说了您的事情,一直都没有来找您,就想要帮您把这案子给破了。”侍卫正说着,门外突然传来一声爽朗的声音,道:“舅舅,这次我帮你这个案子给破了,可是这费了大力,这次我叫你一起去打猎,你可不能够推辞了啊。”   睡着这声音,走进来了一个相貌俊朗的男子,正是张子规。   “你是费了大力?我看你是费了大钱吧?”安容和无奈的看了他一眼。   “反正钱不用,放在那里也是浪费,能够将钱用来帮你办案,这便是它的作用,早一天将这等恶人缉拿归案,是不是也算是早点给百姓们一个交代?”张子规说道。   “是,你总是有这么多的理由。”安容和摇摇头。   张子规便道:“我不管,人已经给你押到了府衙了,你快去审案,审完我们就去打猎!”   “行行行!”安容和一脸无奈,换上官府办案去了。   【其二】   蜀州这次贪污案牵连甚广,京城有被牵扯的官员偷偷摸摸的来到了安容和的府上。   “大人,你放过我这一次,我给你白银十万两。”   安容和摇摇头。   “一百两。”   安容和还是摇摇头。   “二百两,这是我的极限了。”   官员咬紧牙关,说道。   “闭嘴!”   安容和突然大声的呵斥了一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跟我比富是不是?我这一辈子,最讨厌别人来用钱砸我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来,往这官员身上一砸,道:“我没钱嘛,要你来贿赂!”   身上掏完,他又打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叠银票来,道:“你以为我没钱?啊,我告诉你,本官有的是钱,一百万两了不起?两百万两又了不起了?”   安容和站起身来,走到家中的博古架前,将其中一个花瓶一转,博古架从中间打开,露出一面金碧辉煌的墙壁来,那金光,晃花了众人的眼,安容和气愤的说道:“来,你过来看看,你以为本官没钱?”   “我告诉你,本官的零花钱都花不完,我现在最讨厌的就是钱了,你就是想要贿赂我,也换种方式好不好,本官不缺钱!”   安容和将这官员扯过来,让他面对着一墙的金砖目瞪口呆。   “看到了吧,本官不缺钱,不缺钱你懂不懂?别再跟我说话了,我不缺钱!你说你现在拿这些钱来贿赂我,当初你不做这些贪赃枉法的事情行不行?”   “缺钱的话你跟我说啊,我可以送你房子,可以请你吃饭,可是你当年好歹也是一个进士,也算是有点才学,却偏偏被钱财蒙蔽了眼,钱有这么好吗?”   安容和说了一大堆,转头见到对这一墙金砖发呆的人,无奈的摇摇头。   钱财本是身外物,这些俗人怎么就看不清呢!   ☆、【完结感言】   这里又是老生常谈的完结感言,首先,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非常感谢。   我知道这本书又有很多不完美的地方,实在是对不起大家了,写这本书的时候,中途经常想要放弃,因为成绩也不是很好,网站看的人也不是很多,自己内心很是失望,心态三天两头崩。   其实写书嘛,都是希望能够得到读者的喜欢的,我很长一段时间,甚至都怀疑我这书是不是都没有人看了,后面我就想,没人看就没人看,就当时为自己写一本书,只将自己脑海中想的东西都写出来就行了,无论好坏,不要想着有没有人喜欢,不要想着有没有人看,就是这样的,写写写,也将这本书写完了。   很久之前,就在想我这个完结感言该怎么写,然而到了真正将这书写完的的时候,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那么就这样吧,写完一本书,就好像完成了一段旅程,心中甜甜又酸酸,有种特别的感觉。   最后: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看到最后的人,谢谢看我絮絮叨叨的人。 小说下载尽在http://www.bookben.cn - 手机访问 m.bookben.cn--- 书本网【悠悠醉】整理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